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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1592-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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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速去。”
朱翊钧点头允许。
刘黄裳离开之后，朱翊钧想起沈一贯等人还被押在外面，顿时恨得牙痒痒。
被软禁的半年多里，朱翊钧做了三十多个他亲手杀死沈一贯的梦。
当时自己不是在皇极殿被废黜的，但是现在回到皇极殿里，他立刻就能想起当时的情况，想起自己茫然无助的时候，想起赵志皋和宋应昌与自己诀别的时候，更想起自己被废黜时的屈辱。
身为皇帝，被臣子废黜软禁，朱翊钧的心中是如何的愤怒也是可想而知的。
“刘顺，把沈一贯骆思恭和萧大亨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他们。”
朱翊钧下达了自己恢复自由之后的第一道命令。
第九百四十二章 不过是交易罢了
朱翊钧下达命令之后，刘顺立刻遵命，前去安排，接着朱翊钧又要房守士和孙承宗分立自己的左右，似乎是还有点后怕，想求个心理安慰。
被五花大绑的沈一贯、骆思恭和萧大亨三人很快就被刘顺带人押了上来。
三人的表情也不尽相同。
沈一贯是满脸平静，眼神也很平静，古井无波，似乎看穿了尘世间一切喧嚣一样。
萧大亨是满脸死寂，好像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想法了。
骆思恭满脸泪水，哭得很厉害。
事实上之前刘顺突然发难的时候沈一贯也是最平静的，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样，萧大亨还反抗了几下，被狠狠打了几拳之后才老实，骆思恭反抗的最激烈，拔刀就是干，结果被三五个锦衣卫高手一起拿下。
他们对被骆思恭带上死路扣上叛徒的帽子这件事情非常不满，随着萧如薰进展的顺利，锦衣卫内部对骆思恭的怨气越来越大，普通锦衣卫成员都在谋划着要干掉骆思恭了。
刘顺率领的两百人全部同意配合刘黄裳干掉骆思恭，以求取一条活路。
骆思恭却还以为自己能掌握住锦衣卫的情况，虽然他很清楚沈一贯也把手伸进了锦衣卫，但是他相信沈一贯不能动摇他的根基，可是动摇他的根基的不是沈一贯，而是他自己。
失去抵抗能力之后，骆思恭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想起自己的万贯家财，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享受的那些，他难受到了极点，又对自己走上这条路感到后悔不已，又悔又恨，所以忍不住的痛哭失声。
相比之下沈一贯平静多了。
他只是没想到很被他看好的刘黄裳居然是策划这件事情的人，更不知道就是刘黄裳为他敲响了丧钟。
看到坐在御座上的朱翊钧，沈一贯无比的平静，他默默的看了看朱翊钧，然后低下了头。
“老臣沈一贯拜见陛下，请陛下恕老臣不能行礼。”
朱翊钧冷笑了。
“朕可不敢让沈阁老行礼，如果让沈阁老行礼的代价就是要朕退位被囚禁，那沈阁老还是站在朕面前最好。”
沈一贯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在后悔吗？”
朱翊钧发问。
沈一贯摇头：“老臣不曾后悔，只是在反思自己犯了多少错误。”
“你废黜皇帝囚禁朕，你死到临头还不后悔？”
朱翊钧对沈一贯怒目圆瞪：“满肚子的诗书礼仪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孔夫子教过你要被叛主上吗？！”
“此事皆由陛下起，若陛下不想着发动兵变对付臣等，臣等又如何会先下手为强呢？”
沈一贯开口道：“历朝历代如我等这样的臣子何其多也，但是把我等逼到这一步的，陛下还是第一个。”
“放肆！造反居然还有理？你们欺上瞒下，私吞国帑，堂堂国库居然没有你们一个家有钱！大明的税收被你们吞吃了多少你们自己都数不清！就这条足够将你诛灭十族！”
沈一贯正面对上了朱翊钧的怒火。
“这不就是皇帝所需要的吗？”
“你说什么？”
朱翊钧瞪着沈一贯。
