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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墨武)-第5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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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擎天三人忍不住惊呆,讷讷道:“西梁王……你说,我们一共杀了河北军手下五十员大将。”
萧布衣肃然道:“不错,正是如此。”
他话音一落,展擎天三人已惊诧的不知所以。要知道,当年窦建德手下死士之猛,震惊河北,震动天下。
窦建德能有今日之威,实在和当初一战不可分割。
那二百八十三人,创造了一个平民的奇迹,可是……他们决战的对手,竟然是这些死士?
这些死士,每一个都可以说是河北军的精英,可竟然莫名的死在汜水之中。
当初他们并不知晓,可现在回想,才明白,为何河北军死一般的静寂。河北军当然难以置信,他们势在必得的一阵,竟然让西梁军默默无闻的勇士胜出?
西梁勇士当时并不知情,若是知道的话,会不会早没有了战意?
或许有人退却,或许有人更勇,他们不知道自己如何,却知道,张济还是会一如既往,找最硬的对手对决!
真正的勇士,不需要挑选懦弱的对手。真正的勇士,就要挑选真正的对手!
“窦建德为求胜我,不惜倾力一战,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的死士身经百战,我手下的勇士却是万中选一。”萧布衣激昂道:“所以你们不必遗憾,亦应该为死难的兄弟感到骄傲,更应该为自己觉得骄傲!你们每一个,都是东都勇士,都是天下的勇士!活着的人,好好的活下去,死了的人,亦是不负此生!我萧布衣,敬佩你们,我萧布衣,代替天下百姓谢谢你们。尸体或许捞不回,可我萧布衣要在东都立下一丰碑!所有今日一战的勇士的名字,都会在上面铭刻,只要我萧布衣在东都一日,天下百姓就会记住你们一日!只要我萧布衣在东都一日,你们的家眷就不会受他人欺凌!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该是你们应得到的东西,尽管问心无愧的拿去,该是那些勇士所得的东西,我只有重赏,我萧布衣对朋友、兄弟所说,绝不食言!你们,从现在开始,是我的手下,亦是我的……兄弟!”
萧布衣一番话,说的三人热血沸腾,泪盈于眶。
他们从未想到过,那个俯瞰天下、叱咤风云的西梁王,竟然和他们称兄道弟,视他们为朋友。
对于萧布衣,他们向来都是仰而视之,可今日一番话,蓦然让他们觉得,他们不负西梁王,可西梁王,亦是从未负过他们!
萧布衣说完这些话,拍拍三人的肩头,缓缓的转身离去,终于没入黑暗之中。
展擎天三人,却是立在营寨前,良久!
※※※
离开展擎天三人,萧布衣踱入营帐,陷入沉思。
他一路行来,倒是风平浪静,夜色幽幽。众兵士知道西梁王若不吩咐,最好不要打破他的沉思。可萧布衣却知道,这一路行来,营寨中不知道有多少明卡暗哨,在护卫着他的安全。
西梁大营中,看起来风平浪静,却是杀机暗藏,十面埋伏。
不是他的亲信,不得他宣召,擅自走到他的身前者,格杀勿论!
就算李玄霸、裴矩前来,也已到不了他身前三步。
因为这是他萧布衣的大营,这是他萧布衣的天下。他的天下,只能由他做主,容不得旁人在他的世界走来走去。
可萧布衣也知道,李玄霸不会来!李玄霸是个狡猾的人,或者说,是个聪明的人,他素来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李玄霸,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知为何想到李玄霸,萧布衣自嘲的笑笑,或许若能击败窦建德后,他的下一个对手,就应该是李玄霸吧?
窦建德有缺点,缺点就是他太仁义,太重英雄气概,太重情重义,今天的打击对窦建德而言,惨重非常。
在这世上,英雄素来都是悲哀的代名词,他萧布衣,早已不是英雄,他宁可做一个枭雄,因为只有那样,他做事才会再无顾忌。
可李玄霸呢,他缺点又是什么?萧布衣想到这里,蹙起了眉头。他萧布衣从热血到如今的冷血,经过了太多的年头,可李玄霸,似乎出生就是工于算计之人。
这个对手甚至连最爱他的人都忍心欺骗,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李玄霸已经成功的说服了颉利可汗,他不会是个坐享成果的人。
正沉吟间,萧布衣突生警觉,他已觉察一个高手到了他的帐前。
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那人脚步轻盈,若风若尘,这么高武功的人,营寨中可没有。可若是外人,怎么会肆无忌惮的径直到了他的帐前?那些护卫做什么?
