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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　给党的一封信

　　　　李志站在旁边听着两个日本将领的谈话，心中波澜一浪接着一浪，自己在这场即将要发生的腥风血雨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知道独立团千人的队伍不过是百足之虫，虽死而不僵，但结果还是死，整个县城还是会沦陷，或许是明天，或许独立团能坚持的更久。

　　　　面对无法避免的结果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自己脑海中已经有了答案，明天天亮之前将武藤身首异处，也算为自己和党做最后一件事了，不辜负自己一生的信仰。

　　　　回到自己的卧室，将那一只在武汉战场留下来的匕首从被窝里面取了出来，这是当时武汉地下党组织部部长留给自己的，在着光明与黑暗中活着是多么的痛苦，但是自己挺过来了。

　　　　借着桌上微弱的烛光，雪亮的匕首上将共产党将士们前仆后继的飒爽英姿不断的回放，这个坚强的潜伏战士留下了眼泪。

　　　　一只钢笔，一张黄纸，心中翻涌的是对党说不完的话。

　　　　………………

　　　　致高贵的共产主义精神：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持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这是我一生永远忘不了的话，它是一股涌不断息的力量源泉，支撑着我在黑色的孤寂中奋不顾身的前行。

　　　　抗战以来，太多熟悉的面孔在我眼前逃散，绝望，死亡，要知道作为一个共产党员这是一种炼狱般的折磨，揪心的疼啊！

　　　　我不怕死，从接到潜伏任务的那一刻，不，准确的说是入党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赴死的思想准备，这是一个活在革命时期必须的精神素质。

　　　　现在我拿着匕首犹豫了，中国大地上那一具具被炮火烧焦的尸体，那一声声祈求活在刀下的惨叫哀嚎，那一双双颠沛流离的眼光吞噬着我的心，为什么？为什么我能看到这样的场景而还不去战斗，去牺牲，去用我的鲜血凝固破碎的山河。

　　　　每当想到这里我变没有了勇气，再鬼子面前我可以将一只恬不知耻的狗演的淋漓尽致，而在广大的百姓面前，我却不敢稍微展现一点革命志士的模样，我的心好疼，就算那天死在了鬼子的枪口下，还是留了一个汉奸的名号在人间。

　　　　组织上给我的任务在武汉战争完结的那一刻我已经完成了，我可以坚定安慰自己，我是一个伟大的革命战士，伟大的共产党员，但中国的人民知道你吗？他们不知道，很多人连共产党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我有怎么能这样自豪的宣传自己。

　　　　所有的百姓都知道鬼子是有罪的，而且罪不可赦，百姓们知道自己脚下的土是松的，松的让自己站立不稳，作为一共产主义的信仰者，我是不是该放下自己一切在黑夜中的成绩，继续战斗为百姓们换来光明了？答案是肯定的，我也这样做了。

　　　　随着日军南下的三个月，我见到了太多的爱国志士，我可以毫无顾忌的说，没有一个中国人是愿意为奴的，土匪不再是土匪，他们是抗日英雄，村民不是村民，他们是抗日英雄，百姓可是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个道理。

　　　　不用给他们刀枪剑戟，他们有锄头，带着对鬼子的愤怒就能将鬼子的脑袋分离，那么我就更没有推卸的责任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共产党人，我是绝不允许鬼子这样的恶魔在我国广袤的大地上如此放肆。

　　　　擦了擦领导留下的匕首，我们共产党人就像这锋利无比的尖刀直插敌人的咽喉，让这些畜生的鲜血染红我的信仰。

　　　　今晚我决定去赴死了，没有选择，因为我扛起的是救国救命的责任，如果我成功了我算是能松口气了，如果我失败了，我也能松口气了，这种幸福我期待了好久好久。

　　　　对了，赴死之前我还有两个愿望，算是我对党的祈求或者是党对我这个微不道的战士一点安慰吧！

　　　　我死后希望自己的同志能将我的尸体埋葬在这乌江边上，这里的江水太清了，我喜欢这种洗涤的感觉，记得给我立个碑，要是宽裕点还是用石雕的吧，放的久点，如果不宽裕，木板写的也行，但有一点必须写清楚：共产党战士李志而不是汉奸李志。

　　　　要是在坟前给我放上一瓶好酒最好不过了，参加战斗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喝酒，怕喝多了误事，酒的味道都记不清楚了，但嘴里那个馋劲儿啊，吧唧吧唧只能把口水想象成酒了。