“皇帝要的不就是我们贪污受贿，好有把柄落在手里，就能顺利操控我们，谁不听话就用反腐将他拿下，不仅得到了实惠，还能得到名望，更不用付多少俸禄，历代帝王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太祖皇帝做的更是一绝，古今罕有，这才迅速得到了名望，稳固了大明的根基，这些事情陛下不会不明白吧？”
朱翊钧没说话，手背上青筋暴起。
“陛下不会真的以为那些俸禄只要足够让我们吃饱穿暖就够了吧？陛下难道真的认为俸禄只要让人吃饱穿暖人就满足了？饱暖思淫欲啊！吃饱穿暖就自然而然会需要其他东西，可这个时候却发现手上没钱了。陛下，我们是官，官者，管也，为陛下牧民，手握一方职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凭什么陛下会以为我们不要钱呢？只够吃饱穿暖的钱如何能满足人？永远也不会满足人的，不管是官还是民！永远只想要更多更多。陛下只是想握住我们的把柄，所以只给那么些俸禄，却给我们无数贪污的便利，这不就是在鼓励官员贪污吗？可是陛下啊，贪念是没有止境的，只会想要更多更多，收不住手的！陛下用这样的权术驾驭群臣，群臣傻吗？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吗？愿意心甘情愿成为陛下的棋子吗？陛下，你如何以为群臣不会反制呢？皇帝有权术，群臣也有应对之法，天下从来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天下……”
“住口！”
朱翊钧怒喝道：“你们如何贪污朕不想谈论，但是兵权无论如何都不能旁落！你们谋夺朕的兵权，阻挠皇帝掌兵，究竟是什么居心？！”
“朝堂斗争罢了，陛下，历朝历代朝堂斗争哪有停息的？皇帝也希望朝堂斗争，这样才能维持平衡，维持自己的地位，只是当年，英宗皇帝失手了。”
沈一贯语气略带嘲讽：“一百多年了，习惯成自然，这已经是规矩已经是惯例，是整个大明朝赖以维持运转的关键所在，陛下却想要将之打破，这要的不只是臣一个人的性命，否则，臣怎么会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
朱翊钧气得浑身发抖。
“看起来，你并没有为你所做的一切忏悔的意思。”
“再来一遍，臣如果处在这个位置上，依然会做出同样的事情，这是陛下所逼迫，臣不得不迎战。”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朱翊钧咬牙盯着沈一贯。
沈一贯正面迎上：“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放肆！”
朱翊钧一伸手指向沈一贯：“你的权位是朕给你的，你居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臣凭自己的努力考上科举，又靠自己的机敏在朝堂生存，陛下何曾施以援手？到后来陛下任用臣，难道不是为了想利用臣？一说到底，君君臣臣，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不论是老臣，还是萧如薰！都是一样的！”
沈一贯似乎什么都不管了。
这让朱翊钧更加愤怒。
“放肆！沈一贯！你该死！刘顺，把沈一贯拖出去，斩首示众！诛其九族！”
“是！”
刘顺听得满身冒冷汗，赶快派人将沈一贯拖了出去，拖到外面找个地方斩首。
沈一贯留在大殿之内的只有一阵狂笑之声。
房守士听得暴怒不已。
孙承宗听了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至于萧大亨和骆思恭，朱翊钧也没有审问和发泄的力气了，他被沈一贯气坏了。
直接下令拉出去杀人了。
第九百四十三章 要完蛋了？
累，是真的很累，朱翊钧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有史以来遇到自己这种情况的皇帝又有几个呢？
又有几个能处理妥当呢？
不仅累，而且心里还有点乱。
“陛下，沈贼疯言疯语，陛下不可轻信，萧季馨一心为国，南征北战不辞辛劳，沈一贯狼子野心，如何能与萧季馨相提并论？陛下无需担心。”
房守士仿佛是看出了朱翊钧心里所想的一样，想要为萧如薰说几句话。
他也是很欣赏萧如薰的，可不愿意看到不好的事情发生。
朱翊钧看了看房守士，笑了笑。
“房卿且放心，朕没有那样想过，朕只是太累了。”
房守士又看了看孙承宗，给孙承宗使了一个颜色。
“陛下，那陛下先在殿中休息，我二人为陛下守门。”
房守士带着孙承宗到了台阶下对着朱翊钧行了一礼。
