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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尽汉歌-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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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得现今这般狼狈落魄,石秀却是死也不会回乡的。
  这就是那楚霸王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心情。在如今的时代里,这般出门做生意折了本钱,不愿回乡的人多了去。石秀只是其中之一!
  但是人可以不回乡,但却要继续的生存啊。石秀有一身武艺,过人的气力,几年来奔走南北,也可以说是有点见识的,且他在羊马上也多知道一些皮毛,比如能看出是否有病,会瞧马口。
  只是石秀是要脸面的人,他昨儿还是个小老板,现在就要沦落为打工仔,如何拉的下面皮来?
  筹措了几日,石秀几番打马市外经过,却还是没有跨进去一步。直到这日他从路人口中听到一个消息,却是有那新到的南面豪客,要招揽通熟马匹之人,也就是俗称的马倌儿。
  这个职业很适合石秀。凭着石秀这几年积累下的经验,还有他能力挽一马的力气,毫无疑问的被收纳了下,彼此签了字据,订下了六月之期。
  如此石秀便寻到了新路,开启了自己的新生活。先是随那管事的,在城外租了块地,做马场。接下半月时间,就见一匹匹马儿被送来。以石秀的眼光也能看出,这些马儿,全是一等一的健马。且数量超出想象的多。
  本以为东家共招揽了三五十人做马倌儿,是要贩运一二百匹马儿南下,可眼下场地里储备的马儿怕是有三百匹了。
  杨林今日才彻底走通了那田大官人的门路,拿到凭据,这才有空闲亲自来马场看一看。结果他发现,自己竟在马倌儿中看到了那日吉祥客栈里掉头离去的汉子了。
  石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是万想不到自己竟然给一……卖力。他心里呕火,可一时间却也寻不出一个恰当的词句来定位杨林。
  首先他晓得这杨林是新到蓟州城的南面大贾,甚至可能都是南面军将手下的大都管。看看他手底下的人物,眼神如刀,精悍有力,举止坐卧与常人有着明显差异,怕不是那幕后军将打军中选拔出来的健卒。
  那这显然与姚琛不是一路人了,更多是有生意寻到那姚琛的头上。如果眼前的这笔交易落到姚琛的手中,这厮可就要发大利市了。
  石秀想到这儿,心里也是哀叹,自己的命怎的没这般好?
  “小可杨林,江湖人称锦豹子。早年也曾在蓟州厮混,现已在南面寻了去处。听闻石秀兄弟武艺高强,最好打抱不平,人唤作拼命三郎。如此义气,叫小可闻之而心神往之。都怪小可当日有眼不识真好汉,叫那姚琛赚了个大,今日特请壮士来酌饮几杯,到此相会,结义则个,亦是赔罪!”
  石秀是个好颜面的人,一听杨林如此说话,真真是礼遇他,心中的怨气立马便消了去。盖因此事儿本就不碍杨林的罪过:“哥哥大名小弟亦有耳闻,只是近年不听哥哥名号传扬,原来是有了归处,此大幸。今日得见尊容,这般礼待,又蒙赐酒相款,实是不当。”
  杨林本不怎么把石秀放在心上,盖因为这江湖传言多有不实,这石秀只走商路,从未现身绿林当中,现虽是落魄,却也没到走投无路之地儿。而他自身上担负着山寨的重任,却不敢因小失大。当日错过了就也是错过,只不曾想两人这般有缘,竟在手下做个马倌儿。可如此他却更不会泄露半点有关梁山泊的言语了。
  彼时人马到了济州,有梁山泊大队人马接应,这石秀如果愿意上山,那就一同带了去么。这期间有的是时间观察他,如真的义气,真的武艺高强,届时做个引荐,也是自当。
  看了马场后,杨林就带着两名亲卫直奔饮马川。那地儿处在辽宋边界,环山绕水,也是个逍遥的好去处。那邓飞见了杨林,大喜过望;听了杨林来意,自把刚刚上山的玉幡竿寻了来。这孟康自从杀了提调官,便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安身,已得年久。却也是刚刚入伙饮马川,聚集起了二三百喽啰快活!
