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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墨武)-第5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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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一点是,敌手还是在不断的增兵。那个不知在哪里的地道口,还在不停的向这里输送兵士,而已出的兵力,除了分一批进攻北城,里应外合外,剩下的一批,就如老鹰一样,守着幼鹰的巢穴,不容人侵犯。
罗士信手握长枪,双眸喷火,却是毫不犹豫的奔过去,厉喝道:“杀!”
尘土四起,黑烟笼罩,罗士信已如飞蛾般的冲入西梁兵中,义无反顾。
一道寒光迎面而出,石破天惊,气壮山河,直奔罗士信的胸膛。
随着这道攻击,一人喝道:“罗士信,裴行俨等候多时了!”裴行俨杀人素来不择手段,以达目的为主。两军交战,都求最快、最狠的杀死对手,给自己求得生机,裴行俨一直都有这个原则,所以他是萧布衣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但这次来杀罗士信,他还是喊了一声,因为他是个汉子,他又怎能不声不响的出手狙杀曾经救过自己一命之人 ?
这次出手,他当求和罗士信堂堂正正的一战!
罗士信听到裴行俨三个字的时候,心已冷,枪更冷!
长枪破空而出,佛当杀佛,魔挡杀魔。铁枪带着冷意、带着寒霜、带着秋的萧杀,带着雪的落寞刺出,正中槊头。
‘当’的声响,火光四溅,耀亮了两人的眼。
一人眼中战意正酣,炯炯如星,一人眼中落寞无限,黯如残月。
罗士信盯着那双意气风发的眼,只说了一句,“今日一决,再无不死的理由!”
※※※
萧布衣人在城外,凝望着城内的烟尘滚滚而上,神色也有些沉重。
这一仗他不能输,只有抢回黎阳,他才能倚仗太行山的地利,割断河东和河北的联系。如此一来,李渊和窦建德暂时只能各自为战。
他有一种危机感,那就是李渊很快就要出兵,因为他已得到最新的消息。突厥兵掳掠马邑、雁门两郡,李世民兵逼太原。刘武周为怕被擒,弃太原而逃,一路向北,不知去向。
萧布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能叫苦。
历史总有相同之处,当初李元吉弃太原逃命,成为众人笑柄,没想到刘武周一代枭雄,威震河东,亦是如此的下场。
不过萧布衣倒还理解刘武周,毕竟刘武周已看不到希望。他若死守太原,就和徐圆朗一样,被对手包围,终究要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逃还有活命,为了活命,做出任何举动都有了充足的理由。
求人不如求己,萧布衣不再寄希望于刘武周的身上,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没有了任何所谓的盟友,他只能靠自己,将混乱的天下恢复秩序。
秦叔宝知道有地道通往黎阳城的时候,马上明白如何来做。他清晨迅即出兵,扼断黎阳的外援,然后全力以赴的进攻,务求吸引罗士信的注意,掩护西梁军悄悄的入城,同时还有个最重要的缘由,那就是吸引河北军的力量,务求一击得手。
烟花升起时,主攻北城的西梁军已最快的冲到了黎阳北面,开始最猛烈的攻击。
北城守将心已慌,因为他们虽最后受到攻击,但却两面为敌。望见西梁军从街道的那面蔓延过来,阵容齐整,北城守将孟猛牛几乎以为自己是幻觉。
这里是黎阳城,这里是河北军的天下,这里怎么会冒出千余身着西梁军服饰的军队?
揉揉眼睛,孟猛牛才发现幻境恐怖非常,因为这队西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过来,迅疾的破坏了投石车等守城的工具。
城防大多是对付城外的攻击,城内侧,力量相对弱了很多。那些人却是杀人如麻,转瞬就到了城角,开始从内侧攻打。
河北军虽慌,还没有乱。孟猛牛更是迅即的将守城的兵士分为两拨,一拨抵抗正在攀爬的西梁军,另外一拨,却是随他冲下城池,迎战擘面而来的西梁军。
孟猛牛亦是窦建德手下的猛将,但相对王伏宝、阮君明等人,他名气还是差了很多。可是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窦建德已无人可用,只能派他守城。
不过在河北军中,孟猛牛以勇猛、不畏死、力大如牛著称。
传说中,他比牛还力大,而且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但这种人征战久了,也明白轻重。他知道忧患不在城外,而在身边。只有击杀了城内的这些西梁军,城池才可能保住,所以他第一时间的做出决断,迎击城内的西梁军。
西梁军虽是急奔而来,阵型却是不散。为首那人,身材和孟猛牛竟然不相上下,长相凶恶,面上有细细的金毛,阳光照耀下,脸上仿佛镀了层金。
可那人的一双眼,却有着深深的忧,深切的恨。他咬牙奔行,杀气漫天。
那人手中拿着条铁棍,竟然有他健壮的胳膊粗细。
孟猛牛见状,心中微凛。他一眼就看出这人力大无穷,因为那百十斤的棍子拎着那汉子手上,有如稻草般。他的目标是击杀那金毛的汉子,可汉子的目标显然也就是他!
