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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特别白)-第4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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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感慨完了,坐在那里沉默了很长时间,王通在那里只是小口的抿着茶水,也不出声,过了会,海瑞想要站起,或许因为坐的时间长了,一时没有站起,还是用手撑了下椅背才摇摇晃晃的站起,伸手掸了下官袍,涩声说道:
“侯爷说得好,看得明,看来这徐家没什么查的必要了,查了他家,又要有别家起来,百姓们还要……”
“当然要查,自从海大人上疏之后,自京师到南京,处处可见徐家的动作,在大明江山之中,有这么个不必缴纳赋税,却可以拨弄朝政影响士林的实力存在,对江山社稷到底是祸是福,江南出身的官员士子彼此连接,互通声气,意图把持朝政,朝中只能用他们想用的官,朝廷只能用对他们有利的政策,而且自世宗皇帝当政后二十年至今,近五十年间,此等情形愈演愈烈,这天下到底是皇帝的,还是江南士林的,查查徐家,也算敲山震虎。”
听到这些,海瑞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些,王通又是笑着说道:
“海大人,今晚这些话却不是圣上的旨意,只是本侯自己的揣测,可没什么官方的意思啊!”
海瑞微微摇头,迟疑了下沉声问道:
“京师赐婚,下官也有耳闻,侯爷还是这般,真是……”
“本侯是大明的臣子,所作的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再说,本侯没有少得到什么。”
王通笑着回答,话已至此,海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就是起身告辞,王通相送的时候也是忍不住问了句:
“海大人一生作为,为国为民之中就没有一点求名的心思吗?”
“开始是有的,后来下官也不知有无,不过扪心自问,所作无愧,都是为大明,为百姓!”
八百四十
送走了海瑞,王通回到屋中仔细浏览了下海瑞给过来的案卷文档,如果在十几年前,海瑞还是应天巡抚的时候,用这些证据的确可以给徐家以重创,时过境迁,已经近二十年过去,太多事太多人都是无从追究,意义也实在是不大了。
客栈中的掌柜和伙计都是被打发离开,伺候的下人也都是王通身边的一干亲卫,陈大河此时走进,王通抬头笑着说道:
“今晚的海瑞,就是你心中的那个海瑞了!”
他这句话说出,陈大河却是有些懵懂摸不到头脑。
在南京城中,消息和情报的搜集毕竟不如京师那般的便捷快速,海瑞来拜访完的第二日,那个锦衣卫百户所属何人才算是调查清楚。
三个千户中,居然不是怀疑最大的孟宪辉,也不是魏国公那一系的于清国,居然是看起来最无害的张连生。
这个消息还不是王通这边打听来的,而是天不亮的时候,张连生就跪在客栈的门前请罪,相比于昨日客栈门前“小贩”“商户”“旅人”云集,今日里却清静了不少,没人愿意被割碎了喂狗。
但远远盯着的人还是不少,一位锦衣卫千户穿着官袍跪在那里,这个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南京城的各处。
不过客栈的门开的早,亲卫见到禀报,张连生很快就被叫了进去,相比于魁梧的于清国,精悍的孟宪辉来说,张连生的相貌和武夫以及内卫这两处都扯不上任何的关系,他白白胖胖的,脸上挂着谦卑讨好的笑容,看起来完全是个殷实的商户模样。
他也没想到贵为侯爵又是锦衣卫都堂的王通会起来这么早,这等年轻的贵人,沉溺酒色也是正常,还以为自己被领进院子来就是跪着。
这张连生被领进王通的屋子的时候,见到王通正坐在那里,先是一愣,随即跪下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道:
“都堂,昨日那事和下官没有关系,下官全然不知情啊!”
王通也是刚刚拿到南京锦衣卫统属关系的册子,南京报往京师的清册都是过时的,在王通这边的档案中甚至查不到昨日安排盯梢人的那个百户的名字,听到张连生的哭告,王通心中大概明白了几分,不过还是皱着眉头问道:
“你自己的属下,你说他做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全然不知情,天下间那有这样的道理?”
一听王通这话,张连生碰碰的又是磕了十几个响头,额头上都隐约见血,在那里涕泪交流的说道:
“不怕都堂笑话,小人下面这些百户都是别人关说,小人得罪不起那些人,也只能让他们在这个位置上,小人也管不动他们,小人无用,小人无用,请都堂责罚,但这件事和下官没有一点的关系啊!”
