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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尽汉歌-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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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哧……啊……”入肉的声音,以及垂死、惨痛的尖叫传来。
雨点般密集而下的箭矢,就像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打磨锻炼,时刻都在磨砺着城头兵壮的神经。是一波更强过一波的扣问,不停地敲打在守城兵壮的心头。
面对着箭如雨下的情景,没有真刀真枪干过的民壮,免不了的会心慌意乱。这就仿佛是后世热兵器时代,那些初上战场的新兵一样,他们听着那密集的枪声就胆战胆寒。
如今也是这般。
密集的箭矢和死伤之人凄厉的惨叫叫他们人人胆裂,个个心惊。
都不用甲兵正式攻城,城上的军民便立脚不住,纷纷倒退。城头上王定准备下的滚木礌石和灰瓶金汁全做了无用功。正自乱哄哄地,陆谦大笑着把手中马鞭一指,后阵那些抬着长梯的降兵们蜂拥上前去,再之后就是一干头领引带着的亲卫营甲兵。
这般厮杀直叫胜得轻松如意。待到梁山军杀上城头时候,大势已不可逆转。
大军杀入城中,当下陆谦和众头领都入县衙,见一干丁壮将一文官一武官拥到,却是城中青壮见势不妙主动擒拿了鱼逃走的知县和王定,是唯恐梁山泊生恨,烧杀抢掠做来。亦是痛恨王定无端捋虎须,引起刀兵。
那知县早早的软了骨头,一味求饶。王定却是怒目挺立,不肯下跪,腿上吃打了几棍,方被强压跪下。陆谦喝道:“你这贼厮,无故生事,害人害己,还有何说道?”王定破口大骂道:“我为官军,彼是草寇,官军杀贼天经地义。只恨这遭失机,被这班奸民变乱拿来,没有说话,只拚这颗脑袋!”
陆谦哈哈大笑,“好个贼厮,这般时候了还做大言。如非你功名心切,要踩着俺梁山泊做光,朝城何遭此劫难?汝行此妄事时,便就不想着一遭事败,城池破时,只怕免不了满城屠戮,万户遭殃。为你一人功利生这般的是非,屈害良民,时到今日尚有何颜面存活于世?”当下就喝令推下去斩杀了。割下头来,悬挂衙前示众。
如此又推上那知县,陆谦便问众百姓,这官儿政绩如何?百姓齐说:“不好不歹,如那庙里的木胎泥塑。比了前任官,还算是个善人。”
这般一说众人还有甚不解的?就是个庸碌无为的糊涂官罢了。但便是如此不折腾百姓的庸官,如今天下也是难得了。
“恁地只是个庸弱的官儿,杀之无益,饶恕了罢!”便喝左右松绑,叫那知县得了性命,抱头鼠窜而去。陆谦又打开仓库,取出积储的钱米,散给满城穷苦百姓。一干厮杀中有死伤的亦都做了抚恤,虽然他心底里并不怎么甘心的。但是“大局”为重不是?老赵家在民间的影响力还是不可小觑的。
当是叫那朝城家家感激,户户称扬,齐说梁山泊义士恁地好,倘得常年在此,我们反能过一点好日子。待到陆谦叫军押解战俘缴获,拔队出城,这儿的许多百姓反而扶老携幼,出城观看,称颂梁山泊纪律严明,秋毫无犯。似乎先前死难在城头的百姓就都不是他们朝城人了……
第269章 凄惨曾头市
不提梁山泊主力,只看豹子头引军屯于高唐,闻报说凌州兵马杀来,却也不气,而只是叫军兵退出高唐,向着孟州退去。谁叫那出兵青州的杨志都已经转回到了齐州西境的长清。后者为梁山泊三路分军征途之最,一遭大名府得手,陆谦就叫人火速通报杨志,叫起连夜撤军。那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乃是个真小人,梁山泊大军不来,他是万不会去自寻麻烦的。东平府上下更是怯鸡一群,只被过境的杨志所部吓的浑身胆颤,哪里又敢真的欺上?倒是叫杨志顺风顺水,如是在无人之境里般,轻松退至长清县。
此地与高唐、孟州两地正是一等边三角,林冲打高唐退去孟州,侧面有长清的杨志掠阵,自以为高枕无忧。却不想大军行到半道,忽听探马来报:“背后人唤马嘶,杀声动地。有那一起人马,打着官军旗号,急追赶来。”
豹子头听了好不动怒,火眼狻猊更大叫道:“老虎不发作,猫儿也来骇唬人,俺们索性不走,看他怎生?”全程打酱油的云里金刚宋万也气怒着叫道:“这班畜生瞎了眼珠,敢来撩拨老爷们,且送他一齐上阎王殿去。”
林冲于梁山大寨里,近来年月屡战屡胜,早就将地方禁军看不入眼中,此刻攥紧了手中长枪,说:“既然彼辈人不识得好歹,我等且杀了一阵再说。”他豹子头就算是要撤退,那也是大摇大摆的主动撤退,如是被官军追赶,岂不是扫了梁山锐气,灭了山寨的威风?
