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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尽汉歌-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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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刘韐身为东京留守,却始终瞧他不上。
  前些日,刘韐夜间巡查时候,捉到牛邦喜正与几个亲随喝酒做赌,勃然大怒,当即重责牛邦喜五十军棍。
  这还权记下了五十棍。因为城外贼兵犯境,当务之急是提兵抗拒梁山贼。这才权让他一遭来。不然一百军棍非打的牛邦喜三五月不得下床才是。
  牛邦喜颜面尽是,深恨之。
  小人记仇从早到晚,但偏偏他们却从不在自己的身上寻短处。
  约有四更附近,残月未上,繁星满空,夜色昏暗,旷野天低。
  一道黑色影子从东水门缒城而出,行动悄然,半点无有惊动他人。只有步履声卜卜触地。张六回头打望,东水门上一处处火把照明,隐约看到女墙后的人影子,城上并无动作。
  他迈开脚步向着朝阳门外奔去。与巡哨的梁山军士卒相撞,被一路送到陆谦驻地。见到陆谦就张口爆出一喜讯:“小人谍报司张六有禀大王,东水门守将牛邦喜愿打开大门,放我军破城。”
  披衣而起的陆谦听闻张六报说后,睡意登时全消,“牛邦喜?!”先就一愣,继而大笑。
  “牛邦喜,牛邦喜……”这厮可是当年高俅的心腹,殿帅府里的要人。“我自以为他早死乱军中,不想如此好命。”
  “大王明锐,那正是此人。当初这牛邦喜仗着是高俅心腹,行事多有不端,如今因前事不得刘韐的欢喜。前夜,刘韐巡夜抓到了他的短处,狠狠责罚一通,叫牛邦喜在手下军士面前颜面尽失。张三哥哥见机便叫人投书于这厮,后者深恨刘韐,积怨爆起,愿意打开城门,放我军破城。只求事后能保全自家小命。”
  陆谦大笑道:“此事简单。破开东京,他便是我军的有功之臣,嘉奖他还不及,岂会为难?”却是想都没想此事有可能会是圈套。实乃牛邦喜在他心中就是如此的人物,真正的小人。而且即便是圈套,这也值得一试。
  这些日子里他都能清楚的看到,城头宋军兵丁青壮,士气日益低落。便是没有牛邦喜,他也要强攻一波。谁叫洛阳城中的赵官家至今还按兵不动!既然如此,那边索性拿下东京城来。
  这般却有了这等消息,就好比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来人,请秦将军前来。”
  两日后的正午,东水门绞盘响起,沉重的铁闸被铰链带着升高。陆谦把手一挥,霹雳火秦明与赤面虎袁朗引着一千亲卫军甲士,人皆着宋军战袍,乘坐数十漕船,直向东水门投去。
  一切都进展的那么顺利。牛邦喜没有鬼。
  但是在陆谦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那富国仓中,东水门守军营地。在牛邦喜部任职参军的邓肃,对于东水门处发生的一幕就一无所知。
  今日风吹得凉爽,闲来无事,邓肃便取上一本笔谈闲书,翻阅着打磨时光。另外有几个军中书吏也无不是如此。
  城外贼兵犯境,留守司的刘相公叫人各司其职,恪尽职守,以保皇都安稳。他们只能俯首听命,日夜待在官署,以免撞上拗脾气的刘相公刀刃上。
  但这里实则半点事情无有。
  东水门又非朝阳门,无时无刻都有差事要做。东水门外则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半个贼兵。水路闸门一落,安安静静,实叫人乏味的紧!
  他们这些读书人虽然是在军中任职,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军兵。以邓肃而言,乃当初官家西迁时候主动留下的太学生。为刘韐编入军职时候就不情不愿,其对军中关切便由此可见了。早前他还紧张两日,毕竟东水门距离朝阳门不远。现在,旧态重发,每日里只窝在富国仓,看书以消磨时光。
  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和吵闹声,邓肃不满的放下手中的书本,稍后又疑惑的望着外面,难道今日里自己真就碰到了紧急军情?但听外面军士有问道:“徐都头?你怎来了?”他应该牛邦喜在城头执勤才是啊。
  邓肃听到徐都头三字脚步更快了两分,这是军中之人,莫不是城外真的有贼兵杀来?
