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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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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东方木匠还是那句话,“这事儿,我做不了……”

陈叫山见孟老伯、大果、姚秉儒、罗明宽这乡里乡亲的都说不动,自己恐怕更说不动了,便索性不再说话,而朝面瓜递眼色——面瓜嘴皮子厉害,这不正是发挥的大好机会么?

面瓜会意,却故意短暂沉默一番,使得屋里的空气,复归于静寂,一阵静寂之后,面瓜才看着东方木匠的眼睛说到,“从一方面来讲,枪炮火器,乃是惹祸之根,招灾之源,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枪炮火器,又是保家卫国,惩恶扬善,不可或缺之利器!同样的东西,不同的见解,不同的观点,因而,一味放之,不加收缩不对,一味收之,丝毫不曾外扬,也不对……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而今是民国,不是大清,我们枪炮火器所向,不是官家,而是恶人!因而,要分而看待,东方老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东方木匠转头看向窗外,窗外一片黑,有风吹入,东方木匠的胡须随之飘起,长叹一声,便愈显苍凉之神色……

面瓜已然从东方木匠的眸子中,读出了一丝心迹,那是感慨万端的心迹,遥念往事,不胜唏嘘的心迹……

面瓜便又说,“东方老伯,先祖经过多少迂回失败,方才总结出木匠技艺中的诸多玄机之妙,又经过多少坎坷磨难,才将其发扬光大,而后又经过多少代的更迭承传,才将此技艺延续至今,先祖之愿望,或有很多种,但最大的愿望,一定是希望我们将技艺用于该用之处,代代延传,不断精进的……”说到这里,面瓜又特地停顿了一下,复又说,“东方老伯,说句不恭之言,你一身之绝艺,当用之时没有用,当用之处没用上,于先辈而言,是不是也会遗憾九泉之下?”

“真的,这事儿,我做不了的……”东方木匠还是这句老话,不过这一回又补充了一下,“你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左手已废,三十多年未曾干过木匠活了,而今就算想做,也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旦做不好,岂不是辜负了你们一片盛情相邀?”

这一回,大家都沉默了起来,感觉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了……

平常最不爱说话的三旺,此时却说了话,“老伯,你就是歇的时间再长,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会忘的……你将制造水虬船和火龙车的图样,再温习温习,然后,你教一教我,我学过木匠的,在你的指点之下,我想应该不成问题……”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s。好看在线》

东方木匠看了看三旺,站起来说,“四尺圆桌三分腿,六凳分列一圈围,你用几方木?押几墨线?凿几道榫?上几层漆?费几时辰?”

三旺也站起身来,笑着说,“四尺圆桌三分腿,六凳分列一圈围,我用八成木,押三十六线,凿二十二榫,上两层漆,拢共三时辰足矣……”

东方木匠“嗯”了一声,用手抚了抚胡须,又问,“百尺巨木擎天立,解切顺纹复又反,刨皮逆纹中又锯,中竖非字得方墩,前三墩上顺纹出,后两墩上逆纹出,最后一墩纹何如?”

“墩顶顺,墩底逆,皮路交,则相反!”三旺自信满满地回答。

“好——”东方木匠显得极为高兴,“后生,你叫什么名字?我来教你做水虬船和火龙车……”

“谢老伯,我叫三旺……”

这二位的一番木匠行话暗语,直听着其余之人,一头雾水,如坠云崖……但云开雾散之后,却是这般结果,令大家感到了一种惊喜!

“三旺,你随我来……”东方木匠冲三旺招了招手,将三旺叫到了里屋,擦燃洋火,点燃了蜡烛,东方木匠在桌上一木花瓶上一拧,地面的木板,竟徐徐划开,露出底下一个方形深坑……再将木花瓶朝上一提,方坑中传来“突突”之响,一个正方木柜,缓缓地自坑底升了上来……

东方木匠伸手在正方木柜中,闭着眼睛一番摸索,摸出了两个卷轴,在柜面上摊开,对三旺说,“来,三旺,你看看,这便是水虬船和火龙车图样……”

第一百一十三章韬晦

东方木匠和三旺在里屋进行着交流,陈叫山颇为自豪地说,“我这三旺兄弟,是个巧人哩,木匠、石匠、铁匠,各样的活儿,只要他想弄,都难不住他,甭管啥手艺,只要一学,立马就会啊……”

众人笑着点点头,大果说,“三旺这兄弟,不显山不露水的,想不到这厉害哩?”

