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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特别白)-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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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得啊……”

“……有什么了不得,这小东家不就是某个公公的侄子吗,所以上面才让咱们来捧个场……再说了,一个总旗算个甚么!”

“……算个甚么,你什么都不懂,牛栏街和南街不是一个锦衣卫千户所,兵丁调籍转入,那手续是要兵部堪合,搞不好内阁和司礼监也要走手续的,这小东家居然能做到这个,还不算什么!”

“……东厂管刑名的老李,想要把自己的干儿子从大同那边的锦衣卫千户所调回京师来,豁出老脸求文官武将,银子也花了不少,最后还不是没办成……”

看热闹的几人窃窃私语,这都是有些地位的宦官和禁卫将校,对其中的手续的关节有了解的,知道这等的调转并不是寻常事,所代表着又是什么。

而身在锦衣卫中的张世强接连遇到震惊之事,此时看着王通张大了嘴说不出一句话来,满脸惊骇之色,好像遇见了鬼神的模样。

孙大海也是倔强暴躁的脾气,现在却老老实实的跪在饭馆门口求饶,想必也因为是锦衣卫中人,知道这千户移籍到底意味什么,也是吓坏了。

王通冲着街上看热闹的宦官和军将们抱拳拱手,扬声说道:“各位客官,王某和自家兄弟谈些事情,各位请自便。”

这话说的有些霸气,宫里的宦官和禁卫的将校那是鼻孔朝天之辈,就算寻常的京官都未必放在他们眼中。

孙大海一帮人也诧异的抬起头来,等着看这不知道好歹的王通吃瘪,谁想到王通这一席话,街头上看热闹的这些却都不做声的散了。

此等情景又是让张世强和孙大海一干人瞠目结舌,孙大海心中后悔之极,自己到底上辈做错了什么,居然被刘新勇那混账挑唆得罪了这么一位大人物。

“孙大海,你现在是我的手下,要是想跪就进去跪着,不要在街上丢咱们的脸!”

和张世强和孙大海比起来,王通的脸上还能让人看出稚气,半大孩子而已,可这一生冷然的训斥,却让孙大海一帮人齐齐的发颤,安静片刻,都是站起来,跟着张世强低头弯腰的进了宅院。

四十七

在宅院中跪下,张世强站在一边,王通却进屋去了,跪在地上的孙大海几人都是心中忐忑。

心想莫不是这小大人去拿什么器械,以己度人,总觉得当日间在美味馆闹的如此不堪,对方肯定要用鞭子棍子狠狠的打一顿才能出气。

尽管来这边的时候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毕竟疼在自家身上,由不得不惴惴不安。

门板开合,王通又是走了出来,孙大海等人想想家中妻儿老小,都是要咬紧牙把腰弯的更低,忍忍或许就过去了。

“你们几个家里的春节准备的怎么样了?”

没想到王通居然问这个问题,孙大海叹了口气,头低的更深,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一个年级轻的瞧了眼王通的脸色,大着胆子回答说道:“孙头和我们本来等着年底的粮饷过年,没想到调到大人手下,上面的总旗直接把钱粮都扣下了,让……”

“石头,闭上你的臭嘴!”

孙大海喝了一声,众人立刻都不敢出声,王通笑了笑,和气的出声问道:“家里的妻儿老小可扯布做了新衣服吗?买了鞭炮蜡烛了吗?肉和鱼都买了多少?”

没问一句,孙大海这一行人的头就低下去一分,张世强在边上想笑又笑不出来,牛栏街那边的锦衣卫是最清苦的一伙,还做新衣服买肉,这年节关口,别被债主打上门就不错了。

“嘭”的一声闷响,什么重物落在孙大海的面前,心气尽丧的众人浑身都是一颤,心想到底要用什么狠辣手段炮制我们,这开头居然还要揭短炮制一番。

孙大海偷眼看过去,却是一个小蓝布包袱,还没琢磨是什么,就听王通柔声说道:“这是六十两银子,下面的每人五两,大海你拿十两,等下跟着张兄弟一起去地窖取半个猪,一只羊,给家里人做身新衣服,过年也吃点好的。”

