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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墨武)-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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槊锋锐之后,只是双手刺痛,槊头离他小腹不过几寸的距离。
“你们做什么?”张童儿嘶声吼道,双手血溢,不敢松开。
裴行俨吸气吐声,双臂用力,迈步前冲,张童儿双手握槊止不住的倒退,蓦然身后撞到大树上,心中一凉,再也攥不住马槊。裴行俨低吼一声,马槊霍然脱束缚而出,刺透张童儿的小腹,竟将他活生生的钉在树上!
张童儿怒吼一声,双手再次抓紧槊杆,嘴角却已流出鲜血,裴行俨冷哼一声,振臂抽出马槊,喝令道:“杀!”
※※※
翟让这段日子过的并不舒心。
昏沉沉的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搬开小妾压在他身上一条雪白的大腿,翻身坐起的时候,只觉得眼皮不停的在跳。
他总觉得要有祸事上身。
大业七年的时候他就开始造反,可如今过去了五年多,他还没有反出什么名堂。身边的兄弟死了来,来了死,生生不息。本来当年看重了徐世绩的才干,这才救了他一家,只望他知恩图报,没有想到徐世绩是来了,才转战漕运混出点名堂,却又被大哥给气走。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翟让心中暗骂翟弘,可那是他的大哥,再生气徐世绩也是走了,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他总不能也把大哥搞走。
虽然四下去找,可总是找不到徐世绩的下落,这让翟弘颇为焦虑。他虽然有点老,也有点残忍,可最少还知道,山寨要振兴,凭借一帮武夫绝对不成气候,只有徐世绩这种文武全才的人物才是兴旺的根本。
顾镜自怜,镜中的那个翟让鬓角已经有了白发,老了,翟让心中哀叹道。
谁都觉得他当个寨主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他终日惶惶的心境,那种老鼠偷食防猫的心情兔子怎么能体会?
“寨主,大事不好。”一人已经冲进来,气喘吁吁。
小妾一声尖叫,伸手扯被遮住身子,把翟让光溜溜的露出来。
翟让顾影自怜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也不遮挡,抬头望去,发现是前一段时间来投奔的王当仁,此人颇有才干,本来在江淮一带小有威名,来投奔翟让的时候也让他颇为欣喜。
“何事惊慌?”
“寨主,隋兵假扮我们的人突然大举袭击瓦岗寨,如今攻到第四寨,张童儿战死,瓦岗军节节败退,抵挡不住,单将校带人正扼险拼死抵挡,拖延时间,让我前来护送寨主先走。”
“什么?”翟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掐了下大腿,很是痛楚,“当仁,你是开玩笑吧?”
王当仁顾不了多说,一把扯起了翟让,急急的向外走去。
“当仁,别急,等我穿鞋。”
翟让颇为寨主之风,还有闲暇弯腰穿鞋,只是被王当仁几乎拖着出去,随手扯了个青色长袍披在身上,翟让出了房间,就听到喊杀声隐约传来。
不等王当仁再说,翟让已经脸色剧变,登高远望,长吸了口凉气。
喊杀声此起彼伏,每一刻都在逼近,有一处山头火光冲天,浓烟黑龙般涌上天际,遮天蔽日,张牙舞爪的空中狞笑,翟让知道那是单雄信所在的营寨!
※※※
“寨主,快走。”
“寨主,怎么回事?”
“大当家,只怕是隋军杀上来了。”
片刻功夫,又有不少人冲了过来,聚在翟让的身边,都是满面惶惶,衣冠不整,七嘴八舌道。
“到底有多少隋军?”翟让忍不住问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摇头,事出仓促,都是慌作一团,耳边只听到喊杀,倒还真的没有见到过隋军。王当仁却是大声道:“寨主,绝对不少,而且来势凶猛,我们先走为上。”
“我觉得大可不必。”一人瘦高身材,双目炯炯,“寨主,如今消息不明,说不定隋兵虚张声势而已,你若是惶惶而走,徒让人耻笑。据我所知,目前并没有大规模的隋军在附近出没,不如我带几百兄弟们去探听一下再说?”
高瘦那人叫做陈智略,和单雄信,徐世绩,张童儿,邴元真合称瓦岗五虎,对单雄信兄弟情深,见到单雄信镇守的营寨出了问题,不由关切,只想上前救援。
翟让犹豫道:“智略说的也有道理。”
王当仁一旁急的跳脚,嘶声道:“寨主,单将校带兵士拼死抵抗,只为给寨主争取逃脱的时间,逃命不及,如何还能飞蛾扑火,送上门去?”