　　　　下面我要像组织推荐一个人，此人叫廖长胜，是个无所畏惧的汉子，打起鬼子来比谁的不要命，爱国意志坚定，对老百姓的情感毋庸置疑，只是文化有些偏低，觉悟不怎么到位，还有股牛脾气，但这些都不是大事，我相信在党的先进思想影响下他一定会成为一名合格的革命战士，必定是我党的一把大杀器。

　　　　所以我希望党组织请严肃认真的注视这个人，并真诚的邀请他加入我党。

　　　　好了，袅袅几笔也该收了，我希望眼前的烛光能成为明日的太阳重新照亮中国大地，我希望的是照亮！

　　　　乌江边上的革命战士静等各位爱过志士的佳音。

　　　　中国共产党党员李志落笔。

　　　　李志的笔停了，脑海里的场景不在浮现了，眼角的泪珠干瘪了，在雪白的匕首上吐了一口白气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打开卧室的大门，楼道的窗口还有点没有沉下去的淡淡余光。

　　　　走出卧室的每一脚步都很沉重，脚步声在空荡楼道间回响，这个坚定的战士即将发挥自己最后的余辉。

　　　　来到警察局的门口，发现所有鬼子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不过也对，自己在鬼子的眼里不过是失败的奴隶，沦陷的傻狗。

　　　　李志闷着牙忍了一口气，礼貌的向着这些鬼子兵露着阿谀奉承的目光，径直的向警察局的武藤休息室走去。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龟田见到侍候了这么多年的汉奸说道。

　　　　“我想去向武藤将军学习学习！”

　　　　“也好，你是个进步的中国人”龟田拍了拍李志的肩膀说道。

　第九十二章　导火线

　　　　龟田阅人无数，然而李志刚刚的表情他却没有看懂，这也是龟田唯一一次没有犹豫的对李志猜测，侍候自己以来，可以说李志的表现尽如人意，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然而城东不断发生的各种巧合和泄密事件，他不得不多留了一点心眼，包括身边的人。

　　　　晚上没事找武藤学习也说的过去，但这应该是一个汉奸的行为吗？龟田嘴上是夸奖李志是个进步的中国人，心里却是各种猜疑。

　　　　龟田走出了警察局，以防万一，将周围的鬼子调了过来封住了各个路口，自己到真希望李志是去找武藤学习学习。

　　　　“噔噔”敲了两声门。

　　　　“进来！”武藤的声音干脆有力。

　　　　“哧”这一声开门的声音带得很长，李志沉着的那颗心在走进门的第一步极速的跳动。

　　　　武藤正拿着一本日文书籍半躺在床上看着，余光看了李志一眼“有什么事吗？”

　　　　李志没有回答轻声的走到了武藤的面前，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真诚的看着武藤，道“将军阁下，其实我是卧底！”

　　　　“嗯？”武藤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仿佛只是觉得李志再开玩笑而已，武藤的感觉并不奇怪，从李志的表现来看，如果他真是卧底，再也没有对帝国中心的汉奸了。

　　　　果然和李志心里想法一样，武藤不会相信自己说出的话，何况自己的语气还带着真诚和对帝国的愧疚。

　　　　“你要真是卧底，就凭你刚刚的坦白，我也饶你不死！”武藤倒是展现出了大将之风，拿着书翻了个身。

　　　　“要是没什么其他事？就回去吧！明天就要攻打城西了。”

　　　　武藤的这句话正中李志的命门，李志将凳子轻轻的移到了旁边的书桌旁，转过了身去，装着要离开的样子。

　　　　看来武藤丝毫没有在意刚刚自己的坦白，李志有些自责，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成为了那种名副其实的汉奸了吗？

　　　　慢慢拔动腰间的匕首，迅速的扭着身子转了过来，雪亮的刀子从天而降，武藤通过床前亮光的影子看到了李志狠狠地刀子向自己刺来，可是躲闪不及，雪亮的刀子插进了武藤的大腿。

　　　　李志大惊失色，看来还是失败了，自己地下工作这么多年，什么事都考虑的全面，然而今天各个环节都有很大的疏忽，应该是天注定吧。

　　　　武藤咬着牙，用力的压住大腿，看着滚滚鲜血从刀柄边缘流出，猛的一脚将李志踢了出去，连带李志手中的刀子。

　　　　李志捂着胸口，嘴角的血滴和手中刀尖的血滴依次掉落，李志露出了久违的容，虽然没有让武藤身首异处，但已经很痛快了。

　　　　“哈哈哈，将军我可坦白了我是卧底”