  众人吃酒中间,杨林就在筵上说起陆谦豪义无双,梁山泊仗义而行,除暴安良,许多好处来;众头领同心协力,八百里梁山泊如此雄壮,中间宛子城、蓼儿洼,四下里都是茫茫烟水;更有许多军马,何愁官兵到来。只管把言语说他两个。最后叫那火眼狻猊说的心头火热,直言愿意上那大寨入伙。
  如此那杨林缺欠的人手就也自是全了。偌大的饮马川,也有三百来人马,财赋有十余辆车子,粮食草料不算。这般来,两相一加,人物皆便齐全了。
  五月里天上的太阳正是火辣,杨林却吆喝着人马南下去。来时的三千两黄金花去了六成,余下千多两金子,却是有钱也买不来马匹了。再多些来,就触到官府的底线,到时候田大官人的牌子也不挡用。
  陆谦收到杨林派人回来的信报时候,时间已经是五月中旬末。
  这时候他的两只眼睛正一只盯着那大名府伍,另一只瞧着晁盖晁天王的。
  入云龙公孙胜是水浒中很扯的一个人物,陆谦很想看看他这个入云龙,现下时是否还会去寻那晁盖来做那一笔大买卖。
  转眼再去一旬。
  大名府里的李四已经接连传出不少消息,比如那梁中书的的确确是行了十万贯的大礼。只是这笔礼金却非是那梁中书一人所担,而是大名府不少大小官宦家族,一同向蔡京供奉的。
  原因何在呢?
  盖是出在今年的科举之上。
  对于两宋时候的官宦世家,书香门第,士绅等等,科举是维系家族富贵、权势、荣耀的最重手段。但凡能进士登科及第,那于一个家族来就意味着后继有人。
  而今年的科举,三月里榜取特奏名尽是一千又五十七人,其中四等以上者五百一十人。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一榜取了一千人。话说那秦桧就是这一年被取中的,且名次很高。
  在宋神宗时,赵宋朝定第一、二等为赐进士及第,三等为赐进士出身,四等为赐同进士出身,五等为赐同学究出身。那第三甲就可试衔知县【不是七品。在唐宋,七品官挺大了】,第四甲试衔薄尉,第五甲判司薄尉。这老赵家这般大方,可以想象北宋为何会冗官了。
  大名府不少家族在今年时候掺和进生辰纲来,显然是事出有因。那李四在大名府早听了满耳朵的科举之事,是人就知道原因何在。
  此等不义之财,取了自然无碍!
  十万贯金银珠宝,可不是个小数目。够山寨三五月耗用了。而且谁又敢保证那真就是十万贯?放做陆谦是那家主,为了叫后人里有的出身,多少钱也舍得去。就像后世的“学区房”,这不都一个道理么。
  更重要的是,这钱财来的容易啊。
  那梁世杰使人打着幌子要暗走生辰纲,实际上却悄悄派心腹以马车运出了大名府,而后走水路前往东京。李四早吩咐人盯紧了四门,拿到了确切消息,报到陆谦的手中。这简直就是天赐横财,不取来他都亏得慌。当下就叫阮小七带着他选出的水军弟兄,前去河北。
  这个时候陆谦又拿到了杨林着人再次递回的消息,那玉幡竿已经寻到,还多赚了个火眼狻猊邓飞。这邓飞江湖上传言他多吃人肉,实则尽是假的。杨林在信中解释了这等事儿,却是知道陆谦的‘秉性和脾气’。邓飞如果真吃下那人肉,陆谦绝不容他。
  此外就是写到了石秀,直言此人武艺却是不凡,江湖传名也不差,倒是个好汉。却是想要做个引荐,赚石秀上山。
  陆谦看了嘴角直咧咧,但也乐意看到石秀上山。虽然这石秀在他看来也估摸不明的主儿,然原著上也没甚劣迹,除了他和那杨雄,杀得那潘巧云好不凄惨。那动刀的也是杨雄!