话说出来,孙大海人都呆在那里,反应过来之后,居然失礼的去抓那个包袱,而没有先去叩谢。

这也难怪,本来双方闹出那么大的仇怨,现如今破例的把自己从原来的千户调过来,却不是要报复,居然给出这么丰厚的条件。

每人五两,孙大海十两,又有猪羊,被层层克扣下来的他们一年能不能拿到这个数都难说,刘新勇指使他们来闹事,一共才出了十两银子。

带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解开包袱,看到了里面白花花的银子,什么都可以作假,却没人拿银子来作假,看到这银子,边上跪着的人也不顾体统,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死死的盯着那几十两银子看。

王通一直笑着,也不着急,孙大海那边盯着看了会,猛地抬头看向王通,又是愣了下,然后大哭着重重磕下头去,口中嚎道:“大人宽大……小的,小的兄弟们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做出那样畜生才做的混账事,大人却这么对小的们……”

边哭边说,语句都不连贯,剩下的人也都是趴在那里大哭,连连磕头,不管他们事先怎么怀疑王通,怎么担心会有种种手段折磨自己,看了这白花花的银子,疑心都是荡然无存。

想想当初自己贸然来生事,若王通表现的软弱些,此时的境遇也不比他们强太多,可王通却这样的宽宏大量。

临近过年,四周都是节庆气氛,王通的宅院里却有十几个汉子跪在那里嚎啕大哭,委实有些诡异。

张世强看看王通,想要上前劝解,却被他摇摇头阻止,王通很有耐性的站在那边等待。

好不容易止住了嚎啕,孙大海不顾面前的银子,膝行几步到了王通跟前,满脸涕泪的说道:“大人不计较俺做的混账事,反倒这样的慈悲对俺和兄弟们,今后大人您就是俺们头上的天,让俺们去死也绝没二话!”

话说的决绝,又是响头磕在地上,后面的十个校尉力士都碰碰磕头,表示自己的忠心,王通脸上这时候才露出笑容,上前一步把孙大海搀扶了起来,笑着说道:“都是自家弟兄,何必做这样的妇人模样,快起来吧,大过年的,哭哭啼啼是什么样子。”

边说边转头对张世强说道:“张兄弟,等下领着大家去领猪羊,好好过个年,年后过来当值才是。”

天下的差事,除了刚烈英杰之人外,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赚钱吃饭才来做事,想要收取人心,就要把钱粮给足。

皇帝不差饿兵就是这个道理,从闹事中王通能看到孙大海一帮人直爽没什么心机,又是穷惯了的角色,收服起来简单,对方害怕自己报复,自己却宽宏对待,并且施与恩惠,这落差和对比,必然给对方以震撼,让对方感激莫名。

王通当年对下属用过这样的手段,也被人对自己用过,职场上的东西在这官场上也是一样的,一用果然效果不错。

本来没有什么自己的班底,想要把人和人心牢牢的抓在自己手中,那就必须要用点手段。

“张兄弟,等下回来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不知不觉间,王通已经把对张世强的称呼从张大哥改成了张兄弟,但自然而然,没有人觉得别扭。

前些日采买了不少的材料,猪羊的储备都颇为充足,直接从库房中拿出来给孙大海等人,猪羊沉重,还要让马三标赶车送过去。

来的时候担惊受怕,回去的时候欢天喜地,孙大海一行人在街上兴奋的谈笑,连在屋子里的王通都能听得清楚。

送走了孙大海,没过多久,张世强恭谨的走进屋来,王通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没有什么起身的意思。

张世强低眉顺眼垂手站在门口,完全是差役在上官面前的态度,他的年纪足有王通两倍多,可张世强却觉得在王通这个半大孩子面前,他自己才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对方自澳门回来,他父亲王力病故之后,整个人完全不同,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发财,结交贵人,还有这莫名其妙的升官。

四十八

对于自己大多数时候都被打发出去采买,张世强也察觉些什么,可除了更加小心翼翼的做事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法子。

“张大哥,外面是差事,进来了就是家事,快坐下说!”

