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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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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今春此时明白过来了,之前闹过的一系列误会,也许在今夜,都将得到澄清,红椿木的事儿,终究要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第226章狭路

荒滩地上深过人身的枯草,在夜幕中飘摆,森森草茎间,便见东北向点点火光,零零星星,跳闪晃动,明灭幽幽……

陈叫山与众兄弟站在枯草间,一阵阵冷风吹,草尖千百次地伏下去,又千百次直起来,吹皱了人的衣衫,吹乱了马的鬃毛……

侯今春等得有些心急,往陈叫山跟前靠了靠,低声说,“咱现在杀过去,包他个饺子……”

侯今春当然不晓得,这是保安团的人,但陈叫山心里清楚得很若说之前故事,其性质,乃保安团的人拦路抢劫百姓,痛下杀手,打伤百姓,导致一人长久昏迷不醒,两人失踪。卢家凭借其事之把柄,掣肘余团长、孙县长,令其心有忌惮,横敲一竹杠,诈其三十方红椿木,实属江湖事务,本无不妥处。可是,现在卢家人倘若以攻击之态,冲击掩杀过去,其性质,成了卢家人乃强盗行径,胆敢对抗官府!那么,原本的主动被动之格局,则会相互转换,卢家人落了口实,成了罪状,县府以此治卢家的罪,逮捕、人、投牢,便信手拈来,理直气壮了!

陈叫山晓得个中利害,断断不会行愚蠢之事的……

忽然,东北方的点点火光,瞬间全都熄灭了……

陈叫山将手一挥,“兄弟们,注意,要过来了……”

有枪的兄弟,便将手里的枪“啪啪啪”声,拉好了枪栓,有刀的兄弟,则从刀鞘里抽出刀来,在手里紧紧握着,侯今春抬手摸了摸背后的箭筒,一把将弓取了下来,眼睛紧紧盯着东北方!

保安团的人,果然是朝乐州城方向走来了,宋城由于下过了雨,土地松软,车队走了好久,才上了岔道,缓缓地朝官道上拐来……

之前面瓜领会了陈叫山的意图,已经给七庆和黑蛋交代过了,保安团的人无论朝东、西、北哪个方向走,正面迎上的兄弟,都不要贸然上去堵截,更不可贸然开枪,重在观察控制……

此刻朝西走来的车队,不仅有保安团的三十余人,更有柏树寨的三十余人,共有近三十辆长板车,装着两百多方的红椿木。

起先,余团长得了孙县长之命,本打算将红椿木从宋城窑场运出来,重新选一个地方囤放,但余团长和闫队长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合适之处。恰巧梁州万少爷来了乐州城,何老板和余团长一商量,请示了孙县长,孙县长便重新下达指示,要保安团的人,以三块钱一方的价格,将所有红椿木卖给万少爷,以免夜长梦多!他们的计划是,出宋城窑场后,走官道向西,不进乐州城,在小河桥处再朝南去,绕到凌江南岸。而后,万少爷的人马,在三合湾接货,沿凌江南岸一路西上,直抵梁州境内的十八里铺码头……

为了确保行动顺利,孙县长又从柏树寨调来人马,协助运送木头。此番计划,孙县长的棋路是:万一遇上卢家的人,便说所有木头,都是梁州万家从洋州买的,他们只是负责运输而已,如此一来,晾卢家人也不敢动手抢木头,跟梁州万家作对!退一万步来讲,万一陈叫山动手抢了木头,孙县长便可名正言顺地以此治罪,将木头要回,同时,乐州卢家与梁州万家,就此结下了梁子,两强相斗,孙县长乐得一个“坐山观虎斗”,以图“渔翁之利”……

保安团的人和柏树寨的人,在闫队长的指挥下,一根一根从宋城窑场里搬木头时,孙县长和万少爷、何老板、余团长,则在萃栖楼里推杯换盏,坐等佳音……

此时,车队载着两百多方红椿木,“咯唧咯唧”地在官道上行走着,渐渐朝西而来……

“兄弟们,别慌,把家伙都先收起来,走”陈叫山将手一挥,出了荒滩地,上了官道……

陈叫山大步迎上前去,走近一看:嚯,好大的阵仗,近三十辆加长板车,六七十号人,除了穿着灰皮的保安团人马,还有衣服颜色各异的乡亲今晚上这出戏,那就愈发热闹了……

“兄弟们,辛苦了,辛苦了……”陈叫山拱手向前,冲闫队长说,“哎呀,余团长办事还真是得劲,我只说还要再过天哩,没承想今儿晚上就把木头给送来了……”