当下再着两人快马通报对岸的杨志去。
豹子头与邓飞引着一营马军,如风驰电掣一般,着地卷来。那史文恭正与曾涂、曾密领五七百精兵前来追赶,魏定国与曾索、曾魁则稍后督掌三千军士,留单廷珪、苏定和曾升引兵千余驻守高唐州。
史文恭全副披挂,胯下一匹良骏。平西一望,远远地尘土起处,约有五百骑飞奔前来。当下喝止住士卒,鞭梢一指,队伍中就有那军健们上前,个个脚踏硬弩,手拽强弓。这等军器却不是曾头市可有的。
在彼辈军健之后,才是曾头市丁勇。数十骑簇拥着史文恭、曾涂、曾密,稍后是小五百健卒,这些却是曾头市丁勇中的骨干,不同于那般临战了方被召集起的民丁,他们却是若军兵一般,常年不愁吃喝,专心作训,打熬身体,故一个个身强体健。
人人都带茜红巾,个个齐穿绯衲袄。鹭鸶腿紧系脚绷,虎狼腰牢拴裹肚。
林冲与邓飞待马军杀奔眼前,看到对面的曾头市民丁装扮,险些没笑出声来。如此装束可不就是当初梁山泊没有换装前的模样。
东阵上只见一员好汉当前出马,正是史文恭,头上金盔耀日光,身披铠甲赛冰霜。坐骑千里龙驹马,手执朱缨丈二枪。此刻高声大叫:“你等是梁山泊反国草寇,我正愁拿不着你去解官请赏,原来天赐其便!如何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林冲大怒,“邓飞何在?”言未绝,林冲马后便有好汉声叫,正是那火眼狻猊,手拈长枪,引领部下一百铁甲马军,飞奔冲将过来。那史文恭胆勇过人,虽是带甲遮护,可怎当得军马一冲?其后的凌州官兵固然射出一波箭弩来,却也不得建功。铁骑冲下,登时四下奔走。稍后那曾头市的丁勇便也是螳臂挡车般,彼辈人只在乡伍间称雄,何尝见识过这等兵势?顷刻间就被铁甲骑兵撞得粉碎。
史文恭与曾涂、曾密是带马就跑,林冲引军直赶过来。如此一番厮杀,恍如砍瓜切菜,是直叫史文恭三人匹马得还。待他三个与后续魏定国部遭遇时候,惊魂方定。曾涂第一个指着西面破口大骂:“呔,每日只说梁山泊好汉英雄了得,原来就是这等的腌臜草寇。”
竟是连单挑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冲阵厮杀。
史文恭头顶的铜盔也不知晓是甚么时候给跑丢的,连发髻都散乱了,披挂上沾染着点点血迹,形象狼狈至极。魏定国看了亦是唏嘘,他可是知晓史文恭的过人勇武的,自负实力不差的他也明白自己断不是史文恭的敌手,却不想今朝这般狼狈。
史文恭三人下去更换了装戎,返回来方说道:“那梁山泊有铁甲马军百骑,甚是威武。不避箭弩刀枪,只一味冲撞来,挡者披靡。”
曾头市的庄丁不可谓不英雄,那小五百人里不少都是随着他们去过北地贩马的汉子,不是没见过刀枪生死的。一个个也都身强力壮。但这又能如何呢?
梁山贼寇的上百铁骑兵分做两排,呼啦啦的冲过来,就仿佛是一道铁犁划过田亩,任是平整的地面都要变成粉碎的土疙瘩,这曾头市看似还不错的庄丁民勇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残兵败将。再没人有一丝一毫的心去抵抗了,随后林冲的四百轻骑横卷当场。
错不是史文恭仨见势不妙,早早掉头了,且武艺高强,保不准还要陷进去一两个。
遭遇了这场挫败,不仅是曾头市的气焰顿消,便是魏定国也不敢再追的急迫了。只是他们忘记了一句话: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豹子头就是一条‘蛇’,先前凌州兵马既已经招惹了他了,那这边就也要承受得住林冲接下的报复。
俗话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豹子的耳朵就能随随便便摸得了?