  “邓参军,参军,牛邦喜那贼子反了,他反了。”徐都头一见邓肃,如同寻到亲人,立刻高声叫道,如此内外军士、官吏尽是呆住。
  “谁反了?”邓肃没发现自己说话声音都已颤抖。
  “牛邦喜,牛邦喜反了。他已经打开水门,放了梁山贼兵入城。东京,东京……”徐都头说不出话来,神情想要哭,但是欲哭而无泪。
  事实上这一刻不仅是他一个想哭,在场很多人都想哭,可很多人都流不出泪。
  应该说他们对东京外城失守是有一定准备的,怕就是刘韐心里都晓得东京外城难守。不然他干嘛费心费力的将粮食军需都搬到内城去?
  “快,快。点火,点火——”邓肃的声音都变了,尖锐如同女子。但为时已晚。轰隆的脚步声已经在富国仓外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无数惊呼声。
  大队宋军士兵水涌一样向内里开进。为首之人乃牛邦喜手下一得力走狗,二话不说,挥手将在场所有人等尽数缉拿。
  梁山军兵不血刃的突破了外城,为首先锋秦明没去包抄朝阳门,而是沿着汴河一路直奔内城。
  此刻刘韐正在入睡。
  但东京城内布置有重重街垒,折彦质更提兵在内城东南的南角门一带巡哨。看到一支精兵直冲过来,当下便喝问住了。秦明便也不再遮掩,挥起狼牙棒直冲折彦质打来。
  两边兵马杀声大震,唬的朝阳门处正吆喝军伍,以备城外虚张声势的梁山军弄假成真的折可求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内城的刘韐则第一时间被儿子刘子羽唤醒,待听说梁山军已神鬼不知的杀到内城南角门了,整个人瞬间当机。他之前很多的布置都是在为了外城被破后,内城可继续抵抗而做。但现在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外城被破的消息还没传到他的手上,那内城就‘先’岌岌可危了?
  “荒谬,荒谬。”刘韐气的满面涨红。旁边刘子羽恨声道:“父帅,贼军自东南角而来,定是牛邦喜那狗头通敌卖城。”
  紧急披挂的刘家父子,引着一队人马就向着南角门奔去。
  途径大录事巷的时候,一蓬突如其来的弩矢,贯穿了刘家父子的身躯。
  便如没有想过外城还‘没破’,内城先就岌岌可危了,刘韐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是如此死法。
  护卫亲军忙将父子俩掩护起来,然刘子羽已经当场丧命,刘韐胸前被两支弩矢贯穿,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濒死之际,刘韐直用目光看着儿子尸体,“恨,恨,恨啊……”


第404章 人心之险甚于山川
  朝阳门外。梁山军上万甲士列阵,铁甲刀枪,寒光耀眼。忽的,那东京城城头上本就有慌乱来的守军,一下更变成了无头苍蝇。
  鲁智深哈哈一笑,对身后诸将说道:“必然是东水门处已得手,叫这城上的撮鸟尽丧了胆。”如此扬起方便铲,振臂高呼:“儿郎们。东京城已破,城中已经大乱,大伙儿一并上前厮杀,将士们效力建功,夺下此地。”
  一呼出而万声应。
  梁山军气势如虹,先登人马抬起简易长梯,就直冲朝阳门去。身后大批的弓手掩护上,箭矢如雨般落在守军的头顶。
  城头,折可求却目光望着内城的东南角仰天长叹,“非俺不愿为朝廷卖力,实乃此战必败。”他还是留取有用之身,待日后重整兵马了,再来为朝廷效力,方才正途。
  当下,折可求引数百府州军沿大道直向内城奔去。那内城东南角处的厮杀,必然有他那侄儿。而他这般一逃,直叫整个朝阳门的军兵丁壮折了心骨,若是顶梁柱石倒塌,士卒们尽数丧胆,去就全一哄而散了。
  大股的梁山军跟着逃兵的屁股后杀进,沿途的街垒不堪一击,内城也如薄纸一般被一捅即破。
  东京之战于拖拉中开场,就又以闪电般的速度落下帷幕。这城中说起来也有两万余兵勇,更有各方编组的无数民壮,却全然没派上用场。
  而后,陆谦方才知道,那刘韐父子竟然在前往城墙御敌的时候遭人伏击,尽数遇难了。
  “这是何人所为?”就他所知,张三的禀报里可没此事。震惊、吃惊、匪夷所思,种种情绪在他心头荡漾。这要不是张三所为,那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暗中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这父子俩死的干脆。亏俺铁牛还想着活捉这鸟官的。”黑旋风对刘韐父子遗体只瞥了一眼。拍着旁边立着的张三肩膀比了个大拇指,“不想,倒是叫你抢了先。”李逵真心赞叹道,这般精细活他可做不来。他黑旋风的风格是,我好便好;不好,我使老大斧头砍他娘!