高手是谁?
萧布衣已手按刀柄,杀机陡升!
第五一二节 拼算
萧布衣在手按刀柄的时候,只觉得天地清明,四肢百骸无不充盈着力道。
虽然一天未眠,可他并没有半分困意。
他相信,此刻窦建德也睡不着!
他们得到的比别人多,注定付出的也比别人多,这就是他们的命,命中注定!这样的人生,难说好坏,却再无回头之路。
凝望着毡帐的卷帘,萧布衣微眯双眼,紧抿嘴唇,等候对手的动静。
无论来者是谁,只要对他不利,他当求将对手毙于刀下。他初入这个世上的时候,本没有杀机这么重的时候。
可到如今,没有谁比他杀机更重,只是他很好的掩藏了这点。
他或许在旁人眼中,还是那个仁义的西梁王,可萧布衣知道,他已不是!
死在他手上,为他去死的人,比任何人要多,他已麻木冷漠,他已冷血铁血。他现在能做到的一点是,对他忠的人,他给与回报,暗算对抗他的人,他会以各种手段还击。
他本来不理解文帝为何晚年的时候,要在庙堂上仗杀群臣,他不明白杨广为何每次出巡的时候,要将重臣带着身旁。他本来不解曹操为何要借梦游杀了近卫,他也嘲笑过宋太祖欺凌妇孺。
他在后世不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可现在他已明白。
不在他们地位的人,又如何会理解他们的悲哀?
可在他们的地位的人,难道就觉得所有的事情理所当然?
别人看到的都是光环,可谁看到那璀璨的光环下,汉家陵关的苍寂、古道西风的疲惫。
他若当上皇帝,做的其实和他嘲笑的人没有什么两样。谁都知道,眼下的皇帝是皇泰帝,可谁也都知道,西梁王迟早要取而代之,他日后的所作所为,和他嘲笑的宋太祖又有什么区别?
这些思绪一闪而过,萧布衣杀气不减,帘帐一挑,一道黑影已闪身入内。
萧布衣陡然怔了下,突然有些醒悟。
那个黑影他颇为熟悉,因为每天匆匆忙忙之后,偶尔想起的时候,就如瘦马归人,得遇休憩之地时的温暖。
他已经明白来者是谁,或许全天下只有这人,才可以轻而易举的到了他的帐前,只是这人,为何要回来?
不会为了两厢思念,难道为了……
才要召唤,萧布衣突然收声。他沉思的时候,已吹熄了油灯,他的帐中,本来漆黑一片。可那人一进帐中,营帐就亮起了一道潋滟的剑光。那人进帐,拔剑出剑,一气呵成,一剑准确无误的刺向坐着的萧布衣。
本来进入极暗的毡帐,双眼会有那么一刻的不适。可那人似乎有双夜眼,竟然准确无误的刺向萧布衣。
那一剑极快、极厉、似金虹,如紫电,划破了帐内的黑暗,已到了萧布衣的喉间!
萧布衣竟然没有动,更没有出刀,只是冷冷的望着剑尖,不发一言。
潋滟收敛,如雨后初晴,天边虹消,长剑停到萧布衣喉前三分距离,却没有刺下去。
萧布衣简直有着惊天的胆量!
他是艺高胆大,还是根本没有准备闪躲?没有人知道,出剑的人也不知道,只有萧布衣自己,才知道!
刺客似乎也有些意外,迟迟的没有任何动静。长剑冰冷,萧布衣视而不见,只是凝望着对手的双眸。
对手纱巾罩面,本来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清亮如水。可这刻的眼中,却如雾笼春水,朦朦胧胧。
“是你?”萧布衣问道,平静如常,仿佛对方不是杀手,而是朋友。
“是我。”那人终于收剑。
‘嚓’的一声轻响后,帐内重新回于寂静,那人立在那里,有了丝不自在。萧布衣一直望着她,良久才道:“坐。”
他的话本来就是命令,可这刻,却有了少有的温柔。
不过温柔只是一丝,隐藏在冰冷的语气中。他这已是很客气的做法,她抽剑来刺,若是旁人,萧布衣会毫不犹豫的拔刀将对手斩成十段八段。
可对于这个人,他下不去手,他也不信对手要杀他。如果真的要杀,那打击无疑相当可怕,那这世上,他还可以相信谁?
