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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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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子尤其兴奋,尤其激动,他比任何人都迫切,迫切希望下山,狠狠地抢上些东西……

自己的女人,如今挺着大肚子,不定哪天就要生了。山上尽管吃喝不缺,尚算充备,但论及女人生孩子,缺的东西,那可多了去了……

接生婆得至少抓一个来,拿着剪刀,去剪那血淋淋的脐带,“喀嚓”一下,并不是山上的糙老爷们儿能干得了的!

细密的棉布得抢些,最好还得用姜黄染了的,给孩子贴身穿哩!大人们的衣裳,咋都能将就,刚落地的孩子,可是将就不得。

万一卢芸香奶水不冲,嗯,还得要鹿角催奶。偶尔奶水不畅,还得有牛奶、马奶,或者羊奶,而岭上要么缺母牛、母马、母羊,要么就是还嫩小……

“大哥,我带弟兄们下山去干上一票?”宝子说。

瘸子李冷静得很,看着宝子那急迫又兴奋,得意而自信的眼神,微微叹息着答,“你晓得陈叫山是真撤了,还是诈败了?现在下山去抢活,不是正中了人家的套子么?”

“大哥,他弄啥诈败啊?”宝子冷笑着说,“要诈败,他早就诈败了,还能闹现在来?”

瘸子李下意识地摸摸口袋,想掏铜烟锅,忽而意识到自己也断烟好久了。''那野葫芦枯叶。到底不是啥正经货,抽起来又涩又苦,还带点酸溜溜的怪味,满嘴就想喝了发馊的老陈醋似的……

瘸子李细一琢磨,觉着宝子说得也有道理,犹疑之间,许多土匪都说起了话:有的说岭上铁器家伙得制备些。开石头用得着,造枪更用得着;有的说天气热了。得下山弄些凉快的衣裤穿,要不然身上都生了痱子了;有的说伙房里得添些调料了,光是油和盐巴,吃着嘴巴里也寡淡;还有的说要弄些草药,弄些针头线脑,甚至,弄些女人来,弟兄们总得要过一过女人瘾嘛,总不能把人憋坏吧?

“那好吧……”瘸子李终于发了话。叹着气说,“不过,要先到跟前各处转腾转腾,探探消息,看看陈叫山到底是走远了没有……”

宝子和一众土匪,开始检查枪支,准备绳索、马匹、大口袋。缠绑腿,罩面目……

一切准备停当时,太阳已经坠到西山去了,正是下山抢活的好时机!

这时,野狼岭以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紧密的枪声……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土匪们顿时一惊。松弛下来的神经,立时又绷紧了!

莫非,陈叫山又迂回了一转,从北面杀过来了?

野狼岭以北,有大片的光坡地,片石和沙砾遍布,只长些野草。或低矮的灌木丛子,没有高大的树木。

瘸子李拿过单筒望远镜,站在北面石墙边一瞅,却见不是陈叫山的围守大军,而是一大伙人,正撵着另一小伙人……

“嘿嘿,嘿嘿嘿……是太白的兄弟伙们赶过来了哈!”瘸子李笑得望远镜都捏不稳了,索性将望远镜递给宝子,用手指着山下说,“你瞧,你瞧,有人来增援咱咧……”

“嗯,是呀是呀……”宝子也兴奋起来,一手捏着单筒望远镜,另一手指指点点着,“常家沟的常老二,鹰嘴坳的土瓜,断碑梁的李文生……咦,他们撵的那是谁?该不会是绿林好汉内讧了吧?”

宝子将单筒望远镜递还给瘸子李,瘸子李架着望远镜一看,“逃的那一伙,不是干咱这一道的!哎呀呀,周城县太岁山的张老虎也过来了,敢情好,敢情好啊……”

没错,山下一撵一逃的两伙人马,正是常海明率领着卫队兄弟,引领着各处流匪,投奔野狼岭而来了……

各到处的流匪们,闻得野狼岭被围困之消息,心下皆慌,便相互串联,想着奔赴野狼岭来解围,事成后,要么伺机进驻野狼岭,加一份子,要么得些瘸子李的人情,更重要的是,解野狼岭的围,就是解他们自己的围!

吴先生在太白的同志们,在第一时间,用发报机向吴先生通报了情况,吴先生恰遇船队兄弟归来,便正可绸缪截击流匪……

陈叫山将诸多信息,归类一处,盘算了流匪的行程,行速,并向高雄彪咨询了太白与乐州交界之地形,向姚秉儒打问了太白各处流匪的底细,继而想到了“假败退,引流匪,合击之”的计策……

常海明出色地完成了陈叫山交代的任务,终于将流匪引过来了,并且,将流匪们心中那股骄盛火焰,燃得熊熊旺旺!