“也好。”
朱翊钧没有拒绝，房守士便带着孙承宗缓缓退下。
大殿内再次剩下朱翊钧一个人，他靠在御座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他需要一点时间理清思路，平复自己的内心。
房守士和孙承宗出去之后立刻指挥兵马将无关人等清理出皇极殿区，派兵严加看守，然后就在殿外广场上等待萧如薰的到来，而萧如薰也在前来皇极殿的途中。
顺便派兵把整个宫城围住了。
宫城里的那些皇族们显然还没有离开，当然也无法离开，都被沈一贯看得死死的，现在沈一贯完蛋了，萧如薰打算接手沈一贯的成果，最重要的是朱常洛，居住在乾清宫的朱常洛。
刘黄裳不止一次来到乾清宫了，对这里他还是比较熟悉的，所以，在建议萧如薰派兵封锁各宫宫门出口不使一人漏网之后，他又带萧如薰往乾清宫走。
萧如薰派自己身边亲卫负责看管内宫，尤其是那些内宫女眷们，让素质最高军纪最好的亲卫负责看管这里，将太监宫女全部赶到宫里面然后封锁宫门，等他的命令。
内宫大为混乱了一阵之后，很快就被萧如薰的亲卫们掌控住了局面，大量太监宫女本来想乱窜，结果全被关进了各个宫当中，西六宫和东六宫等重点敏感区域完全被控制，李太后居住的慈宁宫也被重点派人守住。
萧如薰把周曜留在了这里，让黑鸩负责把这里的人员名单统计一下，重要的皇族和不重要的宫人分别统计一下，以后萧如薰需要用到。
之后，萧如薰越过了坤宁宫和交泰殿，直驱乾清宫。
眼下乾清宫内，除了朱常洛之外还有四个人，分别是朱常洛刚刚结婚迎娶的小皇后和两个小妃子，加上朱赓。
朱赓是在今天上午抵达了乾清宫，带着一队家丁来到了乾清宫，要保护朱常洛的安全，他也见不到沈一贯，又因为担心朱常洛的安全，所以把家里的十来个家丁武装了一下带到了宫里面来。
入宫一看，果然宫中大乱，跟外面相差不了多少，朱赓用自己的官职收罗了二十多个逃难的宫中禁卫，让他们加入自己的队伍一起去乾清宫保护朱常洛。
眼下偌大的乾清宫里面除了二十多个内侍之外，就只有这三十多人的武装力量可以保护当今的皇帝朱常洛和他的三个女人了。
说来也是讽刺，沈一贯似乎知道和朱常洛比起来朱翊钧更加重要，所以干脆就放弃了朱常洛，只想把朱翊钧掌握在手里，朱常洛在沈一贯看来已经没有价值了。
连锦衣卫都不派去保护朱常洛的，萧如薰开始攻城炮声隆隆之后，乾清宫人四散奔逃，一派末日王朝景象，本来就在做缩头乌龟的朱常洛更是六神无主，原来还敢和小皇后在床上排遣自己的恐惧，现在可没那份心思了。
人家都开始攻城了，那留给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朱常洛惊恐万分，小皇后和两个小妃子更是被吓得面如土色，夫妻四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好在朱赓带人前来护驾，才稍稍让朱常洛安心了一些。
“朱……朱师傅，萧如薰他……他不会杀了朕吧？”
朱常洛虽然得到了朱赓的保护，但是心里依然没底，他知道他和萧如薰完全是站在对立面上的，萧如薰只支持他的父亲，而他则不被承认，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十有八九是要被废黜的，但是在此之后，自己能保住性命吗？
朱常洛现在已经不敢奢求其他，只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活。
这话一说出口他的小皇后和两个小妃子就更是吓得面色惨白了，本来就是被抓到宫里面来的，结果却莫名其妙的当上了皇后和妃子，锦衣玉食的伺候着，好不容易适应了生活认了命打算享受这样优容的生活的时候，却被告知——
要完蛋了？
“陛下，还请陛下放心，萧季馨秉持忠义之名，绝对不会伤害陛下，老臣可以保证，就算萧季馨丧心病狂，也有老臣可以保护陛下，陛下还请放心，老臣绝对不会让陛下受到伤害！”
朱赓非常同情朱常洛，他知道朱常洛本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心里也存了一份替沈一贯赎罪的心思，他更清楚朱常洛保不住皇位，一定会被废黜，但是之后的命运如何，他总要和萧如薰争一争。
此时此刻，萧如薰已经带兵来到了乾清宫北门，看到了朱赓安排的守卫，而守卫们看到了黑压压一片杀气腾腾的士兵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直接就被吓尿了，丢掉武器就往回跑。
“这里就是乾清宫北门了，陛下，请。”
刘黄裳在前带路，萧如薰点点头，跟着刘黄裳往里面走。