突然想到杨广临死前的凄凉,萧布衣心中微凛,神色不动。
刺客竟然是思楠!
萧布衣大为意外,可也知道,只有思楠才会平安的到了这里,不惊醒这大营中的十面埋伏。因为无论是蝙蝠、还是孙少方等禁卫,都认识思楠,也知道思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让思楠来到这里,或许在蝙蝠和孙少方的心中,那对萧布衣是个惊喜。
可思楠却给萧布衣个惊奇。
思楠不必偷偷进来,她来找萧布衣,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到毡帐前,而不会有人拦截。因为这些日子来,她是萧布衣身边的一个特例。
“我以为你会出手。”思楠低声道。
“我以为你会在辽东。”萧布衣终于露出笑容。
思楠不答,继续道:“我一直想看看你的武功,我自觉武功进展不慢,我想知道,我现在和你的差距。”
萧布衣不语,双眸灼灼,只是望着思楠。方才他只注意到思楠的剑,现在他才发现,思楠衣黑如发,肤白胜雪,她的双眸,就像冰雪中的暖阳。
思楠移开了目光,问道:“你为何不躲?”
“爱的人想着什么,我感觉地到!”萧布衣缓缓道,刀削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柔弦。
思楠微震,垂头不语,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她就算蒙着面,也有着那种惊人的明艳。她的美丽,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有更浓,宛若她的剑法,日益惊艳。
萧布衣见她不语,自嘲道:“所以你不知道我想什么。”
思楠不肯抬头,良久才道:“我并没有到辽东。”
她说的是废话,可萧布衣并没有不耐,只是轻‘哦’了声。思楠半晌又道:“我在路上得知一个消息,对你不利,所以……回来。”
思楠说的有些艰难,萧布衣叹道:“从黎阳到辽东,哪个消息对我都不好。”
他说的是实情,因为无论窦建德、罗艺还是高丽王,都是他的敌人,眼下,他别无选择,只有一个个的打过去,打到这些人归降。
思楠低语道:“可这个消息对你尤为不好,我只怕你有危险。”
“所以你回来了?”萧布衣问道。
思楠抬起头来,双眸肃然,“这一次,你一定要小心对待,我知道,这人绝对不好对付。你的武功或许比他高明,但是他的用兵,只有比你强,而不会差。你的敌人多,他们死多少我不管,但我知道,你输不起!”
萧布衣脸色微变,思楠了解,也知道他真正的对手。能让她也看重的人,并没有几人。心思飞转,已记起一人,陡然失声道:“是他?他投靠了窦建德?他为何要投靠窦建德?我为何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萧布衣没有说哪个,一连四问,可思楠已点头,一字字道:“不错,就是他!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回来!”
※※※
就是你不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回来!思楠说这句话的时候,平平淡淡。
可有时候,心中的关怀,不一定要喊出来!
那种关怀,就像月出照关山,秋风送人还般,悄悄然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不意味着没有。
有心人,当然会感谢明月,感谢秋风,只要有心,就算在寒风冰雪中,也能感受着那若有若无,却如深海般的关切。
萧布衣心中涌起一阵热血,无论如何,思楠对他,总是与众不同。热血变成豪情,萧布衣昂声道:“他来这里,当然要对我不利?只是……我何须惧他!”
萧布衣说出何须惧他的时候,意气飞扬。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当年山腰奔下,勇战突厥,到如今坐镇东都,征战天下。他或许更阴沉、更心狠,但是他的豪情仍在,甚至更加酣畅淋漓。
他现在,谁都不惧,就算李玄霸、裴矩一个多计,一个阴险,他也不惧。就算李渊、窦建德一个老谋、一个善战,他也不惧。
现在最应该的现实是,别人惧怕他才对!
他是萧布衣,他是威震天下的西梁王,铁骑踏遍天下,他们若是不怕,就不会暗中作祟,而会光明正大的和他一战!