翟让皱眉道:“当仁说的也是道理。”
众人也是摇摆不定,虽然喊杀声越传越近,却总是觉得如同在梦中,心中狐疑。
王当仁连连跺脚,气愤的就要吐血,一人突然道:“我想就算张须陀亲自率兵前来,也不会来的如此迅疾,我倒觉得这是山寨的内乱。”
众人望去,见到那人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知道是才投靠山寨没有多久的房玄藻,此子识文断字,颇有学问,翟让也很器重。
“玄藻,依你的意思是?”翟让问道。
房玄藻沉吟道:“隋军来的如此突兀,很是诡异,怎么会只有当仁兄过来报信,其余三个山寨怎么没有消息?我只怕山寨人内讧,却借口隋军到来,大当家应当……”
他话音未落,王当仁已经气的脸色铁青,心道自己辛苦赶来报信,没有想到却被这书呆子说什么内讧。时机稍纵即逝,单雄信在前方抵抗厮杀,却被这群人摇摆不定的贻误战机。想要跺脚走人,可又是有些害怕,毕竟翟让老马识途,跟着他跑总是没错。
房玄藻说的倒是切合翟让的心意,不过觉得房玄藻说的太过露骨,摇头道:“玄藻此言差矣,想我以德服人,这寨主的位置,若是有人想要,尽可拿去……”
翟让话未说完,众人都叫,“快看,是单将校。”
远方山转弯处闪出一人,血人一般,倒拖着马槊飞奔而来。
山路崎岖,不好驰马,单雄信舍马狂奔,抬头向翟让所在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到翟让一帮人等在山寨的高处望着这里指指点点,差点吐血。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拼死厮杀,只为拖延片刻,这些人还有闲情雅致在那看热闹。他当然不知道这些人讨论半天,居然开始怀疑他的忠心,以为他要夺权篡位,不然早就和徐世绩般,扭头就走。
隋军来袭颇为突兀凶猛,只是第三道营寨总算有人来报警,这才让单雄信组织人马抵抗一番。不过也只是抵抗一番而已,他惊惶的发现,以往的隋兵清剿不过是走走过场,这次隋兵来势猛烈异常,像是要把瓦岗连根拔起般。
“寨主快走。”单雄信远远高声喝道。
陈智略却趁穷酸腐儒探讨的功夫召集了几百号人马,翟让打不过就跑的策略固然不错,可这也导致瓦岗的兵力过于分散,每个山寨几百号人加起来不少,也有近万的作战力量,可是分到每个山寨就不算多,这里算是瓦岗的主寨,有千来人之多,可仓促之间也聚集不了许多。
无论旁人如何看待单雄信,在陈智略的心中,单雄信是他的兄弟,兄弟有难,岂能不救。
“寨主,我去接应单将军。”转瞬的功夫,山转弯处又是蜂拥出了几百号盗匪打扮的人,却不叫嚣,只是紧跟着单雄信。为首一人也是手持马槊,对瓦岗众来说颇为面生,却是裴行俨。
不等翟让再说什么,陈智略让人打开寨门,手持长柄砍刀冲了出去,众盗匪也是蜂拥而出,只行片刻,就和单雄信碰面。
单雄信厉声道:“后面都是隋兵所扮,莫要中计,寨主做什么,怎么还不走,敌军势大,智略,你先抵抗一阵,不妙就撤。”
陈智略见到对方人数甚至还不如已方,有些纳闷前面的几个山寨为何会抵挡不住。
单雄信远远见到翟让还没有走的意思,心下焦急,快行几步,马槊戳地,‘呼’的从瓦岗众人的脑袋上飞了过去。等到落地的时候,只觉得胸口发闷,几欲吐血,暗道那个裴行俨到底什么来头,自己居然打他不过?
飞快的到了翟让的身边,单雄信不由分说,拉住翟让就走。
翟让挣扎下,见到单雄信满身是血,内心惊惧,“单将校,你要做什么?”
单雄信不理,几乎拖着他向山里奔去,众酸儒大惊失色,突然听到远方轰轰隆隆的脚步声响,扭头望过去,不由都是脸色大变。
山转弯处已经现出隋兵,盔甲齐整,枪戟泛寒,黑压压的漫了过来,遮住了山地本来的颜色。来兵虽然不像潮水般的汹涌,可是节奏分明,不急不缓的前行,大地为之变色,让人兴起无可抗拒之感。
事实胜于雄辩,一群人这下性命攸关,不再分辨,也顾不得内讧,纷纷向着单雄信的方向跑过去。
翟让也见到蚂蚁般的隋兵,脸色有些发绿,又见到陈智略数百盗匪很快的被淹没在隋军的铁甲之内,泪流满面道:“是我害了智略!”