  过街老鼠闻声却都要哭出来了,这真非是他的手笔啊。张三好容易策反了牛邦喜,立下一大功劳来。却因刘韐父子的死,让印象分在陆谦那里大打折扣。“李大哥何来打趣小弟。这厮父子的死可非俺勾当的。”他倒是这般想过。
  李逵闻声一呆,“不是你的手段?那,那……”
  “那就是哥哥在城中另有布置。”黑旋风翻着眼珠子,只见白不见黑。
  陆谦在用茶水,看着李逵作趣,面上尽是笑容,可猛地听到如此话,却好险没给噎着。“你这黑厮。”说话不经脑子。这般话听在了谍报司耳中,岂不以为陆谦不信任他们了。
  叫陆谦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李逵乖乖闭上嘴巴,在秦明身侧站定。
  “加亮以为是何人所为?”半晌的思索,陆谦眼中的惊诧疑惑慢慢化作了玩味。便是秦明那火爆性子的人,此刻也多少有些明悟。鲁智深这等粗中有细之人,更是化作满脸厌恶。
  吴用捻着胡须,笑道:“大王心中已有成见,恐就是鲁大师、秦将军也猜了个七八。”不是张三做的,也不是陆谦做的,那还能有谁?
  “洒家就是不明,这东京城危在旦夕,那等撮鸟不齐心协力守护城池,却此时射杀刘韐父子,又能得甚鸟好处?”鲁智深说话中鼻孔都大了。刘家父子遇袭之事,既然非张三所为,非陆谦所为,那便好圈定范围了。而深思之,叫鲁智深大起厌恶。
  “哈哈,大师傅乃直爽人,不晓得那些贼鸟官的腌臜心肠。以学生之见,恐就是因东京城危在旦夕,那守军内部人方才为之。此因果有三。”
  “第一就是这神臂弓。眼下固是兵荒马乱,可神臂弓为军国利器,市井中偶尔见得一两具倒还好说,如此之多却非官人莫属也。第二是刘韐父子之行踪。必要知道的清楚,才能在途径处埋伏下弩手一击毙命。如此岂可是寻常人?再有就是如此之目的。刘韐一死,守城兵马群龙无首,必然是个大乱。于我军言自是大大得了个便宜。然于他们言,也是大大得了便宜。若我所料不差,这遭混乱了,定会有不少官员趁机逃脱出东京城去。”
  “那刘韐可是赵宋之死忠,他若活着,即便是城破之时,也怕是容不得有人临阵脱逃的。人心之险恶,便就是如此啊。”此遭事情,彼辈人非是助力陆谦好事,实乃自救也。
  刘韐一死,内城中便多处燃起火来,整个东京城守军大乱。混乱中有不少官员携带家眷逃出了城去,但更多的是从内城涌到了外城来。
  偌大的东京城内外百多里坊,以梁山军之兵力,是无力搜索整个东京的。
  历史上的金兵打破东京城后,不也是一样没有深入城中么。是熟知城内各类情形的赵宋,自己搜刮城内的金银粮食牲畜,送到金人手中的。那些达官显贵逃入百姓之家中,只要行动严密一些,不要是大张旗鼓的跑来,几便是安全了。
  而如果是守军内部‘倾轧’,倒也无怪乎张三从头到尾被瞒在鼓里了。但天下人却不这样看,必然会将此事按到了梁山泊头上,这口锅陆谦是背定了。
  “这倒没甚。某这一路走来,手上沾染的人命多了去了,再添上刘家父子也不当紧。”陆谦对这个不以为意,还宽容的划出一块宅院,以叫刘氏眷属安置。纵然对方眼中尽是刻骨恨意。
  只是……他却有些担忧此类事于益都重演。制式弓弩于古代任何一朝一代都是民间之禁忌,原因何在?就在于此。这种事情很叫人忌讳不是?
