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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墨武)-第4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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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是一阵咳,打断了下文,徐世绩终于忍不住道:“西梁王、裴小姐,还是过两天再说吧。”

裴茗翠方才门外之时,虽是脸色很差,可如今情绪愈发的激动,让徐世绩觉得若再激动,多半会激的吐血。

萧布衣也正有此意,柔声道:“裴小姐,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等要看的是将来,何苦在过去的事情上纠缠不清呢?”

“萧兄看的开,所以能够成就一番伟业,我看不开,所以作茧自缚。”裴茗翠终于缓过神来,“可不是每个人都会做大事,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开。萧兄……请你说下去。”

她眼中露出恳求之色,萧布衣见到她凄婉欲绝,陡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不由背脊涌起一股寒意。

他的确很多事情看的开,所以很多事情,并不费力去思索。这可能让他错过很多事情,但是亦让他心胸保持开朗。但是这不说明他蠢,相反,对于天书龟壳一事的诡秘上,他只比裴茗翠晚想到一步。

见到裴茗翠的脸色,萧布衣陡然明白,她伤心为了谁!

可见到裴茗翠哀求的眼神,萧布衣明明不想说,却是不能不说,因为,裴茗翠从来没有求过他!

自从裴茗翠认识他以来,就当他是朋友,从来只是帮手,无怨无悔,却没有求过他什么。这一次,不过让他说出真相,他又怎能拒绝?

“萧兄不肯说吗?”裴茗翠凄然问道。

萧布衣一咬牙,“好,我说,我今日就和你说个清清楚楚。第三块龟壳没到我手,只是藏着一个惊天语言,就是李氏当为天子六个字。而第四块龟壳,却是李玄霸托李世民交给我……”

他一口气说下去,将当初遇到李玄霸发生的一切详尽说了遍,发现裴茗翠脸色反倒越来越平静,萧布衣反倒心中惴惴,感觉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事到如今,太平道一事,萧布衣的确没有对裴茗翠隐瞒的必要。说完了李玄霸,他又把洛水袭驾、地下迷宫、无上王的事情说下去。徐世绩一旁听了,不由惊心动魄,从未想到过,萧布衣平静的表情下,竟然藏着这多的秘密。

谁都觉得萧布衣以布衣之身做到今日的西梁王,已是难得的异数,可谁又能想到,这个西梁王暗中,和太平道之间又有这么多波澜诡谲的隐秘。

听萧布衣如此一说,徐世绩也想到了很多,却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自己听了这些,是福是祸。

这一番话下来,三人竟一直坐到了天黑。

等到萧布衣亲自点燃油灯后,见影子跳动,裴茗翠如同幽灵般孤寂,又觉得自己过于残忍。裴茗翠只是静静的坐着,谁都不想、也不忍唤醒她。

灯火跳动,只映的裴茗翠脸上出奇的白,白的甚至有些透明,徐世绩虽不算明了,却只觉得鼻梁微酸,忍不住昂起头来。

幽幽一叹,仿佛从地狱传来,裴茗翠抿着嘴唇,双眸中闪动着宛若油灯的火焰,枯黄飘忽,“萧兄,真的谢谢你,我今日来,从未想到过会收获这多。”

“裴小姐收获了什么?”徐世绩问,可话一出口,就觉得后悔,他倒宁可不听这个秘密。

裴茗翠笑容有些凄惨,“萧兄见到我拿出第五块龟壳时,想必就想到了奥秘所在。”

萧布衣半晌才道:“龟壳有四,但是蓦然出现五块,肯定有一块是假的?”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有些心悸,但是他还能很好的控制自己,他只怕裴茗翠会吐血。

“也可能有两块是假的,也可能是三块。”裴茗翠喃喃自语。

萧布衣脸现苦笑,不等回答,徐世绩突然道:“或许五块都是假的!”

徐世绩一下子将问题推到了极端,却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既然假货出现了,很让人怀疑到其余的龟壳,毕竟三人都不知道对龟壳如何辨别。

室内静寂一片,呼吸可闻,萧布衣沉凝许多,突然道:“我相信,最少有一块是真的!”

徐世绩听到他口气不容置疑,蓦然涌起了信任,沉声道:“不错,张大哥给你的必定是真的!”

