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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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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上半年,白老爷子寿终正寝,下半年,白老太太又患了偏瘫,路都走不了,得亏幺女虽傻虽哑,服侍老娘,倒是悉心细心,加之干乳儿哈球娃时常给些帮助,还花钱雇了丫鬟,帮着服侍白老太太,这日子才算像了个样子……

龙狗说着,连连摇头叹息,“以前光晓得哈球娃是西府的人,咋就没联想到是沈庆非呢?”

不怕血便说,“都是这****的沈庆非,不作善事,当汉奸,老天爷给报应,没给他身上,倒给他奶娘身上了……”

陈叫山连忙打断了不怕血的话,“兄弟,话不能说成这样……人之命运,幽玄冥冥,谁都无法说清……白老太太是好人,从孝道来讲,沈庆非也是好干儿……”

龙狗也唏嘘起来,“是呀……杀了沈庆非,白老太太家,也就没了依附,日子可就凄惶了……”

不怕血撇着嘴,“龙哥,你这会儿咋发起菩萨慈悲来了?沈庆非给日本人干事儿,干了多少龌龊勾当,害了多少条命,他死一百回都不冤……”

陈叫山长叹一口气,“我看是这样……把兄弟们召集起来,对白家宅子进行监视,等待沈庆非出现……”

不怕血便站起身来,“那成,我这就通知兄弟们去……”

陈叫山及时抬起手臂,“姑且不要先说沈庆非奶娘之事,只说有重要事情,要兄弟们到龙狗兄弟的杂货铺来汇合便可……”

不怕血出了门,龙狗给堂屋的佛祖,上了一炷香,双手合十,闭目默默……

龙狗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喝了口茶水,转头向陈叫山,“陈大哥,咱利用沈庆非的孝心,来行刺沈庆非,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

陈叫山咬咬牙根,一抬手,打断了龙狗的话,“一码归一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类似沈庆非这样的汉奸,倘若不除,效仿之人,只会越来越多!帮助日本人,出卖国家,国家国家,国之不存,何来有家?沈庆非循于小孝,忠于小家,却违逆大孝,不忠大家……兄弟,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杀?”

龙狗这下心里通融了,默默颔首……

“我建议,兄弟们起一个誓……”陈叫山微眯双眼,目光苍凉,“待杀了沈庆非,兄弟们合力一心,一起照顾白老太太,让老太太安享晚年,衣食无忧,当自己的亲娘服侍……”

龙狗说,“好我正有此意,就这么办!”

下午时候,兄弟们都过来了,二杆和清鼻也从常家坊子回来了,二杆说,“陈大哥,我把日本人的事儿,给亮头一说,亮头也想转了……我劝他们不要妄动,以免惹麻烦,等到秦排长他们去了常家坊子再配合……”

陈叫山点点头,“二杆兄弟,你说得好!”

龙狗将沈庆非奶娘之事,给兄弟们说了一遍,兄弟们群情大振,纷纷表示,一定把白家宅子,死死盯紧,就是睡觉,也用洋火棍棍,把眼皮撑着睡……

陈叫山叹息着站起身来,将手掌伸出,“兄弟们,我们先起一个誓吧……”

第311章监视

福荣巷乃南北相向的一条窄巷,白家宅子对面是个旧戏台,荒凉多年,无法栖身隐藏……

因为龙狗面熟,而陈叫山又最面生,于是,陈叫山和龙狗,先到福荣巷里探察一番……

福荣巷并不长,青石板路面,油光放亮,两侧民房,皆显得衰败不堪,白家宅子在这其中,算是最体面的了。饶是如此,从其外围青砖院墙的风化程度,大门门墩的残缺斑驳来看,亦不算大富之家。

陈叫山和龙狗,从巷子南口进入,边走边观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途径白家宅子时,步伐仅是略略放缓一些,并未停步……

缓缓走到北口,陈叫山说,“的确如此啊,白家宅子对面那个旧戏台,光溜溜的,真是没法隐藏,我看还是在巷子两头设伏吧……”

龙狗叹了一口气,压低嗓音说,“巷子里的人家,差不多都跟白家好,咱们得寻点由头,要不然,反倒危险得很……”

陈叫山点点头,“走吧,先回去再商议……”

回到龙狗的杂货铺,兄弟们皆问情况如何,如何监视,陈叫山便将实际困难讲了一遍,兄弟们便抓耳挠腮,想起了办法……

半刀忽然说,“要不这样,我在巷子口上支一个卖柴火的摊子?”

陈叫山一听,略一思索,说,“嗯,这倒也不错,掩人耳目,冬天也正是各家各户购买柴火的时候……行,那你就在巷子南口吧!”

