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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杜里那边儿出油了没有？”秦卫又向孔令伟问道。

“地下两百米，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孔令伟斜眼看着他。“我真不明白。明明知道这么大一个油田，油质也不错，怎么你自己不去搞？”

“干什么都要本钱的嘛。我又不像你孔二小姐，随手就是千把万的英镑……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把余款付清楚？”秦卫搓了搓手指，问道。

“没钱。”孔令伟很干脆地摇头。

“你特地回来，该不是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吧？”秦卫恼道。

“要不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你这种臭脸？”孔令伟冷哼一声，“反正，钱是没有。我跟孔令侃，还有一些股东商量的结果是用原油来换……”

“你当我白痴啊？原油有个屁用？”秦卫恼道：“我又没空满天下找买家。”

“那我可就管不着了。”孔令伟得意道：“你不是有许多朋友吗？你可以让他们试试啊。别的不说，那个陈嘉庚在南洋可到处都有交情，很有威望的。说不定就能帮你把那些原油给卖得一干二净。”

“哼，”秦卫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无非就是想空手套白狼，甚至在背后再阴我一把……这都是我玩儿剩下的。你和你哥如果识相，最好把钱赶紧付清。不然可别怪我翻脸。”

“干妈，他威胁我！”孔令伟突然换了一副受委屈的模样，一头钻进了宋美龄的怀抱。

“秦卫，你就不能和气点儿吗？”果然，宋美龄甚是疼爱孔令伟的传说是真实的。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还是先帮上了自家人。

“夫人，这是原则。”秦卫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犯怂。不然，以孔家兄妹的性子，肯定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蹬鼻子上脸。到时候别说钱，让他再往里倒贴都有可能：“孔二，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找靠山……不就是玩儿手段么？信不信我玩儿死你们孔家？”

“秦卫！”宋美龄脸沉了下来，“你就这么恨孔家？”

“我恨这俩货！”秦卫也不客气起来，一指孔令伟，“明明不是没本事的人，甚至还有些小聪明，却非要走歪门斜道。正大光明的做生意不好么？非得被人说成没有家教才开心？”

“你……”

“令伟打小跟我，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把她教好喽？”宋美龄的脸上阴云密布起来。

“我没有这个意思。”秦卫狠狠地瞪着孔令伟，都是这家伙把局面给破坏了……本来宋美龄就不怎么在意他的警告，现在恐怕连跟老蒋说一声都不会干了。这不是破坏抗战大局么？简直比走私军事物资给日本人还要严重。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火气勃发：“我就是觉得您太过溺爱孩子……俗话说的好，棍棒底下出孝子；也有人说，严师出高徒！我虽然看这丫头不顺眼，可我也承认，她很聪明，胆略什么的也不缺，当然如果她愿意的话，机会也不会少。可是您看看她现在在干什么？搞起了这些鬼蜮伎俩……这像是国家最高领导人家的子女么？是领袖家族所应该表现出来的模样么？”

“秦卫！”

凡事都怕摊开来讲。

有几个人敢当着宋美龄的面说她教育孩子教育得不好？没人！再恨孔令伟的人，惮于老蒋和宋美龄，还有孔氏一家的面子，当面的时候也只会说孔令伟聪明，或者孝顺什么的……说别的？惹得大人物不高兴不说，孔令伟本身也不是好惹的。何况，又有几个家长愿意别人说自己家的孩子不行的？

可孔家跟秦卫的矛盾那是整个重庆都知道的事情。孔令伟跟秦卫之间的矛盾也有许多人知情。宋美龄当然也是其中之一。虽然很喜爱孔令伟等人，可宋美龄也很清楚，当初的事情确实是孔家不对。要是有人敢朝她下杀手，不用她自己还击，老蒋、宋子文、孔祥熙就能先让那人灭族。而秦卫的力量显然也很大。险死还生，却没有动用背后的力量朝孔家下死手，其实已经很卖她和老蒋的面子了，最后还把那么大一个油田卖给了孔家，就算要的钱多，也等于是主动示好了……可孔家的表现却着实小家子气了些。扣着余款不给不说，还想直接用原油给抵了……她虽然对商业不怎么懂行，却也能猜出孔令侃和孔令伟这两兄妹不怀好意。否则秦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般情况下，这家伙可都是与人为善，罕有主动交恶的。

