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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墨武)-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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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写的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初要是让他写出个古字“萬”来,那已经是勉为其难,要说马上让他写个古字“歲”的话,那是打破他的脑袋都很难写出的事情。他在武德殿前,前八个字就写的别扭,后来几个字更是被他写成一团墨一样,除了吾皇二字外,其余的想必是虞世南按照字数猜出来的,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李玄霸竟然能把他写的几个字记忆下来,而且照搬这几个简体字的比划,他不在武德殿,怎么记得的这几个字,他书法极佳,为什么要写这几个简体字,他想要研究什么?

萧布衣望着宣纸上几个字的时候,疑惑更加强烈,听到房门响动的时候,扭头望过去,发现李玄霸也在望着自己,脸颊如火,目光却是平静。

见到萧布衣站在宣纸前,李玄霸缓步走过来,“听说萧兄来找,恰巧我去安排些事情,怠慢了萧兄,还请勿要见怪。”

萧布衣微笑道:“我是应约而来,却不知道伯母祭日,不便之处,要请你们谅解。”

李玄霸缓缓摇头,“萧兄过于客气了,不过我真的要拜祭母亲,家兄家父都在等候,我……”

“那你去吧。”萧布衣道:“李兄真的没空,不如我改日再来拜访。”

“还请萧兄等候片刻,”李玄霸摇头道:“其实祭奠,嗯,还请萧兄一定要等。”

李玄霸口气中多少带有恳请,萧布衣不好拒绝,只能点头。李玄霸有了喜意,匆匆的出门,萧布衣从来未见过李玄霸有如此急切匆忙的时候,不由好奇,目光落在宣纸上,又是百思不解。

下人奉上了香茶后就退出了李玄霸的屋子,萧布衣喝到茶凉的时候,房门又是一响,李玄霸的轻咳声传了过来,进来的还是他一人,李建成没有跟随。

“我知道萧兄定然很奇怪我写了这几个字?”李玄霸想必是祭奠完毕,进来后没有遮遮掩掩,径直说出萧布衣心中的疑惑。

萧布衣点头,“李兄知道就好。”

“其实萧兄在武德殿之前书写的时候,我不在场……”李玄霸坐了下来,见到茶凉,又出门吩咐下人送茶,回转后才解释道:“玄霸的房间少有人进,招待什么的都是简陋,这些下人习惯了,所以怠慢了萧兄。”

萧布衣倒觉得这个李玄霸和裴茗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他们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和看法都和世俗之人有了差别。

“不过我听了萧兄的书法后,却是来了兴趣,求圣上把萧兄写的那张宣纸让我看了眼,这才记得萧兄写的字。”

“哦?”萧布衣心想袁岚说的不假,李世民和李玄霸果然甚得杨广的宠爱,能够在杨广面前说上话的。

“我凭借记忆写了这几个字,不知道萧兄看到可觉得有误?”李玄霸随口问道。

萧布衣却是心中一动,脸上露出苦笑,“实不相瞒,我大字不识得几个,要写出来更是困难,当初在武德殿写的几个字,其实是丢笔少画,自己都不记得写了什么,怎么敢说李兄写的有误?”

“哦?原来如此。”李玄霸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掏出手帕掩住了嘴,放下手帕的时候,手上都是殷红的鲜血。

萧布衣看着心惊,“李兄要注意身体,要不要去请御医?”

“没用了。”李玄霸缓缓坐下来,神色落寞,淡淡道:“我要死了。”

“什么?”萧布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我说我要死了。”李玄霸眼中热火灼灼,可是脸上早现萧索,“萧兄可能知道,我和世民一母双胞,可他生出来体质不差,我的体质却是先天不足,早有神医当年费劲心力救活我,却说我这种病他还是治不了,他对我母亲说,就算我竭力的养生健体,可也绝对活不过今年了。”

他说到今年的时候,没有愤怒伤心,有的只是无奈寂寞。如今虽是新年伊始,可就算足算,他剩下来光阴也不过只有一年而已。

萧布衣听的心惊,却只好安慰道:“说不定那个神医不能治,还有别人可以治好。”

“那个神医叫做孙思邈。”李玄霸说完这几个字后,又是剧烈的咳嗽,萧布衣却是愣住。他亲眼见过孙思邈只是两丸药就治活了两个人,他都说李玄霸活不过今年,那就很少有人觉得李玄霸会活过明年的。知道李玄霸只能活一年后,萧布衣对他已经很有同情之意。