思楠望见萧布衣的意气风发,刀削般坚毅的脸,轻咬下红唇,双眸如水,微泛波澜……
她不是不明白萧布衣的心,可她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心。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就是说女人的心思,男儿难测,可很多时候,就算女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着什么……
※※※
用兵好的人不多,但是要用兵,一定要知晓时机,不然就算获胜,也是稀里糊涂的领军。萧布衣从虬髯客身上学习武功,却从李靖身上学习兵法。
他知道李靖每次出战,已知必胜。
若不能胜,何必出兵?
可普天下,能做到李靖这种境界的能有几人 ?所以天下也就只有一个李靖!
李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出兵或许在对敌时可以等上几天数月,任凭旁人风言风语,但是他出战,却能一天就决出胜负。
这种必胜,是立于知己知彼,是立于知晓时机,若是并无胜算,大局未明,李靖绝不出兵!
李靖的用兵要算五事,道、天、地、将、法。这些都是孙子兵法名言,可知晓的多,能用于实战,详细算出的没有几人。
萧布衣别的四事比起李靖或远远不及,却最善用道取胜,这里的道者,绝非太平道的道,而是天下大道,得天下之心的道。他鼓舞士气,激励群臣,发动百姓,均是计道者一事,其余的东西可控,唯有五事第一道,只有萧布衣这种人才能用,也用的最为犀利。
他得道一法,来击窦建德,虽还未分胜负,可只要谨慎小心,当可求胜。
李靖在道者一事,是顺水推舟,但在其余四事,却是计算的极精。
天者一事,在于计算阴阳、寒暑、时制;地者一事,在于计算远近、险易、广狭、死生;将者一事,要判断自身以及对手将领兵士的智、信、仁、勇、严;而法者一事,却是在于曲制、官道、主用三方。
这五事,听起来简单,可能算晓分明,再无遗策,绝非易事。
其实五事中,只要能明晓精熟几事,已是少见的领军将领,若是五事精悉,那已是领军奇才,世间并不多见。
可李靖就是其中的一人!
所以他能百战百胜,所以他一出手,就能杀败一阵风,大乱草原,击溃历山飞,攻下黎阳城,火烧林士弘,伏杀张善安,降伏江南众将,收复岭南九十六州!
这当然不是运气,也非铁甲骑兵真的无人能敌,李靖能胜,在于一个算字!
不算者,只以兵力、骁勇作战,无非匹夫之勇。胜一场易,常胜难若登天,要想百战百胜,那是绝无可能!
李靖教过萧布衣,战场要胜,绝对不能靠运气,一个将军要胜,要靠计算,而不能靠赌!
不算当然可能胜,那多半是对手更不会算。所以双方的胜负,只能交给老天来决定。
李靖登天不行,可要求胜易,并非运气、并非兵力、而是在于算!
萧布衣从李靖身上习得习算之法,早将将者一事算的七七八八,法者用的法度森严,都说无知无畏,可他因为知晓,所以亦是无畏。
他绝非稀里糊涂的出兵,每次出军,他亦是在算。
两方兵士拼勇、拼命、拼士气,他却要和对手拼道、拼势、拼算。所以他对窦建德,从东都出兵之际,就开始算,就开始攻。
他甚至和窦建德远隔数百里,就已经战气势、战算计。可饶是如此,萧布衣也没有算到,窦建德为了胜他,不惜让往日的死士加入进来,或许就算算到,可萧布衣还会一战,因为汜水河一战,无论胜负,河北将领已损失惨重,这种成绩,甚至要超过明日大战。
兵死了可以再招募,可将死了,又岂是一时半刻能够补充?
或许他不如李靖能算,但是他也有李靖不能及的地方,那就是他有气势,他得道多助。
萧布衣知道那个对手,他更知晓那人生平七百多战,未尝一负,就算罗艺、窦建德,都是那人的手下败将,可是他只是吃惊,却不畏惧。
他甚至双眸闪亮,那是一种勇士遇到危险时候的激昂,那是高手遇到另外一个高手时的振奋!
※※※
二人只是默默相对,萧布衣心绪如潮,思楠却是心乱如麻,萧布衣知道自己想什么,思楠却根本不知想什么。
不知过了许久,思楠才道:“你说不错,你不须怕他。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一直隐而不出,谁都不理,这次投靠了窦建德,却是无声无息,不让你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萧布衣脸上泛过诧异,“有何奇怪?”
他问完话后,陷入了沉思,他不是个轻易听信旁言的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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