“你跟令侃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宋美龄心里很不高兴。她猜到孔家兄妹有诡计是一回事儿，可别人直接当着她的面指出来又是一回事儿……可问题是，孔家两兄妹是亲戚，秦卫是外人。只要不是不讲理的家庭，被人找上门，第一时间肯定都会先问责自己的孩子……宋美龄也脱不出这个俗套。何况国民政府借重秦卫的地方还多，虽然生气这家伙的直白，也只能先照顾一下对方的情绪。

“干妈，我们没有什么打算。就是看国内缺油，打算在云地那边儿建一个炼油厂……”孔令伟叫起了撞天屈，“这样的话，原油一运到云南，立即就可以炼化成汽油。偏偏这个家伙，还以为我们是想昧了他的钱……他这根本就是小人之心！”

“炼油厂？”

宋美龄诧异，秦卫则心里一揪。

“我们跟美国的雪佛龙公司签了协议，我们将杜里油田的石油大部分交由他们销售，而他们则要替我们在云南建一个炼油厂！干妈，我跟孔令侃可全都是为了国家考虑，绝不是某个小人想的那样想搞什么诡计，不想付钱什么的……”

孔令伟使劲儿地挤着眼睛，可惜总不见掉下一滴泪水。可即便这样，秦卫也知道自己中计了……这死娘们儿，一开始就在设计他。

第219章免费打你

孔祥熙在出任国民zhèngfǔ高官之前就身家百万，这百万身家是怎么来的？代理的洋油进口生意。那时候的洋油就是煤油，老百姓家里用来点灯用的。孔祥熙发现了这其中的商机，觉得有大利可图，立即就伙同本家的五叔创建了一家公司，在向英商亚细亚火油公司交付一笔为数可观的保证金后，取得了在山西全省经销亚细亚壳牌火油的总代理权。这一招，让孔祥熙从此发迹。

孔令侃和孔令伟到达印尼之后，迅速组织了勘探开采队，不久就从秦卫所指定的地点开采出了石油。秦卫所说的当然是大油田。杜里油田，储量巨大，开采方便……孔氏兄妹一时乐得差点儿找不到北。而就在两人忙活着准备扩建油田的时候，各大石油公司的人也找来了。有英国人，有荷兰人，还有美国人，当然也不会缺了德国人，甚至连rì本人都有。所有人都想把这个油田吃下。如果是在中国，孔氏兄妹占据了地利，自然可以予取予求。可身在国外才知道异国他乡的苦……这些敢找上门儿来的，有谁会在乎他们是孔祥熙的子女？

最好，好说歹说，让壳牌公司在油田占了一定的股份，又把石油销售委托给了雪佛龙，总算把事情摆平了。可两兄妹却觉得自己吃了大亏。怎么办？找壳牌，还是找雪佛龙算账？可别说他们了，对上这些石油公司，蒋介石来了都不是个个儿。要不然，有老蒋等人做靠山，他们也不会被迫割让这么多的权利。可问题是，他们的损失是实实在在的啊。虽然两家石油公司也是付了钱的，但比起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石油收益，傻瓜都知道他们亏大发了，而且他们在国内还有那么多“股东”需要交待……

于是，两兄妹一番考虑之后，决定走父亲的老路：垄断经营。

但不同于孔祥熙只是经营一省的煤油，他们打算把全中国的石油买卖都捏到手里。

这首先要走通蒋介石等人的路子，这对两兄妹来说当然不成问题；各地方的路子，也不成问题；许许多多商人的路子，那更不是问题……他们的前方似乎是一片坦途。但是这其中有一个问题必须考虑清楚。那就是秦卫。

首先；他们欠秦卫的钱还没还。不是不能还；而是不想还。最重要的是；他们总觉得秦卫就这么把油田卖给他们是存着什么不良的心思。当初买的时候；油田没到手；他们可以忽略这些；可现在油田到手了；他们又开始担心了。所以；把欠秦卫的那几百万英镑捏在手里；一方面是防范秦卫可能的手段；让秦卫能投鼠忌器；另一方面；也是想着万一秦卫真的发动了；他们也能减少一些损失。可越是这样；他们跟秦卫的关系就越差。而且油田是秦卫卖给他们的，这家伙手里好像还捏着不只一个油田。万一从中搞什么鬼，他们的计划很有可能就会被迫中断。

