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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断电话，孟程仪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呆，随即又把它塞进裤子口袋，转身欲回包厢。
　　刚一转身，她便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笔挺地站在最远处的走廊口，一手随意地插在西装裤袋里，侧面的唇线不紧不慢的蠕动，似乎在和某个人说些什么。声音不算大，耳边还有些轻音乐的干扰，在她所站的位置完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是叶嘉致吧？
　　可是他这个样子，和她见到过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稳重，成熟，架势看起来丝毫不比陈水和周凡差。
　　这太不像他了。
　　孟程仪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判断的不对。因为她其实也并未真正地了解过他，又凭什么说他有变化？
　　只能说，叶嘉致那家伙隐藏得太深了！
　　就站在原地看着叶嘉致和那个站在她无法看到的拐角处的人说话，孟程仪思索片刻，决定就当没看见，将视线定在地面上径直走回包间。
　　然而孟程仪和同事聚会的包间离叶嘉致所站的地方近在咫尺，随着她一步步地走近，他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
　　他好像是在和人谈生意，而且听起来不太顺利的样子，语气倒是不卑不亢。
　　此时叶嘉致正巧是背对着她的包间的位置，这个角度已经绝对看不见她。她偷觑一眼和他面对交谈的人，则是一副老奸巨猾的摸样，说的话也十分圆滑，大有掌控局面之势。
　　孟程仪庆幸自己今天穿了双平底鞋，可以将脚步声完全隐藏。
　　推开包间门，门内的嘈杂悉数涌出，湮没了叶嘉致和那人的谈话声。
　　孟程仪正想松口气一步踏进去，便听到有人嫌自己声音太小似的举着麦克风吼了声：“小仪姐，你刚才上哪儿去了？轮到你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立刻转过头去看叶嘉致，于是两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起。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孟程仪尴尬地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快速走进包间。
　　不出所料地被撺掇着又唱了一首歌，刚坐进沙发，孟程仪裤子口袋的位置传来一阵短暂的震动。
　　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发件人是叶嘉致。
　　他说：能出来一下吗？我在KTV外面等你。
　　收起手机，孟程仪问小璐拿过外套穿上，笑着跟同事们打招呼：“我还有事，先走了。”
　　老朱笑问：“怎么？咱不是还没喝尽兴呢么？”
　　李淳也凑热闹：“就是，是不是怕我们俩把你喝穷了？”
　　孟程仪鄙夷地看他们一眼，豪爽地一挥手，说：“今天你们喝到现在的酒水，都算我的，我这就出去付钱，行了吧？”
　　她手下的某几个小跟班立马两眼放光崇拜地回应：“行！”
　　孟程仪满意地再次挥手：“好，那我走了。”
　　等孟程仪出了包间的门，老朱的声音才弱弱地响起：“咱到现在才喝了几瓶酒？”
　　李淳淡定地接话：“刚才吃晚饭的时候，好像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
　　包间里一片死寂。
　　走出KTV，微凉的夜风便吹在脸颊上，带走了些之前室内带给她的暖意。
　　叶嘉致正站在门侧，目光停留在某处，像是游思。
　　对着这样的他，孟程仪心里蓦地涌出一股同情，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说话时连声音都变得比往常温柔：“喂，找我什么事？”
　　他的目光停留在原处，语调轻缓：“心情好像不太好。”
　　孟程仪缩了缩脖子，说：“我可不是排忧解难的良药啊。”
　　叶嘉致终于偏转过头看她，嘴角扬起一个不太真切的弧度，说：“我就是觉得有点无聊，刚才看到你正好在这里，就找你聊聊。”
　　“哦，”看他好像真的挺可怜的样子，孟程仪便略过想要调侃他的那些话，贴心地问，“那你想要说什么？”