单雄信一路疾走,还不忘记问一句,“大当家,隋军来势凶猛,连破四寨,你这聚义寨看起来也是转瞬即破,当务之急,是要去凤仪寨收拾家眷,然后向西逃命,你觉得如何?”
翟让养尊处优久了,虽然也有两下子,可一口气跑下来,也是双腿灌铅般,“雄信说的也有道理。”
“寨主,我倒觉得我们不如先去威武寨,那里有邴元真和王儒信带兵把守,地形险恶,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王当仁跑的有些气喘,鞋都掉了一只,却不忘记建议道。
房玄藻紧跟其后,却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他驿官出身,跑起山路还算游刃有余。剩下的一帮手下都是有些口吐白沫,上气不接下气。
翟让被萧布衣一阵急攻,打的晕头转向,脑海现在还是空白,点头道:“当仁说的也有道理。”
“放屁。”单雄信怒喝道:“邴元真和王儒信带的不过一支孤军,也就千人。这次隋兵攻势凶猛,最少有万余之众,我们孤守山寨,被人团团围住,不出几天,困也困死。”
“雄信说的……”翟让说到这里,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不再说什么有道理,停下来看着前方的两条路,回头望了眼,“玄藻,你腿快,去威武寨通知元真和儒信逃命,莫要硬拼,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房玄藻点头,“寨主,那五湖寨呢?”
翟让皱下眉头,凤仪寨是瓦岗大将的内眷,他老婆早死,找了几个小妾,却一直没有立正房,只因为有个女儿叫翟无双,性格倔强,他怕女儿生气,不敢再找老婆。他一定要去凤仪寨,不舍女儿才是真的。至于五湖寨,都是些老弱病残在里面,这时候如何顾的上他们?
可不通知又是说不过去,翟让听到厮杀声好像又近了分,转头望过去,拉了两个喽啰过来,“你们去通知五湖寨的逃命,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隋兵搜不到,说不准就走了。”
两个喽啰苦着脸,却是不能不从。翟让吩咐完毕,和房玄藻兵分两路,却还是带着单雄信在身边。
瓦岗五虎如今只剩下一个在身边,翟让想想都要落泪,终于赶到了凤仪寨,当先问道:“小姐呢?”
“小姐出去打猎了。”丫环回道。
翟让差点晕了过去,“这时候她怎么能出去打猎?”
两个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来,齐声道:“寨主,大小姐和摩候出去打猎了,多半要过几天才回。”
“这丫头,也不和我商量一下。”翟让皱眉道。眼前这两人都是他侄子,一个叫做翟摩武,另外一个叫做翟摩圣,翟摩侯是他们的大哥。
单雄信早就通知内眷收拾金银细软,回来皱眉道:“寨主,小姐出去打猎也是好事,说不定能躲过大劫。摩武,你带兄弟们去前方营寨抵挡官兵。”
摩武摩拳擦掌,高声领令,兴冲冲的带人出去。翟让神色微动,知道摩武去了多半是送命,不过此刻管不了许多,谁的性命都比不上自己的重要。
带着一些内眷还有亲信出了凤仪寨,翟让毅然道:“雄信,我们走黑风岭,去巨野泽躲避一段时日如何?”
众内眷突然有了惊惧,连连摇头,单雄信却是点头,“寨主说的不错,隋兵人多,躲身山洞不是稳妥的办法,黑风岭极为险恶,羊肠小路虽是难走,可大隋兵士也是难行,再加上向来隐秘,是为逃生之路。”
一个女子拉住翟让的衣袖道:“寨主,你可不能丢下我,那条路妾身走不得。”
翟让拔剑砍去,断了衣袖,冷然道:“我意已决,命数如此,想活命的跟我走。”
众亲信都是跟随,几个女子坐倒在地痛哭,更多的跟随。众人急行,很快上了条险路,山岩陡峭,迂回盘旋。有两个盗匪倒是熟悉此路,当先开路,小心翼翼。
再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山道更是险恶,山道一面临壁,数步之外就是深谷,山风一吹,厮杀声都已远去,可深谷总有轻雾,一眼望过去如同人行在云层之中,双腿发软。
陡然间疾风吹来,一个女子立足不稳,惊叫声中,已经向山谷下跌去,谷底极深,良久才有一声沉郁的响声传来,众人都是一头冷汗,有几个坐在地上已经无法行走。
单雄信却是冷哼命令前方的手下道:“继续前行。”
两个手下战战兢兢的向前继续走去,转弯之时,突然再次立住,单雄信沉声道:“为何不走了……”
“此路不通。”一个声音从前方传过来,带有笑意,“还请诸位原路返回。”
单雄信心中凛然,前行几步扭头望过去,见到日头照下来,拖出一高大巍峨的影子,天神一般,却是看不清面容。众人是在盘旋向上,山道险恶,那人挡在当路,真可算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你是何人 ?”单雄信手握马槊,觉察手心都是冷汗。
“我叫萧布衣。”那人还是笑道:“大隋的右骁卫大将军,这次袭寨擒贼就是我的主意,单将校,你觉得如何?”