孟猛牛没有组织弓箭手阻击,因为来不及,也抽调不出,他只能趁从城楼奔下的疾,压住对手的气势。
二人看出彼此眼中的决定,也在那一刻相逢!
他们如猛虎野牛一样的对撞,只用了一招就决出了胜负。
汉子二话不说,挥棍就砸,铁棍一起,卷起一道狂风。
孟猛牛却是失了先机,他用的是马槊。马槊丈八,使着威风大气,寻常人不能用,孟猛牛却用的极为纯熟。
他本来想一槊击出,捅对手个透明的窟窿,可他才要出招,对手已出棍。孟猛牛对过不知道多少凶悍的对手,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一见面就全然不顾自身的对手。
长棍砸来,孟猛牛立刻换了决定,他认为应该先架开这一棍后,再寻时机。他手腕一转,横槊在顶,运力于臂,然后就听到‘当’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反趋于静。
孟猛牛就感觉到一座山压了下来,那种沉重,让人兴起绝望之意。
孟猛牛想退,无力移动脚步,想封,封不住气势汹汹。铁棍带着狂风击落,摧朽拉枯般,孟海牛双臂齐折,铁棍顺势而下,将他打的脑浆迸裂。
汉子这才铁棍一指城头,厉喝道:“攻!”
主将死,城头的河北军已乱!
※※※
萧布衣没有等了太久,自从烟花升起、尘烟升起,到烟花随风、城门大开的时候,他不过等了半个时辰。
在史大奈率领西梁军从内部攻上墙头后,河北军已失去了斗志。
史大奈一棍子打死了孟猛牛,又是第一个冲上了城楼。他铁棍之下,已无一回合之将。他生的人高马大,再加上铁棍沉重,一棍子扫出去,甚至能打飞两个人。
城楼上没人能挡住他的勇猛,河北军败退。攻城的西梁军迅即的爬上城楼,与城内的兵士汇合,转瞬已有人杀到城洞,大开了城门,然后西梁军就和潮汐般灌了进来,开始湮灭吞噬一切抵抗的力量。
萧布衣这时候终于露出了丝微笑,舒了口气,喃喃道:“大奈果然不负所托!”
从地道攻城的有两将,就是史大奈和裴行俨,裴行俨主守,要掩护所有的兵士顺利从地道出来。史大奈却主攻,要助北城的兵将最快的破城而入,史大奈身先士卒,大破北城,但是现在裴行俨,又已如何?
萧布衣有些担心,毕竟罗士信这人,不容小窥。
罗士信和裴行俨这时候,已战的如火如荼,让双方兵士看的目瞪口呆。
西梁军士负责剿杀来攻的河北军,裴行俨却盯住罗士信鏖战。
二人打的激烈,让正在生死搏杀的两军都是心惊肉跳。因为二人之勇,世所罕见。丈八长槊在裴行俨手中,远非孟猛牛可比,长槊碰墙,墙为之毁,长槊击树,树为之折。
长槊舞动起来,宛若个寒球,滚滚而至。寒球所至,无坚不摧。
可罗士信却还是在抵抗,他宛若怒海中一叶轻舟,又如飙风中一颗细草。虽看似无力反击,但裴行俨还是对他不能奈何。
罗士信在等机会,等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他早想死,但是他还不能死,因为他不能辜负王伏宝的信任,就像王伏宝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一样。
他若是在王伏宝走之后,半天就被破城,他真的死不瞑目。
击杀裴行俨,剿杀城内的西梁军,然后再坚守城池,哪怕多一日也好,虽然多一日在旁人看起来,全无意义。
可他是罗士信,他做事,无需向旁人解释。
罗士信并不知道,这时候史大奈已带人破了城北,所以他还在坚持等待。
他在等裴行俨力衰的时候。早在他向师尊学艺的第一天,师尊就教过他,柔不能守,刚必不久。裴行俨如此勇猛,总有力尽的时候。
可在交战了数十招后,罗士信已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裴行俨绝非匹夫之勇。一招一式在裴行俨手中都是如水银泻地,无懈可击。
裴行俨雄壮气势下使的不是蛮力,而是巧力。他虽逢阻必毁,但他竟然将阻力的力量也糅合在长槊中。
狂风起,长槊舞,舞动天地!
