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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寄奴)-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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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在第一时间警醒过来,左右看看,待发现不曾被掌柜的发现之后,才会放下心来。

许宣就会和小二们闲谈几句,对方起初当他是顾客,表现的还会稍稍热情些,待到弄明他的来意之后,兴致就不太高了。有些时候他就和一些小酒楼的掌柜们商谈,排除掉其间一些因为是祖上传承的关系,宁可死撑着面临歇业关门也不愿盘给他人的酒楼之外,剩下一些有转让意向的,他便会在心中留心一番。

雨后的这几天,温度虽然下降了一些,但是阳光却很好,特别是到了午后时光。流转的日光斑斑驳驳的,树木房屋的影子在街道的上被拉长,往来行人的影子就不断在其间穿插。许宣走过屋舍的一片阴影之下,待到了某一处转角,日光便会从偏西的地方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这个时候,他的眼睛会不由自主地眨一眨,但其实并不是因为刺眼的缘故,更多的或许是身体对这种随处可见又常常为人所忽略的恬淡趣味的一种本能的反应罢。

慵懒的秋日午后,连带着很多东西都被染上了惬意的色彩。白头的鸟儿在屋檐上梳理羽毛,有脚步声路过的时候,就振翅飞起来。有些时候,也会落在行人的肩头落下一抔白花花的物事,惹得行人一阵喝骂。当然,这些也不会起作用,待脚步悻悻过去之后,它们还是会回来的。

一家叫李记的布行里面,有人在吵架。大概是同时看上了一款布匹,双方客人不依不挠地针锋相对着,互相自报着家门身份,这个时候布匹其实早就扔在一边了,之所以还在争执,大概都是为了面子。李记的小二比较年轻,许宣路过的时候看他的面容,竟还是一个孩子,怕是穷苦人家过来做学徒的。在这样的场合,那孩子表情几乎要哭出来了。

偶尔也有小孩子追逐着狗儿跑过去,那狗夹着尾巴在街上乱窜,小孩子不依不挠,不时扔一块石子。许宣在路边看了,笑了一阵。往前走不多时,那孩子回来了,后面竟追了一群狗儿。为首的大概是附近的狗王,块头比那孩子要大,也够凶悍的。那孩子“哇哇”哭着喊着他娘,手里的石子早就不见了。过得片刻,有妇人急匆匆地从买着胭脂水粉的店铺里出来,急急地提着他衣服后颈的地方将他提进去,顺势还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拍打几下。

不时也能见到一些飞驰过去的马车,在一些商铺门口,马车放慢速度,随后帘子微微掀开一些,日光透进去,许宣便能一袭看见一些女子的容颜。大抵是大户人家一些耐不住小姐们,出来逛街。

街上偶尔有衙差走过,钱有被杀的事情,官府在明面上还是做出重视的样子。挨家挨户地搜了一番,不过大概因为刘守义有过命令,这些衙差也是岩镇本地的人,倒是没有鸡飞狗跳的事情出现。

一些乡里人早晨进了城,将东西在集市上卖掉,有换了一些生计所需的用品之后,到得这时,就心满意足地朝城门方向过去。茶楼上,说书人的惊堂木“啪、啪、啪”的声音也不时能听见。还有人交头接耳地交换着一些消息,说道重要的地方,就刻意压低声音,惹得一旁的人不住地探头去听。

在东巷那边,许宣先前已经商量好的酿酒作坊里,用金叶子付了钱之后,一笔生意也已经正式谈成了。这是前些天就定下来的,先前商量的转让费有些偏高,其实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原本是要等到今日进一步商量的。但酒坊的老板等了几日不见许宣到来,心中其实有些焦急,今日见到许宣,便有些喜出望外,许宣稍稍压了压价,对方也就欣然同意。

随后双方签了类似协议的东西,又在巷口那边找附近一带比较有名望的老者做个公证。这些也是原本就定好的,在法律不完善的明朝,这些事情做得细致一些总不会有坏处。当然,许宣免不了也要付些酬劳,请对方吃顿酒什么的,这些也都是应该的,没有什么好计较。

