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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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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幻娘娘,可是小脚,三寸金莲?可是下巴处多皱纹,腰略微弓着,两鬓头发白?”陈叫山思忖之间,便问。

“正是,正是……”取了帽冠、面具、长髯的黑袍汉子,望着陈叫山,连连点头……

当初,年馑总算熬过去了,老天爷变脸了,未来的日子有盼头了,许多人,便注定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王家铁匠铺的好几位年轻后生,晓得年馑熬过,再就不适合待在师父的铁匠铺了。

不懂铁匠铺营生的人看来,没饭吃的时候,想着偎在师父跟前,多少混个肚儿饱,如今年馑过了,日子好过了,便要离开师父,自奔锦绣前程了……

可徒弟们心里明白:正因为日子好过了,随便到哪里,怎么着也能凭力气吃口饭,再在师父的铺子里耗着,添不上多少力气,反倒为师父平添些累赘和负担离开,是为了师父能过得更好,离去,便是一种孝敬,一种别样的孝敬……

无论以怎样的角度来说,每一个徒弟都晓得要离开,每一个人却都不愿意离开,谁都不愿意当那所谓的“白眼狼”、“喂不熟的大尾巴狗”,一种别样的孝敬,深远长远的孝敬,却注定要先以目下这种,表象上的“不孝”开始……

几个徒弟关起门抓了阄,第二天吃饭时,在饭桌上提说了离去之事……

话才刚起了个头,王铁汉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都能单独高飞了啊?走,全都走,一个也甭留了……”

当时,吴氏正在桌旁,虽是劝说那几个徒弟,她自己也抹起了眼泪……

待到大家发现吴氏不见了,急忙各处寻找时,却再也没找着吴氏……

那段时间,从乐州城离开的灾民很多,发现吴氏不见了的时间又略晚了些,兴许,就是那么一个时间差,吴氏便随了灾民队伍,离了乐州,奔往金安方向了吧?

陈叫山兀自琢磨着,回想着,分析着……

“通幻娘娘被敬起来以后,教主……哦不,杨三雕他就说,通幻娘娘是通幻神教的上上之神,通晓天地诸界,乐州陈叫山取湫,便是受通幻娘娘冥冥点化的,而且……”

黑袍汉子见陈叫山眉头紧皱着,不敢朝下说了……

“而且什么?”陈叫山却从记忆中复苏过来,继续问。

黑袍汉子说,杨三雕将通幻娘娘敬于神位之上,实则,杨三雕本人却藏于通幻娘娘身后,代通幻娘娘发声说话。

感念取湫,感念天降甘霖的百姓,闻风而来祭拜通幻娘娘,通幻娘娘便暗暗开了“神口”说陈叫山如何从山北地区,逃难来到乐州城,如何被困身卢家,性命堪忧,通幻娘娘暗中派人营救陈叫山……

陈叫山后被鬼魂附体,发癫发疯,命悬一线,又是通幻娘娘,施法救治……

后来,通幻娘娘感黎民百姓受苦受难,暗暗点化指使陈叫山,前往滴水岩白龙洞取湫,一路上,经历诸多艰辛困苦,因为通幻娘娘之庇护、保佑、施法,陈叫山大破太极湾,取湫成功,从而才使得天降甘霖,缓解旱情,消解年馑……

“这些话,都是那个通幻娘娘亲口说的?”陈叫山怒问。

“不不……不是的,不是通幻娘娘说,是……是杨三雕说的……”

黑袍汉子被陈叫山一声怒问,惊吓得脖子一缩,说话都不囫囵了……

自从通幻娘娘被敬神位之后,加入通幻神教的人,猛地多了起来,在庙教徒便有上百人,在外教徒数以万计!

至此,杨三雕便规定:每月逢着十三、十六、十九,各地百姓便要进庙献供,倘有不献供者,人神共诛,来年必定灾害连连,百病缠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饥寒交迫,困顿而死!

东面渐渐有了一丝银亮亮的天光,瓦桥镇上隐隐传来了几声鸡啼……

“那个通幻娘娘,现在还在庙上?”陈叫山幽幽地问。

“通幻娘娘被杨三雕下了聋哑散,现在说不出话,听不见声,偶尔我还见着,但她现在不在神位了……”

陈叫山撩开卷帘,背手而立,遥望东方江天一线,唏嘘长叹……

显然,杨三雕利用了吴氏,编造出一大堆的谎话,借着取湫降雨之事,发展教徒,传扬教宗,暗中又勒索钱财……

吴氏得知真相,后悔自己嘴巴不严,心不设防,便想揭穿这一切!