眼下不是这官位能不能保住的事情,刺探钦差,意图对锦衣卫都指挥使不利,这样的罪过往大了说,是要掉脑袋的。
看到张连生这样的窝囊,王通坐在那里只是摇头,开口笑着说道:
“自然不会是你,你若要刺探本官,也不会用自家的人来做,刺探本就是隐密事,那有如此不遮掩的?”
王通这番话说的张连生又惊又喜,用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在地上连声说道:
“都堂说的是,都堂说的是,下官断不会做这等丧心病狂的勾当。”
“张千户来的这么早,想来没吃什么早饭,先下去洗漱下,然后同本官一同用早饭吧。”
王通颇为和气的说道,那张连生满脸眼泪糊了一片,的确要洗漱一下,王通昨日小露了下手段,让南京城内颇为震动,再想想王通当年在京津的作为,张连生可是胆寒,又听到自家下面管的百户出了这桩事,吓得魂飞魄散,晚上都没敢睡觉,早早的过来跪着请罪,本以为会有雷霆之怒,却没想到王通这般的和气,还邀请他一气用早饭,此时他的感觉就有些受宠若惊了。
在清晨送来的文档上说的很明白,张连生连自己直属的百户都管不动,他下面的百户眼中根本没他,百户、总旗位置出缺,往往是众人合议之后到张连生这里走个手续,这等窝囊角色能有什么坏心思。
这件事摆明了是想要把水搅浑,然后让这张连生来顶缸,若是在京师,王通现在就要拍桌子让他滚蛋,提拔个能干的上来,但眼下在南京城这等局面,张连生却有拉拢的必要了。
饭菜很是简单,不过是豆浆加上烧饼和几样小菜,张连生却吃的极为香甜,边吃边说道:
“都堂来到南京,吃的这般简陋,属下实在是惭愧,秦淮河畔的胡椒牛肉汤,竹子婆姨的黄油酥,这才是南京城上好的早饭,都堂一定要去尝尝。”
王通喝了口豆浆,笑着问道:
“张千户在城内有个布庄是吧?生意如何?”
被问到这个的张连生慌忙就要站起,看到王通表情和气,不像是有什么别的意思,这才开口说道:
“托都堂的福,生意倒还不错,也就是咱们亲军的身份在路上有些便利,从松江那边运来到处行销,也有得赚!”
“南京这等通衢大邑,张千户这生意未免做的局促了,三江商行在南北都还有些人脉,今后多打打交道,沟通有无!”
三江商行在南京城内规模并不大,但三江商行的名头不小,南京城这边消息灵通,又是靠近运河,自然知道三江商行在南北贸易上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又和王通有什么关系,王通说这句话,那就是抬举张连生发财了。
张连生坐在那里愣了愣,然后又是跪下,涕泪交流的磕头说道:
“都堂如此宽宏大量,属下却是这般的怠慢,实在是惭愧无地,属下今晚在秦淮河上设宴,为都堂大人接风洗尘,也是为属下先前的怠慢恕罪,还望都堂大人赏光前去!”
这等应酬作派,实在是笨拙了,不过也算亡羊补牢,在南京耽误一天两天,也是计划之内,王通倒是含笑答应。
上官来到这边,城内的三个千户过来迎接,态度不咸不淡,这等洗尘接风的事情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上官即便是推辞,下属也要殷勤的相请,而这三位说过一次之后,就再无动作,冷淡之意十足,所以张连生才有这么一说。
这边早饭没吃完,却又有客人上门,这几日一直不见踪影的两个千户于清国和孟宪辉也是登门拜见,这倒是有些连锁反应的意思。
张连生却没准备和他们二位见面,先从后门走了,于清国和孟宪辉进来之后也是跪下请罪,王通同样是面带笑容的接见。
“不瞒都堂,属下是为昨日那些探子前来,家主那边身为江南魁首,各处风吹草动都要关注,都堂大人这次来行色匆匆,家主那边生怕有什么照应不到的地方,所以派人看着,也好有个帮忙,或许让都堂大人误会,这就是属下的不是,不曾知会,在这里跟都堂大人请罪,家主那边也会派人过来……”
“等等,你说的家主是何人?”