无心听见半刀说要摆柴火摊,便说,“那我就在北口摆个茶水摊……”

兄弟们连连摇头,龙狗说,“无心大哥,你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热天你说你摆个茶水摊,还说得过去,大冬天的,你摆茶水摊,一看就扎眼,别人还寻思你脑筋出了问题了哩……”

清鼻捏了捏鼻子,说,“那要不这样,我在巷子北口,摆个算卦的摊摊,你觉着咋样?”

二杆一巴掌拍到了清鼻后脑勺上,“行不行啊你?别真有人去算命,你顺嘴胡说,让人砸了摊子,还误了大事呢……”

清鼻嘿嘿一笑,“奇门遁甲,紫微斗数,那些咱还是读过一些的,算命没麻哒的,拣好的说,不往孬的说,人都爱听,砸不了摊摊的……”

陈叫山深吸一口气,“那就让清鼻兄弟在巷子北口摆卦摊吧……”陈叫山略略一顿,“白天能守住,晚上可就难了……”

龙狗便说,“晚上才好哩,黑灯瞎火,咱就猫在旧戏台那儿都成……”

一直没说话的安刷子忽然说,“要不我借着上门拉买卖为由,直接到白家宅子去探一探,陈大哥,你说成不成?”

陈叫山想了想说,“也倒成,就是……有些太危险了!从外头看,白家宅子静悄悄的,没准里头有重兵把守呢……”

安刷子便笑了起来,“我干的就是这营生,整天走街串巷,背的家伙是,说的行话是,什么样的人家没去跑腾过,有啥麻哒?”

“如果实在要去,那我陪着你去……”陈叫山说,“万一有个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扫腿便站出来说,“陈大哥,你不要去,要去我跟安哥去,你还得和秦排长他们,去常家坊子土塬呢,那也是大事儿!”

“我去,我去,我也去……”兄弟们纷纷争了起来……

陈叫山将手一抬,忽然说,“我觉着,谁都不要去了……”

兄弟们顿时闭了口,皆转头看向陈叫山……

“沈庆非如果在白家宅子里,他不可能不出来,后天苍老板的新戏就开锣了,沈庆非好不容易将票弄好了,这两天,他肯定会走动走动的!沈庆非我没见过其人,但我想,他能当武工队队长,人必然贼得很,万一兄弟们进去,被他识破,那就麻烦了……”陈叫山语气中充满凝虑,“如果沈庆非不在白家宅子里,进去看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待沈庆非再去时,万一别人一说,没准他更怀疑呢……”

陈叫山站起身来,环视众兄弟们,问,“你们来前,看见秦排长他们在哪一带?”

王癞便说,“秦排长他们就朝北边来哩,现在估计离咱们这儿不远……”

陈叫山说,“我的意思是,既然要监视白家宅子,弟兄们身上不带家伙不成,我跟秦排长说说,从他那儿借点家伙过来,以供兄弟们防身用……另外,今儿晚上我跟秦排长,要去探一趟常家坊子土塬,咱一北一南,两边一起行动……”

兄弟们皆说,“要得,要得……”

秃汉遂即出了门,朝着南边走去探看,不多时,便引着秦排长他们过来了……

陈叫山将监视福荣巷白家宅子的细节,给秦效礼一说,秦效礼却摇头撇嘴,“你们那样弄,太危险了……”

兄弟们皆看着秦效礼,眼光中充满不解,不怕血那眼光中分明充满了不屑,似在说,我们法子不行,你倒说个好法子呀?

秦效礼伸手指北,问龙狗,“福荣巷是不是在那方位?”

龙狗点了点头,“嗯,不算远……”

秦效礼背着手,却走到屋外,大喊一声,“昨个丑时,督军府的青铜宝鼎,被盗贼盗走,我们奉督军之命,逐家搜查,望予以配合!但有私自帮贼,暗通窝藏,知情不报者,一经查出,格杀勿论!给我搜”

说着,便腾腾腾地朝龙狗家的楼上奔去,并朝龙狗一招手,龙狗还在发愣,陈叫山将其一推,龙狗反应过来,随着秦效礼上了楼……

过了一阵,秦效礼和龙狗从楼上下来了,秦效礼说,“我派人取几个望远镜过来,白天的时候,你们就守在这楼上便可,白家宅子,包括整个福荣巷,看得清清楚楚……晚上的时候,你们在两个巷子口设伏……”

众兄弟一听,纷纷称好,清鼻嬉笑着说,“那敢情好哩,望远镜那洋玩意儿,我还真没玩过哩……”

秦效礼派出亲信,去督军府取望远镜了,而后,拍着陈叫山肩膀说,“陈兄,咱现在是不是该去常家坊子了?”