怎么办？

孔令侃没辙了。上一回跟秦卫签协议，他都是乍着胆子去的。因为秦卫曾放言，只要他敢在自己面前出现。就一枪崩了他。他虽然笃定秦卫不敢真的动手，可在去酒店的中途和回来的路上他还是很害怕，万一秦卫真的朝他下手呢？他活了小半辈子，可还没人敢对他说过那种话。而不久前，他又听说秦卫派人去上海杀了不少人……听说其中还有一个省主席，一个上海市长。那可是跟战区司令长官同级别的人物。秦卫说杀就杀，连眼都没眨一下……这也就罢了。反正都是敌人。可问题是。传说这俩倒霉蛋儿只是附带品，秦卫派人去上海的本意是救一个小娘们儿……这则消息传到印尼之后，孔令侃发现自己竟真的有点儿害怕那个姓秦的了。

孔令伟很瞧不起自己哥哥那副熊样。

杀个把人而己，她都杀过。何况秦卫还是个将军。以前对上那些将军的时候，也没见你孔令侃怂过啊。那些将军有哪个杀的人比秦卫少了？别的不说，你难道还会害怕戴笠？可比起戴笠，秦卫杀的那点儿人算个毛？

于是。孔令伟留下孔令侃在印尼主持油田工作，自己先行回国。

不过虽然不怕秦卫。孔令伟却也知道不能把秦卫逼到自己的对立面去。因为秦卫可能是整个中国唯一一个不会卖他们孔家面子，而又有实力收拾他们的人了。可只要回国，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绕过秦卫：他们还欠着人家的钱呢。所以，她想先建一个炼油厂，把秦卫拉进来，等双方有了共同利益，她就可以渐渐地把渠道先建起来。而只要把销售渠道弄好了，她也就不怕秦卫了。雪佛龙就是靠着比较健全的销售渠道和较高的价格让她和孔令侃不得不屈服的。

但这中间还有一个问题：如何才能让秦卫老老实实地跟她合作。

直接上门去谈？

就那家伙对他们孔家的态度，不再让人把她砸趴下估计都是客气的。绑了她当人质，再问孔家要账的事儿也不是干不出来。

让宋美龄出面帮忙说服说服？

如果秦卫不卖面子，宋美龄恐怕也没办法。

想来想去，孔令伟悲摧的发现，自己居然只有先受点儿委屈，然后才能稍稍地逼迫秦卫一下。而就这，她也还得借助别人的力量。否则秦卫会很乐意看到她哭泣无助的模样，然后在一边拍着巴掌直乐。

这个想法让孔令伟觉得受到了侮辱。什么时候孔家子弟也要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可为了美好的“钱景”，她只有这么办。否则就只能等到抗战胜利之后，老蒋他们不再需要秦卫……可就算那样，他们就能绕开那家伙了？

认命！

……

“我们以前是没有多少本事，又不屑于做那些小事儿，可现在……总算有点儿能力了，居然还被人当成图谋不轨。姓秦的。你有没有良心？”

事情按照预先计划好的那样发生了。姓秦的果然对他们孔家充满了敌意和提防……这正中她的圈套。而现在，受了委屈，一心为国的孔二小姐开始向宋美龄哭诉……即便她没能挤出一滴眼泪。

“秦卫，我知道你跟孔家之前有一些误会，”宋美龄抚了抚孔令伟的头发，叹了口气：“可令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本xìng不坏，就是跳脱了些，也傲气了些……说到底，就是个娇小姐的脾气。你就算对孔家再有成见。也不能一上来就要打要骂的？”

“夫人说的是。”秦卫也叹了口气。居然没有防备这个死娘们儿。也不想想，没有万全的准备，孔令伟会随随便便出现在他的面前吗？南京和chóngqìng两地，谁不晓得孔二小姐什么脾气？她的报复心可是很重的。

“令伟他们要用原油跟你交换，也是一片好心。成本价总比你拿着钱去买别人的高价油更省？何况这也是为国家省钱。”宋美龄又道。

“是。”秦卫只有点头。宋美龄说的明面儿上没错。可问题是。按照协议，孔家要付给他的是英镑，可把原油拉回国内……他不仅要多费一道手续，最后能得到的恐怕就只剩下法币了。没错，法币在南昌会战和桂南战役之后，不仅越发稳定，还有些稳中带升的势头。可那只是国内。国际上有谁愿意收中国的钞票？那东西可不保稳，指不定哪一天就成了废纸了。可就算知道又怎么样？直说法币不行，还是要英镑？那不是打老蒋的脸，打宋子文的脸么？私事上摊开来讲还好说。大度点儿的，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公事上摊开来讲，许多时候可就是真得罪人。就像外交，私底下再怎么恶心龌龊。面儿上也是光洁溜净一片，谁敢摊开来讲？那还不世界大乱？