王通皱眉打断了于清国的话,于清国又是磕了个头,恭敬的说道:
“下官是魏国公府上出身,魏国公自然是小人的家主。”
王通愣了下,随即摇头冷笑,锦衣卫的千户不认都堂为上官,认勋贵为家主,不来南京城,这样的新鲜事还真是不知道,于清国神情淡定,不卑不亢的模样,显然觉得此事理所当然,并没有什么错误。
“既然如此,本官知道了,于千户也知会你们家主一声,本官这边不用什么照应,这个关切就算了吧!”
于清国磕头,说了声“知道了”,然后站起,王通神色冷然,却不理会于清国这个作派,转头问跪在地上的孟宪辉:
“张千户、于千户都有由头,孟千户有什么事情啊?”
“都堂大人来到南京,属下未能尽责护卫,出了昨日那样的事情,实在是惭愧惶恐,都堂从京师远来,属下自请扈从随侍,以求万全。”
王通眯着眼睛盯了这孟宪辉一会,淡然说道:
“南京城内也是繁忙,你们几位还是做好自己的差事,本官自己照应的过来,眼见要上差了,你们回吧!”
于清国却是直接就要告辞,孟宪辉跪在那里假模假式的坚持了几句,也是告辞。
三人都是离开,王通直接提了武器去院子中操练,练的浑身大汗,这才转身回到屋中,重新冲了个澡,然后穿上衣服,外面柳三郎一干人正在等候,王通开口说道:
“柳三郎和史七选十个人,就说本官要核对南京锦衣卫的文案,你们去了,不为查阅,只是和这边锦衣亲军的人聊天说话,只要是这里的东西,知道的越多越好,多问问那张连生的事情。”
众人躬身听令,王通冷声说道:
“南京锦衣卫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真把这懒得管当成管不得吗?”
八百四十一
苏州府的府衙在吴县,也是京杭大运河的枢纽之一,天下间最繁华的所在,这里的消息自然也是灵通的很。
朝廷要向松江府派出查办的钦差,钦差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王通,这个消息早就是在苏州府传开,半路上微服私访消失了一段,然后在邳州遇到了胆大包天的匪类,这才露了行迹,这个苏州府的众人也都是知道。
钦差到了南京,正在和海瑞海青天面谈,马上就要来到松江,这个消息也已经开始在苏州的大街小巷流传。
南京到松江乘船不过三日路程,若是顺风甚至还能更快,这么说的话,王通过境苏州,去往松江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王通见了那海青天,海青天指着王通大骂道,你这奸佞祸国殃民,今日里又来江南作乱,真以为大明无人能治你了吗?那王通是妖魔转世,立刻发了凶性,手按在刀上,没想到海青天也是天上星宿下凡,金光护体,最是不怕妖魔鬼怪,王通只觉得凭空一棒打下来,立刻瘫倒在地上,吓得口叫爷爷,连声求饶!”
苏州天下最富,且不提下面州县的粮米收成甲于天下,工商之业也是大明之冠,各种作坊匠坊,各家商行店铺,都是密布,要不然大明各府,苏州府的税赋也不会是天下第一。
富贵人等多,又不是人人在忙碌生活,自然休闲的地方也是多,大富大贵的人都是在自家的园林消遣,那次一等的就是去茶肆了。
苏州湖泊河道密布,茶馆所在一般都是临水,取个水景,说是茶肆,里面唱曲杂耍都是齐备,茶水点心不必说,就要酒席也能置办的起来,比起那私家园林来,那种喧嚷的热闹也是一番风情所在。
真有那豪商高门,放着家中精致清幽的园林不看,冷落家中色艺双绝的歌舞姬妾,却愿意来茶馆消遣。
苏州的茶肆,第一等的地方却是在运河边,这里虽然比苏州城别处多了纷乱热闹,可却能看到行商旅人南来北往,看看各处的风土人情,又有那第一等时鲜货物,商业行情,或许还有从南京南下,松江北上的名妓歌女,让人乐在其中。
每日间清晨来到,泡一壶好茶,弄几样精致点心,三五个好友围坐,高谈阔论,谈天说地,人生至乐。
这谈的聊的,自然都是以国家大事和风月之事居多,各个说的唾沫横飞,明明是读四书五经出身的书生,聊起来却像是做了多年的能吏,无所不通无所不知,若是什么也不懂的人听了,肯定会觉得国家不用这一干人做首辅尚书,真真是屈才了。
先前那人说的神怪,众人自然不信,都是哄堂大笑,却又有人说道:
“松江徐家那是何等的高门,咱们江南的魁首,多少读书士子都是靠徐家才有了前途,多少鳏寡孤独依靠徐家才有赡养,京师那些大老爷,就因为小人的几句谗言,就派王通这个奸贼来查办,真真是荒唐!”
