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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第3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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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并不看那些情报,他选择自己来看一看苏牧这个人。

时间的概念对于他来说实在很模糊,特别是入定的时候,虽然避着眼睛,但他还是听到了院子外头九步开外的老槐树上,躲藏着的那对师徒,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

“他在打坐?”

“你觉得他闲着没事干,千里迢迢从蓟州跑下来,就为了在你家院子打打瞌睡?”

“偷袭真不管用?”

“你好歹也是武道宗师,偷袭就不觉着丢人?”

“可我是你乔道清的徒弟啊,乔道清的徒弟,偷袭能多丢人?这不是咱老乔家的传统么…”

“笃!”

“你用什么打我的头!你别打我的头!”

“笃笃!”

“……”

罗澄虽然闭着眼睛,但却真真切切“看”着这对师徒,他的嗅觉听觉以及灵感,组成了一张无形的网,能够将方圆之内发生的细微之事“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很微妙,无法说清道明,那些画面就这般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如同亲眼所见,更如同身临其境,仿佛他就在这对师徒的头顶上。

“他好歹是我师兄,我一身本事都是他教的,你给老道说偷袭,不打你还打谁!”

“不然怎么办,就这么走进去,跟他笑着打招呼?师伯您好啊,最近胃口还行吧?尚能饭否?”

乔道清扬起手来作势要打,但还是忍住了,从槐树上跳下来,按住刀柄,朝苏牧说道。

“你打头阵,我给你压阵,先过去探探底。”

“你为什么不先去…”苏牧不情不愿地跳下树来,轻声抱怨道。

“我硬功夫底子不如你啊,你像疯狗一样,谁见了都怕,再说了,他是我师哥,我先动手难免有些不敬啊…”

“你才像疯狗!你全家都疯狗!他还是我师伯呢,我就这么合适大逆不道的角色?”

这或许是苏牧和乔道清相识以来,废话最多的一次,但他们却很享受这样的对话,就好像临死之前,在弥补他们已经错过的那些师徒该有的温馨瞬间。

然而在下一刻,他们同时闭上了嘴巴,苏牧右手握住左腰的刀柄,左手按住右腰的剑柄!

乔道清并没有太多的动作,却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只要伸手,就能够将苏牧护在身后。

院落外的小花园里头,老槐树轻轻摇摆着枝叶,像一个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的老痞子。

罗澄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看着苏牧,乔道清看着他,三个人保持着诡异的寂静,唯有寒风在轻轻呜咽。

三人都没有太多的杀气,平平淡淡,与其说要以死搏杀,不如说更像一场阔别已久的相聚。

“师兄…”

“师伯…”

乔道清和苏牧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尽量保持着呼吸的平缓和声调如常。

他们都是同门,身上同样有着各自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高深莫测,很神秘,也很吸引人。

乔道清就像一条冬眠的王蛇,冰冷却又致命,不知何时就会窜出地穴,发动攻击。

仿佛他身边的草地都变成了腐烂之地,散发着致命的毒气,而他却是微光之中一条阴魂。

而苏牧则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像展翅翱翔的鹰隼,脸上的金印非但不会让他变得阴沉,反而静中取动,越发衬托出他的坦然,显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仿佛寒气都让他驱散,他的头顶是青蓝的天穹,身边是蔚蓝的大海。

至于罗澄,他更像一只千年的老龟,呼吸若有若无,眼睛似睁未睁,龟背上长满了斑驳的苔藓,甚至有鸟雀落在上面,啄食着苔藓,露出龟壳上古朴而神秘的刻痕。

面对乔道清和苏牧的问候,罗澄轻轻吐出一口气,张嘴答了一句:“好…”

只是他的嘴唇刚刚张开,苏牧的刀剑已经出手,乔道清手捏法诀,往前用力一指,背后道剑冲天而起,他却已经抽出腰间的双刀,与苏牧交错着,扑杀向罗澄!

罗澄的外家功夫并不出色,如果不动用内力和气力,便是寻常壮丁都能够轻易撂倒他。

但如果他运气使用内家功法,以他打坐大半辈子的浑厚内力,怕是站在那里被壮汉猛击,都不会伤及半根汗毛!

乔道清和苏牧的问候,固然是发自肺腑真心,但也不妨碍他们趁着罗澄回答之时,一口旧气吐出,新气未济之时,发动突袭!

罗澄也是哭笑不得,早听得他们在树上讨论了大半天,不是说不搞偷袭这一套吗?

你们这是在欺负老实人啊!

