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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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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灾民们陆续散去,夫人方才朝方老板、余团长,及商户们伸臂相邀,“诸位,请里面说话——“
众人在卢老爷的会客厅坐定后,方老板问,“陈队长,取湫准备何日动身呢?“陈叫山笑答,“明儿是初九,良辰吉日,明儿午时便动身出发……”
方老板一听,有点急了,“哎呀,你说说,你说说……陈队长,你让我说啥好呢……我这都没准备啥……”
卢老爷便站起身来,对方老板说,“方老板一片盛情,卢家心领了,今儿晚上,卢家略备薄酒,为陈队长取湫壮行,卢家伙房做菜的味道,比不得你们必悦楼,方老板莫要嫌弃,一起来喝一杯?”说着,朝余团长及几位商户,也拱手道,“诸位,今夜卢家备酒为陈队长壮行,请诸位赏面……”
一位商户站起来说,“卢老爷真是客气,陈队长此次取湫,我等敬佩不已,时间仓促,也没啥准备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笑纳,陈队长留着在路上买个吃食啥的……”说着,便将一个红布囊掏出来,放到了椅子一侧的小方桌上。
另一位商户也站起来说,“我是南城竹器铺的朱掌柜,今年遭了年馑,我那小铺也冷清得很,陈队长此番取湫求雨,解乐州之困,解百姓之难,也是解我小铺之危啊……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哈……”说着,朝小方桌上放下了六块钢洋……
“我是新街古玩店的肖掌柜……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万望笑纳……”
“我是大西门绸缎庄的老夏,一点小意思,笑纳哈……”
不大工夫,小方桌上堆聚起了一大摊钢洋……
入夜时分,卢家前院院场,大红灯笼高高挂,圆桌圆凳团团围,伙房伙计系着“卢”字围裙,一趟趟穿梭于伙房与院场之间,抱酒端菜,添碗加筷……
老爷、夫人、陈叫山、方老板、余团长、谭师爷、骆帮主、魏伙头坐于一桌;乐州城的一众大商户坐了一桌;卫队十五位兄弟,分坐了两桌;协助准备取湫物品的船帮兄弟,坐了三桌;王铁汉、郑半仙、吴氏,几位铁匠铺的年轻后生,坐了一桌;二太太、三太太、少爷、少奶奶、二小姐、四小姐、侯今春坐了一桌;卢家其余的家丁、伙计坐了一桌……
十桌筵席,十桌壮行酒,人声鼎沸,杯盘碟响,筷动坛摇,好生热闹……
陈叫山与方老板对饮了一大碗酒,抹抹嘴巴,刚刚坐定,杏儿从后面扯了扯陈叫山的衣角,并凑身向前,悄声说,“禾巧在药堂后面的巷道等你哩……”
陈叫山起立拱手,向众人示礼致歉,而后,朝药堂后面的巷道走去……
尽管有月亮,但云彩遮罩,月光稀稀……陈叫山赶到药堂后面的巷道时,远远看见禾巧,一个人站在巷道中间,空空幽幽,影影绰绰,正朝着巷口不断张望,却又怕人看见,张望一下,回身又去抠墙上的砖缝……
“禾巧……你找我有事儿?”陈叫山站在禾巧身前,“开席那会儿,我就没看见你,你怎么不去吃席?”
禾巧起先面对着墙壁,这才完全转身过来,与陈叫山正面相对,看着陈叫山,眼中闪亮着一弯月亮,亮亮晶晶的,像镶嵌了银片,像瑶池水光,像晨曦,像启明星……
“你过来……”禾巧将头低了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陈叫山与禾巧离着不过四五尺,不明白这个“过来”,还要走几步才算,便朝前走了两步,与禾巧离着不足两尺,停下了步子……
禾巧踮起脚尖,将一个东西,挂到了陈叫山脖子上。陈叫山低头一摸,冰冰凉,是一个玉佛。
“这是夫人给我的璞玉,梁州的雕玉大师雕刻的,藏经寺的方丈为它开了光,可以驱邪避祸,禳灾趋福……”禾巧伸出手,又将那玉佛摸了摸,收回手,低下了头,笑笑,“取湫回来,记着要还给我噢,还得迟了,可要赔我两个呢……”
一弯明月,一条巷道,一对男女,一抹清风,一阵虫鸣……
第六十六章进发
初九,寅时,东天一抹亮色,洒在西内院“太平一方”牌匾上。
陈叫山起床后,点燃一支细香,插在院西北角的地缝里,而后,开始检查马匹、车辆、物品、干粮……