“嗖——嗖嗖……”

野狼岭下,忽地射出了几支羽箭,高高冲天飞去,羽箭屁股上拖着长长的绿色烟线,在下午被夕阳映红的天穹间,显得愈外醒目……

这是土匪与土匪之间,传递信息的信号箭。

信号箭的末梢,绑缠了油布,内裹细碎枯叶草屑,并掺入碧晶盐砂粉,以火引之,一射出,信号箭便拖出一条长长的绿烟,其意为——绿林中人!

既然绿林同道前来,且已放了信号箭,出于礼数,瘸子李自要下山迎接了……

但此际,瘸子李仍然有些犹疑:一是担心这些绿林同道,联合一处,虽名为救援解围,但如今陈叫山已经退走,这些流匪兄弟们,会不会对野狼岭存有觊觎之心呢?其二,当然还是顾忌陈叫山突然再杀一个回马枪……

待山下的流匪再走近了一些,后续队伍全都出现光坡中,瘸子李和宝子朝下看去,却见许多的板车、牛、马、骡子,车上皆载着许多的口袋,鼓鼓囊囊,料想这些同道兄弟,定然是带足了物资的,救援解围之心,其诚可昭!

瘸子李和宝子,带领岭上所有兄弟,全都下了山,赶去迎接同道兄弟……

第023章枪林弹雨

陈叫山率围守大军,撤退了去,直朝南面老林子。

老林子树高叶密,即便野狼岭高耸入云,俯瞰周遭,经老林子的掩映阻挡,亦无法窥清一切……

拿陈叫山的话来说,既然要“作戏”,便要把戏作足,作像。

陈叫山领着兄弟们,一直朝南退,过了老林子,又下沟坳,再继续行进……

连番行走,逐步拉开与野狼岭之距离,一为将戏作足作像,一为常海明的引领流匪,留足迂回时间。

队伍停下后,一轮夕阳已坠西山松林,层林上空,惟余一大片的火烧云,红得艳丽,像血在天上流……

陈叫山和高雄彪、姚秉儒、万青林蹲成一圈,陈叫山拿着几块小石头,分处布列了,并以一小树棍划拉着,商量着常海明完成任务后的总攻计划……

姚秉儒抬头朝西山望去,眉头皱了,“海明老哥不晓得啥时候返回来,时候再晚些,天一黑,可就多了麻哒……”

高雄彪倒是乐观得很,“其实也没啥,黑了都黑,黑灯瞎火的,更容易造出乱象……”

陈叫山对高雄彪的话,表示赞同,频频点头,“等一会儿,海明老哥那边只要一有响动,咱奔过去,从东、南、北三面夹,不管土匪是啥情况,就朝北面撵……”

“大哥,我的兄弟对这一带路道不熟,要不我们现在就先绕到西面去?”万青林说,“到时候,我们就以火龙丸为号,定时发起总攻!”

“嗯,也好!”陈叫山答道,“你们尽量控制住距离,不要过老林子的边界,以防万一……”

万青林领着万家船帮的兄弟,朝西走了去,陈叫山将三旺喊了过来。又交代着具体的攻打细节……

“火龙车主要招呼外围过来的流匪,封死他们!几门土炮,镇守在野狼岭东面山道跟前去,不为轰人,就为阻路,不让他们上岭……”

“啾——”

陈叫山正说着话,忽地便听见野狼岭方向传来枪声。枪声经过老林子的阻隔、传荡,听起来很细。但在黄昏之时,犹现清晰……

“秉儒兄弟,你带人过去看看……”陈叫山拔出手枪,站起身来……

不一会儿,姚秉儒和常海明的队伍,全都进了老林子,陈叫山牙根狠狠一咬,将手一挥,“走——”

那一伙流匪。自认为击退了常海明的队伍,信心满怀,在野狼岭连连地放信号箭,一道道绿色烟线,拖在黄昏的天地间……

瘸子李和宝子,领着野狼岭众土匪下了山,刚一走至山脚下。瘸子李便也命人放出了三支信号箭,“嗖——嗖嗖……”

“常老二,好久不见,兄弟近来更是兵强马壮,让老哥羡慕眼馋呀!”

“土瓜兄弟,最近你这气色不错哩。得是鹰嘴坳的风水好,把你跟弟兄们一个个都养得红光白面的……”

“文生,文生,你看,去年就说要去断碑梁拜访你的,这一忙,就等今天了。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哈!”