林冲的记性很好,北地的江湖绿林,他名言武艺恐还在他之上的人物,除了那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外,怕就是凌州曾头市的史文恭了。
故而这斗将单挑,他是不会自讨没趣的。手中握着有数百风样儿的马军,何苦去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夜色笼罩着大地,休看白日里阳光普照,但傍晚一阵风儿起,这晚便就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魏定国已经入睡,曾头市的几个人物也都在入睡,但各人的睡姿却有着不同。那神火将军魏定国是睡在一张床榻上,而史文恭几人却是睡在铺盖上。是以,当一支梁山军轻骑从二百米外猛地奔腾起,那地面的震动一下子就叫史文恭惊醒。
马蹄声,足足数十匹马的飞奔踏蹄声。
别忘了曾头市做的是什么买卖。去北地买马,那可不是平平握握的买卖。史文恭乃至曾家几子警惕性都高着呢。倒是魏定国晚了一大步。
当他冲出帐篷的时候,就看到营垒前方的栅栏和鹿角处,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同时营寨外也点亮起了大片的火光,由那一支支火把连成一片火海,而营垒周遭还有疾驰的马蹄声作响。
营寨里休说凌州兵已经慌乱,就是曾头市的民丁们也恐慌不已。谁叫他们都晓得白日里的那次挫折呢。魏定国怒不可遏,在他跟前玩火,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跟前玩斧头么?
魏定国转身来就要喝令军士镇定,他手下有数百红衣红甲兵,乃是恩养多是的梯己之人。只要这些人镇定的下,整个营伍便也镇定了。
但有的人就是这般时运不济,就在此事,一波火箭忽的从营垒左侧外射来,那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大爆炸就叫魏定国都一时蒙在当场。
却是这厮在凌州练就的五百火兵,个个身穿绛衣,手执火器,前后拥出有五十辆火车,车上都满装芦苇引火之物。军人背上,各拴铁葫芦一个,内藏硫黄焰硝五色烟药,一齐点着,飞抢出来。人近人倒,马遇马伤。
但同样的是,那些硫黄焰硝五色烟药已经被引燃了,遭殃的便就是他们自己了。
此战,魏定国引兵追击,那自是少不了五百火兵跟随。五十辆满装了芦苇引火之物的火车要是被引燃可是相当要命的,更不要说装药的葫芦是铁做的。
豹子头早清楚魏定国的底细,着人打探清楚彼处火车火兵屯在何处,集中火箭,一遭射过去便是。如此果然得手。
那当爆炸发生的时候,魏定国都要懵了。当一辆辆火车相继被点燃,大火熊熊,所有人都知道这次麻烦大了。
曾涂面沉入锅底,此次出兵追击梁山贼,他就没撞过好事。
先前败得那般惨,现下里又输的如此窝囊,只要想来便心中一阵窝火。
林冲披着一身黑皂衣,整个人面容被官军营垒里忽然爆出的烈焰给应的一片火红。他脸色闪过一片喜色,如此果然得手,“真天叫俺建功。”此时此刻任是谁知晓,这一战,稳了。
“冲,冲……”
亲自带引着百十甲兵,豹子头化身猛虎熊罴,一手提着厚盾,一手持着宝刀。推到鹿角,持着重盾合身撞上栅栏,胳膊粗的栅栏也挡不得他三五次冲撞。当百十名梁山甲兵冲入一片混乱的宋军营地后,寨子外引着骑马枕戈待旦的邓飞,彻底放下了心。
听得梁山军一片喊杀,官军中冲出一将来。此子系头戴皂色紮巾,黄绫抹额,两个连环小金钱环绕脑后,身穿皂色的短袄,皂布短打叉腰,系搭膊,胸前一叠连密扣牢扭,外罩一领青色大氅,曳紮起半边,足登一双针紮快靴,跨下一匹乌锥马,手捻三股托天叉,纵马杀上前来。正是那曾家五虎中的老三曾索。
却是那曾索怒气冲天,紫红面皮涨的仿佛充血样殷红,是只管来寻梁山军厮杀。不如此他这满腔的怒气、郁气,便就发泄不出。亦是舍不得那庄丁民勇,要来阻挡梁山军一二。
此辈人皆是他们父子些许年中辛辛苦苦聚拢来的,白日里丢了近五百心腹庄丁已经痛入心扉。这要是再丢了千人,他们曾头市就真的元气大伤了。要知道,此番曾头市点起的庄丁那都是真正的壮丁,二十岁之上,四十岁之下,他们是曾头市的支柱啊。
甚至,曾索这一刻都后悔了。早知今日,他们便不该来趟这潭浑水。
第270章 一切介休矣
曾弄现年尚不过五十,来中原却已有三十年。他早年做皮货买卖,又娶亲曾头市,根脚日深,始慢慢的做起了贩马生意。马匹乃军资,岂是无有根脚之人能触及的?