取湫队伍共挑选了五匹马,一黑,一粟,一青,两枣红,毛色皆如缎子般明光油亮,腿粗壮,个体并不高大,却是负力拉车的好把式!缰绳是老缰绳,日久弥韧,挽具却是崭新的,胸带处的钉扣,闪着银光,衔口挽结处,露着新茬,陈叫山试着分力拉拽,结结实实!由于全是半生个子马,蹄铁是新的,为利于负重越山,钉掌的师傅,将蹄铁钉得厚薄适中,既不伤损蹄子,又可抓地紧牢……
五辆箱板车,是直接在船帮仓库中挑选出的,皆是年初便做好,用以运载东西去碾庄码头。三月桃花水,恰是时,可由于遭遇年馑,船帮歇航,五辆新车,也便赋闲于仓库。此时拉出后,木纹褪尽初色,辕把油亮放光,敲击轼梁,转动轴心,皆现出“恰好火候”……
看着被油布包好的满屋子物品,陈叫山盘算好了:迎头一车双马,由满仓、大头、二虎负责,运载铁器;其后一连三车三马,运载窝棚布、床板、被褥、陶罐、牛皮、桐油等,三人一车马,九人负责;尾部单车,不套马,运载祭祀、仪式用品、图卷书册,以及干粮,由饶家三兄弟负责。商户们募捐的银元,及卢家账房给支的银元,陈叫山全装进一个牛皮口袋里,由他背负使唤……
陈叫山转出转进地忙乎着,卫队兄弟们却还睡着,陈叫山尽量动作轻缓,惟恐吵扰了他们……
其时,夫人和禾巧却早已起床。禾巧坐在桌前,心中默念着一段经文,此经文,恰是藏经寺方丈,为那只玉佛开光时所吟诵,玉佛如今戴在陈叫山的脖子上。默念几遍后,复又提笔蘸墨,将经文抄于一纸上,待墨迹晾干,将其揣在了贴身衣袋里……夫人照旧是立于东窗,看了天色,折那小香棍,放入黑罐里,在佛前敬香,悉数念珠,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拉开供桌抽屉,取出那个打火机,三小姐卢芸凤托人从上海捎回的洋玩意儿。
夫人和禾巧来到西内院时,陈叫山正将一圈绳子,套在胳膊肘上,慢慢地放,检查绳子的每一节,有无磨损处……
夫人将打火机交给陈叫山,陈叫山捏着,翻来倒去,眼中充满疑惑。夫人笑着,一脸关爱神情,“这个比洋火好,不怕潮,不怕风,随时随地,说亮就亮,你带在路上,以备不时之用……”说着,便教陈叫山如何打火……
兄弟们都起床了,卢家大院的人都起床了,王铁汉与郑半仙、吴氏,一众铁匠铺后生,也都赶来了。大家忙前忙后,朝车上码放东西,为马喂草料,用绳子勒缚油布,在车辕上插上“卢”字卫队旗帜……
郑半仙舀来一碗水,自陈叫山开始,为每位取湫者,额头上点一指头水滴,边点边念着——“观化乐天与山同静,游和抱朗随地为春。风虽无形犹有可听,地固至静故能大生……”王铁汉将铁器家伙,捏在手里,在手背上刮磨刮磨,朝刃口上吹气试锋,并以指头敲敲刀背,听听声响……吴氏则迈动小脚,这里一趟,那里一趟,帮着计数,查看放载顺序……
谭师爷被人搀扶着,也来了,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默默点头,脸上的笑容,似是充满欣慰,然而清晨的阳光,照耀着他的眸子时,无人能读懂那其间的一丝诡异……
陈叫山背着牛皮口袋,手里捏着一皮鞭,见日头悬空位置,便知午时已到,兄弟们也将一切准备停当,将皮鞭朝着一轮太阳圆盘,一抽一抖,“呯”一声脆响,高喊一句,“取湫启程了——湫水在前喽……”
马蹄声动,车轮转动,人脚前迈——取湫之行程,由此开始,向着滴水岩白龙洞之目标,进发——
走出卢家平槛门,沿着正街,一路朝北,满仓、大头、二虎的一车双马,走在最前,陈叫山一人留在最后!
陈叫山高叫着,“向前看,腰挺直,莫回头……”
陈叫山知道,此刻不能回头,也不忍回头,身后有多少的目光,拴系在他们的脊背上,那热切的、渴盼的、不舍的、动容的、唏嘘的、怔怔的、悲欣交集的一道道目光,怎堪回看?索性,不要看,都不要看,向前——进发——
途径正街北头的太平池时,池中早已干涸,野草幽生,依照规矩,陈叫山喊了一声,鹏云抽出一支细香,以洋火点燃,插于太平池北侧,双手合十,低头以祷……
前面便是必悦楼了,却见方老板远远候在门外,九挂鞭炮,被伙计们高高挑着,见取湫队伍过来了,喊一声,“响——”鞭炮“噼哩啪啦”响,炸出一片红屑,在蓝天太阳映衬下,似万千红蝶飞舞……
必悦楼为取湫队伍,准备了一大包牛肉干,方老板握着陈叫山的手,紧紧握着,“这肉干,便是你送回的那蛮牛,路上带着吃,腿脚有劲儿……”将手松开后,方老板又从身上摸出一个酱色的木牌,交到陈叫山手上,木牌正面是一麒麟图形,背面是一大篆书写的“悦”字,“必悦楼在北山有收购点,有此麒麟牌,山中许多朋友,会给面子的……兄弟,一路保重!”
