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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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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们希望,我们不信天,我们却要信命,命是什么?命首先是活下来,不被饿死,命都保不住了,还能信什么?”

陈叫山不顾箭伤之疼痛,左手在胸膛上狠劲地拍着,拍得啪啪直响,震得右肩裹缠的纱布伸缩抖颤着,“红椿木就在我心里,我现在恨不能杀尽天下所有奸诈小人,找到那些红椿木,给船帮以便利……可是,我现在反倒成了恶人,反倒成了奸诈小人……我陈叫山蒙冤受辱,甚至以死昭志,也死不足惜,而可悲可叹的是,让背后的奸诈小人们,看我卢家内部,手足相残,纷纷乱乱,暗自窃笑……这怎不叫人心寒?”

“队长,我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常海明忽然大吼一声,“既然这里容不下我们,不相信我们,处处看我们不顺眼,不如我们回太极湾,去过那太太平平,痛痛快快的日子,生死兄弟,大仁大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还不强过这猜忌算计,是是非非?”

第195章激辩

常海明一声吼出,粗喉咙大嗓,气冲丹田,中气淋漓,所有人都听见了。

小分队的其余兄弟们,也跟着吼喊起来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陈大哥,我们回太极湾吧……”

“哪里庄稼不养人,哪里黄土不埋人,在这儿受这些鸟气,不如回太极湾去……”

“大哥,这里不容你,太极湾容你,姚团长容你,走吧”

小分队的兄弟们一喊,鹏天也豁出去了,身子朝前挣着,胳膊似要抬起,却被七庆死死拽住了袖子,抬扬不起来,“队长,你带我们走吧!到哪儿都成,混好混不好,我们都跟着你……走之前,我先把这无耻小人的脑袋拧下来再说……”

陈叫山转过身来,面向了夫人和禾巧,视线又高升而起,缓缓升高,越过众人的头顶,望着前处的高房大屋,蜿蜒伸出的檐角,衬在铅灰色天幕里,一并排的五脊六兽,翘首望天,似也在等待着,期盼着,等着某种回答,盼着某种态度……

“陈队长,不能走”

骆帮主两步上前,站在了陈叫山身前,两臂伸展开来,恰若雄鹰扑展了双翅,在天上盘旋翱翔,那双臂因激动而微微颤着,袖管的皱褶,忽深忽浅,胸膛亦随之起伏不停,双鬓银丝,犹然晶亮,目光中充满恳切与热望,额上细密的皱纹,每一丝,每一道,恨不能织成一张密网,罩在陈叫山面前,将陈叫山留住……

“陈队长,你不能走……”骆帮主眼睛眯成了一条窄缝,好似眼中的光芒,要经这微眯的窄缝,过滤一回,方能体现呈示出那种恳切与热望,忧心和不平,“船帮的事情,本与你无关,是我人老心多,跟你说了许多,惹你进入了这乱局里,反受小人诬陷……我骆征先跑船几十年,再大的风,再高的浪,都领教过了,从没有软过骨头,吓破过胆子!现在,有奸人在背后算计我们,我们正当迎上前去,荡浊滤清,劈波斩浪,跟奸人一斗到底,还我们一身清白!倘若你这一走,不但奸诈小人会耻笑你陈叫山,我骆征先也会耻笑你,你陈叫山铁骨铮铮一条汉子,三百里路取湫,九死一生,都闯过来了,你怕过什么?你不是软骨头,从没有被吓破过胆子,留下来,善恶是非,我们一起正名……”

骆帮主在这一刻里,老辣江湖之风范,前辈高人之格局,愈外昭显,犹是宏阔,一番挽留陈词一出,常海明被这像是大船开航,风帆鼓荡的豪迈气场所震撼,所点醒,不禁皱了眉,将头低下。小分队的兄弟们,面生愧色,心中不禁自责自问起来:陈队长若是一走,不就成了有始无终的不义之人了么?