“孙神医济世救人,妙手仁心,我是自幼敬仰的。”李玄霸脸上露出仰慕之色,萧布衣心中暗道,李玄霸为人看起来谦逊,却是骨子里头的狂傲,能让他敬仰之人自然可以说是世上少有,孙神医其实也算救过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缘相见。

“他对我母亲说我活不过今年,不过还是教了我一套强身健体的法门,我自幼习练,病根虽然没去,但也算少了很多痛苦,至于萧兄说的武功高明,不过算是个额外的收获。”李玄霸苦笑道:“裴小姐和我自幼交好,一直都不信命,费尽心力的救我,她是个好女子,我李玄霸这辈子很少欠别人什么,欠了孙神医,无以为报,欠了裴小姐,却是无能为报。她一直为我寻找孙神医,只以为普天下唯有孙神医能够救我,却不知道孙神医也是束手无策,孙神医若是想到了法子,以他的仁慈心性,断然不会忘记我的病情,他若是不来,只能说明他也是无能为力。这些事情,少有人知,我说出来,只请萧兄莫要向裴小姐说及,以免她伤心,玄霸在此足感萧兄的情谊。”

萧布衣终于耸然动容,看待李玄霸的眼神已经大不相同,“那李兄为何对我说起这件事情?”

“和你说起,是关系到另外的一件事情。”李玄霸又是咳了良久,看起来就要送命,可终于还是回过神来,握紧了拳头,“萧兄可知道天书一事?”

萧布衣愣了半晌才问道:“什么天书 ?”

“我知道萧兄见到我在模仿萧兄的文字,多半是以为我在研究算计你的。”李玄霸苦笑道:“所以我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病情,只求萧兄谅解。”

萧布衣不由感慨李玄霸此人的分析精准,初始见到桌面上那几个字的时候,他的确有这个疑心。他当然知道天书,可他说不知道,就是因为对李玄霸有了戒心。

“天书是什么,真的很少有人知道的。”李玄霸目光中有了迷惑,“具体我也不太了然,不过萧兄若是有兴趣,我倒可以和你说说。”

萧布衣暗叫惭愧,只好说,“只要李兄不劳累的话,我倒是很想听听。”

“天书本是太平道的宗师张角所撰写。”李玄霸轻声道:“都说一书分上中下三册,又分叫做天机,地势,人命。天机一书能推天下大势,每到一定的时间,都有惊天预言出现,绝无不准,地势却是说的行军布阵,五行八卦的法门,得之战无不胜。而人命一书却是记载天下之人的命数,生死精准。”说到这里的李玄霸伸手放在桌上,移开的时候,桌面上有了一块龟壳,萧布衣见到,心中砰砰大跳,只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块龟壳,只因为他手上也有两块!

“世人都说得天书者得天下,”李玄霸眼中闪过狂热,转瞬消逝,苦笑道:“天书所藏地点就是记载在这龟壳之上。”

“哦?”萧布衣点头道:“难道这龟壳上画的是天书所藏的地点?李兄想要按图索骥找到天书所在,或者说是想找到人命一书所在,想看看自己死在何时?”

李玄霸轻轻叹息声,“都说萧兄聪颖非常,诸事往往一猜就中,今日看来,真的名不虚传。只是龟壳有四,要凑集四块后才能知道天书的所在,我穷尽一生,不过得到其中的一块而已。”

萧布衣突然笑了起来,前仰后合,似乎十分开心。李玄霸讶然道:“萧兄难道不信吗,还是觉得我是病的不轻,这才编出个你看起来荒诞不稽的故事?”

萧布衣笑声止歇,淡淡道:“我信李兄所说的一切,我只是不明白李兄做的一切。”

“哦?”李玄霸皱起了眉头,“萧兄此言何意?”

“我只想问你,你若是知道自己死于何年何月,准备如何?安排后事吗?还是穷其岁月,享乐为主?”萧布衣问。

李玄霸不语。

“天机,地势,人命,好高深!”萧布衣喃喃自语道:“不过李兄难道不知道,人其实不是为了无知而痛苦,却是因为知道而烦恼。就算让李兄你得到三书,知道天下大势又能如何?你若是知道自己必死,知道天下是别人的,你穷其一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不知道是何感想?”