“算了。”看秦卫态度不错，宋美龄的脸sè也稍缓和了一点儿，“我知道你也是气令侃。说起来，那孩子也确实让人头疼，我大姐太溺爱了。不过现在看来还算是比较识大体……在云南建炼油厂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还行。我也是外行，最好找些专家问问。”秦卫道。

“这样也好。”宋美龄点头，“那这事儿我就托给你了。反正你跟那些大学的人也熟……”

“可我还有那么多事儿……”

“不就是rì本人可能再次发动进攻的事儿么？放心，我会转告委员长，提醒他小心的。”宋美龄道。

“好，我负责找专家。”秦卫无奈，“不过话说好了。辛苦费还是要出的……孔二，你可不能仗身份让人打白工。这可会给委员长和夫人丢脸的。”

“你放心，姑nǎinǎi不缺那点儿小钱。”孔令伟瞪眼道。

“胡说八道！”宋美龄轻拍了她的背一巴掌，“什么姑nǎinǎi？嘴上没个把门儿的，难怪招人气。”

“……那我就先告辞了。”

秦卫起身说道。他心中此刻满是失望……宋美龄的态度让他很灰心。这女人就算会把他的话转告蒋介石，估计也不会下太大力气劝说，甚至可能只会单纯的转述一下而己。这跟没说又有什么两样？他又不是没跟蒋介石提起过。不仅如此，居然还要帮孔令伟那三八办事儿……想到这里，秦卫就觉得自己有些犯贱。这种事儿可以找别人来说嘛，何应钦和白祟禧都可以，实在不行，戴笠也可以嘛，至于亲自跑一趟？这下好了，事儿没办好不说，还惹了一身sāo。

……

“chóngqìng有专家么？”

秦卫带着一身郁闷离开了黄山别墅，可没想到孔令伟居然也硬要跟着一起来。不让她上车，这娘们儿就一枪打爆了轮胎……这下，秦卫就只有上她的车了。

“chóngqìng的专家多了。”秦卫黑着脸，他现在很后悔出门没看黄历：“不过最出名的，还是那些不做贵小姐却非要做混蛋的‘专家’。要不要介绍你认识认识？”

“我眼前就有一个，不用介绍。”孔令伟还口一击，“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我回来之前，其实已经跟雪佛龙商量好，他们的专家很快就会到了。”

“那太好了，我正好省了一趟。”秦卫拍手，又一指车门，“你可以下车了。”

“这是我的车！”

“你把我的车弄坏了，不用赔啊？”

“我打坏东西从来不赔。”孔令伟轻哼道。

“那我应该向你学习！”秦卫看着她，“明天我就派人去打孔令侃，不会打得太坏，也就是断掉几根骨头……对了，你身上痒不痒？我也可以打你，免费哦……”

第220章甩掉

“你只要打得过我，随你怎么动手。”

孔令伟对着秦卫不停冷笑，手也捏成了拳头，跃跃yù试。

“那个……我今天心情不好，别惹我。”

“你心情不好？我刚从印尼那个乡下地方回来，还没歇口气儿呢，就被你骂了一顿，还被你说成没家教……你还敢说你心情不好？”

……

秦卫很想揍孔令伟一顿，可问题是他真的有可能打不过这娘们儿，而且这娘们儿还带着枪……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可孔令伟摆明了就是冲着他来的，一路上得卜得卜的不停，让他本来就极度不好的心情也越发的烦闷。

“你知不知道你只要往人前一站，就能让天地变sè？”秦卫把自己缩到了车后座的一角，“混世魔王大人，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厉害？……知道？知道就别乱出来吓人嘛。你这是犯罪，而且还是蓄意的犯罪，懂不懂？”

“既然不找专家，你现在想干什么去？”孔令伟不理他。这女人在回国之前就想好了这一招。秦卫说话太气人，认真起来更能气死人。唯有不招不架，只当清风拂面才能确保自身不出问题。当然，这只是装的……实际上她已经恨不得想要掏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