　　然而叶嘉致却又并不急着说话，转而问了她一句：“你开车来了么？”
　　“嗯。”
　　“上次你不是问我是做什么的吗？我借你的车用用，带你去看。”
　　孟程仪点了点头，带他去取车。
　　车子在市中心绕了一圈，开了好一段路也不见叶嘉致停车，孟程仪好心地问：“你是不是迷路了？”
　　他专心地开着车，熟练地拨弄方向盘，不紧不慢地说：“不是，我只是想了很久，决定还是算了。说不说，不急于一时。我们还是回去吧。”
　　孟程仪不悦地蹙起眉：“你说什么？为什么不可以让我去看？”
　　“不是不让你看，”他解释，“不过是因为我觉得，我应该在成功了之后再让你看看我的成果，而不是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让你见证我有多么潦倒。不是你也说过么？像我这种人，总喜欢在成功之前各种吹嘘，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本事。”
　　“我说的归我说的，但你是你啊，我觉得你其实并不是那种人。”孟程仪真的后悔自己那时候一时嘴快，得了嘴上便宜了，现在只能想方设法地弥补，“何况，你要是不让我去见识见识，说不定我还会觉得你是担心自己到时候不会成功，不敢给我看。”
　　嘴角弯起的弧度变大，他悠悠地吐出三个字：“激将法。”
　　“神经，我就是实话实说。我要激你做什么？对我又没好处。”孟程仪一脸鄙夷地说，“我只不过是看不惯你的这种行为罢了。”
　　“无所谓了，反正我又不是第一天被你看不惯，”说着，他笑了出来，好看的眼睛朝她送过一个笑弯了的眼波，“不是吗？”
　　“是……”说完，孟程仪自己都被惊了，怎么这么容易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她也太没内涵了……
　　“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看的，相信我。”面对她，他头一次许下一个类似于保证的诺言，对温睿都不曾有过的保证。
　　又或许说，在那个年纪的他一无所有，对自己的未来全然迷惑，所以不敢轻易地许诺。而现在他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了，却没有了非常想要许诺的人了，于是找来一个还可以的，凑个数，发个誓，由此见证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的脚印。再说也好有个见证人，激励一下自己，别偷懒了。
　　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叶嘉致做了以上的心里斗争。
　　而孟程仪则是含笑答应他：“一言为定，但愿别被我的乌鸦嘴说准了。”
　　叶嘉致敬她一个白眼：“放心，绝对不会的。”
　　之前在KTV，孟程仪大约听明白了叶嘉致和那人的谈话，似乎是在拉拢与客户间的关系。但对方像是吃准了叶嘉致现在实力不够，急需一些客户来稳定经营，于是与他开始迂回周旋，想在其中讨些好处。
　　她明白他现在的处境，要是不难，怎么会和客户约在那种还算平价的KTV谈生意？
　　但她仍愿意相信他会成功，因为他能够放低姿态，同时也能够不卑不亢。
　　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坚信，他会成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比较慢，谢谢大家的谅解，近期开始会尽量恢复更新


☆、第十五章

　　半个多月后，终于传来了陈水要订婚的消息，不出所料地是和温睿，日子选在圣诞夜。
　　作为公司的部门经理，孟程仪也被邀请了。
　　虽然早就知道了会有这回事，但亲眼见到请帖的时候，她还是隐约能感受到心里的某种落空。
　　不同于其他同事的惊讶，孟程仪选择很淡定地将请帖放进包里，接着继续工作。
　　耳边大家的讨论声不绝于耳，无非是类似于感慨消息来得突然，或是猜测女主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去文印室印材料的时候，孟程仪还听到更直白的姑娘悲愤扼腕：“唉，不久之后世上又少了个高帅富的单身好男人。怎么好男人都有归宿了？总经理那样的我还上哪儿找去啊……”
　　正巧路过的孟程仪听了这话当场笑喷，在她边上停下，哭笑不得地说：“高帅富嘛，要看运气，要求稍微放低点哪儿哪儿都是，好男人才是真的难得。就算哪天真碰上了个高帅富，也得看跟我们适不适合啊。要是不适合，再高再帅再富，也跟咱处不来。”
　　老朱瞬间从自己的隔间里探出脑袋，一脸崇敬地说：“看不出我们小仪同志觉悟挺高啊。”
　　孟程仪觉得朱骁昱是真的崇拜自己了，因为老朱虽比她大出两岁，但还老跟着新人喊她小仪姐，总是副不太正经的样子。这回他算是把岁数搞清了。