萧布衣抿着嘴唇,用力点头,突然有些疑惑,虬髯客送给自己的龟壳是藏宝的那个,只有那个对自己最有用处。其余三块中,有一藏甲暗指地下迷宫,预言和自己扯不上关系,太平令呢,更是到现在还不知所云。虬髯客突然在扬州出现,虽说是为了寻道信,但是真的没有想过宝藏的问题?后来起出宝藏,旁人都是感慨这是巨大的财富,只有虬髯客不屑一顾,往事历历在目,萧布衣越想越疑惑,为何虬髯客会给自己诺大的宝藏?这个问题,他以前也想过,可直到今天,才是疑惑重重,不可遏止。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虬髯客对他绝对没有恶意。

这种发自心底的信任,不容置疑。

“萧兄……你说李……玄霸让你看的两块龟壳,一块是预言,一块是太平令。不知道……”裴茗翠欲言又止,有些为难。

萧布衣一翻手,已经将太平令放在桌案之上。

裴茗翠微微一笑,暗想萧布衣现在虽为西梁王,可机敏豪爽不减当年,一下子就听出自己的用意。

伸手拿过太平令,裴茗翠翻来覆去的看了良久,缓缓的推了回去,半晌无语。

“裴小姐有何看法?”徐世绩问道。

“我听过太平令,那是当初张角号令天下的信物,可我从未见过太平令,亦不知道眼下这块的真伪。就算是真的……”裴茗翠讥诮的笑,“太平道四道八门,纷纷攘攘,只凭一块令牌想要号令,很难做到。”

萧布衣笑笑,“原来如此。”

他没有任何激动和失落,裴茗翠见了,凝望良久,“萧兄可知道为何龟壳分四块?”

“不知。”萧布衣毫不犹豫道。

裴茗翠笑了起来,“最不知的人得到最多,最了解的人失去最多,这岂不是个笑话?”她虽是在笑,口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忧伤之意,萧布衣不知如何劝解,只能默然。

“据我所知,龟壳本来是太平道宗主所制,代代相传制造之法,到如今,太平所制龟壳,却是经昆仑之手所制。虬髯凌峰,昆仑绝顶……”裴茗翠望了眼萧布衣,问道:“萧兄知道这八个字的意思吗?”

萧布衣半晌才道:“不知。”

“这八个字的意思是,太平道中以昆仑最大,而虬髯就是要实现太平道凌峰夙愿之人。”

徐世绩吃了一惊,“裴小姐,你说虬髯是争天下之人 ?”

“按照道理是这样,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你们可信可不信。”裴茗翠淡淡道。

萧布衣却只是点点头,“多谢裴小姐相告。”

徐世绩不能不佩服萧布衣的沉着,裴茗翠说虬髯客要争天下,这历来都是君王大忌,可萧布衣竟然还能不动声色。

裴茗翠点点头,露出赞赏之意,“据我所知,龟壳有四,分归四道所有。而虬髯所掌,却是天下无双的财富。至于其余三块龟壳,应是由李家、楼观、茅山三道宗主掌管,三块齐聚,得天地人三书。至于到底如何从龟壳中寻天地人三书,我真的不得而知,但是在我来看,人书并非如传言所言……简简单单的说出每个人的命运!”

萧布衣皱眉问道:“那依裴小姐的意思呢?”

裴茗翠望着太平令,沉默良久才道:“太平道数百多年来,良莠不齐,每代宗主都是惊才绝艳之人。他们自任宗主开始,就会开始选拔人才,从幼时培养,教习武功兵法谋略,补充在八门之中,而这里,就以将门为主。按照我想……这人书就是记载太平道眼下的人才,以期在争夺天下中,起到出乎不意的作用。你们也应该知道,这些经昆仑选拔之才,哪个在大隋都会有不小的作为,但是这些人具体埋藏在哪里,当然只有得人书后才能知道。”

“原来如此。”萧布衣轻叹一声,“我倒没想到是这个意思。”

“因为龟壳是宗主所保管,所以我觉得,萧兄从虬髯客手上获得龟壳并不奇怪,但是龟壳落在混混之手,有些不可思议。”

“那龟壳落在李玄霸和裴小姐之手,也有些不可思议。”徐世绩突然道。

“世绩!”萧布衣低声喝道。

裴茗翠涩然的笑,“徐将军说的不错,不过我这块龟壳,也可以说是人送的。李玄霸手中的两块龟壳,却是有着极大的玄机。得龟壳得天书,萧兄并没有得到三书,这说明你手上的四块龟壳并非完全正确。而据我所想……”

“裴小姐,你累了,不用想了。”萧布衣突然道。

裴茗翠垂下头来,“再说几句,总可以吧?”