王通改了称呼,笑着客气说道,张世强心里放松了少许,侧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尽管王通说的客气,可张世强却依旧感觉到颇为压抑。

“张大哥,小弟升了总旗,下面出来了五个小旗的差事,李文远本来就是,孙大海又是一个,自家兄弟总不能不顾,也给张大哥谋了个小旗的差事。”

张世强听到这话,在座位上身体僵硬住了,半响不知道如何反应,王通含笑看着也不出声,张世强自己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动作,居然是扣了扣耳朵,看那样子好像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

百户之中十小旗,二总旗,名义上总旗各管五人,但百人的队伍,百户也能管的过来,为了确保自己对这百余人的控制,小旗的任命往往都由百户直接经手。

可王通这边显然不同,百户田荣豪不知道王通被提拔的原因,却也不愿意有外人随意插手自己这一摊。

王通也是懂得事理,自愿要了巡捕缉查的清苦差事,而且除了张世强和李文远之外,再不要百户中的其他人,反倒另起炉灶,建立自己的队伍。

不损田百户的根本利益,加上田百户又有他老爹的暗示和警告,自然懂得投桃报李,将这个总旗的一切彻底交给王通,何况因为王通,他的收入已经比从前多了许多,何必去争什么。

王通从桌边的拿起一块腰牌和告身文书,开口笑着说道:“告身凭证都已经办好,张大哥拿去吧,跟着小弟辛苦了这么久,做牛做马的,今后领着人干,也轻松点。”

张世强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伸出手想过去拿,却缩了回来,王通手在那里举着,含笑等待。张世强终究还是颤颤巍巍的接过了腰牌和告身,红木腰牌和告身上的文字他不认得,不过自己张世强三个字见得多了,倒也熟悉。

这个提拔升小旗,看来确实无疑,张世强连声谢都没有说出口,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腰牌,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王通看着心里也颇为难受,摆摆手说道:“张大哥,再去采买点店里用的材料,顺便把店里诸人的春节奖励买下,再过几日就买不到了,快去吧!”

听到这话,张世强动作僵硬的转过身去,王通始终没有站起,既然施恩于自己的亲近之人,那就必须要做出威严的姿态来,要不然会让自己的亲近之人忘记了分寸,反倒不感激自己的恩惠。

但张世强的震撼未免太大了些,此时王通看来,不过是个小旗的位置而已,何必这么激动万分。

心境不同,所看东西的角度也不同,王通现在和从前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了。

张世强动作僵硬的向门外走去,才走了几步却猛然转身,扑通一声的跪在地上,砰砰砰,连续磕了十几个头。

如果说这是为了感谢这个小旗的职位,那未免也太过了,王通挠了挠头,琢磨刚才自己摆的架子是不是太过了,让自己这个亲近人恭谨成这个样子。刚要安慰几句,却看到那张世强涕泪交流的抬起头来,喊道:“王兄弟,王大人,小的对不起大人一家,小人惭愧,小人该杀啊!”

王通伸手拍拍额头,何至于如此,这小旗职位犯得着这般哭嚎吗?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张大哥,这就过了……”

“小人真该天打雷劈啊,当初跟着太爷一起去澳门,太爷那么照顾小的,小人回来却鬼祟蒙住了心肠,跟旁人说什么太爷在澳门带回来几千两银子,却不分给弟兄们,这忘恩负义的混账话才给大人招来了谋夺家财的大祸,小人做了这样的事,大人却还这样对小人,小人惭愧,小人有罪啊!!”

说完又趴在地上嚎哭起来,咋一说“太爷”二字,王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是说自己的老爹,用手拍拍额头,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不过这也难免,虽说是自己的父亲,可王力在澳门收取了不少的孝敬,回来之后却不给上官打点,不给同僚下属分润,即便是张世强这个老实人也会心有怨言,更不要说那些心怀叵测之辈。

不过也没什么怪罪的,王力的死是因为体弱多病,没有人出手加害,至于谋夺家产的事情,恐怕王力就算分润打点,以刘新勇和赵国栋那等豺狼小人,早晚还是会对自己这个势单力薄,没什么依靠的孤儿下手。

看张世强遇见自己前的落魄模样,恐怕这件事上也没有落什么便宜,却在自己这边受了不少恩惠,想必心中悔恨自责。

心事在心中憋着总归是个祸害,今日能把这件事说出来,总归去了一块心结,这也是好事。而且从创业时候,张世强就和自己在一起,尽心用力也有功劳苦劳,总要笼络的好,王通稍迟疑了下,上前把人搀扶了起来,粗声呵斥道:“张大哥,这算什么事,你不说,其他几个跟着去的而不会说吗,这般自责又有什么用。”