断瓦碎石,折树枯枝已随裴行俨的力量迎风起舞,裴行俨是武将,亦是舞者,他长槊舞动之下,已将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带动起来,然后惊天的一声吼,长槊再击。
这一击,几乎带动了天地之气!
罗士信已不能敌!
罗士信已没有还手之力。
那一击,有如山河般的壮丽,已四面八方的罩住罗士信,摧毁了他的信心,摧毁了他的斗志。
他心中,山河已支离破碎,如何能挡住裴行俨的大好山河?
‘砰’的一声大响,罗士信凌空飞起,撞到了一排藩篱,一路滚出去,洒落一地鲜血。
裴行俨皱了下眉头,长槊戳地,人已凌空飞起,越过藩篱,如苍鹰般飞起,双眸炯炯。阳光一耀,现出个巨大的影子,已罩住了滚落长亭的罗士信。
长槊再击,夹杂烈日的光辉,天崩地裂,罗士信终于出手!
裴行俨虽占上风,却没忘记罗士信长枪还有绝招。当初若非罗士信要击杨善会,死的可能是他,但绝招一用后,裴行俨就有了提防,所以他人在空中,见罗士信一动,已全神贯注。
罗士信没有发出绝命枪,他一枪竟然击在长亭的柱脚上。
长亭轰然而塌,罗士信却趁这功夫,穿亭而过,没入眼前的一排厢房中。裴行俨一槊击在落瓦之上,碎石乱飞,却也终于阻挡住裴行俨汹涌的攻势。
裴行俨只是犹豫片刻,再次飞身而起,从尘乱的亭顶跃过去,攻入了那排木屋,他长槊之下,木屋如纸糊般的碎裂倒塌。
这时候裴行俨甚至听到城北的欢声雷动隐约传来,他心中微喜,知道史大奈已得手。
他额头已有汗水,可杀罗士信的任务,并没有完成,他心有不甘。
汗水已下,但罗士信踪影不见,这时候,突然火起!
大火来的极为凶猛突兀,裴行俨饶是勇猛,也终于停了下来,四下望去,火光熊熊,眼看风狂火横,就要烧到他的身前,他只能原路退回。
陡然间身形一拔,长槊戳在庭院的一颗柳树之下,身子借力而起,上到了树上,目如鹰隼,远远望去,可罗士信却还是踪影不见。
裴行俨一拳击在树杈之上,怒骂道:“罗士信,不死不休,出来一战!”他用的是激将之法,声音轰隆的传开去,远近皆闻。罗士信如还活着,定然会出来,裴行俨如是想着。
方才他那一槊,击在了罗士信的胸口,可罗士信带有护心镜,又是借力后退,不见得就死!
但裴行俨喊声过后,火势更猛,罗士信终究没有再次现身。
裴行俨不知道罗士信再次失信,还是宁愿被火烧死,见火势愈大,只怕殃及四邻,命手下兵士控制火势,这时候远方喊声渐近,裴行俨举目望去,见到西梁军大军已入黎阳,开始转战其余的三个城门,舒了口气。
目光透过熊熊烈火,热气蒸腾,不知眼花还是怎的,裴行俨仿佛见到罗士信那孤单落寞的身影僵凝,转瞬被火焰吞噬不见……
第五三三节 祸起萧墙
罗士信到底死了没有?裴行俨不敢确定。在他心中,更认为罗士信宁可死,也不会再次失信!
裴行俨和罗士信并不熟。
罗士信当年成名之际,裴行俨还在东都闲置,苦练武功,精熟兵法。裴行俨那时候,甚至羡慕罗士信的威名,以罗士信为目标,敬仰张将军。裴行俨虽孤傲,却终究还是不敢比拟张须陀,或许能超过张须陀帐下三将,他已觉得此生无憾。
他和罗士信交手不过两次,拼的武功,而非兵法。当初鹊头镇一战,败是因为军令,而非实力不济。
就这短短的几次接触,却让裴行俨对罗士信有种奇怪的感觉,裴行俨一直鄙夷罗士信,因为他出卖了张将军,可交手两次,话没说过几句,但裴行俨突然觉得,罗士信还是个汉子!
这种汉子,是不是宁可被烧死,也不想承认他败了?