李玄霸目露深思,隐有痛苦。

“更关键的一点是,天书既然是古人张角所著,到现在数百年之久,你说每过一段时间都有惊天预言说出,那我来问你,难道是张角借尸还魂,把这天机说了出来,还是有人已经见了天书,把内容泄露?如果是有人泄露的话,那此人想必天地人三书在手,可他除了说出惊天预言外,还做了什么?他既然什么都没有做,不过能做个术士,可见天书的失败之处。”

李玄霸愣住。

萧布衣微笑道:“所以在我看来,世人穷究天书一事,实在滑稽可笑,只是以李兄的洒脱,居然也执着在此,倒是让我不解,实在感慨天书之魔力,让当局者就算是李兄,都是不能自拔。”

李玄霸怔怔的坐在椅子上,良久无语,半晌才道:“萧兄高见,我现在倒觉得萧兄和天书有着极大的关系,不然如何能如此的洒脱,听到三书的魔力也能无动于衷,冷静分析?”

萧布衣皱眉,“李兄此言何解?”

李玄霸望着宣纸,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只因为我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我知道天书神秘,只是因为记载文字怪异,极为难懂。所以就算有人能看,也是一知半解。”

“哦?”萧布衣诧异道:“那又如何?”

“萧兄难道不知道?”李玄霸眼中又露出狂热之意,就算萧布衣见到了也是心悸,“天书记载的文字其实和萧兄所写的文字一模一样,我想以萧兄让人难以置信的洒脱和不屑,这天书只怕就是萧兄所写。”

萧布衣这才真正的愣住。

第一四八节 马屁专家

萧布衣想过天书的千百种可能来由,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过,李玄霸居然说天书是他写的。

天书的怪异之处萧布衣当然想过,虬髯客当初说张角宣传反对剥削,均贫富等理念的时候,他就觉得张角这个人的见解很现代,虬髯客说及张角事迹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个张角很神秘。等到李玄霸说什么天书是张角用简体字写的时候,他真觉得这个张角很让人闹心。

都说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可他现在发现是前人造孽,后人遭殃。

种种原因下,他不能让人知道他是穿越过来的事实,可他没有想到张角这个事实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住,现在张角和天书在李玄霸眼中当然还是不可思议,颇费思量,可在他萧布衣眼中看来,已经很好解释。

张角在萧布衣眼中,算是个不成功的穿越人士,但是人家虽不成功,却比自己可要强上太多,自己不过是会点马术,历史是一知半解。可根据他的了解,张角最少会医术,懂历史,可能还会兵法,懂得现代作战之法,张角的医术在那个时代人眼中,只要稍加掩盖,就可以看成是巫术,至于他的历史嘛,那在旁人的眼中就是神秘莫测的谶纬之术,当然后人的历史和真实发展的有很大区别,但是只要张角聪明些,假装预测出一两样的变化,那在百姓眼中,就是了不起的成就。他还利用现代的民主思想来影响贫困百姓跟随,利用这三样制造神秘,揭竿而起,用意当然是拉拢百姓来争夺天下,可他还是失败了,根据虬髯客所说,他是病死的!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只想着要抓紧时间认识老孙,这个有病要看,而且拖不得。

张角失败了无所谓,那毕竟离萧布衣太过遥远,同是天涯穿越人,相识不用太龟毛,萧布衣闹心的是,这个张角居然把他知道的历史又用天书的形式写了下来,而且用的是简体字。这也怪不得后人觉得天书难懂,一知半解,搞了良久才出来一两个预言,只是因为繁体简体说的简单,可是古人今人看待就是不同,今人看待易,古人猜测难。只举一个‘时’字为例,现代人简体就是形符为日,声符为寸,简单是简单了,但是古人造字的涵义全没有了。古人时字形符和现代相同,声符却是为寺,日的解释当然明确,就是太阳,这就说明时和太阳运转有关,而寺在古语中的解释是,廷也,有法度者也。太阳运转的法度就是时,而且和太阳离土地的尺度有关!太阳运动,才有春夏秋冬四时。简简单单一个繁体的“時”字,实在是包含了古人太多的智慧和对世界的理解,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字有如此的魅力!后代化繁为简的效果不好评测,可这简体字简单的到了古人的眼中,那真的是和天书一样的难以猜测。

既然理解了天书,地势倒是不清楚,但那人命也好理解,无非记载的是某些人物传记之流,生卒年之类,让古代人一看很神秘,觉得通晓人的生死,这让萧布衣觉得哭笑不得。如果真的如他所猜测的一样,世人争夺的三书对他萧布衣而言,就是废纸两册,当然那个地势是什么,还值得他考虑,但是天书落在旁人的手上是不懂,落在能懂的人手上,譬如他萧布衣有了却是没用,世上难道还有比这还要滑稽的事情?