“太爷的事情是小人多嘴先说,昏了头本想着占点便宜,却没想到自己遭了报应,被安排了闲差,没想到王大人却这般厚待小的。”

王通哭笑不得又去搀扶一把,安慰说道:“张大哥,快起来,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你这样子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没想到这话说出,张世强竟然挣脱了开来,狠狠的磕下去,当即额头见血,张世强斩钉截铁的说道:“从今日起不敢和大人称兄弟……”

这么不知道好歹,王通心中大怒,却听到那张世强继续说道:“小人这条命今后就是大人的,小人愿做大人的奴才,做牛做马,为大人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四十九

临近春节,王通这宅院却没什么笑声,两拨五大三粗的男人在这里嚎啕大哭,让店里吃饭的宦官和禁卫将校,以及左邻右舍都是奇怪非常。

店里的马寡妇和马三标几个亲信人也都纳闷,可王通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不能进去,也就按捺下好奇心。

等张世强和王通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有心人却发现张世强的态度比从前更加恭敬许多,要说从前他对王通的态度还有兄长对小弟的意思,如今则变成了奴仆对主人的模样。

但大家也都觉得司空平常,态度有变化不假,难道平时张世强不是听王通的指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对王通来说,去了心结的张世强这时候才真算是被收为己用,成为了实实在在的自己人。

天色将黑,有些宦官就嘻嘻哈哈的和伙计们打招呼,说是接下来的日子就不能过来这边吃饭,宫中的活计不能离开一步。

王通也和马寡妇说,美味馆伙计里面,要是家在城外的就给他们提前发了年节的钱财肉食,让他们早些回家过年。

不管客人还是伙计都在离店的时候,宦官邹义却穿着袍服赶到了美味馆,上次来他穿着的是便装,这次则穿着当差时候的袍服,彪纹团领红袍。

美味馆宦官进出不少,王通偶尔也上前闲谈,知道些典故段子,十二监的宦官,除了司礼监和御马监之外,掌管一监者被称为太监,而副手则为少监,外面叫的含混,都一改叫做太监。

少监地位也是极高,类似于六部中的侍郎,主持监内的实务运转,这彪纹团领红袍,正是少监的服号。

邹义说过自己是内官监当差,十二监之中,司礼监为内廷中枢,代天子批红,御马监则为内廷枢密,掌禁兵皇庄,但内官监在各监之中历史最久,明太祖成祖时候乃是内廷第一的机构。官方的排序,内官监在十二监排名第二,能在这里做个少监,可见邹义在内廷的地位之高。

这次邹义不是一个人来,随同一起的还有三名穿着青袍褐袍的中年人,看着却不像是内廷的宦官。

此时的邹义又和昨晚那温和客气的态度不同,颇为矜持威严,他一进美味馆,还在店中吃饭的宦官都忙不迭的跪下行礼,一时间乱成一团,邹义摆摆手,领着人和王通一同去往后面的宅院。

“王大人,这三位师傅都是内廷直殿监和御用监使唤的,算是咱们大明数得着的营造巧匠,大人不是要准备些东西吗,尽管吩咐这三位就是,一切往好了修建,不必担心银钱,内库拨款。”

邹义说的平常,王通却是心里感叹了下,莫要小瞧古人,白日说的准备,太监张诚立刻就派了营造过来,显然是猜到了一二。

介绍的话说完,邹义就把那三个营造打发了出去,郑重其事的问王通说道:“义父那边让我问你,长高之事可真有把握。”

事到如今难道还能说是赌不成,王通心里说了句,面色却沉稳异常,做个考虑的姿态,迟疑下方说道:“八成把握总是有的!”

王通在考虑的时候,一向是从容沉静的邹义颇为紧张的盯着他,听到这个回答,却明显松了口气,沉声说道:“有这么大的把握已经足够,莫非王兄弟有什么秘方?”

“秘方不敢说,但有些心得而已……”

王通也不想把这个事情神秘化,搞得太玄虚,很有可能无法收场,那反倒是引火上身,何苦来哉。

几句话对答,邹义的神情总算放松下来,甚至开起了王通的玩笑,说道:“宫内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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