裴行俨想不明白,这时候他见到了萧布衣。
萧布衣已入城,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金色盔甲,万千光环笼罩在一身,让人不由有了膜拜的感觉。
裴行俨突然有种感觉,这样的萧布衣,离他真的有些远。他更喜欢和萧布衣并肩谈论,大破瓦岗,亡命天涯的那种感觉。
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裴行俨,他知道,地位让他们如此遥远。萧布衣既然是西梁王,当然要有西梁王的威严。
自古以来,莫不如此。
所以更准确的一点说,不是人掌控了地位,而是地位控制了人。裴行俨不知道自己为何此时会多了这么多念头。萧布衣却含笑的望着树上道:“行俨,树上的风光更好吗?”
裴行俨醒悟过来,慌忙跳下树来,抱拳道:“启禀西梁王,罗士信钻入这个地方,转瞬火起,末将是以在树上看他到底去了哪里。”
萧布衣点点头,扭头望向了大火,“这里只怕活不了人了。”
裴行俨道:“我方才在树上,一直没有见到有人出没。”
“那看起来罗士信真的死了?”萧布衣皱眉道。
裴行俨犹豫道:“末将不敢肯定。”
“先派人控制火势,然后等火熄后,再来搜查。”萧布衣道。
裴行俨点头称是,萧布衣却开始带兵亲自去战各个城门。实际上,西梁军从城北攻入后,罗士信又不出现,河北军已乱的和锅粥一样。
萧布衣已不需出手,在各个城门楼转转,已足够西梁军军心大振,河北军为之胆寒。可以想象,当河北军还在拼死抵抗城外进攻的时候,却发现东都西梁王就在他们背后,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西梁军越涌越多,迅疾的击破各城门,控制要道,萧布衣转个圈回转后,大火已熄。黑烟不散,可西梁兵已开始翻开断瓦残木,寻找里面的尸体。
萧布衣望着黑烟渺渺,似乎思考着什么,裴行俨突然道:“西梁王,这次我……可……”
萧布衣笑道:“行俨,没有谁能夸海口抓住罗士信,既然尽力,就不必自责。”
见到萧布衣灿烂的笑,裴行俨舒了口气,应了声。这时有兵士匆匆忙的跑来道:“启禀西梁王、裴将军,这里一共烧死了三个人,不过尸体焦黑,已无法辨认身份。”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裴行俨喝道:“可见到一杆铁枪?”
“属下再去找来。”兵士慌忙退下。众兵士一寸寸的查,不敢懈怠,过了炷香的功夫,有兵士再次上前,呈上一柄烧的黝黑的铁枪,“这是方才找到的铁枪,不知道可是将军要的?”
裴行俨接过铁枪,擦拭了两下,见铁枪构造精细,不敢对着萧布衣。稍微转身,手一按,铁枪‘咯咯’缩成铁棍,再一按,铁枪暴涨。
“看来是罗士信的枪了。”萧布衣点点头,亲自去看那三具烧焦的尸体,只见尸体早就干裂抽缩的不像人样,倒的确认不出是谁的尸体。
裴行俨不置可否,眼中却现出罗士信凄凉的眼神,黯然无语。
萧布衣已吩咐道:“传令下去,就说罗士信已死。余众若不反抗,并不追责,若要反抗,格杀勿论!”
裴行俨迟疑片刻,“西梁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虽然火场有三具尸体,还有罗士信的铁枪,但这不说明罗士信已死。西梁王在这里,还要多加小心。”
萧布衣笑了起来,盯着裴行俨手上的那杆枪,“我的确不能肯定罗士信是否死了,但黎阳已失,他就算活着,已无颜再见窦建德。一介武夫,不行军打仗,我等何足为惧?所以在我眼中,他从今日起,就可以说是死了!”
※※※
黎阳被克的时候,王伏宝已快马到了清河。
那时候,日头正高,可天气转凉。枯叶随风,他快马追风。北方秋天的阳光,看起来耀眼,却没有了夏日的灼热。
但王伏宝已额头见了细细的汗珠,他从昨夜奔出,多带了一匹空马出来,抬头望了眼蓝蓝的天色,飞身纵到另外一匹马身上,继续疾驰,原先那匹马已累的口吐白沫。
身上虽热,王伏宝一颗心却有些发凉,他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是他征战多年的警觉,这些天来,他一直被这种不安笼罩,甚至眼皮也是不由自主的跳,他觉得这是不祥之兆。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告诉窦建德关于裴矩的底细,就算是死。
想到死的时候,王伏宝在马上反倒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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