“萧兄不说话,是否就代表了默认?”李玄霸自从说出这骇人的秘密后,就是一直观测萧布衣脸上的变化,他知道萧布衣的沉稳,可这次萧布衣的变化出乎他的意料。萧布衣先是诧异,后是发愣,然后是嘴角浮出常见的微笑道:“有时候我不说话,也代表不屑辩解的。我和张角差了几百年,你说我写的,可是咒我死吗?”

“哦?”李玄霸目光灼灼,“如果不是萧兄所写,那萧兄何以解释自己写的字和天书所书一模一样?”

“你见过天书的文字?”萧布衣问。

李玄霸笑了笑,做了一件让萧布衣诧异的事情,他一掌拍碎了龟壳!

萧布衣虽然对天书落在谁手并不关心,可见到李玄霸居然毁了龟壳第三还是忍不住的诧异,他不敢相信李玄霸对天书如此重视,居然轻易毁了龟壳。

龟壳成了粉末状后,一件东西却露了出来,略带光芒,好像是一块薄钢板。

李玄霸取出龟壳中的薄钢板道:“萧兄看看,这块钢板上的字体是否就和萧兄写的一样?”

萧布衣内心诧异,却不能不佩服散放天书人的心机。谁要是龟壳在手,第一个念头就是寻齐四块,然后拼在一起研究天书的秘密,却有谁想到,原来秘密不在龟壳表面,而在龟壳里面,只是看着这块钢板之薄之韧,萧布衣又不由佩服古人的冶炼技术。

伸手接过那块钢板,萧布衣只觉得甚轻,上面的确写着几个字,他看了眼,脸色微变。

李玄霸只是望着萧布衣,沉声道:“天书其实每到改朝换代之时必出,每出四龟壳只做一预言,东汉末年天书之谶语为‘代汉者,当涂高’。涂高本应魏字,魏,阙名也,当涂而高。可笑袁术自立为帝,只以为涂假途也,乃‘路’之意,他字中有路,以为自己才是真命天子,自取死路。北齐天书之谶语为‘阿那瑰终破你国’,是时茹茹主阿那瑰在塞北强盛,显祖忌之,每年征伐,却没想到亡齐者是属阿那肱云。如今天书又现,萧兄你既识得天书之字,却不知道预言是何,又做何解?”

萧布衣丢钢板在桌上,淡淡道:“其实这字也不难猜,你既然知道了天书中当字写法,怎么会不知道这次预言的意思?你说改朝换代必出天书之谶语,可是认为大隋的江山有了危险吗?”

他识得钢板上的字体,心中却想着自己手头的龟壳是否有钢板,如果有钢板的话,那上面又是写着什么?

李玄霸强笑道:“在下一时失言,想萧兄之豁达,定然不会记在心上。”

萧布衣笑道:“我是不会记在心上,只希望李兄也不要记在心上。”

李玄霸知道他的意思,微笑道:“此事只有你我知道,我不过是好奇而已。”

二人沉默片刻,还是李玄霸打破了沉寂,“我承认自己十分好奇,不如萧兄沉稳,玄霸斗胆问一句,这钢板上可是写着李氏当为天子六个字?”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饶是生平镇静,却还是握紧了拳头,萧布衣笑道:“李兄高明,我觉得好像也是这几个字的。原来李兄如此注重天书,却是因为李氏能做天子的关系,如此说来,这谶语说不定中在李兄的身上。”

他说的玩笑,李玄霸拳头上却是青筋暴起,霍然抬头望向萧布衣,见到萧布衣的笑容,李玄霸松开双手,叹息一口气,“原来萧兄不过是玩笑之语,倒骇了我一跳。想我再活不过一年,这谶语当然不是说我的。”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手掌一紧,钢板竟然揉成一团疙瘩,完全看不出什么,他随手丢到了地上,苦笑道:“也请萧兄莫要把这句话说出去,我只怕万一说出去的话,依照圣上的性格,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姓李的要死于非命。”

他随手一握,钢板成团,可见手力之威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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