又因他走海路贩运马匹,一匹匹健马多来自渤海部或是女真部落,马质上佳,胜过河北陆路榷场所得。故而深得凌州官府的看重。
待到儿子们长大,曾弄已然是凌州地界的有数豪强。他是女真人不假,却非是那丁点见识也没的莽撞蛮子,不然也走不到现下这地步。北宋虽然在战场上被人揍的不轻,但女真人不是契丹人,大宋也不是清末,任是哪一国人都可以在中国地面上耀武扬威,都能对着中国拉屎撒尿。女真人只是山中野人,在大宋境内落脚可没超级公民的待遇。而曾弄能凭着外人之身份,一步步霸住村坊,执掌曾头市,岂是真莽汉?那忆苦思甜的道理,曾弄很是清楚。
这曾家五虎有一个是一个,都曾经前往北地贩马,亲眼目睹过女真部落子民的凄苦生活。比之北地女真,他们在中原的日子,简直就是好上了天。
是以,曾弄也好,曾家五虎也罢,无人愿意回到北地生活。这大宋,这凌州,这曾头市,才是他们的家。就算完颜女真起兵后,进展顺利,现下不过一两年光景,便近乎夺去了大辽的整个东京道。可是契丹人立国二百年,家大业大,根基雄浑,便就是对女真感情最深的曾弄,也不敢奢望女真人能彻底覆灭整个大辽。现下才是政和五年末。当初的党项人不也一度进兵关中,连延州都燃起了烽火。但现在呢?
于曾弄心里,女真人与辽国,那后果顶天了也不过是第二个西夏罢了。至于女真人顶翻大辽,再饮马黄河,入主中原,那真是天方夜谭了,想都不敢妄想。【完颜阿骨打似乎对赵宋颇有敬畏,视为煌煌大国……】
是以,曾弄从来不曾想过要抛舍掉中原的一切,去回归女真社会。他最最看重的还是曾头市,这才是他们他的根基,才是曾家的基业所在,是他的儿孙们世世代代能过上好日子的资本。
曾弄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他没让自己的儿子读书识字,倒不是说曾家五虎全是睁眼瞎,现下就是他本人也能提笔写上一手好字。可能识字认字不等于真正的“读书人”,有功名的读书人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在中原这么些年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曾家府现下就是一届豪强,想要成为真正的凌州豪门,世家大族,那不仅要看下一代人,更要看他们能否为官府出力。
凌州张知州有言,这遭厮杀关系重大,曾头市只需立功,休说是保义郎,便是更水一等的训武郎、修武郎也不在话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知州的允诺只听得曾头市一干人心热如火。叫曾弄父子看到了家门现下便更上一层楼的希望,这能节省了他们一两代人数十年的努力;叫史文恭、苏飞看到了出人头地,步入仕途的契机。
他们都在搏一个以郎官的身份去边庭拼杀效力的机会。
那后世便有人说,梁山泊到最后不要招安是不可能的。因为梁山泊的骨干便是官军降将,而他们之所以投降梁山泊的原因就是宋江早早把日后受招安,再为朝廷效力挂在嘴边。
这整个水浒实际就是,热心功名利禄的黑三郎在犯了王法后,不得不落草为寇,而后拿着山寨上头领喽啰的姓名为自己重新刷出来一张二度漂白的门票。这实际上就是十节度的老路,只是黑三郎在水泊搞的更大。而那些官军降将本身就是官场之人,但他们都打了败仗,且被擒拿。立刻投降好歹能赚一条性命,待到日后说事。并且这一派系的力量越来越大,配合着黑三郎的心腹班底,实际上已主导整个梁山泊,如此那还有不招安的道理么?
但是这条血路真正开启,厮杀真的来到,曾头市一干人才发现,一切远没有自己想象的美好。
……
梁山泊不顾绿林规矩,只驱动兵马厮杀,彼辈人各个披甲,岂是曾头市能媲美的?白日一战,数百心腹庄丁毁于一旦,只史文恭三个匹马得还,曾头市已经伤筋动骨。这方才歇上一口气,后续主力似又要叫人全歼了。
别说凌州兵了,曾家兄弟现在对魏定国的恨意不比对梁山泊小,入娘撮鸟,狗屁样儿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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