  按照道理,这石秀一身武艺,宁愿打柴为生,为不去干劫道掠货的无本买卖,这人是有着一定底线的。但只怪施蛰存的《石秀》写的太叫他记忆深刻。而他合伙杨雄杀那潘巧云那一段,也着实叫前世的陆谦看着不舒服。是,潘巧云该杀,21世纪都还有情杀呢。自己偷情还挑拨离间,以现下时代背景,如此毒妇的确该杀。但再恨,一刀砍死就是,那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上,取出心肝五脏,挂在松树上,着实叫当初看书的张乾懵逼,以至于魂穿陆谦了,想想也心里那啥。但是想那武松杀潘金莲,卢俊义杀贾氏,割腹剜心似乎是水浒标配。
  不过看杨林在信中于那石秀的描述,这人的身世来历也历历在目。倒比他脑子里的老印象,打柴为生形象多了。看杨林说他做了两年生意,将他叔父剩下的本钱尽数赔光,还开罪了不少人。
  陆谦笑说石秀绰号,拼命三郎么,脾气自然不好,能做的好生意才怪。所以说,性格真能决定命运。而他叔父既然去北地贩卖牛羊,本钱必然不小,不可能因为他叔父一死,就本钱全光蛋了,沦落到打柴为生……
  问题就在于这拼命三郎愿不愿意了。


第158章 生辰纲来了
  六月初一,非是大的节日,但望夏新麦,在北方还是有那么些热闹的。特别是鲁西南与豫皖交界处,百姓祭祖、上坟,焚香燃炮,祈求秋季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济州府城内来往的车马甚是热闹,时迁坐在车中,那头就如泼浪鼓一般,不住东西摇晃,真是目迷五色,银海生花。
  到了王定六店里,在内间泡了一碗茶,坐下看时,酒店里人来得不多,疏疏落落的。时迁见时辰尚早,就要到别处走走,被那韩伯龙一把拉住,道:“少停一会,就有那厮儿到来,你且坐着,不要性急到各处去乱走。”时迁只得坐下。果然,不多时,就见一生的白白胖胖的三十上下人进的店来,那王定六急忙迎上去招呼。
  “二位头领,那厮就是府衙里专门驯养信鸽的人,姓陆,名一个爽字。”就这么一点信息,并不废王定六太大的周折。陆谦瞧他始终寻不到会驯养鸽子之人,便叫他转个路子,去探听那张叔夜处是甚人物在做这事儿。陆爽就也水落石出,却是张叔夜并不怎看重与他,无甚遮掩,自然叫王定六得手。
  王定六店里那说书人在整个济州府都是一绝,这并非陆谦有什么诀窍传于他,他对于说书却是一窍不通,有狗屁的可传授的。可陆谦虽然不能传那说书人诀窍,却能给他带来些非同市井流传的段子。
  梁山的山寨学堂里有那被‘请’上山的蒙师,这些人自然没什么真才实学,可他们都能认得字写得字来。陆谦就要他们对着那史书记载,编撰一些人物篇章,还有那《神仙传》、《列仙传》里的人物故事,拿出来张冠李戴,融合荟萃。如此虽上不得台面,可是对区区一说书人来讲,却足以叫他扬名济州府城了。
  王定六店里的说书人都与他签订有官契,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绑定在了店中。
  如此开始时还不显眼,几个月沉淀下来,却已经叫王定六这处望北楼名扬济州城了。这固然会让王定六的危险性增高了,可如此也能探得更多地消息,接触到更广的层次。这点风险王定六岂会不愿担当?
  那陆爽就很是好听说书,听得称心处,拍手叫好。怕是任凭他人来与说话,耳朵也未能听见。时迁本不需要下去走一遭的,但他坐的煎熬,韩伯龙就允了他。那转眼就捏着一物上来,却已经轻易便得了手。“却是要烦劳哥哥了,稍后取其家小后径直出城便是。”
  此物却是交给那王定六,由他着人去赚那陆爽家小。
  小半时辰过了,陆爽施施然的站起身,在桌案上留下茶水钱,悠悠的朝外走去。那店门外路口停着一辆马车,韩伯龙人就等在里头,在陆爽人要走过马车时候,那车头闪过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扬声向陆爽道了一声:“请官人留步,我家郎君敢请官人前去结识一番。”
  陆爽半点警惕也无,许是以为光天化日之下吧,看到那小厮掀开马车车帘,毫无防备的就踏了进去。那第一眼看到韩伯龙那大块头时候,察觉的有不对。这等人物,怎可能是富贵人家的郎君?且他并不认得。但韩伯龙大手已经拿下来,那陆爽丁点声音也没发出,人就被打晕了去。那方才的小厮跳上马车,架着马车就奔出了济州城。
  到了晚上,张叔夜府邸犹自没任何察觉。盖因为鸽子粪臭,那陆爽一家住在张府最偏远处。
  时迁先蹿进了陆家,其内老小已经尽被王定六赚到了城外。时迁用毒药混进水里,但凡是鸽子饮了水,神仙也救不回,却是要把饲养的鸽子全部毒杀了。梁山上有的是购买好的鸽子,就等着陆爽来驯养,此处的鸽子却留不得。
  可是张府除了陆家的鸽子,还有那后宅里的鸽子,却是一些驯养好了的信鸽。时迁进陆家时候就见其墙边有一堆干柴,齐了屋檐,便先爬上了柴堆,然后悄无声息的跃上了房顶。
  时迁辨了方向,就朝府衙后院潜去。这北宋的官儿可不比朱明时候的官儿苦逼,后者为了显示自己清廉,那是无人敢修缮官衙的,但北宋时没这‘风俗’。可见北宋的儒生比之他们的后辈来还有那么些廉耻。
  济州府衙的屋顶,都是泥浆麻屑砌合的厚瓦盖,时迁又身轻灵便,手脚利索,以此没有大的声响传出。走上屋顶四下张望,见正中一所地方,灯光照耀,直射入半空,将屋脊周围的树木山石楼阁,都映了出来。便是弦管之声,就在那里发出来。
  显然那便是张叔夜处了。
  时迁看定了方向,在屋顶上顺了重重屋脊,向那光亮地方走去。眼看相去不远了,眼前却隔了一条长巷,长巷两边都是泥鳅脊圃瓦盖的院墙,颇不好立脚,且伏在两间屋子的瓦槐里伸头向巷子里看时,就见有两盏纱罩宫灯,引着一对男女向前走去。那男子约有三十岁上下年纪,头戴纱帽。身穿着宝蓝色长袍,面目看不十分仔细。但听那相扶他的妇人道:“今天父亲恁般喜欢,相公好酒量,也吃的多了。”
  “今日尽是高兴。那青州的慕容知府是宫里头的慕容贵妃的哥哥,他愿意襄助我府,实乃天助我也。青州人马众多,且有勇将霹雳火秦明,配合着我济州人马,那窝草寇如何是敌手?”