“哎呀呀,张老虎,你可算是贵客!从周城县过来,路道可是不近哩……你给哥哥这份人情,哥哥我记心底了……”

瘸子李和宝子连连地招呼着流匪头子们,彼此问东问西,一番寒暄……

“李哥,那些嗡嗡嗡是自己飞了,还是被李哥你打走了?”断碑梁的李文生笑着问。

在太白一带,土匪们把攻打山寨的人,不管什么背景,什么力量,统称为“嗡嗡嗡”,意即这些人就像苍蝇一样,寻了腐肉,就嗡嗡嗡叫不停了……

瘸子李淡淡一笑,尚未出话,宝子倒先说上了,“不打他们怎肯走?你们可是不晓得呀,****的陈叫山,把我们围得实在没脾气了……”

“哦,原来是陈叫山啊!”鹰嘴坳的土瓜立时显出不屑的表情来,“我们来时,在路上遇到一小股人,十之**是陈叫山的人,还想阻击我们呢!哼……哥几个合起来一打,全他娘的溜了,差点就尿裤子了……”

常家沟的常老二显得老成持重一些,环视了野狼岭一转,便说,“李哥,我倒有个建议,不晓得当讲不当讲?”

瘸子李伸出手掌,示意常老二尽管说话。

“咱都是吃绿林饭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常老二先铺垫了几句,而后说,“要我说,咱现在应该趁热打铁,索性杀将出去,撵上陈叫山的残兵,痛打落水狗,事不宜迟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老虎,听到这里,终于开了口,“嗯,我觉着也是,斩草不除根,迟早还发芽……”

瘸子李抿着嘴巴,心里开始嘀咕着:他们要我追击陈叫山,莫不是借机进一步削弱我的势力,而后合力打我,占了这野狼岭,将我取而代之?

嘀咕归嘀咕,但瘸子李面上未表现出一丝的犹疑,毕竟,人家说的话,从面上来说,也是为着自己好的,“我也正有此意呢!不过,现在天也快黑了,不如弟兄们先就到岭上歇息一夜,明早天亮了,我们再……”

“咚——”

瘸子李的话未说全,忽闻南边老林子杀出一群人马来,一颗类如震地雷的火球,冲天而起,在红彤彤的天际间,划一道彩虹线,砸落在一块大片石上,声音剧烈!

“冲啊——冲……”

“杀光土匪——为民除害……”

瘸子李和众流匪猛然一怔间,却见老林子里窜出的人马,越来越多,东、南、西三面皆有人纷纷冲过来,喊杀之声,响彻在黄昏的天地之间,在野狼岭周遭环绕,一音接一音,久久连环,不散……

“走——我们上山……”

瘸子李已然明白了事情之真相,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声嘶力竭地吼喊着,要大家赶紧返回野狼岭上去……

一伙流匪显然更是懵,摸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犹疑着,甚至怀疑是瘸子李故意来的这么一出,在野狼岭周围布控了势力,等着他们来钻这死口袋哩!

陈叫山领着兄弟们,疾步飞奔,连连射击,不时地在草丛里跳跃,翻滚……

几路人马,冲跑一阵,分散开来,呈“v”形,两翼掩护住,让三旺的火龙车推击向前,连连发射火龙丸,同时,又将土炮猛轰,彻底封住退返的道路……

“咚咚——咚咚咚……“

“轰——轰轰轰……“

“呯呯呯呯呯……”

枪林弹雨……

大战惨烈……

第024章胜负犹定

毕其功于一役……

哀兵必胜!

多日来的围守,是为寻找一个最佳契机。。。多日的防御,是为熬过这一劫……

现下,一方契机已寻到,另一方,痛失防御之屏障……

胜负之事,犹然而定!

这是一对攻惨烈的夜,子弹与炮火,鲜血与惨叫,喧阗了夜的宁静……

宝子几度欲硬冲东面山道,被火炮击中,半个身子被炸烂,手指紧紧抠进土里,眼中闪烁着狰狞之光,鼻孔里喷着不服不甘之气,终因伤痛,渐而昏死了去……

在后半夜的近距离肉搏战中,瘸子李被满仓生生擒住了,尽管他穷凶极恶,将满仓的肩膀咬得稀烂,但满仓的臂弯,死死夹合住,令瘸子李再无反抗之力……

常家沟的常老二,鹰嘴坳的土瓜,皆被高雄彪打死!

断碑梁的李文生,在子弹打光后,被姚秉儒缠住,两人展开白刃近战:姚秉儒的胳膊,被李文生捅了一刀,姚秉儒忍痛抓起一块片石,朝李文生脑门上招呼去,李文生被拍得脑浆四溅……

周城县太岁山的张老虎,最为狡猾,见围守大军,来势汹汹,自知难敌,佯战一阵,便伺机奔逃,被陈叫山率队撵上,生生将张老虎活捉了!