　　　　“八嘎！”

　　　　跟随这武藤嘴里的骂声，不断的脚步声急忙的跑了过来，龟田打开门看到的这一幕自己很不愿意接受，然而自己身边确实是养了一个随时让自己难受的卧底，龟田黯然的神色中带着不干和气愤。

　　　　“快送将军去医院！”

　　　　“hi”几个鬼子将受伤的武藤扶起，武藤走过龟田的耳旁轻言道“自己的人自己处理！”

　　　　龟田知道自己严重的用人错误，武藤这样做也是念在这么多年的感情上给了自己足够的面子。

　　　　龟田对于自己身边的这些人的心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无奈！

　　　　不是加藤这样死不争气的，就是李志这样在身后开黑枪的，或者余坤这样什么事都办不好的，剩下的都是阿谀奉承的马屁精，但这一切都还要自己的面对，包括正在眼前的李志。

　　　　“拿去吧！像个战士一样死去，这便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龟田将手下的刺刀丢在了李志的面前。

　　　　这种微妙的主仆关系从来没有让李志忘掉自己共产主义战士的身份，捡起刺刀慢慢站了起来，大笑一声，将刚刚未吐完的淤血全都吐了出来。

　　　　抬头看加藤的眼神变了，快速的拿着刺刀向龟田刺了过去，龟田侧身一躲，用力一脚将李志踹到了刚刚武藤躺着的床上。

　　　　李志用被子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丝，继续猛烈的攻势向龟田左右反复的刺，但龟田这个武道世家出生的高手，灵动的脚步来回的躲避。

　　　　龟田一直避让没舍得拔出自己的太和刀攻击，李志忙活了半天在狭小的卧室中累的精疲力尽，丢掉了鬼子的刺刀，亮出刚刚沾血的匕首，一刀向龟田的脖子砍去。

　　　　龟田沉稳站在原地，等到李志刀要落下之时，拔出自己的太和刀刺穿了李志的身体。

　　　　“噗”李志嘴里喷出一股鲜血，嘴唇无力的张开，紧握着匕首的右手也松开随即垂落，临走前再弹动了一双眼皮看了看眼前这个日本人。

　　　　龟田拔出太和刀，转过了身“将他的尸体送回城西吧！”

　　　　两个鬼子将李志的尸体抬了出去，他们可没有对这个中国汉奸的仁慈，既然马上就要决战了，干脆趁机在挑衅一下独立团。

　　　　两个鬼子残忍的将李志的尸体分割了，用一个木箱子送到了城西。

　　　　“什么人？”城西设防区的士兵提醒了两声，朝着鬼子开了两枪，鬼子将木箱丢在了士兵视野范围内便慌忙的逃离了。

　　　　两个士兵走了过去，打开箱子，惊住了“快去禀告吴团长！”

　　　　吴国强听着士兵惊恐的阐述，迈着急忙的脚步赶到了现场，廖长胜他们也跟了上来。

　　　　看到木箱子里面尸体的那一刻，所有的人没有了语言，脸色惊恐，浸在悲痛之中，阿凤更是捂住了嘴靠在了廖长胜的肩上。

　　　　吴国强将头颅凌乱的头发梳理开，露出的那张脸谁都不敢相信，胡秀江和金鹏飞更是悲痛失了声。

　　　　金鹏飞蹲了下去，捂着脸，眼里的泪水向夏日的暴雨一阵一阵难以停息，因为这种触及内心的疼真的很难承受。

　　　　胡秀江走上前看着自己的同志惨死去，悲愤之气犹如晴天响雷在脑海里不断的轰鸣。

　　　　“报告团长，这里有一封信”士兵收拾整理尸骨时从李志的怀中发了他的诀别。

　　　　吴国强一字一句读的很清晰，读完后的感想便是一个共产主义战士的不屈，一个中国人民的战斗精神，同时也感叹了一句：

　　　　“看来明天的太阳要染血了”！

　第九十三章　乌江上的纸船

　　　　李志的尸骨如愿的埋葬在了乌江边上，这个沉默的黎明前战士得到独立团所有人称赞和送别。

　　　　在将士们的心里，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也慢慢变为了平静，因为天亮了，他们也得用自己的子弹去穿透鬼子的胸膛，或者是被鬼子的子弹穿透，对于大多数士兵来说，这是自己活着的最后一个夜晚。