起先虽未吼喊着要走,但心中萌发过去意的人,类如鹏天、鹏飞、三旺、满仓、面瓜,心中自是明了那一份愧意,听闻骆帮主这一番话,或眼光游移,或低下了头……

禾巧在常海明和小分队兄弟吼喊时,秀眉间堆聚着的焦虑,始终无法消散了去,又恐被常人看出,读懂,更担心陈叫山看见,紧张得只能一再地轻咬了嘴唇,用指甲抠着指甲,用目光搜寻着能够让陈叫山留下的契机,心中那波澜四起的动荡,恰如幽洞之汪泉,任其盈盈而满,却不让外人窥视……现在听见骆帮主这一番话,眉意散开,目光不禁定格在陈叫山的脸上,等着陈叫山说话,盼着陈叫山的回答……

“我陈叫山就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陈叫山傲然望向天空,轻声地吁了一丝绵气,胸中那一团憋闷聚集的浊气,经这一吁,似被荡除,块垒,纠结,愤怒,不平,欲去辩解的强烈冲动,全然平复了。脸随心,表由象,块垒既祛,笑容便生了出来,“谁朝我身上泼脏水,我接着,谁朝我背后捅刀子,我不躲,我陈叫山就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但是有人想从我这一关迈过去,把手伸过去,发昧心的财,赚见不得人的钱,我陈叫山就会跟他抗倒底,我不倒下,谁都别想得逞!”

侯今春起先眼望着地面,似也委屈无尽,暗暗地紧握拳头,欲将心中的愤懑,喷薄出来,释放出来,却经常海明一伙人的吼喊去意,骆帮主一番慷慨陈词挽留,隐隐觉着,是否是自己太过敏感,太过煞有介事,草木皆兵?渐渐地,紧握的拳头,慢慢松散开来……而如今再听陈叫山这一番话,心中又有不平,拳头再次紧握,几步上前来,站立于陈叫山一侧,“陈叫山,你是以为我在跟你过不去?”

所有人原本都在注视陈叫山,而今全然将视线转移到了侯今春身上……

陈叫山眼睛依旧朝上看去,穿越九霄,逾越苍穹而去,并不接侯今春的目光,亦不回应侯今春的质问……

“试问所有船帮兄弟,试问卢家所有人,我侯今春这么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造船修船,租船放船,出航运货,囤货收货,我贪过一个子儿么?我侯今春敢把胸膛撕开,给所有人看,看我侯今春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可是,今年遭了年馑,船帮停运,船户劈船,越劝越劝不住,就不得不让我怀疑……你取湫回来第二天,就转到碾庄码头上去,转到船厂去,向船工打问船户租船、船厂造船的事情,既问造船用些啥木头,又问船厂仓库的木头存量,再问船户劈船后,船帮会不会用船吃紧……你说你坐个筏子都发晕,船没坐过几回,你打问那么多船帮的事儿干什么?居心何在?”

“今春,你脑壳让毛驴给踢了,良心让狗吃了?”骆帮主转头看着侯今春,将手举起来,指向北边,“是我在接应陈队长的路上,说到船户劈船一事,陈队长为此忧心、操心,这是为我们船帮忧心,为我们船帮操心,你却……”

“大帮主,你莫说了……”侯今春将手一挥,打断了骆帮主的话,“陈叫山暗中与田家庄的人接洽,囤积红椿木,大帮主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在必悦楼,你亲口对陈叫山说,你们弄到了一批红椿木,圆口都在一尺以上,这是不是事实?你怎么解释?”

“我……”骆帮主一时语塞当初在必悦楼,陈叫山接触田大龙一伙人,田大龙说斗山上的红椿木被人伐光了时,骆帮主其时正在包间门外,恰巧听见了。因为一时之间,无法弄清楚事情真相,究竟是田大龙说谎,想以“货缺价高”来要挟提价,还是确实红椿木已经被人砍伐光了……纠结疑惑之际,骆帮主不得不临时采用了“亮口风,畅买卖”的江湖方法,故意当着田大龙一伙人的面,对陈叫山说弄到了一批红椿木,成色不错,圆口在一尺以上,这纯属为了防止田大龙以“货缺价高”来暗中提价,而采用的韬晦应变之辞,实际上,哪有什么圆口一尺以上的红椿木?连红椿木的一截树皮都没有……

陈叫山如今不想再辩解什么,正如骆帮主所说,侯今春是有勇无谋的人,见个风就起浪,遇着烟就冒火,但他并无私心,一心为船帮,一心为卢家,他对自己的怀疑与猜忌,也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忠心尽责”吧!方才听了侯今春的一番话,陈叫山判断出几丝信息:第一,侯今春属于那种遇事不怕事,敢于死缠烂打的人;第二,侯今春属于心无设防,心机不深,好勇斗狠之辈,城府近无,情商极弱,口无遮拦的人;第三,当时在必悦楼见田大龙一伙人,除了骆帮主和自己之外,便是必悦楼的赵堂主,能将双方谈话内容细节泄露出去的,便必是赵堂主无疑!第四,侯今春与赵堂主私交甚密,否则,赵堂主也不会将如此细密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侯今春了;第六,侯今春自从自己去了碾庄码头和船厂之后,便暗中派人在跟踪自己,怀疑自己……