乐州已远去,太阳光逗留在城墙垛口上,人马车影,一路前行……过谢家井,有一最大十字路口,鹏天拿出一条红布,匕首在握,“嗖嗖嗖”裁成四条,分钉于东西南北四方,面朝四方,逐一合掌以祷……
“卢”字卫队旗帜,在清风中飘摆起来,“噗噗噗”抖响,马蹄踏出的黄烟,弥漫起来,随风轻扬。每位兄弟,每双脚板,皆走得豪迈,似要将大地,踏出一个个大坑……
道路两侧的田地,却是枯焦一片,龟裂惊心,衰草斜斜,久居乐州城中的陈叫山,此刻内心充满了悲壮——苍天在上,大地在下,此去征程,此心天鉴,此意地铭,昭昭乾坤,朗朗日月,前路迢迢,雄关漫漫……
第六十七章故事
行了十里路,前方道路变得坑洼不平,好在路之以西,临着虚水河,可以边行边欣赏虚水河之风光,使人心情变得愉悦一些,走路时脚腕的别扭感,遂被好心情取代,尽管车轴“唧呀呀”地响着,车辕把上的旗杆,晃抖着……
凌江是长江的第一大支流,而虚水河,又是凌江的重要支流,现在目力所见之河水,流去方向,与取湫队伍行进方向,恰是相反,取湫向西北,河水向东南。
与宝子一同加入卫队的几位兄弟,开始感到脚酸,有一个瘦猴,甚至将鞋子脱下来,查看自己脚上的水泡,不待陈叫山发话,宝子便骂了起来,“狗日的,又不是女人,缠了脚,穿个绣花鞋图皙气呢!堂堂大男人,脖子断了,脑袋拎手上走路哩,脚疼算个锤子?”
这才走了十多里路,一路都是官道,平平宽宽,便是这般情形,遥遥三百里,山高峰险,岂不是熬不下去?陈叫山明白“士气”之重要,士气于人心间,本为虚事,然而,化力为步伐,便是大步腾腾,化力为刀枪,便是杀气腾腾,化力为冲锋陷阵,便是勇猛当先,一骑绝尘!陈叫山忽而想到《三国演义》里,曹操的“望梅止渴”之计策,曹操假借“虚妄”之事,令军队有所盼头,忍住焦渴,度过难关。而此时,路之两侧,皆是赤地千里,一望而去,莫说杨梅,便是一抹绿色,便是稀罕,如何调动军心呢?
陈叫山眉头紧锁,边走边思索,忽然想到,取湫兄弟们中,不是藏着一个宝贝嘛,此时正是发挥他的时候啊!于是,便冲着面瓜喊,“瓜,闷着头走路干啥?给兄弟们说道说道点故事嘛……”
面瓜冲陈叫山笑笑,“队长,我又渴又饿哩……”其余兄弟听说有故事听,来了劲儿,三旺连忙拿出个皮囊子,递给面瓜说,“喝点水,顺顺嗓子……”黑蛋也赶紧用刀削下一片牛肉干,递给面瓜说,“吃点牛肉,慢慢咽,给咱说点故事……”其余兄弟也便吆喝起来,要面瓜给大家说点故事解闷……
面瓜喝了几口水,嚼了片牛肉干,待肉丝完全咽下,嘴巴里倒腾干净,又咽了咽唾沫,望着路东的虚水河,便说,“这虚水河啊,荡荡东流,虚水两岸,故事可是多着哩……我给大家先说个虚水东岸,杨家营杨老幺的故事吧……”
大家下意识地纷纷朝虚水东岸杨家营村望去,面瓜见大家情绪被调动起来,有些小小得意,便说——“话说虚水河,自太白山深处幽洞流出,一路奔涌,逐渐汇大小溪渠,愈见广阔,气象万千。虚水河两岸,自古便是人杰地灵之处,你们晓得原公镇,这原公二字如何得来的?这是因明代巡抚使原杰大人,奉旨安排各地来乐州避难之流民,于虚水左岸安居。此处地广人稀,土地肥沃,最宜耕作,流民于此很快安定下来……”
这时,二虎听得高兴,便插话说,“是啊,原公种出来的红萝卜,中间的黄芯子细,肉嫩多汁水,生吃咯嘣脆,焖肉满口香。原公种出来的姜,放在石窝里捣,用水洗涮石窝,连洗几遍,水中还有稠稠的姜汁哩,原公姜汁调面皮,香得没法了……”鹏天便吆喝起来了,“虎,插啥嘴嘛,你又不会讲故事……”七庆也吆喝起来,“面瓜,你说杨老幺的故事呢,咋扯出原公地名由来呢?”