虽然有些莞尔,但罗澄也不敢大意,因为他也能够感受到乔道清和苏牧全力攻击之时,那恐怖的威慑力!

第六百五十五章折翼

第六百五十五章折翼

鹰隼张开了铁爪,那尖锐的喙如坚硬的铁钩,毒蛇也出了地穴,如黑色的闪电。

虽然两人讨论之时,都在说这样没用,那样徒劳,又在顾念同门情谊,但发动攻势之后,什么粉包灰瓶毒针暗镖袖箭,竟然一样都没拉下!

然而那只老龟却仍旧岿然,不动如山,他的壳就是他一辈子的精华所在,是他最为倚仗的屏障和壁垒。

无论是刀剑的攻击,还是粉包灰瓶,只要触及罗澄的身体,都会自动弹开,仿佛他的体外有着一层无形的护盾,那就是他的内力外放,在体外形成的炁场!

这可是内家宗师才能拥有的东西,便如同横练外家功夫的顶尖高手会刀枪不入一般!

外家高手修炼的是皮肉筋骨,所以他们会将身上某一部位或者多个部位修炼得刀枪不入,而内家宗师则终生炼气。

只是气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最是考验恒心毅力和定力,似苏牧这般内外兼修,还能够仗着阴阳经的内功心法,能够灌注内劲来增强爆发力和速度就已经着实不易。

他还无法像北玄武和圣教主那般,做到内劲外放,伤敌于无形,便是乔道清,内劲外放也只是爆发式的宣泄。

而罗澄非但能够将内劲外放,还能够保持外放的内劲强度,形成炁场,源源不断保护着自己的身体,甚至能够改变炁场的形态,伤敌于无形,三人间便高下立判了。

也难怪乔道清如此小心谨慎,怀着必死之心来对待这场决战。

只是他和苏牧都没有想过,或许在罗澄的眼中,他们并非必死之人,或许他们之间还有着回旋的余地。

当然了,这也只是罗澄自己的想法,但无论如何,与苏牧对战,何尝不是了解苏牧的一个极好途径?

人在战斗之中会暴露本性,无论他的花样有多刁钻,无论他的心思有多狡诈,总会暴露出他的本性,所以罗澄也是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苏牧的成色。

苏牧的基本功很扎实,这让他想起了自己那十二年的打坐,苏牧的一刀一剑简单直接,没有多余的招式,直来直往,直奔目的,这让罗澄感到很亲切。

虽然乔道清不断在一旁暗算,但罗澄对这个师弟知根知底,或许多年不见,乔道清的实力也变强了很多,但内家功夫是个依赖积累的水磨功夫,罗澄厚积薄发,早已不是乔道清所能抗衡的了。

苏牧的混元玄天剑以刁钻之极的角度,在苏牧转身的那一瞬间,从肋下穿出,却被罗澄二指夹住!

罗澄扫了一眼,似乎想起一些什么来,并未开口,却有声音传入苏牧的耳中来。

“这柄剑配不上你。”

他就像掌控着这个世界的规则一般,道家都说金科玉律,云篆瑶章,先万法以垂文,在罗澄这里,开口便是金科玉律,他说这柄剑配不上苏牧,这柄剑便真的配不上苏牧一般。

罗澄二指稍稍用力,便似把掰断了一根细长冰晶一般,竟将混元玄天剑硬生生拗下半截来!

非但如此,那宝剑的反弹之力传入手臂,苏牧便觉着左手酥麻无力,又被罗澄一指点在手腕上,但听得罗澄再度开口:“这等剑,不要也罢。”

苏牧手腕一麻,半截混元玄天剑便掉落在了地上!

乔道清从后方赶将上来,双刀齐落,罗澄的肩头轻轻一抖,苏牧便被震开,罗澄快走两步,迎上了乔道清。

他便仿佛没有见到乔道清那犀利无比的双刀,竟从乔道清的刀光之中穿梭而过,如同身体已然虚幻一般,举起右掌便按在了乔道清的额头上!

乔道清感受到师兄手掌的热度,心头大骇,慌忙后撤,双刀却硬生生停在罗澄脖颈边上一寸处,似被无形的铁手夹住,如何都无法再前进半寸!

“师弟,你的长进倒是快,然则外道终究是外道啊。。。”

罗澄就如同指点乔道清一般,随意说着,就将乔道清一把推了出去,后者头颅后仰,后背却是凉飕飕一片,早已被冷汗湿透!