第312章阻挡

一抹斜照,辉煌着城角楼,金光余晖,斑驳了树杈。

陈叫山所坐位置,笼罩在乱乱跳跃的光影里,陈叫山站起身来,望向二杆,“时候差不多了,二杆兄弟,你也跟我们去一趟……”

陈叫山和二杆,随秦效礼的人马,朝城南而去,行至大雁塔附近,看见杨秘书带领的人马,皆坐在一堆老木头上,手里拿着馍馍在啃。

杨秘书吃得有些急,噎得直伸脖子,拧开水壶,一连灌了几大口水,擦擦嘴巴,水是凉的,杨秘书将衣服裹紧了些,打了个寒噤……

宝鼎当然是寻不到的,在韩督军的密室里,好端端地放着。

杨秘书的人马,在城外跑腾了一天,也没个吃饭的地方,直到现在,才啃着干馍馍,心里自有不悦。

秦效礼当然能读懂杨秘书一众人的不悦,便走上前去,将马鞭在手里捋着,“杨秘书,辛苦了,今儿啥情况?”

杨秘书嘴里包了馍馍,腮帮子鼓囊囊的,不说话,只是拿着水壶,连连摇……

“我们接到情报,贼人把宝鼎运到常家坊子的土塬去了……”秦效礼说,“杨秘书,咱们一块儿跑一趟吧?”

两股人马,便合二为一,朝常家坊子走去……

夕阳下,长长的队伍,斜斜的影子,一下下掠过红日,红日便亮一下,灭一下,逐次地明明灭灭了……

到达常家坊子时,陈叫山在二杆脊背上了一下,二杆便快步向前跑,去召唤亮头和常家坊子的乡亲们了。

不多时,二杆随着亮头出了屋,来到村东头的老树下。老树上吊着一块生铁板板,旁边枝杈上别着一把小钉锤,亮头站到石碾子上,取下小钉锤,连连敲击生铁板板……

一会儿工夫,老树下聚满了乡亲们,亮头站在石碾子上,手臂高高扬起,“塬子上头的事儿,跟大伙都说过了的,想得通的,今儿就去,想不通的,现在就走,猫在家里别出来……”

没有一位乡亲离开。

亮头便接着说,“日本人这些死怂货,给咱常家坊子上眼药哩,将来传出去,就他娘是个大笑话!今儿督军府秦排长他们来了,咱就上塬上去,瞄实瞄实,日本人把咱卖了,咱总不能还帮着数钱吧?”

“亮头哥,人家不让上塬子,咱硬去,日本人开枪咋整?”一位乡亲问。

亮头从石碾子上跳下来,跟二杆耳语了几句,而后一挥手,“怕个哩?秦排长他们的枪更多,这儿是常家坊子的地盘,这儿是中国的地盘,他小日本还反了天了不成?”

亮头和二杆,领着众位乡亲,与陈叫山和秦排长、杨秘书他们,汇合一处,官道上立时黄烟腾腾,在黄昏黯黯的光影里,悠悠飘散……

渐近土塬时,秦效礼将马鞭一挥,“杨秘书,你的队伍包围西、北、南半围……亮头兄弟,你安排乡亲们,在土塬周边外围要道把守……其余兄弟,从正面跟我上塬去……”

“哒哒哒哒哒……”“啪啪啪啪啪……”

经过一番简单交代,杨秘书的队伍,亮头的队伍,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迅速扩散开去,马蹄踩踏在土地上,人脚踩踏在衰草朽枝上,声音逐次渐弱了去……

秦效礼、陈叫山、杨秘书、亮头、二杆,以及二十余名士兵,点亮了火把,在夜幕中,似一条长蛇,蜿蜒曲曲,盘旋而上……

走过一段土路,前方便有石条砌成的阶梯,拾级而上,随着火把之光的摇晃闪动,两侧的柏树,幽幽愣愣,似一个个傻大个站立着,一人高的枯草,一簇簇,一堆堆,这里亮一下,那里又一暗,使土塬显出一种空寂和阴森之感来……

远处传来阵阵狗叫声……

显然,在整个土塬,从来未有这么多的人,一起闹闹腾腾地来过。过往的个别盗墓贼,轻手轻脚,贼不溜溜的,惟恐踩一片枯叶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塬上之人,惊动了塬上的狼狗……

塬上也亮了灯光……

秦效礼从腰上拔出两把手枪,一把自己留着,一把递给陈叫山,“陈兄,物归原主,子弹是满的……”