萧布衣目光复杂,缓缓的拿起那块太平令,“谎言伤身,真话伤心。不过裴小姐若想说,我就会听。”

裴茗翠握住茶杯,十指芊芊,手背上却是青筋暴起,“萧兄是天机,所以精气血运行都和常人有异,萧兄写的字体古怪,旁人只以为粗鄙,可落在有心之人眼中,还是会发现异样。可是当初萧兄虽是聪颖,但对于所有的阴谋诡计却是混混沌沌,并不知道你在殿试写下几个字的时候,已经被有心人看到,进而定下了对付你的计策。”

“对付我?”萧布衣皱眉道。

裴茗翠还是握紧了茶杯,掩饰心中的激动,她本来就是极为聪明之人,这些日子就是孜孜以求太平道之秘,不然也不能信口说出这多关键所在。可正如她所言,知道的多,失去的多。从萧布衣这得到最关键的消息后,所有的一切在她脑海中已经清晰明朗。

她强迫自己说下去,虽然忍着胸口刀剜般的痛。她知道要是不说下去,她这一辈子,只有比这更加的痛苦。

“有心人试探出你是天机,开始进行周密的计划。他知道天机必定是不凡之人,所有他要妥善加以利用,于是他第一步就是先取得你的信任,然后成为你的朋友。成为萧兄的朋友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简单,因为那时候的萧兄,简直能用天真来形容!”

萧布衣想笑,可见到裴茗翠痛苦的样子,又觉得心中难过。

“然后他就向萧兄说了个惊天大慌,说什么一定要对萧兄说实话,萧兄为人谦和,以诚待人,很快的就和有心人称兄道弟。而这人想必定然深谙太平之秘,这才做出龟壳、预言、太平令来取信萧兄。他知道太平道内部不和,一时半会绝不会猜穿他的谎言,若非如此,蓬莱刺杀之时,他也不会当机立断,舍命保全家族。结果他成功的欺骗了萧兄、欺骗了天下人!”

说及天下人的时候,裴茗翠嘴角已经溢出血丝。萧布衣暗自心惊,“裴小姐,他这么做,也可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

裴茗翠漠然的笑,“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吗?李渊避难太原,急取关中,除去薛举,抢占巴蜀,一步步丝丝入扣,恐怕亦早已落入有心人的算计之中吧?他知道你是天机,故意取信于你,给你假的龟壳,只想让你误入歧途,真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吗?他当然知道萧兄是个信人,亦知道萧兄绝对会把这个秘密守口如瓶,所以才能向你撒这个弥天大谎。他算计极准,萧兄也真的始终没有吐露龟壳天书一事。若非今日我前来黎阳,只怕你我……一辈子都被他蒙在鼓中而不自知。”

萧布衣心中一凛,“那他……那他……”

裴茗翠恢复了冷静道:“你我显然……都已经落入他的算计之中,这人东都第一高手,极有心机之辈,真正算得上是大奸大恶之人。”

萧布衣虽有种被骗的愤怒,可见到裴茗翠表情沉凝如水,反倒有种担心,“裴小姐……”

裴茗翠缓缓站起来,“晚了,我要走了。”

她由愤怒转化为平静,不过转瞬的功夫,徐世绩也看出不对,担忧道:“裴小姐……”

“我想走了。”裴茗翠道。

萧布衣皱着眉头,吩咐道:“既然如此,世绩,你送裴小姐吧。”

徐世绩点头,裴茗翠也不拒绝,等和徐世绩出了王府,回头道:“徐将军,不劳远送了。”

她神色淡漠,拒人千里之外,徐世绩虽是担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有兵士早把马儿牵来,裴茗翠并不上马,牵马前行,等到了前面的巷子,消失不见。

徐世绩仰望星辰,只觉晚风清冷,正要回转,突然听到远处‘咚’的一声。他毫不犹豫的疾步奔去,只见到转弯不远处,裴茗翠已软倒在地。徐世绩那一刻心中惶恐,慌忙上前叫道:“裴小姐……”

裴茗翠昏厥过去,紧闭双眸,眼角余两行清泪,如风中悲雨,叶上残露……

第四四零节 主动出击

徐世绩见到裴茗翠晕倒那一刻,脑海一阵空白。他宛若见到心爱的瓷瓶不可挽留的滑落,那一刻,心如刀绞。

谁都不知道裴茗翠有多苦,可徐世绩却清晰的感觉。

一番长谈,徐世绩很多地方其实不清楚,可他最清楚的就是裴茗翠的悲。

眼见裴茗翠倒地,唤一声不闻,他只以为裴茗翠已经毙命,饶是经过大风大浪,亦是慌了手脚,许久不动。

“快背她先回去。”一个声音传来,惊醒了徐世绩。徐世绩扭头望过去,见到萧布衣目光灼灼,回过神来,“裴小姐没事吗?”