苏牧趁着这个空当从后方袭来,草鬼唐刀朝罗澄后颈劈落,后者并未回头,稍稍转身就躲过了苏牧的刀,身影一闪而过,已经捏住了苏牧的右手,左手却是拈住了草鬼唐刀的刀头。

“这唐刀不错,但蛮夷之气过重,是把利器却不是正器,不要也罢。”

苏牧听得罗澄如此说道,陡然忆起适才混元玄天剑已经被其折断,这草鬼唐刀再被折断,可就手无寸铁了!

他慌忙将草鬼唐刀抽出来,然而罗澄却如何都不松手,只是呵呵一笑道:“刀只不过是外器,又何必心疼。”

这般说着,罗澄脸色稍稍变红,苏牧只觉着右手把持不足,唐刀已经被罗澄夺了过去!

苏牧无计可施,便将腰间火铳给取了出来,当机立断就要朝罗澄击发!

然而罗澄将那长刀夺入手之后,那刀便在他手中旋转半圈,他已经握住了刀柄。

他握刀很随意,握住刀柄的末端,就仿佛提着一根桃枝,显得极其轻松写意,而后也不见他如何起势,草鬼唐刀已经斩落下来!

他的动作很慢,但奇怪的是,苏牧竟然无法躲过他的刀!

在他出刀的那一刻,苏牧分明能够看着刀刃的走向,但那刀刃却在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频率在疯狂振动!

就好像他的内力已经将刀刃充满,那刀无法承受狂暴的内力而不断颤抖着,随时有可能断裂一般!

因为那高频的振动,使得刀刃的边缘闪耀银光,只一眼,便觉着罗澄手中并非冰冷的长刀,而是一柄由银光凝聚而成的光刀一般!

苏牧心头大骇,那光刀已经落下,火铳没有太大悬念就被从中切断,而唐刀也就此变成了两截!

罗澄就如同玩弄孩童的壮汉,将苏牧所有赖以生存的手段全都破去,将苏牧所有的神兵利器都毁去,将苏牧所有的底牌都逼出来。

他在了解苏牧,就像一层一层剥开苏牧的保护衣和伪装,寻找苏牧最真实最原本的那一面那般!

乔道清的脑门上还有个红掌印,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竟被罗澄的内力震荡得站立不得!

苏牧刀剑俱断,火铳也被斩断,后腰剩下一把火铳也被罗澄顺手牵羊一般,不知何时就卸了去,眼下他可真是走到了穷途末路!

然而罗澄却没有就此罢手,他快步上前来,朝着苏牧的面门轻飘飘推出一掌。

苏牧知晓他浑身上下都是致命之处,不敢与罗澄对掌,只是疯狂后退。

罗澄不断往前逼迫,看似不缓不急,但速度竟然比苏牧还要快上三分,眼看着手掌就要印在脑门上,苏牧只能朝罗澄的左侧太阳穴轰出一记勾拳!

罗澄想要不断剥开苏牧的伪装,他既然说要看到苏牧的原始状态,就必须是原始状态!

当苏牧的拳头轰过来之时,罗澄的手掌便粘了上来,一把扣住苏牧的手腕,只是轻轻用力,一股热流从苏牧的手腕传入,他的整条手臂瞬间感到滚烫炽烈,“喀嚓”一声,罗澄竟然将苏牧的手腕给折断了!

“嗯!”

苏牧闷哼一声,右膝猛然撞向罗澄的下身,后者却抬脚硬碰硬,苏牧的右脚喀嚓一声,又断了!

罗澄的力度和位置拿捏得妙至毫巅,这两处一断,苏牧的经脉一同被阻塞,内力顿时运转不得!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苏牧无法修复这两处的经脉,一身内功便等同于被废去大半了!

罗澄终于发狠,苏牧却没有退缩,他的一手一脚被断,脸色苍白如纸,却仍旧站了起来!

罗澄似乎有点看到苏牧的本我了,但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废去内功还不够,他要将苏牧的武功也夺去,让苏牧变成废人,变回原来那个废柴的样子!

虽然他已经看到了苏牧的一些本质,但还远远不够!

他要将苏牧这只鹰隼的翅膀和双脚都折断,再将他丢入泥沼之中,看他是否还能保持着眼眸之中那股犀利与睥睨,看他是否还有继续翱翔天际的梦想!

乔道清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他想要起身,却如何都做不到,罗澄那当头的一掌,对他的头脑伤害极大,他的内心充满了悲愤,但手脚身子却如何都不听使唤!