面瓜便为三旺辩解说,“我爹以前常说,满瓶子不响,半瓶子咣当,三旺就是个满瓶子,知道的多,可就不说,啥都装肚子里,你以为他是闷葫芦,其实精得很……我倒好,半瓶子醋,肚子里存不住一点儿货,嘴皮子一翻,漏光漏净了……”

罗明宽便连连摆手,“兄弟兄弟,你莫这样说……嘴皮子也是门功夫,正正一个事儿摆那儿,每个人都去说,有人说得正,有人就说得东倒西歪了……我这人嘴皮子倒利索,可不会说,好好的一句话,到了我嘴里,就变了味儿了……”

孟老汉将头伸到面瓜跟前,压低声音说,“今儿要不是你,那东方兄弟说啥都不答应的,多亏有你帮腔,你真是这个……”说着,便在面瓜跟前,伸出了个大拇指……

姚秉儒若有所思地坐着,忽然说,“明儿白天,刘大炮肯定会派人过河来搜查,我们造火器这事儿,万一张扬出去,传到混天王耳朵里,不但我们的计划要泡汤,如果混天王再倾巢出动,主动打过河来,那我们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罗明宽听见姚秉儒这么说,一拳砸在板凳上,“大哥,怕啥?大不了咱跟那老东西拼了……”姚秉儒看着罗明宽,淡淡地说,“咱拼了不要紧,陈兄他们怎么办?泥瓦岭的乡亲们怎么办?就凭你手里几杆子烧火棍,能拼得过混天王的大队人马?螳臂当车,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啊……”

大果一听姚秉儒的话,也顿时紧张起来,“哎呀,这还真是的……要是太极湾的人,在搞个告示悬赏啥的,保不准有些见钱眼开的乡亲,就把咱的计划给捅出去了哩……”

此刻,陈叫山却倒翘起了二郎腿,两手抱在胸前,抿着嘴巴,左右看看大家,淡笑着说,“这事儿我之前在孟老伯家的时候,就想到了……我们此次取湫,带的杂七杂八东西不少,为了轻装上阵,我兄弟在九岭十八坡过来一点的高坡上,寻着了一个秘洞,洞口小,洞里倒大得很,藏个千把人都没问题,顶上还有缝儿,透亮……咱到时候造火器,就在洞子里搞,那地方山高林深,易守难攻,绝对安全!”

众人仍旧有些不太放心似的,皆沉默,各自在心底琢磨着……

孟老汉忽然一拍大腿,“陈队长一说山洞,我倒想到了一条妙计……”众人皆转头看向孟老汉,等着孟老汉说那所谓的妙计,孟老汉却迟疑了一下,将陈叫山和姚秉儒,左右各一拍,笑着说,“这条计策,是条歪计,兴许对陈队长和姚团长名声不好,我说出来,二位要多多理解……”陈叫山和姚秉儒笑笑,皆说无妨无妨,要孟老汉尽管来说……

“陈队长说在洞子里加工火器,这个主意不错!可是,加工火器这事儿,要的人手多,都凑在洞子里,一天两天也不一定干的完,所以呢,吃饭就是个大事儿……”孟老汉说到这里,故意用拐杖,敲敲满仓的大肚子,笑着说,“所以,我就想,泥瓦岭靠得住的住家户,今儿晚上,都把家里的吃食备好,该打狗的打狗,该宰鹅的宰鹅,该杀鸡的杀鸡,然后,把这些吃食,全部运到洞子里去,这些个狗毛啊、鹅毛啊、鸡血啊,要故意弄得各家各户满到处都是,但运送的路上,绝对不留半点蛛丝马迹……待到明儿白天,太极湾的人来搜查,乡亲们便众口一词,就说陈叫山和姚秉儒的人,连夜抢了乡亲们的吃食,朝东边深山里逃跑了……”

陈叫山不停点着头,对孟老汉的计策,连连称妙,“嗯……孟老伯的这条计策,一可以解决制造火器时,兄弟们的吃食问题;二可以给刘大炮他们造成假象,将他们引到错误的地方去;三又可以麻痹混天王,越发让混天王自恃威武,认为我们胆小如鼠,逃得远远的了,由此,更加掉以轻心,少了戒备……真是一箭三雕的妙计啊!”