  时迁还在想,在这州府官衙里,兀谁唤那父亲称呼的?这岂不是张叔夜那厮的儿子、儿媳么?却保不准就是自己的‘恩人’。错非那张伯奋、张仲熊里有一个拿棍重伤了刘唐,要那阮二哥去建康府向请安道全,自己如何能入伙梁山?却不想转而就听到了如此消息。
  时迁有心拿出手弩来,一箭收了下头人性命,却又怕误了山寨事。他与韩伯龙此行济州府城的目的有二,一是赚走陆爽一门;二是把张叔夜手中的信鸽尽数弄死。现今又探得这般消息,可不能有半点的疏忽。
  犹豫再三,时迁没去下手。别说他担负‘重任’,他本身就是个偷儿,不是刺客。天性上就只愿意来无影去无踪,而不想被官府堵在城中,全力缉捕追杀。
  望着这对男女去远了,时迁转身回来,见右边院落里有架紫藤,顺花架柱子溜了下来。挨墙踅过了长巷,对面一个海棠叶的窄门,正接着迥廊。踅进门,立刻爬上迥廊的盖顶,踏上屋脊,绕过了那座灯火辉煌、笙歌缭绕的院落,后花院已在面前。
  却还有一道院子来相隔。时迁溜到屋檐下,从腰后取出那扒钩,钩实了,两手抓住绳索,身子猛地向上一蹿,作个打秋千的式子,倒荡回来时候,脚尖向上,身子倒翻来,两脚平空一勾,挂住了屋檐,一个鲤鱼大打挺,人便站在瓦檐上。
  如此动作,他轻身功夫便是再好,却也免不了发出响动。要知道这里是知府衙门,侍女奴仆众多,当下就听人惊道:“什么东西响?”
  却见那星月光亮映照着一片幽深,斜斜照射着,地上有两个淡淡的人影,正贴走廊上的柱子。时迁当即摒住呼吸,将身子贴在房顶。
  有个女子的声音低低答道:“今夜官人大宴群宾,饮酒来的畅快,这里怎么有人来,定是谁喂养的花狸猫。”时迁便喵地作了一声猫叫,悄悄在屋顶上爬开,离远了才回头张望,却见那对狗男女又搂抱在一处,亲亲热热。
  作为一个贼偷儿,时迁夜走豪门大户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这种龌龊。便是那少爷亵庶母的,贵妇养小厮的,也自见过。若是兴致来了,还能添一把火,乐得看那富贵人家丢人现眼。
  但是近日却非是旧日。顺着屋檐往里走,好不容易听到那鸽子声,速速把事儿做了,就急忙折回了王定六店中。那自然是与王定六说到了青州的消息,彼此面上尽染上忧愁。
  时迁在王定六处略作歇脚,便连夜缒城而出,与那韩伯龙在水边汇合。一船人连夜赶回山寨不提。
  只说现今的陆谦,目光看着面前一脸兴奋之色的晁盖,还有他身后那一脸微笑的智多星吴用,和一个身高六尺有余,头绾两枚鬅松双丫髻,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背上松纹古铜剑。白肉脚衬着多耳麻鞋,锦囊手拿着鳖壳扇子。八字眉一双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胡的高大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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