“要我说,还是北边的人看着咱们南边的人不舒服,觉得咱们江南鱼米之乡,又是富庶,眼馋嫉妒,总要生出是非勾当来,可惜这徐家遭了殃啊!”
“大家也不要悲观,天子让王通出京,也不过赶他出来,让这奸贼不要在京师为非作歹罢了,那海瑞一年总要对徐家上几次疏,为何就是今年这样做!”
“海青天也是老了,就在这件事情糊涂。”
“你们都在说徐家如何,我看徐家未必如你们说那么良善,他家那些田土怎么来的,大家心中都是有数吧,他手中四十多万亩田土,松江府的棉价和粮价都被他家操控,年年大家辛苦赚的,要被他们吃去多少?你们还在这里说他好话?”
“兄弟这话就不对了,他家那田土怎么来的,大家自然知道,可在座各位的家业谁不是那么置办起来的,仁兄难道不是?”
茶馆上反正是闲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未必处处和气,也都是夹枪带棒的互相攻击,这等茶肆,好茶好水这个是有的,又有那名厨做的精致点心小菜,这个也是有的,这等买卖,却也不耽误旁人发财,弄个热闹。
这茶楼上,都有些小贩来来往往,有卖熟牛肉的,有卖五香豆的,有卖藕片的,有卖鲜花果木的,穿着齐整,每张桌子旁轻声细语的问几句,若是有生意就做,没生意也就和和气气的走开去另外一桌。
那边谈的高兴,却没人注意到边上有卖五香豆的半大孩子在那里听的仔细,这半大孩子人长得瘦削,黑黑的一个人,走路总是低着头,在那里站住了,难免碍着别人的路,却被茶客在后面推了把,呵斥说道:
“伶俐点,不要碍着别人!”
那孩子踉跄了下,挎着的竹篮险些翻到,转过头连连的躬身抱歉,嗓音嘶哑,并不那么动听。
五香豆是配茶的小食,只要做的味道不差,总有小路,那边就有人吆喝着要买,这孩子连忙去了,却有一桌子纨绔,语调猥亵的说道:
“这天下事都没有两全的,斜月坊的海七娘,相貌身段都是好的,就是小腿粗了些,你看那卖香豆的孩子,从背后看,也算不错,奈何张的黑,声音粗,要不然领回家调教调教,做个小厮也是乐事。”
“你这人,好好的水路不走,却要喜欢旱道。”
他们说的肆无忌惮,有人皱眉,却也有人听的眉飞色舞,也不知道正在那边卖五香豆的孩子听到没有,只是看那孩子身子一颤,脚步匆匆的下楼了。
茶楼中多有认识这孩子的,每次不卖完竹篮里的五香豆是不会离开,有时候还要多补几次货物来卖,今日间却不知道为何,看着那竹篮中还有不少,怎么这就走了。
苏州城内的房舍价钱极贵,吴县之地是南京城中的两倍,这还是最边角的地方,若是城中之地,那价钱不知道高到什么地方去。
一个卖五香豆的少年,自然没资格在这个地方住的,他挎着竹篮脚步匆匆的向城外走,总算走到了一处荒凉的地方,却走进了一处破茅屋中,一进屋中,这少年放下竹篮推开屋子,兴冲冲的开口说道:
“娘,今天我在河边听人讲,钦差就要来了,娘,咱们去告状,给咱们家要个公道。”
一名衰老的妇人正在那里缝补一件已经全是补丁的衣服,听到这话,叹了口气,涩声说道:
“孩子,你在家就不用哑着嗓子说话了,告状,还是不要告了,当官的还不是官官相护,你吴叔怎么死的,还不是去告状却被人诓骗了,现在连尸首还不见踪影,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有个好歹……”
说到这里,却忍不住抽泣来,那少年慌忙上前安慰,开口说道:
“娘,这次不同往日,海青天官复原职,跟天子上疏,天子这才派了钦差下来,而且在茶楼那边听,这次这个钦差和这边的大户都不对路,娘,大家都说海青天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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