罗明宽开玩笑说,“好是好,就是以后传出去,我们都成了棒客土匪了……”

姚秉儒却紧皱着眉头,一脸杀气地说,“待将来杀了那老东西,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成王败寇千古事,我们有的是机会恢复名声……”

满仓听着有肉吃,高兴地说,“鹅……鹅鹅……鹅肉,好……”

这时,东方木匠和三旺从里屋出来了。东方木匠将手搭在三旺肩膀上,笑着对陈叫山说,“陈队长,你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三旺这后生,灵头得很,悟性高得没法,比我年轻学艺那阵子,不知道要强过多少倍!木匠这一活路,只要给他一点,他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制造水虬船和火龙车这事儿,我就可以当个甩手掌柜了,哈哈哈……”

三旺听见东方木匠这般夸赞自己,有些脸红,想辩解,舌头越发伸不展了,支吾着,“老伯……我我……”

东方木匠拍拍三旺,“甭怕,以你的天赋,做个水虬船和火龙车,就跟七尺大汉喝一碗稀粥似的,轻省得很……”而后,又笑着对众人说,“我这人老眼花的,手脚笨拙,耳朵却倒灵光得很,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今夜我就随你们进洞子,开始筹备图样、木料、火料……”

陈叫山站起身来,朝东方木匠拱手以礼,并低头弯腰,深深一鞠躬,“东方老伯,你此番鼎力相助,让我陈叫山感激不尽!请受晚辈一拜……”

姚秉儒、罗明宽、大果、面瓜、满仓、三旺,也便如陈叫山一样,拱手以礼,向东方木匠弯腰鞠躬……孟老汉倒不这么做,而是将一只手,从拐杖上取开,冲东方木匠,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东方木匠劝住众人,朝众人逐个拱手,“诸位,不必多礼!天道昭昭,惩恶扬善,老朽能尽绵薄之力,乃三生之幸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备料

孟老汉走到门口,四遭环顾一番,杵着拐杖,对大果说,“趁着乡亲们还都没歇息呢,你现在就去各家传话吧!记住,杀狗宰鹅的时候,毛啊血啊的,院里随便弄,但是弄好以后,朝洞子里送的时候,可得注意哩,到白天,别让人看出端倪了……”

大果一抱拳,“孟伯你放心,我那三只鹅,全宰了,保准弄得给棒客抢食一样……”陈叫山和姚秉儒听到这话,忍俊不禁,笑了一下……

“孟伯,我将鹅煮熟行不行?”大果又问,“免得朝洞子里送的时候,血淋淋的,洒的一路都是……”

孟老汉说,“也行啊,总之记住那个意思就成……”

于是,东方木匠便打开里屋的密室,取出了推刨、墨斗、锛子、斧、锯、凿子、图样卷轴,一并装进了一个大麻袋,交于三旺背了,四下探看一番,又说,“走吧,有啥缺的,咱到时候再想办法……”

众人回了孟老汉家,孟老汉将“杀狗宰鹅备吃食,遇上搜查说棒客”的想法,给十几位泥瓦岭的青壮后生说了,一帮汉子都拍着胸膛,说保准将连夜将东西备好,保准做得有模有样,不留一点隐患……

大果走家串户,去给另外一些住家户传话了,陈叫山和姚秉儒,领着众兄弟,背着瘫婆,也背上东方木匠,前往洞子去了……

孟老汉在院子里坐了一阵,对芝兰说,“娃娃睡着了没?咱现在就把那小黄狗给杀了……”

芝兰一听这话,急了,“爹,咱也杀狗啊?不是说要一直养着么?”说着,便抹起了眼泪,“爹啊,咱能不能别杀?”

孟老汉这才忽然反应过来,小黄狗是银生活着的时候,从后山抱回来的,银生极爱小黄狗,自己舍不得吃饭,都要给小黄狗喂食,亲手给小黄狗做的项圈、脖铃,亲自给小黄狗洗澡、逮虱子……小黄狗在,就是芝兰的一个念想,小黄狗杀了,芝兰定然伤心的……

但孟老汉一想到爱婿,曾被混天王吊在木梯上,一枪打断绳索,浑身被刀尖戳成的窟窿眼,心中又充满了无尽仇恨,对芝兰说,“兰,你莫伤心了,银生是咋死的?还不是被混天王那狗日的给害死的……咱现在杀狗给陈队长和姚团长他们吃,就是盼望着,他们替银生报仇雪恨哩……”

芝兰听了这话,从厨房取来一把刀,将小黄狗叫到跟前,脚踩住拴绳,含着眼泪,摸摸小黄狗的头,“噗”地一刀,捅进了小黄狗的脖子里,血溅一地……

却说陈叫山和姚秉儒,领着众人来到了山洞处,凑近洞口一看,这地方果然隐秘得很,起先他们在洞口放着的树枝草叶、垒砌的石头,仍旧是原封不动,一模一样……

众人进了山洞,陈叫山这才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火把,东方木匠四下看了一转,不禁感慨着,“好啊,好啊,真是别有洞天啊!这真是个好地方……”