侯今春没想到是保安团的人,更没想到有这么多的红椿木,一时间有些愣神……

此处再朝南一拐,行不远,便是碾庄码头,于是,陈叫山索性又说,“走走走,兄弟们都到船厂去,先喝杯热茶,暖和暖和,回头我跟侯帮主准备酒菜……”

陈叫山用胳膊肘将侯今春捣了一下,侯今春略一愣,遂即反应了过来,连忙笑了起来,“一听说闫队长要给我们送木头,船帮兄弟们把牛都杀了,肉在锅里都炖上了……”

车队人数尽管多,但所带家伙有限,且为了便于拉车推车,都将家伙在车上放着呢!可闫队长一瞧,陈叫山手下的兄弟们,个个家伙在手,侯今春手下的船帮兄弟们,也是钢刀亮亮,便冷冷一笑,“陈队长,侯帮主,谢谢你们一番好意……不过,这些木头,可都是人家万老板买下的……”

“哎呀,是么?”陈叫山一惊,“这么多木头,万老板果真大手笔啊!这多少钱一方啊?”

闫队长身子朝后靠了靠,下意识地摸摸腰上的枪,“嘿”地一笑,“万老板的买卖,谁敢问价格?我们只管干活便是……”

陈叫山故意朝路边站了站,伸着脖子一打量,又说,“闫队长,咱做个买卖,不管他万老板多少钱买的,多少钱卖,你给我余出来点儿,我以每方十块钱收,你看咋样?”

闫队长晓得今天这一关不好过,便将右手朝脊背后面伸了伸,指头翘了翘,示意保安团的兄弟们,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陈叫山见保安团的人,都开始在车上摸枪,也将手朝后伸伸,示意兄弟们多多留意,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陈队长,这是万老板的买卖,我一个个小小队长,如何能做主?”闫队长笑着说,“等我把木头给万老板送到,你再从万老板手里买,每方十块也好,多少块也好,那都是你们的事儿,就看万老板给不给陈队长面子了……

闫队长有意地将万老板推出来,是给陈叫山以压力:你若敢抢木头,就是和万老板过不去!

陈叫山却并不顺闫队长的话来说,淡淡一笑,“闫队长送趟木头可真不容易哩,兄弟们带的家伙还真不少啊……“

“呵呵,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啊,贼匪强盗横行,不得不防啊!”闫队长的鼻子吸了股凉气,又将问题抛到了陈叫山这边,“陈队长和侯帮主也不容易哩,这大半夜的,兄弟们又是枪又是刀的,也不嫌手冷啊……”

陈叫山哈哈大笑,嘴里喷着一股股白烟,“乱世之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手里有家伙,兄弟们心里才踏实啊!”

“那倒是,那倒是……”闫队长抬头看了看天,“哟,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得赶紧赶路哩,就不陪陈队长和侯帮主了,改日我们再叙……”说着,闫队长冲身后一挥手,“兄弟们,加把劲,走喽”

“哎哟,我差点忘了,瞧我这记性……”陈叫山上前一步,从身上掏出余团长写的那三十方红椿木的字据,“唰”地一抖,“你们保安团还欠我三十方木头哩!瞧,余团长亲自写的字据……”

闫队长尽管喊了声“走喽”,心里晓得走不利索,所以压根也没有迈步,见陈叫山拿出了字据,便说,“陈队长真会开玩笑哈……我们保安团啥时候做起了木头买卖,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啊?”

“余团长的签名、指印,都在这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陈叫山向前走了一步,将字据朝前一扬,“闫队长,就算你给我陈叫山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乱说话,更不敢假冒余团长的笔迹呀……”

陈叫山与闫队长相隔不过两丈,两丈之距离,此际里,狭路相逢,恰如楚河汉界!双方各守一边,执子以待,起初之棋局,仙人指路也好,架炮起马也罢,棋路运转,宽宽松松,双方似也和和气气,并不吃子灭人。但随着棋局一再下去,布盘已过,闲着亦尽,迂回与试探,观察和布局,都已然到位,越来越没了和平下去的空间,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卒子,也到了非吃不可的时候了……