几方人按了手印,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这间格局不大的酒坊,便正式归许宣所有了。当然,因为酒坊本就已经亏得不剩什么,所有他暂时也没有因为身份改变而觉察到什么自豪。一切,都只是按照原本的步骤平稳向前罢了。

……

日头偏西的时候,许宣将酒坊的门锁好,古旧的门板上也都是劣质酒水的气息。这时候,距离令狐楚的三日之约,只剩下最后一日了。

他朝着西天酡红色的日头深了个懒腰,随后脚步随意地出了巷子,身影在身后被夕阳朦胧的日光拉长。今夜肯定又是一个晴朗的夜,会有月亮的。他这般想着。

呵,终于……要开始做生意了呢。

第112章意外

夜幕很快拉开,星星点点的灯火铺开在城市的角角落落,晚膳之后无事可干的人们行走在路上。这个时候,是最悠闲的。晴朗的天上是群星,在深黑的夜幕衬托下,尤其明亮。更明亮的是东方天际的圆月,中秋过后月已经开始缺起来了,像被咬了一口的糕饼。

许宣在沿街的地方吃了半条街的小吃,遇到卖桂花糕的就停下来买上一些,边走边吃着。路过馄饨摊点的时候,也会坐下来,要一碗慢慢品尝。虽然要开始做事情了,但是还没有到真正忙碌的时候,因此,一些闲情还是有的。随后在茶楼喝茶的时候,听到窸窸窣窣地关于钱有死亡的猜测,他笑着喝口茶,便也开始佩服这时代人们的想象力。

“凶手定是钱府中人,依我看,现下依旧藏身在钱府某处。今天路过的时候,见那门房神色慌张,定是有问题了,若是我来查,就将他抓来审讯,十有八九会有些收获。”

“啧,这个倒也说不准,眼下钱家出了事情,谁还能真正淡定啊。我倒是觉得,那些表面丝毫看不出慌张神色的,有可能是凶手……”

大家随口说着猜测,或是商榷的语气,说是笃定的神情,都有几分煞有介事。这样的场合说这些话并不用负责任,众人七嘴八舌的,将茶楼变成了临时办案的场所。

因为死了人的缘故,所死的又是在徽州这边有影响力的人物。所以,这几日的气氛也有些不同。晚间衙差们会在一些热闹的场合出没。茶楼之类的地方人流汇聚,所以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地方。众人见衙差上来的时候,就放低声音,或是做些别的事情。等对方走离了,便又纷纷接续起先前的议论来。

衙差们这几日比较辛苦,但是好在父母大人仁慈,给了不少贴钱,要不然可是不干的。他们眼下的举动,若说目的其实也没有,大抵官府为了稳住人心,向民众们传递一个官府已经在重视这事,大家放心之类的讯号。另外,这些没有章法的巡逻,若真能遇见一些可疑人物,那也是好的。

每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钱有的事情引起的关注比较大,众人集中说了一阵,随后便也有些倦怠。话题就转开了。也有人提起钱家晚宴上的诗词,许宣倒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对于那首醉落魄,有些人对作者的身份表示怀疑,有些人是相信的,还有谨慎一点的,就只是就词论词。但无论如何对作者持怎样的态度,对词的质量都是认可的。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眼下当事人其实就在他们中间,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议论自己。

等新奇感或是自己的闲适心情得到了满足,许宣便起身离开。路上行走的时候,遇到两个衙差迎面过来,双方照了个面。那边到不至于把许宣当做恶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可以听到其中一人在抱怨,另一人安慰他说早点做完,走个过场就回家抱婆娘。

他走走停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离自己家已经不远了。这么多天来,一直没有回去,便也起了去看看的想法。

门一直都没有锁过,他信步过去推开。这时候,院里的草儿已经全黄了,星光月色下能感受到几分寥落的气息。另外,破门发出些让人有些牙酸的难听声音,倒是将这种寥落的氛围又朝深处推了推。

仅凭感觉,这个自己原先的家其实有不少人有来过的。他记得一些东西原先摆放的位置,而眼下都不一样了。

既然来了,就住一晚罢。他这般想着,随后走进屋里,依照记忆摸索到了火折子,将古旧的油灯点燃。叫《金瓶梅》的书摆在桌角的地方,两个角翻成的狗耳朵,残破的厉害。他拿过来翻了一阵,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进去。油灯将他的身影映在地上,因为房间不大的缘故,影子在墙根处折了一道,上半身在墙壁上立起来。