此时的杨三雕,见吴氏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但为防万一,便给吴氏下了聋哑散,使之又聋又哑,说不出话,听不了声,吴氏又不识字,一肚子后悔、委屈,徒之奈何,何处倾吐?

激愤之下,陈叫山拔出手枪,冲着江水,连射三枪“……”

黑袍人在舱蓬里,吓得瑟瑟发抖……

“侯帮主,召集兄弟,收拾家伙,今天我们便直捣那通幻神庙!”

。。。

第450章恶贯满盈

为了不引起太多人注意,陈叫山让侯今春与一帮兄弟,留下守船,自己则率领另一帮兄弟,在黑袍汉子引领下,走镇河西岸,操一条小道,慢慢朝通幻神庙走去……

今儿是祭拜日,天一放亮,瓦桥镇上家家户户房顶上,便冒起了炊烟,或是蒸献供的馒头,或是做早饭吃……

缕缕炊烟,升腾在晨光里,青蓝青蓝的颜色,伴着偶尔几声公鸡打鸣声,显出一派安宁祥和之感。

倘没有杨三雕,倘没有通幻神教,美丽祥和的瓦桥镇,依山临江,风景如画,小镇上的人们,该当多么幸福?

然而,行走在路上,陈叫山与黑袍汉子继续交流着,黑袍汉子说,自去年冬月起,通幻神教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状态!杨三雕与庙上一众教徒,明面上是为百姓祈福消灾,禳祸祈吉的,然而背地里,却干着杀人越货,奸。淫偷盗,谋财害命的勾当!

去年腊月十三,后山槐树弯一户人家,三个女儿结伴到通幻神庙祭拜,其如花之美貌,被庙上的教徒看在了眼里……

几个教徒,故意以“灭妖纳福”为借口,邀三个姑娘,到后院香房里阅读教宗。

三个姑娘一进香房,便被一伙教徒控制,教徒将院门反锁,欲行不轨之事……

其中的大姐、二姐,不堪受辱,疾呼逃脱,被几个教徒失手打死,就地挖坑掩埋了……

惟余小妹一人,想着要为两个姐姐报仇,便忍辱负重,留在了庙里。

一天夜里,小妹趁着后院香房的人都熟睡,攀上一棵大树,越过院墙,朝前院走去……

岂料前院有两条大狼犬,整夜巡游,恰好撞上了小妹,拼命撕咬!待庙上教徒们掌灯来察看时,小妹已被两条大狼犬咬断了脖子,香魂消散……

三位姑娘的家人,几日不见三位姑娘回家,四处寻找,后来到庙上打听时,杨三雕便推故说,兴许是被后山一伙土匪劫走了!

姑娘的家人,便朝神庙以西的深山找去,杨三雕却早已安排教徒,于半路上设伏,将姑娘家人全部击杀!

此事过后,杨三雕竟将姑娘家人的首级割下,以火烤焦,令人不辨面目,而后在瓦桥镇游街示众,声称:此乃深山土匪,打劫过路客商,被通幻神教消灭了……

听到这里,鹏天气得不行,一把揪住黑袍汉子的衣领,拳头高扬起来,“你知道的这么多,你在庙上干的什么差事?为何将这些告诉我们?”

陈叫山便拉开鹏天,对吓得浑身发抖的黑袍汉子说,“我手下兄弟,向来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莫怪……”

黑袍汉子整理一下被鹏天揪乱的衣领,低头叹息着,“昨夜我奉命去向你们要钱,钱没要到,又损失了许多庙外教徒,照庙上规矩,我也没有活路了……”

黑袍汉子说,他俗名叫石金,家人在去年年馑时全部饿死,留下他孤家寡人一个,起初加入通幻神教,他只是为了有一口饱饭吃,不至于在灾年年馑时,活活饿死!

由于入教较早,石金被杨三雕封为了一乘教徒,负责庙上献供物品的清理、归纳、入库等事务。

自去年腊月以来,庙上献供的馒头越来越多,庙上的人吃不完,杨三雕便让石金挖坑将馒头埋掉!石金觉着心疼,便说,“年馑那会儿,一个馍馍就能救人一命哩,埋了多可惜……”

就这一句话,石金惹恼了杨三雕,杨三雕大吼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献供的人都不心疼,你心疼个什么?如你这般鼠目寸光之人,劳劳碌碌一生,也难成大器!”