不得不说，这宫城还是非常不错的，建筑非常优美，凝聚了中国古代最优秀的一群匠人们的全部心血，看成是中国古代建筑的一件巅峰之作，以后就算不拿这里做首都，这里也不能荒废，要遣人好好守着，时时打扫，现在不住，不代表未来不住。
北京的地理位置之优越毋庸置疑，只是眼下实在不是他的首选。
进入乾清宫内，一眼望去是一片萧索，零星看着几个屁滚尿流使劲儿逃跑的人，萧如薰一点兴趣也没有，指挥军队很快将宫殿群包围起来。
萧如薰应该是来过乾清宫的，曾经被朱翊钧秘密召见的时候，走小路来到过乾清宫，只是当时是晚上，看不太真切整个宫殿的外貌，现在看起来，还真是不错。
恢弘大气，依稀还可以感受到当年永乐大帝的豪情壮志。
但只是依稀而已。
朱棣要是知道自己的子孙后代如此无用，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感受。
第九百四十四章 你就是太聪明了
萧如薰很快就站在了乾清宫正殿的大门口，望着这座宫殿，他略有些出神。
不过很快，宫殿门口那边一群面色惨白手持刀刃和镇南军对峙的人就让开了一条口子，一个身着大红袍须发皆白的老者空手走了出来。
应该是这群人的首脑，在保护朱常洛。
居然还有这样的官员保护朱常洛？那是谁？
“陛下，这是礼部尚书朱赓，是在陛下离开京师以后才抵达京师就任礼部尚书的，此人和沈一贯有私交，但是并不太赞同沈一贯的做法，也负责教傀儡小皇帝读书。”
刘黄裳很快就给萧如薰科普了一下朱赓的身份和作为。
看来不是直接责任者，但是作为沈一贯的老乡，显然也是被打倒的那一批人，被抄家是肯定的，绝对的死敌，那么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萧如薰顿时对他失去了兴趣。
而朱赓并不知道萧如薰已经称帝的事情，还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朱翊钧的拥护者和支持者，他决定以同朝为官的身份和萧如薰谈判，同意朱常洛的退位，但是要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秦国公可在？秦国公还请出来相见！”
朱赓要和萧如薰面谈。
萧如薰便走出了人群，在亲卫的保护下和朱赓会面。
“朱部堂有什么事情想说吗？”
萧如薰看着朱赓。
朱赓深吸一口气：“已经发生的事情老夫不想多说，已经做过的事情老夫也不打算抵赖，但是从头至尾，陛下是无辜的，他只是被沈一贯胁迫了，你想让太上皇复位，我没有意见，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对太上皇表明陛下的无辜。”
萧如薰明白朱赓的意思。
“朱部堂的意思我明白，其实不用你说我也会这样做，让他们离开吧，这里我会守卫起来的。”
朱赓看了看萧如薰带来的军队。
沉重了叹了口气。
挥挥手，让自己那几十人的乌合之众放下武器离开了，等这群人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萧如薰挥了挥手。
怦怦怦怦怦怦————
一阵枪响。
五十余人全被打死，一个都没有活下来，然后立刻有人上前处理他们的尸体。
朱赓直接愣住了，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原本护着萧如薰的亲卫就直接上前将他控制住了。
“带下去。”
萧如薰懒得和他继续废话，径直走向了乾清宫。
“萧如薰！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做……”
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
刘黄裳从人群里走出来跟上了萧如薰的脚步。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那傀儡？”
萧如薰边走边问道：“玄子以为朕该如何处置他？”
“臣不敢揣测圣心。”
刘黄裳没有敢说出自己最想说的话。
萧如薰站住了脚步，偏过头看了看刘黄裳，刘黄裳顿时有点紧张。
结果萧如薰对他笑了。
“玄子啊，你就是太聪明了。”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萧如薰继续往前走，刘黄裳愣了几秒钟，立刻迈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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