陈叫山起初让兄弟们将床板带出山洞,是想着将来可以搭桥所用,现在,自然是用不上了,兄弟们又将起先带出去的床板,全部都带了回来,全都铺展开来,被褥铺好,山洞里仍旧显得空空荡荡,足见山洞之大了……

姚秉儒将娘,放到床板上,将被褥为娘盖好,而后将东方木匠、三旺,以及陈叫山叫到一起说,“白天伐树响动大,我看,咱现在就趁黑开始准备木料吧!”东方木匠说,“刚才来的时候,我已经大概看了看,这一带的树可是不错哩,红椿木,罗汉松,青冈木都挺多,挺好,还有竹子……成,那就趁黑开始伐树吧……”

三旺见东方木匠带来的锯子有限,便琢磨着将取湫队的铁器家伙,改成些锯子来用,找了几把长刀,大概比划了一下,而后折了折刀身,心中便有了数,对东方木匠说,“孟伯,你看这些刀,改成锯子合用不?”东方木匠捏过一把长刀,用指头弹了一下,听了听响声说,“这刀是绵铁,韧劲好,我带的錾天钢凿,吃这绵铁,刚好……”三旺笑笑,拿出了东方木匠的錾天钢凿,又取过一把锤子,将长刀踩实,留一半刀刃为空,便一下下地凿了起来……不大会儿工夫,几把长刀的刀刃,被凿成了锯齿状。三旺将新凿好的长刀,试着用指头抠了抠,朝上吹了吹气,又找来一些木棒,绳索,一阵鼓捣,便将长刀彻底改成了锯子……

陈叫山起初只是听说三旺手巧,但一直未亲见,现在看见三旺埋头不语,只是干活,一阵忙活,便将几把长刀改成了称手的锯子,不禁夸赞到,“旺,你真是咱取湫队的宝贝啊……”

三旺被夸赞的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七庆却倒接了话,“队长,三旺是宝贝,那我们是啥呢?”鹏天不爱听七庆的话,便又与七庆抬杠子,“庆,你就是个搅屎棍……”

所有兄弟聚合一处,各自操好家伙,来到山洞外,锯子拉起来了,斧子抡起来了,绳索拉起来了,树枝“咔喳”响,锯末“嗡嗡”飞……为确保安全,陈叫山特地派出七庆、顺娃、大个子、二虎四人,分守四处要道,站岗放哨……

天快亮时,锯好砍倒的树木已经一大堆了,东方木匠出洞来查看时,鹏天挥舞着斧子,大汗淋漓地问,“东方老伯,木头够不够?”东方木匠笑着说,“够了够了,多得都用不完呀……”

兄弟们将木头全部运进洞子里后,陈叫山将兄弟们,又分成了两批,一批负责在洞外持枪放哨站岗,一批在洞内睡觉,而后,用手拍在三旺肩膀上,“宝贝旺,你可就要辛苦辛苦了……”

三旺和东方木匠在火把照耀下,摊开图样卷轴,指指点点,比比划划,而后,又回头看看那一大堆木料,三旺操起了一根绳子,便开始在木头上丈量了起来……

东方木匠站在图样前,摸着胡须,看一阵图样,又转头看看三旺忙乎的身影,不禁欣然而笑……

却说大个子被分在了放哨站岗的一方,抱着长枪,感觉好奇得很,这里一摸,那里一掐,还不时地用袖子擦擦……忽然,蒙蒙天光映照的树林里,忽然传来树木的“窸窸窣窣”之声,大个子急得将枪一举,大喊一声,“谁?”

第一百一十五章忙碌

“别开枪,我是大果……”

大个子一怔,却见大果领着五六个乡亲,背着大口袋,气喘吁吁地来了。

大个子领着大果和泥瓦岭乡亲,来到洞里,大果将口袋放下后,抹了把额上的汗,对陈叫山说,“这洞子还真是不好找哩,上回安埋那三位兄弟时,光见你们上这座山头了,今儿再来找,转来转去没找着,这不,带的吃的都转凉了……”说着,大果和几位乡亲,将大口袋解开,陈叫山和姚秉儒凑近一看,里面顿时传来一阵肉香,有狗肉、鹅肉、鸡肉,羊肉,还有一只半大的牛犊子,全都煮成了熟肉,足足装了十个大口袋……

看着这些煮熟的肉,陈叫山鼻子有些发酸,眼眶有些发热:年馑岁月,平坝里的庄户人家,连一口吃食都没有,常饿死人,山里人尽管吃食稍多些,但也紧缺得很!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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