“你要杀我?”虽然心里早已确定了这一点,但苏牧见得罗澄竟然虐待自己,可一点都不像一个师伯该做的事情呢。

乔道清曾经说过,他的一切都是罗澄传授教导的,难道说乔道清的阴毒狠辣也是从罗澄身上继承而来的?

否则这罗澄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

面对苏牧的问话,罗澄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他只是摇了摇头:“现在还不会,还没到时候。。。”

苏牧陡然一惊,因为罗澄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了他那仅剩的一手一脚,看来他是要将苏牧全部的手脚都要折断了!

苏牧的双眼满是血红,额头和脖颈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虽然他曾经受伤过很多次,但这一次,罗澄是要将他彻底变成废人啊!

自己全盛的状态下,联手乔道清,都不是罗澄的对手,如今乔道清倒地不起,他只剩下一手一足,更不可能抵抗罗澄!

“还不到时候?你觉着折断了我的四肢,我就会跪地求死?”苏牧强忍剧痛,冷笑着嘲讽道。

他确实不会求饶,更不会求死,即便罗澄将他的四肢全部折断,废去他的武功和内力,将他彻底变成一个废人,他也不会求罗澄些什么。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罗澄一定要如此虐待他,难道这只是为了玩弄自己?

罗澄显然看出了苏牧的迷惑,他走到苏牧的面前来,朝苏牧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求死,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自尽而已,现在看来,结果并不算太意外。。。”

他轻轻抬起手来,似乎想按在苏牧的脑门上,然而那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之中。

罗澄侧耳倾听,而后轻声叹息道:“快是蛮快,但还不够啊。。。”

他缓缓站起身来,而后转身,苏牧透过他的身侧,看到院门外出现了一个老者。

这老者须发皆白,身材高瘦,穿着朴素,满身风尘,像是个过路的苦旅,适逢其会,在外头看看热闹而已。

但苏牧很快就有些惊奇了。

因为他能够看到这老者的身材和穿着,甚至于他的发色和胡须,但却如同他第一次见到罗澄那般,对这老者的五官和轮廓,全无半点印象!

“这又是一个传说级的人物!”

第六百五十六章矛盾之战

对于周侗的到来,罗澄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因为他知道周侗虽然跟他一样老了,但周侗却很快。

如果说乔道清是蛇,苏牧是鹰,罗澄是龟,那么周侗则是一条猎狗。

与罗澄的超脱不同,周侗积极入世,素来都认为光阴如金似玉般珍贵,人生在世,最怕蹉跎,便是每时每刻,都要绷紧了来过日子。

说他是一条狗,并非侮辱这位武道大宗师,他一直想做一条忠犬,不过并非朝廷的忠犬,而是百姓的忠犬,是大汉后裔的忠犬。

他在这方面从来都不缺乏野心,所以才想要组建一支由武林高手构成的大军,妄图借此来收复燕云。

武将在大焱没有半点地位,这已经是众所周知之事,而草莽绿林中的武夫更是低贱下作,被视为暴乱的根源,为朝廷所不容。

在这样的背景下,周侗竟然想要组建武林大军去收复燕云,不得不说他实在太过天真了一些。

即便朝廷呲之以鼻,但他还是没有放弃,他的御拳馆享誉天下,培养出了许多豪强,虽然这些豪强称不上英雄,但绝对是一个个的好汉子。

这也使得他成为了大焱武林精神领袖一般的人物,在江湖中享有极其崇高的地位和声誉。

他和罗澄可谓一明一暗,一快一慢,周侗是阳光下的武林盟主,而罗澄却是黑暗之中的领袖,周侗积极入世,想要为百姓做事实,想要践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罗澄却飘然出世,高高在上,虽然同样享受着百姓们的崇信,却与百姓有着一道天地一般的鸿沟。

周侗生怕时间不够用,恨不得将睡觉的时间都用在自己的理想和事业之上,而罗澄却看淡红尘,无为而治,顺应天道,冷眼旁观。

他们是不同方向的两个人,却都跑在了自己方向的最前端,这两个极端的巅峰强者,终于在今天相遇了。

苏牧的手脚已经被折断,经脉阻塞,气血不通,但六识清醒明朗,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周侗那烈日一般的光大,反观之下,罗澄更像夜里的冷月和星辰。

周侗的脸上写满了忧国忧民,那沧桑仿佛承载着大焱百姓的痛楚,仿佛他将所有百姓的苦难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卸下来一般。

他与罗澄都已经是见识过沧海桑田的老人,并不需要太多言语的交锋,因为他们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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