由此,石金便被杨三雕降为了三乘教徒。

由一乘教徒,沦为了三乘教徒,石金实际上更落得个逍遥自在,不再为庙上的事情操心受累,反倒有了更多时间,在庙上各处游走,看到了很多常人难以看到的景象……

有的过路客商,被庙上的教徒,在山中拦截,索要钱物,倘不给,便大开杀戒,声称要“煞妖气,斩妖根,诛妖人,屠妖宗,灭妖源……”

客商被击杀后,教徒将其首级割下,用火烧焦,四处游走展示,称其为“妖孽之患”……

昨天下午,庙上的教徒,听闻凌江上有货船停泊瓦桥镇,且有三十多艘大小船只,两百余人跑船,每艘船皆是圆载状态……

其时,杨三雕喝醉了酒,石金在一旁服侍杨三雕,一不留神,石金打碎了一个茶壶,醉意醺醺的杨三雕大怒,便掏了教牌,要石金召集庙外教徒,前往泊水湾去收纳“灯油钱”……

陈叫山听到这里,一拳砸在了一棵麻柳树上,心说:杨三雕,你贪得无厌,却又贪生怕死,听说我们船队庞大,既想劫货,又怕丢了性命,便派出些妇幼老弱的庙外教徒,成之,便是皆大欢喜!不成,正可为我们栽赃埋祸,使我们留一个“妖恶之人”的名声……

此等贪婪、狡诈、阴狠的小人,倘不杀之,还不晓得要祸害多少人?

石金许是看出了陈叫山的心思,又说,“金安方向的一伙劫富济贫的义匪,也曾经来瓦桥镇清剿杨三雕,可叹那伙义匪,人生地不熟,走东山过来时,被教徒发现,故意引义匪入铁闸岭……”

铁闸岭山势险峻,两侧夹山,中留窄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叹一伙义匪,被困铁闸岭,杨三雕派人从两侧高山上,朝下丢大石、滚木,射击火箭,最终,义匪全部葬身铁闸岭!

面瓜跟在石金后面,听了石金的话,便说,“照此说来,你得知了我们帮主的姓名之后,方才心存希望,愿我们能一举剿杀杨三雕,还一方清平?”

石金点点头,“陈帮主连日本人都打得过,清剿杨三雕,不指靠陈帮主,还能指靠谁?”

前方道路崎岖,松林森森,云雾缭绕,众人在小道上走了许久,仍未看见通幻神庙,大头便起了疑心,一把扯住石金,“怎么半天还不到?你是不是也想把我们引到什么铁闸岭去,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起先原本和和气气的氛围,顿时被大头这一声吼,瞬间打破了,大家心中也都起了疑惑,便纷纷质问着石金。

石金吓得跪了下来,连连地磕头作揖,“众位英雄,你们就是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啊!陈帮主是取湫英雄,我怎能有害人之心?这条小道,一般人都不晓得,可以直接绕到庙后的山坡上,居高临下……”

说着,石金将黑袍撕开,将脊背亮于众人,陈叫山一见,那脊背上纵横交错着许多的伤疤,有的如蜈蚣,有的似蚯蚓,便料想石金在通幻神庙里,受了不少责罚,皮开肉绽,苦不堪言!

“这都是杨三雕指派那些一乘教徒们,对我下的毒手,我死不得死,活不得活,跑是跑不了,逃又没处逃……你们说,我难道不想杀死杨三雕,杀死庙上那些人吗?”

面瓜为石金披好黑袍,并将其扶起,陈叫山拍拍石金的肩膀,“放心,自古以来,邪不压正,善恶有报,像杨三雕这种恶贯满盈之人,如不杀,我陈叫山便反倒成了大恶之人!”

走了两步,陈叫山忽然又问,“瓦桥镇西街口那家饭馆,掌柜的好像叫王剩,对了,旁边饭馆还有一位长衫老者,瘦瘦高高的,他们是不是教徒?”

“那个王剩不是教徒,倒是那个长衫老者,他叫杨海成,是一乘教徒呢!”石金说,“昨天下午,就是杨海成来庙上给传递的消息,说你们的船队,来了瓦桥镇……”

石金进一步介绍说,去年遭了大年馑,瓦桥镇的饭馆,差不多都是人去楼空,直到老天爷下了雨,熬过了年馑,瓦桥镇上才渐渐有了些人气,许多外来的人,便重新在瓦桥镇开起了饭馆,但买卖不是太好!

后来,杨海成加入了通幻神教,同杨三雕协商,要前来祭拜的百姓,以馒头献供,如此,便可为镇上的饭馆,提供了赚钱的道道。饭馆的人挣了钱,暗地里又要给庙上付“仁义钱”……

“那个王剩是个一根筋,才来瓦桥镇没多久,还不晓得这内中的卯窍,时常将庙上献供过的馒头,偷偷地拿回来,重新回笼再卖!”石金说,“镇上的人,都笑王剩迂腐,是个死脑筋呢!”