萧布衣有些古怪的望着徐世绩,不再多话,快步上前,轻轻的一搭她的脉门,舒了口气,径直将她背负起来,疾步向王府走去。

徐世绩终于冷静下来,一连串的吩咐下去,让兵士去请御医。

脚步繁沓,兵士见西梁王背个人回来,亦是紧张莫名,如临大敌。萧布衣将裴茗翠放在床榻上,感觉方才她轻飘飘的没有分量,不由暗自心惊。

徐世绩跟随进来,低声问,“西梁王,她应该没事吧?”

“好像不妙,等御医来再说。”萧布衣心中担忧,却强自镇定。他略明医理,已看出裴茗翠的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御医如飞赶到,一来就是五六个。这里虽是黎阳,可西梁王经常驾临,当然要配备御医一干人等。

现在的西梁王,千金之子,东都群臣如何敢怠慢。

众御医见西梁王脸色凝重,不敢怠慢,当先推了个老御医上去。那个老御医叫做包不知,就算杨广病了,都会找他。本来他这名字是谦逊之意,徐世绩一见他,却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包不知果然不包治,切脉切了左腕切右腕,然后再换回左腕,如是者三,眉头越皱越紧。萧布衣知道他切脉是查裴茗翠的五脏六腑、气血阴阳,方才他只是一搭脉,就觉得裴茗翠气血极为衰弱,这个包不知如此郑重,只怕大凶大恶。包不知切脉完毕,却不多言,只请身边的一干御医切脉,五六个人轮番把脉,个个脸色凝重,如丧考妣。

徐世绩已经知道不妙,果不其然,等众御医切脉完毕,包不知上前就要跪倒,萧布衣慌忙扶住,“包神医,有话直说,本王不会怪责。”

包不知额头冒汗道:“裴小姐……如果安心静养的话,还可以再活两年。”

“你……连病情都不说吗?”徐世绩上前一步,双目圆睁。

“至于病症……”包不知欲言又止。

萧布衣止住了徐世绩的进一步举动,扫了一眼众御医的脸色,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众御医如蒙大赦,包不知满脸愧色,“西梁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萧布衣和颜悦色道。

“裴小姐这病……其实病根由来已久,积郁成疾,已成顽疾。若天下还有一人能解的话……”

“是药王孙思邈吗?”萧布衣无奈的问。药王孙思邈学究天人,这天底下也只有一个,可他毕竟孤身一人,又如何救得了许多?孙思邈做书传世,想必也是明白这点,但实在得道者少。

包不知喏喏道:“就算药王亲临,裴小姐若是不改抑郁,只怕一样的结果。”他说完后,惶惶而退,萧布衣望着床榻上的裴茗翠,突然想起了裴蓓,心中微酸。

裴蓓和裴茗翠有着极大的不同,但也遭遇了相同的处境。

可那时候,裴蓓有着强烈的求生愿望,但是裴茗翠呢?最后一丝求生的念头,已经被她自己无情的亲手打破,裴茗翠……还有活路吗?

“东都有最好的御医。”徐世绩突然道。

萧布衣点点头,“好。”他吩咐丫环照顾裴茗翠,已和徐世绩退出了卧房,回到厅中坐下,良久无言。

徐世绩忍不住道:“西梁王,既然黎阳的御医治不了裴小姐的病,为何不早日将她请往东都医治。”

“心病还须心药医。”萧布衣伸手一指胸口道:“裴茗翠的病在于心。”

“在于心?”徐世绩一阵茫然。

萧布衣轻叹道:“我和她是好朋友,她病了,我比谁都着急。可我也知道,焦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的心病,我无能为力。方才我其实不想让她说下去,但是我无法阻止。”

徐世绩这才觉察到萧布衣的意味深长,缓缓坐下来问,“她的心病是什么?”

“对于裴茗翠,你了解多少?”萧布衣问道。

徐世绩苦笑道:“本来不多,可经过今天的长谈,我发现已经了解不少了。”

萧布衣淡淡道:“我都对她不敢说了解,看来我们的徐将军……”

他欲言又止,徐世绩有些脸红,“相对而言。”

“是啊,相对而言。”萧布衣神色黯然,“你若有兴趣的话,不妨听我说说怎么结识的裴茗翠,听我说说我对她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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