面瓜笑着,小有得意,额头的一滴汗珠,在阳光下闪亮着,也不去擦,“所以呢,后人为了纪念原杰原大人,便将此地命名为原公。话说杨家营距原公不远,杨家营出了个杨老幺,是个稀罕人物,咋个稀罕呢?一是歪歪肠子多,二是嘴巴会说,一般人遇见他,只有他沾你的光,你从他身上,讨不到半点便宜……”
鹏飞便笑了起来,“面瓜,这活脱脱是在说你自己么,杨家营有个杨面瓜,咱乐州也有个打更面瓜哈……”
“话说前清末期,八国联军打进了京城,老佛爷吓破了胆子,赶紧朝西北逃,一直逃到了西安城。老佛爷身边有个贴身丫鬟,贴身丫鬟有个好姐妹,人长得皙气得没法,因姓龚,人便换做龚美人。后来,龚美人在乐州置地定居,一时间,龚家与卢家不相上下哩。有一年正月十五,龚家全家出游看社火,龚美人骑着马打街上过……其时呢,杨老幺正在街上,吃了一碗大老吴家的牛肉面,一模口袋,糟了,没带钱啊……怎么办?杨老幺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便对大老吴说,大老吴,你敢不敢去摸一摸龚美人的脚?大老吴一听,乖乖,龚美人是何等人物?摸她的脚,那简直是活腻歪了哩,便连说不敢!杨老幺却说他敢,他就有胆子去摸一下龚美人的脚,于是,两人打赌,大老吴说,只要杨老幺敢去摸一下龚美人的脚,就赔给杨老幺五两银子,反之,杨老幺就赔他五两银子……”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步子竟然慢了下来,陈叫山便大叫,“喂,都快些走,天黑了在柏树寨歇脚哩!”于是,大家赶紧加快脚步,面瓜快步走,嘴巴也不停,“却说杨老幺跟大老吴打了赌,怕大老吴耍赖皮,又叫来对面洪福纸扎店的掌柜,写了个对赌文书!杨老幺分拨开看社火的人群,慢慢挤到了人前面,见龚美人骑着高头大马过来,人群中发出啧啧赞叹声,都说这简直是世间少见的美人啊,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皙气哩……杨老幺在人们的惊叹声中,深吸一口气,几步跑到龚美人马前,一把捧住马镫子,假装回头冲人群喊道,大老吴,大老吴,你狗日的来看嘛,我说人家龚家富贵,马镫子都是金子的,你狗日的却说是铜的,你来看嘛,你来看嘛……摸了马镫子,就顺带摸了一下龚美人的脚……龚美人听了杨老幺的话,不恼,反倒高兴,挺得意,冲后面的家丁说,给这位先生赏五两银子……”面瓜笑了起来,仿佛杨老幺就是他自己一样,“瞧见没,就这不大会儿工夫,杨老幺就挣了十两银子哩……”
兄弟们都笑了起来,有人也骂,“狗日的杨老幺,耍滑头哩……”,便有人不赞同,“耍啥滑头,人家反正是把龚美人的脚摸了嘛……”七庆笑着说,“要是我,只要能摸一下龚美人的脚,让我倒出五两银子都成啊……”于是兄弟们都取笑他好色,大家便又扯起了女人,说哪里的女子皙气,哪里的女子奶子大,腰身细,屁股圆,能生孩子等等……
天色渐晚,前面却出现了一个“丫”字形路口,陈叫山不知朝哪里走,便拿出路线图,质问宝子,“宝子,这儿的路口,图上咋没画出来?”宝子摸摸脑门,“忘了画了……”
陈叫山停下步子,见这里也没个人家,一脸焦虑。
宝子却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走左边这条路,路虽窄,但平,从这里到柏树寨,比右边那路,足足能省出三、四里呢……”
取湫队伍便走了左边的路。
走出不到两里地,天完全黑透了,陈叫山正筹谋着要不要停下来点火把,忽然——却见不远处的大土包上,亮起了几十个火把,火把朝取湫队伍冲过来,边冲边喊着“杀啊,杀死陈叫山……”
第六十八章夜袭
听见喊杀声,陈叫山不禁疑惑:在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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