无事可干,他准备洗洗睡的时候,发现水缸里也是空的。随后苦笑着,合衣在老床边靠着坐下来。这般过了不久,等困意稍稍上来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汉文,你果然在这里。”

说话的声音很熟悉,许宣惊醒过来之后,后脑在床边的稍稍磕碰了一下,并不是很重,不过也彻底清醒过来了。

来人是方元夫,依旧是一身书卷气十足的打扮,见到他之后,面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随后絮絮地说道:“你今天没有回去那边,倒是让我好找了一番。许家也去问过了,平素你低调,实在不知道你去了哪里。随后便想着过来看看,见着有灯亮着,便猜你是在的。”

方元夫轻松地说着这些,但是话语里的一些担忧以及关切还是遮掩不住。眼下徽州府这边表面波澜不惊,但其实并不算太平。许宣也是卷进去一些事情里的,今日不见了他的踪影,怕他出了意外,方元夫倒是颇为担忧了一番。

对于方元夫找过来,许宣也有些意外。有些事情,他原本是准备明日找方元夫商量的,眼下见着对方忽然出现,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方元夫似是知道他的犹豫,朝他摆摆手,随手在屋内扯了一张凳子坐下来:“那个叫令狐楚的一定找过你罢,他原先是想要家师出手帮忙的,但是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师父已经很多年不碰了。所以……”他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随后笑起来:“呵,这些事情,令狐楚那边大概以为师父是拒绝的,但是却不知道师父其实想要我接触一下。所以,我来帮你。”

方元夫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意,许宣先是有些愕然。随后稍稍思索了一番,便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他的师父罗长生,便是令狐楚口中的长生公,因为退隐多年的缘故,对这些血雨腥风的事情已经不热衷了。但是方元夫是他的弟子,这家伙对仕途不热衷,但是老人家大概也不想他这辈子陪着他耗着,横竖方元夫还年轻,做师父的替徒弟考虑一下前程也是应该的。帮锦衣卫做点事情,那边记着情分,以后也总有用的上的地方。而且,方元夫是罗长生的弟子,是代表他出面的,令狐楚那边大概也不至于太过怠慢。

“这个……呵。”想明白这些之后,许宣有些失笑起来。令狐楚煞有介事地来找他,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堆东西,甚至连敲带打的连威胁都用上了,无非是希望能通过他接上罗长生的线。但是不曾想到,那边其实原本就存了些心思的。

许宣原本其实不愿将方元夫拉进来,他现在甚至不能判断对方愿意过来,到底是因为罗长生的原因多一些,还是因为把自己当朋友,才愿意出手。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决定这么做了,自然也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了。许宣心中琢磨着,眼下要做的,便是如何在这件事情里面将利益做到最大化。

“看来有些事情,我们要合计一下了。”困意已经全无了踪迹,许宣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那边方元夫似是想到什么了:“对了,汉文,偏院隔壁的青衣女子,已经搬走了……”

第113章烦恼事

“裴青衣?”许宣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方元夫所说的是谁。关于青衣女子的记忆随之浮现出来。钱家晚宴上,令狐楚的突然出现大概打乱了裴青衣原先的计划。

或许在她原先的想法里,穆云槐死了之后,锦衣卫在徽州府这边没有了主持之人,很多事情就没有章法了。但是这样的想法随着令狐楚的出现而宣告破灭,令狐楚和穆云槐一暗一明,私下里到底查到了多少东西,裴青衣也不会很清楚,不过,总得说来,已经有暴露的风险了。选择离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屋里因为一些日子不曾住人的缘故,空气得不到流通,变得有些浑浊。许宣将窗子推开,一轮圆月映在视线里,夜风吹进来,油灯上的灯火几乎要熄灭了。方元夫在一旁眼疾手快地伸手将火光笼住。光和影跳跃了片刻,才又恢复了宁静。