　　　　吴国强下令将库存的少许猪肉分了下去，这战争年代有口肉吃，兄弟们也是满足了。

　　　　三五成群围坐在篝火旁，谈谈过往，聊聊家常，马上入冬的寒夜悄然无声的温暖了起来，这些挂在黝黑脸上的笑容那么纯真，那么动人。

　　　　大锅中腾腾的肉香味带着滚沸的油泡飘香十里，将士们垂涎欲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等待猪肉熟透。

　　　　“熟了，开饭了！”随着一个士兵的吆喝，接二连三的大锅响起了吃饭的号角，班长一块一块的夹着分给班里的战士。

　　　　滚烫的肉块在将士们的手中上下颠簸差点掉到了地上，吹了吹放进嘴里，这白水猪肉成了世间最美的味道，幸福的味蕾带出飘飘欲仙的感觉。

　　　　将士吧唧吧唧不停的咀嚼着，直到磨成了肉末，没有了肉味也舍不得吞下去，乘上一碗锅里的油汤继续嚼着。

　　　　“年代不好啊，我这辈子没吃过几顿肉”一个老班长感叹到，又夹了一块给班里最年轻的战士，青涩的脸俊，十七八岁左右。

　　　　“小王，你家乡是在哪里啊？”

　　　　“四川一个穷山沟里！”年轻战士回答到。

　　　　“家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只有我老娘了，家里三兄弟在四川第二次征兵的时候都参军了！”

　　　　“慢慢吃，别烫着了！”老班长关心到“战争胜利你想干什么？”

　　　　“那当然是找个媳妇儿了”年轻战士旁边的山西汉子急忙回答到“小王这么年轻，肯定也想摸摸女人吧！哈哈哈”

　　　　整个班笑声一片，班长也被逗笑了，气氛很轻松，然而年轻战士的眼角红润了，嘴里包着的肉好像吃出了痛苦的感觉，哽咽着说道“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我两个哥哥都活着，一起回去见我的老娘！”

　　　　整个班的将士们笑开的脸沉了下来，其实每个人心中的想法都一样，奢求着能够活下来，只是比这个年轻的士兵多上了几次战场，习惯了炮火的声音，也没去刻意想这些，但终究将士们都是人，谁又真正愿意客死他乡。

　　　　不仅这个班，一片一片的笑声化为了无声，所有的情绪只能当作碗里面热腾腾的米粥，再烫也得自己慢慢喝下去。

　　　　吴国强见将士们吃完了饭，命令副官一人发一张纸，一个班发一只粗园的铅笔心，叫将士们写自己的最后一番话，也就是提前的遗书。

　　　　老班长接过笔和纸，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下笔？从何处下笔？所有杂乱的思绪太多太多，这不大的一张纸根本记录不完。

　　　　老班长想着自己一起战斗过牺牲的身影，两滴泪“嗒”滴在了纸上，老班长轻轻折起了纸，将笔递给了年轻的战士，道“你先写吧！”

　　　　年轻的战士同样如此，即使想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写出来，自己也不认识几个字，也停了笔，迟楞在那里。

　　　　“写不写？不写给我，我的给村里的翠花写封情书，让她等我回去娶她”山西汉子脸上春色懵懂，笑意自然。

　　　　然而汉子拿起笔时，连“我爱你”“等我”这类的短语都写不出来，这两个手指就能挥动的笔芯此刻却没有端着步枪，扣着扳机来得踏实。

　　　　独立团的所有战士都一样，心中那点念想连文字都难表现出来，老班长感叹，了一声“算了吧！我们折一艘纸船，让它随着乌江漂流而去，能走多远就算多远吧！”

　　　　老班长带着班里的士兵们，托着思恋的小船放进了乌江，平稳的江面载着归乡的小船流向远方。

　　　　独立团一千多名将士眼神停滞在乌江上不快不慢的小船之上，我们站在的都是中国的土地，不管魂归何处？都是一群铁铮铮的汉子。

　　　　“轰隆隆”几颗炮弹相继落入乌江之中，弹起几股翻腾的巨浪，那寄托思念的小船被江水淹没，就此沉浸在了乌江的中央，这几声炮响带来的不是绝望，而是战士们誓死抵抗的绝响！

　　　　“准备战斗”吴国强震人心肺的浑厚撕裂声召回了士兵们英勇的脚步声。

　　　　士兵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战斗位置，等着鬼子的到来，眼神平静而期待，期待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鬼子咆哮的炮弹，黎明前的最后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