这时,谭师爷咳嗽了两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走到陈叫山、骆帮主、侯今春三人跟前,朝三人逐个拱手以礼,劝解消火,“三位都是卢家的人,都为卢家尽忠报恩,其心可昭日月,其情尤深,其义感人……以老朽愚见,三位就不必相互猜忌来激辩去了,这定是有幕后小人在设局,在搅浑水,咱们卢家内部越是混乱,越是争斗,势必内耗内讧,却就正中了小人之策啊……”

卢恩成两手插在衣兜里,甩甩头发,摇摇晃晃两步过来,“不管是谁,只要敢跟我卢家作对,那就是碎蝌蚪撵鸭子,存心找死!你们几位,如果想证明自己清白,证明自己没事儿,那就把幕后的人找出来……光在这里问问答答,猜来猜去的,没用……”

夫人其时睁开了眼睛,轻吁一气,一边捻动念珠,一边缓缓说,“既然今春说城东那些个木头贩子,在暗中作梗,那就把那些人找来,好好问一问吧……”

第196章扑空

既是夫人发了话,众人便一致同意:立刻去寻胡老板等人,前来问询,一探究竟。。。

陈叫山、侯今春、骆帮主三人,各带一帮兄弟,赶到城东,分头到几位木头贩子家中找人时,却发现,各家皆是大门紧锁,人不知去向……

众人在大东门前汇合,相互一交流,情况基本一致:几位木头贩子的邻居说,今儿天还没亮,就听着这几位家中,不时传来马匹的响鼻声、蹄铁磕击声、铡刀铡草声、套辕抖绳声、门环叩动声、板车车轴咯唧声,大许这几家人,都出远门去了……

陈叫山有些疑惑:这几位木头贩子,昨天深夜方才回到家中,如何今儿一早,又要出远门去?

陈叫山脑海中,回闪出昨夜在三合湾徐大江家里的一些情境来胡老板站起身来,冲陈叫山拱手致歉,“陈队长,我们实在是一时财迷心窍,让卢家船帮陷入困境,你大人有大量,万望宽恕……我们真的不是有意跟卢家作对啊……”

陈叫山立时明白了:胡老板等人,骨子里皆是财迷心窍之辈,由此着了别人的道,致使船户将散船都劈了,而造船所用的红椿木,却又忽地被人砍伐一光,暗中囤积,导致卢家船帮陷入困境。如此一来,从明面上讲,他们势必就成了卢家的敌人!尤其是昨夜,在城南小河桥时,自己提出要送胡老板等人回家,名为送人,实为认门,便愈发令胡老板等人以为:在乐州,卢家谁能惹得起?卢家人连门都认了,以后必然没好事儿,他们必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连命都保不住……因此,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早逃了,免得麻烦……

胡老板等人出走的缘由,陈叫山想明白了,此事一通明,余事便皆通明。

起先,陈叫山对胡老板等人所说的“一伙梁州人”、“木船底板冒充阴沉木”、“单独交易”、“对外不可乱说”等等事儿,并不深以为信,但现在,陈叫山已然全信了……

当胡老板等人醒悟过来,知道着了那伙梁州人的道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红椿木!他们立刻四处找寻红椿木,理由有二:其一,船被劈了,将来再造新船,红椿木势必货缺价高,及时地囤积些红椿木,还能发一笔财,弥补一下起先以现钱收购木船底板的亏空;其二,只要手里有了红椿木,到时候卢家人上门来找麻烦,其解释的说辞有很多,更何况红椿木在手,是为筹码,亦为底牌,卢家人也就不敢太造次,自己少赚一点,便已然是卖了卢家一个人情……

然而,胡老板等人四处找寻红椿木时,却发现,红椿木早已被人砍伐光了!