　　孟程仪见了老朱的脸，故作惊讶地说：“哟，原来是老朱的人啊。”
　　老朱一扬眉，得意地说：“那是，看不出来我教导有方吗？”
　　被他的“教导有方”四个字愣了下，孟程仪便看到周围的人别有深意地埋着头笑，又看到那姑娘脸上泛起的红晕，她顿悟了。果然还真是老朱的人啊！
　　孟程仪也跟着了然地对他笑笑，抬步要回自己的位置接着工作。
　　这时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打开，陈水从里面露出半个身子，属于他的低沉声音浅浅传来：“孟程仪，你过来一下。”
　　“哦好。”孟程仪小跑回自己的位置放好材料，转身立刻跟进了办公室。
　　合上办公室的门，孟程仪刚在陈水的办公桌前站定，便听到他说：“下个礼拜我要去北京的总公司开会，你要不要跟去？”
　　孟程仪愣了下，下意识地蹙起眉思考，片刻后斟酌着问：“是关于什么的会议？”
　　陈水语调平平地说：“年末，和销售一类有关，到时候可能还会安排一周的学习。”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叫她去是因为和工作有关。
　　孟程仪暗自松了口气，随口又问：“还有谁会一起跟去？”
　　陈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目光沉下去，回答：“看情况，要是没什么特别的需要，两个人足够了。”
　　他大概明白了她迟疑的原因。
　　“这样啊……”孟程仪很犹豫，一方面很想再去总公司那边看看，说不定还能学到些东西，另一方面是她对首都的敬畏之情，总觉得到时候去那儿顺带转转或许也能有所收获。
　　不过如果对象只有陈水，怎么想都别扭吧？一来孤男寡女，即便是什么都没有，也怕别人会用有色眼睛看。二来退一万步讲，陈水才刚宣布了要订婚的消息，作为一名外表上有女性特征的人，她好歹也该知趣地保持距离吧？
　　孟程仪想了半天，还是说：“等我回去再考虑考虑吧，明天给你答复。”
　　陈水轻眨眼睛，点了下头：“嗯。”
　　下班回家，孟程仪照常做好晚饭，家里的门铃就准时响起。趴在地上百无聊赖的胖坨一听到动静，便摇着尾巴跑去迎接某人。
　　门一打开，叶嘉致还没完全进门，胖坨就以一个非常妖娆的姿势，笨拙地凌空一跃飞扑到他身上。
　　孟程仪对胖坨的这种毫不矜持的行为表示非常的鄙夷，为什么她每次回家的时候也不见得它这么欢迎过她？
　　妒由心生，孟程仪不满：“你说每天到我这里来吃晚饭，该不会是想拐走我家的狗吧？”
　　叶嘉致走到饭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一脸感慨：“啧啧，女人小心眼起来还真是可怕。”
　　“对，我就是小心眼，见不得我养了两年的狗崽子吃里扒外。”孟程仪一边忿忿不平地说着，一边到厨房帮他盛了碗饭。
　　自从上次为了鼓励他对他说过要见证他成功之后，叶嘉致就以成功之前需要一个生活助理为由聘请孟程仪给他做饭。
　　孟程仪也爽快地答应了。
　　倒不是真有那么热心，她只是觉得多个人吃饭多双筷而已，何况一天也只需一顿晚饭，没什么大不了，这点小忙还是可以帮的，便答应了这个的提议。不过叶嘉致刚开始说让她去他家做饭，孟程仪非常严肃地拒绝了，总觉得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事比较安全。就算他不会乱来，她自己也比较有安全感，至少胖坨也在。
　　饭桌上，孟程仪开始找话题，于是找了件最近发生的事。
　　“对了，陈水今天在公司里发了喜帖。”
　　叶嘉致一副早就了然的模样：“嗯，我知道。”
　　“你是在炫耀你的消息走得比我快吗？”对他的回答孟程仪表示毫不意外，于是这句是她为了接话说的废话。
　　叶嘉致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非得这么理解也行，我还会告诉你他们订婚的日子是我选的。”
　　“原来你去了国外还学了算命啊？”孟程仪调侃，顺带给叶嘉致舀了碗汤，“不过你好像选错地方了，这东西还是得在国内学会比较靠谱。”
　　叶嘉致愣愣地看着孟程仪很自然地放在自己面前的汤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人会这么体贴？眨了眨眼睛，有些别扭的喝了口汤，勺子含在嘴里口齿不清的说：“我天生慧根，不需要学的。”
　　“……”脸皮真厚。
　　沉吟片刻，叶嘉致蹙起好看的眉，盯着她的表情变化观察了许久，终于小心开口：“话说，陈水要订婚，你不难过么？”
　　孟程仪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知地问：“我为什么要难过？”