“真是不知道,她当初怎么放过我了。”许宣揉着额头,有些苦恼地说道。依照裴青衣行事的风格,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许宣杀掉,实在没有道理。许宣思来想去,最后得到的结论是,莫非是自己当时唱的那首歌的缘故?还是说……这个表面看起来冷酷而不近人情的女子,内心深处其实是个文艺女青年么?想不通啊。

“这些事情,原先是不愿把你拉扯进来的,但眼下既然如此了,还是把我所知道的和你说一下,你心里有个数。”

秋夜的露水在这样的天气里慢慢降下来,从窗口望过去,摇曳的灯火下,两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在小声说着什么。偶尔能听到“五峰”“遗宝”之类的词语,因为说话的人刻意压低声音,所以等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已经支离破碎地厉害了,只言片语间,即便有人在旁听了也难以串出连贯的意思来。

事情并不复杂,许宣将自己知道的同方元夫说清楚了,随后道:“也不要急着去找令狐楚,他给了我三天时间,现在时间还够,你还是到得关键时刻再出场罢。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在他身上捞一笔。”

从令狐楚为了方元夫的事情找上许宣便能看出来,那边对这些事是急切的。许宣骨子里到底是个生意人,先前令狐楚来的快、走的急,他也未曾提出要求来。现下既然掌握了主动权,那自然得做点待价而沽的事情。这样虽说可能有些危险,但问题不会太大。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方元夫有些迟疑,他过书,也是个秀才,另外武功应该也不错。他虽然也杀人,但是也多是因为那些人有杀的理由。而在为人处世上,还是比较实诚,当即就有些犹豫了。

“不会不会,现在是他求咱们,谈判之类的事情我比较擅长,就交给我好了。”

等到将这些东西定下来之后,二人又随意地谈了些近况。许宣生活比较简单,几句话就说完了。倒是方元夫那边,应该是有些事情,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许宣才听出个大概来。

“沈家啊……”方元夫苦恼地说了一句,随后摇摇头。

方元夫家里替他寻了一门亲事,算得上是逼婚了,这个事情许宣是知道的。方元夫找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先前就一直拖着。但是近来女方似乎有些急了,他家里的态度也坚决起来,有些事情就不好再拖下去。

“那你娶了便是了。”许宣耸耸肩,觉得这应该算不上太麻烦的问题。

“不能啊,汉文,那沈家小姐、咳咳……”方元夫说到这里,又有些犹豫。

“到底怎么回事?”许宣有些疑惑地问道。婚姻不自由的年代里,在这事情上苦恼的不仅仅是女子,对男子来说有时候其实也一样。毕竟娶妻生子这些事情,都是一辈子的。但无论如何,男子总还是占些主动。若是对妻子不满意,那么纳妾也可以,若是还不满意,只要养得起,就再纳一个……看方元夫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多养几个人总不成为题。

“汉文,你有所不知。那沈家小姐……喜欢女人。”

“呃……”许宣倚着床沿而坐,听到方元夫的话之后,有些惊呆,后脑又在床栏上磕了一下,这一下有些重了,他皱着眉头伸手轻轻揉了揉,有些迟疑道:“百合?”

“什么?”

“哦,没什么,这个倒难办了……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许宣有些奇怪,沈家既然敢嫁女,方家也有娶之过门的意思,那想来沈家小姐喜欢女人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算得上是秘辛了,方元夫怎么会知道?

“咳……还不是师妹,硬拉着我去瞧了几次,无意中撞见这些事情。”方元夫话语中透着幽怨以及无奈,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对了,和令狐楚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师妹知晓。依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保不准会出事。”

“人间有真爱,人间有真情啊……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沈家小姐的癖好,以及方元夫的苦恼,眼下说起来许宣是爱莫能助了,只能出言安慰几句,叫他相信爱情云云。

方元夫眼下确实不太好过,这些事情躲地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的。他现在还能做些微弱的反抗,但是无论如何,他是方家子孙,这些事情家中既然做了主,最后终究还是要按照家里的意思办。不过好在方元夫已经有些习惯了,说起这些来也只是觉得有些尴尬,倒不至于太过失态:“眼下还是以科考的名义搪塞一番,不过这并非长远之计。到时候若是科场失利,就再无回旋余地了。”

许宣闻言笑了笑:“接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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