倘是对弈两方,一直闲着相迎,这棋就没法再下下去了……

于是,闫队长率先出招了,“陈队长,我再说一遍,这是人家万老板的木头,我们不敢乱动,若是少了一根半截,我们交不了差事,万老板怪罪下来,谁也招架不住啊……既然是保安团欠你们三十方木头,余团长亲笔所为,我们改日一定还上!但今儿这木头,真不能动,陈队长和侯帮主不要为难我们……”

“闫队长,你说的是屁话……”侯今春耐不住性子了,“你先把我们的木头给还了,你跟万老板的账,你们慢慢去算……”

第227章投降

侯今春果然是说话带刺儿,使人感觉不中听,一句“你说的是屁话”,使闫队长有些恼火,眼睛微微一眯,眉头一皱,尽管夜黑,陈叫山和侯今春看不出来,但闫队长的语气,充满愤怒,便是两丈之外,令侯今春听来,有些“不打不行”的味道了,“桥了桥,路了路,各账是各账!侯帮主这口气,莫不是要抢了万老板的木头不成?”

尽管夜黑天冷,每个人说话时,白汽一下下地冒,但两方你言我语,对招之下,乐州城东的官道上,俨然已如热得发烫的火药桶子,只消最最细小的一个火星子,便会地动山摇,炸裂开来……

侯今春的脾气性格,陈叫山已然掌握,此时此处,自己若打太极,侯今春则宜打长拳,自己唱白脸,侯今春便唱红脸,倒是相得益彰……在陈叫山看来,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事情只要不到不可收救的地步,能不打,尽量不打!

侯今春身子朝前一探,似又要开口,陈叫山伸臂一挡,便说,“没人敢抢万老板的木头,也没人跟你保安团过不去!只是今儿晚上,咱都遇上了,相逢不如偶遇,宁且近不且远,这都到了船厂门口了,闫队长先将三十方红椿木还了,改日再给万老板慢慢调补嘛……”

“行啊,那你们现在去把万老板的人请来,当个证人,证明是给你们还了三十方木头,而不是我闫某人私吞了的……”闫队长冷笑着说,“这儿不是离你们船厂近嘛,我就在这儿候着你们,只要万老板的人一到,我马上把木头给船厂送去,不劳诸位伸一下手……“

闫队长这话说得貌似在理,但却是软刀子割人,令人心里不爽!

侯今春便一下将话挑明了,“你把我们支走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心里有鬼?我看这些木头不像是万老板的,倒像是来路不正的木头,不是抢,就是偷来的……”

“侯帮主,你话说这么难听,不怕得罪万老板吗?”闫队长问。

“你们保安团的人拦路抢木头,把人都打伤打晕了,这不是事实?还嫌我说话不好听?”侯今春索性将火药桶子的捻子,拉得更长了些……

“都消消气,消消火……”陈叫山在空中扬扬手,而后放了下来,语气一变,“闫队长,被你们打伤的人,现在还在卢家大院躺着呢,有一个昏迷不醒,谁晓得能不能醒过来,还有两个人,至今不见,是死是活都不晓得呢……”

闫队长脸上的肉跳了一下,听见陈叫山说起被自己打死的青皮头和小平头,心下一慌,再不镇定,直接打断了陈叫山的话,“什么打伤打昏,失踪不见,都是你们一面之词,谁知道是真是假,谁又看见了,?你们往我保安团头上扣屎盆子,也不是这样扣的吧?”

陈叫山说“是死是活都不晓得呢”,原本只是故意渲染气愤,将话往大了说,将事情往严重了说,但闫队长忽然出言打断,情绪如此激动,是陈叫山没有料到的。

陈叫山未曾料到有这个“意外收获”,料想闫队长有可能已经对那两个失踪之人,下了毒手!胶着之棋局,由此一变,陈叫山晓得自己寻到了破绽,住了软肋,便进一步出招,走出了诈棋,“闫队长那么激动干什么?莫不是那失踪的两个人,已经被你闫队长灭了口?”