以利诱使船户将船劈了,铁定将卢家人得罪了,而今,手里又没有红椿木,胡老板等人必然是惶惶不可终日,感觉是一头得罪了人,另一头被人耍弄!于是,趁着事态还没有扩大,便到许多百姓家里收购红椿木……

陈叫山与七庆、鹏天,赶到三合湾去,原本是为了寻找出走的吴氏,恰逢徐大江古道热肠,发动乡亲们一起帮忙寻找,并留陈叫山在家中吃饭,款待他们心中的取湫英雄!胡老板一行三人,在夜里遭遇大雨,恰巧看见徐大江家中亮着灯火,便赶来敲门,一为避雨,顺带收购红椿木……

胡老板一行三人刚一进徐大江家门,便看见陈叫山在场,脑海中第一反应是:卢家已经察觉出了端倪,派陈叫山四处找寻自己呢!因而,胡老板在进门一刹那间,刚将雨帽放下,又下意识地用手去碰靠在墙角的雨帽,心中想着“赶紧一走了之”,但其时外面大雨如注,屋内又坐满了人,他们如何能逃?便只得硬着头皮坐下了……

胡老板见事已至此,与其躲着闪着,不如迎之与之,于是,刚一落座,便招呼着,“嘿呀,原来是陈队长,幸会幸会……陈队长也来三合湾收购红椿木?”陈叫山听闻胡老板说起了“红椿木”,登时敏感,瞬间一怔,为掩饰心中敏感,便微微一笑,说了一句,“有些小事,过来转转……”

陈叫山回答得云淡风轻,却越发令胡老板他们心中不安,越发认为陈叫山城府似海,成竹在胸,已将他们牢牢控制!徐大江的家,便是一座牢笼,他们三人插翅难飞,已然成砧板之肉,任由陈叫山宰割拾掇了……

果然,屋内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陈叫山咳嗽了一声,似乎嗓子里有浓痰塞着,要咳嗽清理一下似的,对胡老板说,“这位大哥,最近买卖如何?”

陈叫山之所以如此来问,源于胡老板说出的“红椿木“,而采用的投石问路,一探虚实之语,但在胡老板听来,却认定:陈叫山已将他们“以利诱使船户劈船”之事,全然掌握清楚了,如今,在这屋里,陈叫山不过是在唱一出“明白人的糊涂戏”。如此情形下,胡老板先采用了哭穷抱屈的策略,对陈叫山说,“不瞒陈队长,肉都被人家捞净了,咱想喝点剩汤,混个嘴里有油,这不,弄晚了,汤都没的喝了……”接着,胡老板神经绷不住了,索性竹筒倒豆子,将“一伙梁州人”、“木船底板冒充阴沉木”、“单独交易”、“对外不可乱说”等等事儿,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以求得到陈叫山的怜悯与原谅……

陈叫山脑海中飞火流星般,想着诸多的事情,分析推理着诸多缘由,其表情,其状态,在侯今春看来,陈叫山这是“心事重重,心中有鬼”之兆。于是,侯今春便不阴不阳地说,“陈叫山,你这反应够快的啊……咱都是男人,你就给个痛快话,这些个木头贩子,到底是你杀人灭口了,还是你把人藏起来了?”

鹏天和七庆,全程参与了接触胡老板之过程,心中自是明白得很,而今听见侯今春这般说话,登时就急了!七庆抢先说,“侯帮主,你什么意思?我们杀人灭口,我们把人藏起来了?你怎么不想想:我们想要杀人,想要藏人,昨个晚上黑灯瞎火的,不就杀了藏了么,还等得到现在?”

七庆说话尽管冲,但是摆出讲道理的架势,鹏天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开口便骂,“侯今春,你他娘的到底是猪脑子,还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说着,便又朝侯今春身前扑去,鹏云和三旺赶紧将其拉住了。

陈叫山不想多做解释,晓得这一切太复杂,一句两句,根本解释不清楚,便左手一挥说,“我们现在赶紧骑马出城,他们拖家带口的,必定跑不远……”

陈叫山喊完话,刚一转身,侯今春却挡在了陈叫山身前,两臂伸展,“怎么,又想跑?”

陈叫山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已经晓得侯今春是个遇事不怕事,敢于死缠烂打,同时又有些死脑筋的人,倒也不恼,抬头望向大东门城门楼子上的红灯笼,淡淡一笑,“侯帮主,要不,你把我绑起来,你们去追人,这总行吧?”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发生争执吵闹,皆因一方硬,另一方更硬,一方是针尖,另一方便是麦芒,针锋相对之下,必就水火不容了。反过来说,一方要硬,要进,另一方却绵了,退了,争斗之火,自然便会熄了下去……

侯今春揶揄质问陈叫山,料想陈叫山又要发飙,甚至做好了对打对骂的心理准备,岂料陈叫山却一招“太极推手”,以力卸力,说出了将自己绑起来的话。侯今春忽然一下,火气便发不出来了,仿似一记重拳击出,对方并不接挡,而是轻巧闪过,自己扑了空一般……

“绑就不必了……”侯今春火气虽弱了三分,但言语之感,仍是冷冷,“你现在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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