陈叫山频频点着头,总算明白了:难怪侯今春说,前年来瓦桥镇时,镇上饭馆的人都很熟,而今再来,却是一个都不认识了……

那个杨海成,既然他是通幻神教的一乘教徒,想必心机很深……

陈叫山忽地想起杨海成昨天给指路的情形来了,“呶,沿着镇河,一直朝南走,走到前面那瓦桥,过桥朝西,有一条大路,见路口不用拐弯,一直走,就到看到通幻庙了……”

莫非,杨海成指的那条路有问题?

陈叫山将心中疑惑,给石金说了,石金大惊,“陈帮主,你们亏得没有走那条大道,那条大道往前走不远,上一个坡,那就是铁闸岭啊……”

。。。

第451章俯察地形

小道拐入一片竹林中,镇河在竹林外流淌,晨光跳跃于河面,像一张揉碎的油纸,在胡乱抖颤,晃出了点点光……

依河的几株老树,龙一般模样,几拧几弯,斜斜朝河中伏去,春天的新枝新叶,稀稀疏疏,零零星星的绿点子,扑罩了大半河面,影布河面,随浪揉绿,随波抖绸……

河对岸的一条大路上,正有许多人,三五一群,背着背篓,拄着树根,挎着褡裢,挽着竹篮,竹篮里放热气腾腾的馒头,缕缕的热烟,徐徐上升了去,被山那头的一道阳光照射了,有些异的七彩光芒……

石金对陈叫山说,“陈帮主,现在走这条道,咱们能看见祭拜的人,他们看不见咱们……”

陈叫山点点头,“嗯,如此甚好!免得引起百姓纷乱,反倒坏了大计!”

过竹林,镇河被一面岩坡挡住了,看不见,石金指着岩坡上的一排小凹坑说,“走这里攀上去,再过一个山头,就能看到庙了……”

攀上岩坡,陈叫山高高站立,向下俯视,见大路上祭拜的百姓,怕有五六百人,密密麻麻,各色的衣服,汇聚一起,星星点点组合了,如一条菜花蛇,在镇河东岸蜿蜒爬行着……

下了岩坡,再上一座更高的山峰,山路陡峭,攀爬时,前面之人的屁股,几乎就抵着后面之人的鼻子尖……

太阳越过镇河东岸的一座山,终于升在了空中,万道彩光,齐齐照在陈叫山一行人的脊背上,攀爬一阵,兄弟们个个汗流不止!

“我说石金,上了这山头,再看不到那破庙,我一脚把你踹下去……”鹏飞开着玩笑说。(

“错不了,错不了,我以前在山里挖菌子,专门探出了这条道,一般人都不晓得哩!”石金气喘吁吁地说,“就这一段累,但走那大路,省不少哩……”

经过一番攀爬,众人爬上了峰顶,站着歇气时,一回首,发现身处高峰之上,竟能看见泊水湾,看见凌江了……

此时的凌江,被旭日映照着,一江皆是金红金红的颜色,金光粼粼,红红艳艳,像一条金红色的飘带,在群峰夹峙之间,拐来绕去,弯弯缠绕……

陈叫山站在峰顶上,望着凌江,兀自想起了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须臾间,胸膛中跳荡起了一种久违的豪情!

泊水湾那边静静悄悄的,距离太远了些,从高峰上看过去,站立在船上的兄弟们,仅仅是一粒粒的小黑芝麻一般……

下至半山腰,穿过一片柏树林,石金伸手一指,“看,陈帮主,那儿就是庙上!”

陈叫山顺石金所指方向看去,见柏枝掩映间,有一截黑色檐角,弯弯翘上,檐角之下,是一面白墙,黑、白、绿的颜色,相互错落着……

“走,再往前走一截,看得就更清楚了……”

尽管石金一路引领,已令大多数兄弟们打消了顾虑,但陈叫山是谨慎的,心想:倘石金的话绝非虚言,庙上有两百多守庙教徒,长枪亦有不少,如果太过靠近庙的话,万一被发现,引起庙内教徒的反击,杨三雕借机溜掉,或者,引起祭拜百姓的恐慌,那就不妥了……

于是,陈叫山对石金说,“走,我们两个人过去,让他们先留这里……”

陈叫山随石金朝前走,走了约几十步,再去观察,便看得更清楚了,陈叫山犹嫌不够,四下一打量,索性攀上了一棵高大的柏树,并伸手将石金也拉了上去……

“看,那儿就是前院祭拜大殿,大殿前头那一片地方,以前是荒草地,后来被平整了出来,便是有几千人过来,也能有地方站。看,那儿是一乘教徒住的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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