陈叫山接过手枪,在手掌里掂了掂,淡淡一笑……

“兄弟们,弄点响动,热闹热闹……”秦效礼将手一挥,士兵们“哗哗”将枪口对天,“”一连串子弹,枪火似烟花,忽明忽暗,亮头见这阵势,下意识地朝二杆身侧躲了躲……

一扇“n”形铁拱门,出现在前方,铁拱门两侧,延展开去,全是细密的铁丝网,蓝格莹莹的夜光里,可见铁丝网上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铁丝尖尖,皆呈三角放射叉开。

秦效礼伸脚一踢铁拱门,踢得铁拱门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并大声吼叫着,“开门,快开门”

随着铁门内的灯火,渐渐朝过来移动,陈叫山特地跳下石阶,站到路侧,透过铁丝网看去,见有十几个人,手里提着马灯,穿着黑色的皮衣,一步步朝这边走来。马灯一晃三摆,十几个长长的影子,扑在地上,抖个不停,而他们身穿的黑色皮衣上,亦滚动着亮晃晃的光团……

“你们是什么人?”门内传来一声,声音沉沉,低冷……

“昨夜丑时,督军府的青铜宝鼎,被盗贼盗走,我们奉督军之命,逐家搜查,望予以配合!但有私自帮贼,暗通窝藏,知情不报者,一经查出,格杀勿论!”秦效礼两手背在身后,依然是说了无数遍的搜查开场白……

门内没有任何声响了,就连起先狂叫不止的狼狗,也瞬间息了声……

“你们到别处去搜查,这里是中华华侨总会爱国援建团,奉总会之命,在此地修建寺庙,任何人等,一律不得进入!”依旧是那个沉沉阴冷的声音……

“我不管你们什么会什么团,青铜宝鼎乃国之重器,如今被贼人偷盗,我们奉命各处搜查,所到之处,任何人,任何团体,都必须无条件配合!”秦效礼牙根一狠咬,“若有违抗不从者,杀”

“我们有中华华侨总会的援建文件,任何人不得干预援建工作,否则,便是对抗中华华侨总会,对抗北洋政fu……”

秦效礼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到底开不开门,再不开门,我们便要强攻了!”

门内又是一阵沉默……

陈叫山透过铁丝网看见,门内几个人聚集在了一起,交头接耳起来……

“别说你什么会什么团,今天晚上,你们就是把总统手谕拿出来,我们也必须搜查!”秦效礼冷冷一笑,“这么磨磨唧唧,心里有鬼是吧?”

秦效礼将枪一上举,“”连开三枪,“开还是不开?”

随着几声“叮呤咣咣”、“嘎嘎唧唧”的钥匙晃动声,铁门闩拉动声,铁拱门的门轴发出“吱吱呀”尖锐之声,铁拱门缓缓拉开了……

陈叫山单脚一蹦,迅速跃上石阶,随着大部队走入铁拱门内……

进得门内,陈叫山左手火把,右手枪,朝前走了几步,打量着塬上的环境前方有一转的围墙,每隔一丈余,一个凹纹,凹纹下有一圆窗,墙柱上方建造有一飞檐小亭……

“你们这一路,走这边,从这里一直到那边边界,全部仔细搜查……”秦效礼马鞭又一指,“你们这一队,从这边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注意脚底下,如果是虚土新埋,当场挖开……”

秦效礼和陈叫山、杨秘书、亮头、二杆,以及八个士兵,正朝前方走,一个长得宽宽壮壮的汉子,一下拦在了秦效礼身前,伸展双臂,“外边你们可以搜查,寺庙里不能进去……”

“既然是全局搜查,任何地方,我们都要搜到……”杨秘书走上前去,准备伸手拨开阻拦的那人,秦效礼便伸臂将杨秘书拨了一下,示意着:不必你,我来……

身穿黑皮衣的汉子,留着极短的头发,两个鬓角光溜溜的,在火把和马灯交相光映之下,显出白森森的冷光来,愈发衬出这光鬓角汉子脸上高高的颧骨,尖棱的下巴,凸凸的眉骨,以及眼中投射出来的冷冷光芒……

“我说你到底让不让?”秦效礼将马鞭抵在光鬓角的胸膛上,轻轻一,“越不让人搜的地方,便越是心里有鬼的地方,对不对?”

光鬓角汉子非但不让,索性又将胸膛挺得更高了,头高高昂着,眼睛看也不看秦效礼,好似秦效礼是一个透明人,可以直接无视一样……

光鬓角汉子坚持着,其余的汉子也冲上前来,站立成一排,形成了一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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