“你不要血口喷人!”闫队长强装镇定,但小腿肚已经开始微微抖动了起来,“抢劫打人的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

好一个“血口喷人”,这四个字从闫队长嘴里,一经说出,陈叫山凭借感觉,登时便确认了,闫队长果真是杀了人灭了口!那好,现在真就好办了,到了撕破脸皮的时候了,“人家都已经说了,木头是替你闫队长送的,如果那两兄弟再不回来,就到县府告状去,说你闫队长杀人灭口……”

“”一声枪响……

闫队长的一位亲信兄弟,听到这里,认为闫队长现在即便过了陈叫山这关,也过不了孙县长那关,他们“偷运木头,中饱私囊”之罪,已经彻底坐实了,心下一慌,手指头一抖,便将手里的枪抠响了……

尽管这一枪是斜朝向上,射到了夜空中,但枪声一响,就意味着战斗的打响

陈叫山听见枪响,喊了声“小心”,便一个团滚,滚到了路之一侧。侯今春则也一蹲身,飞速地从箭筒里摸出了一支箭……

第一枪是误射,但保安团的人,迅速射出了第二枪,陈叫山身后的一位太极湾民团兄弟,应声倒地……

“……”“……”

乐州城东的官道上,原本一片寂静,此时却是枪声大作,枪火闪亮……

保安团的人和柏树寨的人,并不是人人有枪,有枪的人迅速拉开架势,以板车和木头为掩护,开始了射击!没枪的人,有的滚到了板车底下,有的则朝路旁的荒滩地里跑去……

陈叫山和侯今春手下的兄弟们,因为没有掩体,只得迅速朝官道两侧散开,太极湾民团兄弟们,纷纷举枪还击,打中许多柏树寨的人……

闫队长趴在板车一侧,举着手枪,朝陈叫山射来,陈叫山一个翻滚,刚一身过,起先的路面上,便跳溅着泥土……陈叫山在翻滚之际,反手枪,“……”,闫队长面前的红椿木便飞起了一节节树皮木屑……

侯今春“嗖”地一箭射出,正中一位保安团枪手的喉咙,一个扑跃,翻到了官道一侧,以一棵泡桐树为掩护,迅速地又摸出了一支箭……

船帮的兄弟们,大都手里执刀和弓箭,此际感觉派不上用场,便转身朝西跑去,快速地翻身上了马,一拽缰绳,引马朝荒滩地跑去,决定迂回到了保安团车队侧方去……

起先埋伏在北面连家庄的黑蛋他们,以及埋伏在东面虚水河大桥的七庆他们,此际听见这边枪声密集,便也高喊着,冲天开枪,朝这边冲了过来……

“兄弟们,撤”闫队长见车队已经三面受敌,便大喊一声,朝官道之南窜去……

官道以南,有一片树林,闫队长步跃入树林,回头连连射击,且战且逃……

侯今春连射箭,又倒下了位保安团的人……侯今春见自己的箭已不多,便猫着腰朝前冲,想去拣保安团的枪……

“侯帮主,小心啊”陈叫山见侯今春太过大胆,居然敢朝车队里冲,便大声提醒着……

躲在树林里的闫队长,见侯今春朝车队在跑,便转过身来,瞄准一枪,侯今春刚跑两步,便一下瘫倒在地……

陈叫山原本隐在官道之北,见侯今春中了一枪,便身体团缩着,连连射击,且战且朝官道之南跑去,迅速一跃,在地上连着团滚,““枪射出,并对身后的面瓜和满仓喊,“封住南面树林”

兄弟们听见陈叫山的喊声,便立时分作两个方向,一拨朝车队射击,一拨朝南边树林射击,掩护着陈叫山……

侯今春尽管腿上中了一枪,躺倒在地,仍用另一条腿,在地上蹬着,使得身子朝板车方向滑去……一位保安团的枪手,藏在不远处的板车一侧,探出头来,准备朝侯今春射击……陈叫山在那一刹,恰好赶到,抱着侯今春朝南一滚,起先路面上的泥土跳溅起来,扑了侯今春一脸……陈叫山在翻滚之际,反手一枪,正中那个保安团枪手的胸膛……

此时,黑蛋、七庆都已经赶到了车队附近,从北、东两个方向,一起开火!船帮的兄弟们,骑马在荒滩地里疾驰步,便纷纷侧身放箭,羽箭“嗖嗖嗖嗖”地射来,有的射中人身,有的扎在红椿木上,箭尾“嗡”地抖个不停……

那些没有枪的柏树寨百姓,见大势已去,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别打了,我们投降!”便有更多的人跟着喊了起来,“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保安团一伙有枪的人,听见这些投降声,也跟着喊了起来,“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了……”

陈叫山抱着侯今春,连着个翻滚,一下滚到了路边的小沟里……

“侯帮主,躺着别动!”陈叫山从侯今春箭筒里过一支箭,一下戳在衣角上,“哧”地一扯,扯下一条布条,缠在了侯今春的伤口上,“你流血太多,躺着别动,先让血止止……”

陈叫山听见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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