  陆谦也担忧那天头顶上忽的一蓬弩矢飞来,把自己扎成刺猬呀。
  以至于他都忽的生出一念,这谍报司也当分家了来。一对内安保,一对外侦探。这却是大事,陆谦此间事了,要与朱贵等好好商量一番。
  这场中真正郁闷的乃是张三。
  ……
  东京外城东北,一处远离军户驻地的民居中。三十状岁的刘益穿着一身普通短装,大步走来。这人生的高大,足足有六尺长,膀大腰圆,顾盼之间满是煞气。
  身后是数个身材壮实的私兵,他们一样穿着短装,但手中握着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兄长。”
  走进后院,就见不大的庭院里人来人往,但却鸦雀无声。墙角处肃立着几个握着兵刃的私兵,隔壁的院墙里还传来了马的声声长嘶。
  刘豫一身寻常小市民装扮,束手立在正屋门前,眼睛无神的看着天空,耳朵在细细聆听着。
  身后的正屋中,已经被仆人收拾妥当,几把椅子罗列两边。
  看到兄弟来到,刘豫的眼神始闪过一抹亮光。兄弟二人四目相对,一交而过。
  刘豫转身走回屋内,在上首的主座坐定,院内众人一番涌动,连唯一一个身穿劲装的汉子也进到屋内乖乖的对着刘豫见礼。
  这些人里有刘家的仆人,也有王时雍、宋齐愈这两个正经进士出身之辈,这却是‘逃亡’路上撞到的,原来筹谋里可没有他们。还有那个纠纠劲装汉子。此人姓候,单名一个亮字。是内城西北天梁门守将侯明的弟弟。而刘豫就家住紧挨着天梁门的咸宁坊。
  刘家仆人见礼之后纷纷退下。堂中只留刘豫兄弟、王时雍、宋齐愈,还有那侯亮。
  “几位,贼人临城,命悬一线。我等今朝事儿大,一丝一毫皆关系你我身家性命,绝不能有疏忽大意。是以,这家丁武事绝不能有疏忽,刘益!”刘豫稍微拔高了声音,叫着。
  “请大兄吩咐。”刘益忙应声道。
  “我以你提举武事,先将手中家丁尽数托付于你。你日后要严查周边详细,不可疏忽大意,不可莽撞行事,须知道你的一举一动皆关乎诸人之安危。”不知道的还以为刘豫是在调兵遣将,实则眼下这波人就是螺狮壳里做道场。说着刘豫一指那劲装打扮之人:“侯亮,你且随我在此一并安顿来。”
  刘益如何有不听他哥哥的道理,张口就应了下。王时雍、宋齐愈两家家丁只是普通汉子,毫无一点的珍惜,亦张口允诺。只有那侯亮,顿时一股无名火直冲心头,他脸色涨红,怒哼一声,是万没有想到刘豫一靠口就“削”他兵权。真是岂有此理,那十名弩手可是他哥的心头肉。
  “好你个刘彦游,这般时候来夺爷爷的兵。莫不是失心疯了,做这等白日梦。”亏得他大哥还说这刘相公是好人,如今看,真是瞎了眼睛。
  见汉子如此说话,刘豫并无意外。冷笑,说着:“侯亮,你不服吗?”
  “哼,我大哥只要我配合你,却没有说要我从你,这夺的是我家的兵,我还要服你么?”
  王时雍、宋齐愈两个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前一刻里,彼此还亲密无间,怎的眨眼就要翻脸?
  刘豫眼光无波,笑道:“我与你兄侯明素来较厚,今朝城中事变,你兄长危难之际要你引兵前来护持,本官是不胜感激。但你这厮不听教诲,如此时候还一身绫罗劲装,生怕惹不来目光瞧看。可见性格失之稳重。且放纵手下家兵,毫无约束,使之一路上多有调戏婢女妇人之事。若不加管教,恐还要再生出更大事端。我等在这儿亦隐藏不几日光景,便会引来贼兵剿灭,沦为阶下之囚。”
  王时雍、宋齐愈两个本来无措的面容,随着刘豫一番话到来,立刻化为了坚定。他们坚决支持刘彦游,侯亮这等粗鄙武夫,素行事狂妄,断不可容他放肆。
  “刘益。”刘豫厉声一喝,“还不速将他拿下,送入地室。”
  刘益顿时应命,门外的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丁也进了来,数人一拥而上,架起侯亮往厅外拖着。后者此时才清醒过来,拼命挣扎着,还要大声叫喊,但刘益哪里会给他机会,早一把堵住他口了。
  如此这厅堂上就只剩下了刘豫和王时雍、宋齐愈。这两人中前者刘豫还有熟悉,为兵部下属甲库令史,后者却实无甚印象。问之才知道,乃太学留守诸官之一。
  两人对于刘豫果断解决了侯亮这一祸害,不仅不以为惧,反而是大加赞好。
  三人坐而论道,褒贬时政,谈论时局,一时间说的投机。那侯亮就仿佛真的无有这个人一般。而至于侯明,那又是谁啊。


第405章 说宋江
  濠州便是凤阳,后世朱洪武的老家。而如今这儿,却只是大宋诸多军州中很普通的一个。
  自打它被宋江攻取,濠州城内外的百姓数量就在不断流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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