野狼岭上的土匪,几近全歼,太白过来的各处流匪,十之七八,非死即伤!

然而,围守大军中,卢家卫队、船帮、太极湾、高家堡、万家船帮的兄弟,伤亡亦惨重?——杀敌一千,自折八百……

噫吁唏,惨烈悲壮,痛彻心扉……

又一个黎明到来时,野狼岭下,尸身迭迭……硝烟尚未散尽,在晨曦微光里流转。一股股忽明忽幽的光线,衬着血之殷红,土之焦黑……

流匪的板车上,所运的麦子、大米、腊肉、洋芋、萝卜干,多被火龙丸打中,麻袋烧得一坨黑一坨麻,个别处燃着明火。轻晨风一吹,小小火苗闪晃里。焦糊味儿,四遭飘散……

板车车轮散滚各处,掩映荒草间,相互搭靠了,有的平铺,有的竖立……现下的静止状态,在清晨鸟雀的鸣啾中,显得愈静,而那车轮的各式布列之姿。分明诠释着曾经的战斗之激烈,残酷……

野狼岭下,血凝如墨,零碎的枪杆、弹壳、炮弹屑,间杂在砾石、砂粒间……

有人直挺挺躺着,尸身上直直插着一柄长刀,刀柄上的红穗线。弯弯飘飘,被旭日辉映,其色胜血……

有的尸身相互对抱于一起,一方被白刃入腹,另一方被咬破了喉管,膝盖碾进土地中。脚尖在土中奋力蹬着,蹬出了一道长长的蹬痕……

有许多血肉的碎屑残浆,扑在岩壁之上,放射散开,与岩石的皴纹,掩映交互,形成诡异的画……

陈叫山带领众兄弟。逐个清点人数,高新权跟在其后,拿着小本子记录着,无论是围守大军,还是土匪,死的,重伤的,轻伤的,全部登记在本子上……

卫队兄弟们抬着简易担架,在尸堆里翻找察看,将有一口活气的,全部抬出来,单另拜访空处……

太极湾和高家堡的残兵,在老林子旁边的一处空地,奋力地掏挖着墓坑,有人哭着,有人默着,有人狠狠地挥动着锄头,将心中莫可名状的情绪,发泄到锄头上,黄土飞溅,火星闪闪……

陈叫山走到了瘸子李身前,看着被绑得如粽子的瘸子李,叹了一气,抿着嘴,微微低了头问,“卢家二小姐,是不是在山上?”

其实,这是无须多问的话:连日来的围守,将野狼岭匪众生生控制在山上,无论昼与夜,无一人可以溜走。

陈叫山如是一问,仅仅只是为了搭一句话而已……

面对着这称雄逞凶了大半辈子的土匪头子,陈叫山不晓得第一句话,跟他说什么……

“你……就是陈叫山?”瘸子李甩了甩头,正正地看着陈叫山的眼睛,忽然地放声大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

鹏天看不下去,一脚蹬过去,将狂笑不止的瘸子李,蹬了个后仰翻,“有他娘什么好笑的?别人都死了,你鼻孔里还喘着气儿,乐呵是不是?信不信小爷连子弹都不费,一拳头就结果你?”

陈叫山将瘸子李重新扶了起来,替他拍去粘在眉毛上的灰尘和草屑,瘸子李却仍狂笑不止,“大名鼎鼎的陈叫山,吃天吗?咬地吗?哈哈哈哈哈……你能拿老子怎么样呢?说到底,你还是没有打败老子……”

陈叫山明白瘸子李的心有不甘,痛彻心扉之悲凉,便淡淡一笑,“水无常形,兵法非定,你认为你胜了,那就是胜了……”

说完,陈叫山不再理会瘸子李,兀自朝前走去了,瘸子李未想到陈叫山竟会说这样的话,竟会是这样的举动:并未与自己辩解,争执,也并未对自己拳脚相加,抑或,言语羞辱……

瘸子李受不了这样的状况,反而失望到极致,一下下地跳,身子被绑着,一跳,双脚站立不稳,自己摔倒了,趴在地上,脸上粘满了灰土,拧过脑袋,脖子伸得老长,歇斯底里地大吼着,“陈叫山,陈叫山……你算什么好汉?给老子来一颗子弹,快送老子上路……”

宝子侧卧在山脚一弹坑里,一条腿,已经不知去向,大腿根部的断茬处,血肉淋淋,触目惊心……

陈叫山将食指和中指,搭在宝子的鼻孔前,一探,长长地叹息一声,想起了诸多的往事,“他还有气,抬走——”

“陈叫山,我与你往日无寃,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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