　　其实她确实有点难过，每当想起这些事的时候便会惶惶不安，这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陈水有感觉。可每次心里面遇到了这种问题，她却又会立刻告诉自己，即便有，这种感觉注定只能埋在心底，见不得光。无论如何，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还是别去想清楚，更别说得好。
　　于是，孟程仪在这个话题上一直尽量用着愉快的口吻参与，总是带着旁观者的祝福。她以自欺欺人的方式，认为只要她能够坦然地说出陈水和温睿订婚的事，那么她就也只是一个艳羡的旁人。
　　对啊，她其实就是一个旁观者而已，她要难过做什么？周围有人结婚，是好事。
　　“呵，没什么。”叶嘉致低下头，拨弄了下碗里的饭，嘴角有若有似无的弧度。
　　而孟程仪则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洗碗的时候，孟程仪又和叶嘉致说起今天让她烦恼了一下午的事，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毕竟他跟陈水和温睿的关系和她跟他们的比起来要密切得多，问他肯定没错。
　　果不其然，他让她别去。
　　孟程仪又说了自己的想法，觉得每一次出差都是锻炼的机会之类的，这样补充说明了之后又问他的意见。
　　叶嘉致还是说：“别去。”
　　早猜到了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孟程仪心里还是有点不愉快，不满地抿起嘴唇，神情恹恹。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是去了，结果就可能会一百个说不清，这样对你们都不好。”陈水是怎样的人他明白，对孟程仪的为人他现在也有点底，但小睿是什么性格，叶嘉致更清楚不过。
　　收好洗完的碗筷，孟程仪讷讷地说：“其实我以前就想过去北京工作这种事了，不过后来没去成，来了S市。虽然以前也出差过，但北京还真的是第一次啊，懂不懂首都情节啊，长这么大连首都都没去过，多遗憾呐。”
　　叶嘉致皱起眉，探究地看着她的神情，一直骄傲的脸上多了些怨念，让他突然觉得哭笑不得。这算什么？跟他撒娇么？
　　叶嘉致摸了摸下巴，问她：“在S市不是挺好的吗，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做什么？”
　　“我一直想趁我年轻的事情时候，多去点地方，到处闯闯。”话说，女孩子？在说她么？
　　到处闯闯，这是孟程仪一直以来的愿望。
　　“在我看来S市可能会更适合你一点，不过这只是我的看法。”他其实是想说，脱离了现在的这个环境，她到时候要爬到现在这个高度可能要困难的多得多。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再说我有几个二十多岁可以给我这么挥霍？管他呢，我说想去就去，你不想让我去？我偏要去！”君子坦荡荡什么的，她要管别人的那些想法做什么？做好自己才最重要。
　　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顾虑非常地莫名其妙了。
　　叶嘉致叹气，合着她根本不是找他“讨论”，而是等着他反对然后给自己找个借口。
　　孟程仪不知道的是，自己之所以会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是因为她对陈水有着连她自己都不够清楚的非分之想。而叶嘉致只是和其他人一样，看到了陈水对她润物无声的“特别关照”。
　　送走了叶嘉致，孟程仪又开始思考人生了。
　　高中的时候因为贪玩，她荒废了两年多，直到高三才意识到自己的责任而开始恶补功课，拼命想把之前落下的一一补上。可是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已经开始冲刺的同学，以至于到了最后孟程仪只考了个三本的成绩。
　　因为只是个本三，孟家父母原本愿意把女儿送去远地方念书的心在给她填志愿的时候犹豫了。说是既然已经是本三了，就没必要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在W市附近的城市也有不错的学校。
　　考虑到父母苦心的孟程仪也答应了，在几所学校里选了自己比较满意的一所作为第一志愿，还选了一所北方的学校作为第二志愿，第三志愿填了个保底的。其实她一心想去那个第二志愿的学校，但现实是她被第一志愿录取了。而戏剧性的是那个第一志愿当年的录取分数线竟是三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