单雄信暗自咬牙,突然喝道:“谁杀了萧布衣,就是二当家!”
他前方的两个兵士知道无法退后,硬着头皮向前冲过去,只是山道太窄,只能顺序前行。空气中陡然一声尖啸,单雄信只见最后那名盗匪背心喷出一道血泉,露出半截带血的箭头,然后二人委顿下来,坠入山谷之下。
单雄信不但手上是冷汗,就算全身都在冒着寒气,他从未有过如此险恶处境之时,他当然听过萧布衣,被翟弘吹的神乎其神,可等到见到的那一刻才知道,此人远比翟弘吹的还要神。
萧布衣一箭居然射死两个兵士。
这绝对不是个容易对付的敌人,远比裴行俨还要难缠,可他已经别无选择!
陡然间厉喝声,单雄信持槊在前,奋力向前冲去,萧布衣人在远处,伸手搭弓,一箭射出去,空气中那一声的厉啸,几乎穿透耳膜。
单雄信避无可避,横槊急挡,‘当’的一声大响,那箭射中槊杆,单雄信抗不住大力,已然倒退两步。
长箭不停,转瞬又有两箭射中单雄信的槊杆,一箭崩飞,另外一箭却是刺穿坚硬如铁的槊杆,刺入单雄信的胸口!
单雄信大叫一声,骇然萧布衣的箭术如神。
萧布衣三箭射出,居然只射在马槊杆部的一点之上,槊杆本来坚硬如钢,萧布衣三箭一点,最后一箭终于贯穿了槊杆,无论眼力,劲道,射术都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他本来可以稍微错开长箭的去势,以他箭法的凌厉,当能取自己的性命,为何要手下留情?长箭穿槊杆而出,再刺入胸口的力道已经小了很多,单雄信想到这里的时候,陡然间心中一寒。
他已经退出去了六步,他是在黑风岭,他已经退无可退。
一脚踏在空处的时候,单雄信已经止不住落势,他终于明白萧布衣的用意。萧布衣不需杀他,只要逼他落谷,他就绝难活命。
单雄信空中微滞,大喝出槊,急刺坚硬的崖壁。他全力刺出,实乃毕生之力,马槊深入岩壁缝隙,单雄信虽知这时萧布衣只需再来一箭,他再没有活命的机会,可他不能不搏。
没有长箭射来的声响,单雄信却是想不了许多,力凝在臂,翻身就要上了悬崖。
这在平时本无错处,可马槊已被萧布衣三箭洞穿个窟窿,承受不住他的大力,‘咔嚓’声响,从中折断,单雄信没落到谷底,一颗心却是沉下去,挥手下意识的去抓,却是抓住一只坚定有力的手掌。
翟让额头青筋暴起,大喝道:“雄信,上来。”
单雄信心中一喜,借力上了悬崖,不等感谢寨主,翟让却是苦笑声,举步向萧布衣走去……
第二三二节 失之交臂
萧布衣持弓背阳而立,让人看不清面容,阳光耀到他身上的甲胄,泛起淡淡金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金色的光环之中,让人更生敬畏。
屹立在黑风岭羊肠小路上,山风阵阵,他却如山石般盘亘,若非衣袂飘飘,翟让几乎以为他是块石头。
可翟让知道,萧布衣不是石头,他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敌人。
萧布衣本身武功就是高强,如果还能调动千军万马,他几乎就是另外一个张须陀。
翟让想到张须陀三个字的时候,眼皮就是忍不住的跳。
山风阴冷,吹到翟让的身上,遍体生寒。翟让这才想起,他穿的并不多。自从被王当仁从床上抓起来后,他无暇考虑太多,到现在只穿了鞋子和长袍,这几年他真的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以往就算张须陀来打,他打不过,也能逃的从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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