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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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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拜越王······越王老爷。”

  越王后面再拖条老爷尾巴?这是什么奇葩的称呼!朱祁铭觉得好笑,却也不看道上施礼者一眼。

  越王?咦!围观的村民大概有人听出了玄机,一阵嗡嗡的耳语声过后,就见四处变得一片寂静,不少人微微屈膝,看样子是想行跪礼,却又一时拿不定主意似的。

  这时,那辆马车在花、史二人身边徐徐停下,荀馨掀帘就想下车,扭头瞥见后队一骑人马疾驰而来,当即收了脚,身子退回车中。

  来人在朱祁铭身边勒住马,他年约三十出头,神态略显憨厚,正是直殿监少监商怀英,“殿下,出了何事?”

  商怀英只因擅骑射,便摇身一变成了堂

  堂监军太监。由少监到太监,仅一步之遥,可是,称谓上的一小步,意味着官运上的一大步,须知许多内臣都把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刻永远留在了少监的岗位上。

  朱祁铭看了商怀英一眼,想忠厚之人绝不会有害人之心,但正因为忠厚,故而更加忠诚于天子,它日若有事,此人肯定不善于在天子面前替别人遮掩什么,便笑道:“这里无事,本王偶遇几位故人。”

  “故人?”商怀英疑惑地看向花千枝、史多,直看得二人有些手足无措。

  “荀夫子还好么?”朱祁铭终于举目望向花、史二人,语气甚是平和。

  花千枝、史多闻言面色一宽,嘿嘿笑了起来。“好着呢,老爷总念叨着去京城拜见老爷······不,是殿下您,说要当面谢恩。”

  朱祁铭脸色微沉,“荀夫子扶危济困,代天子抚民,皇上闻讯后这才下了恩旨。一切都仰赖皇恩浩荡。”言毕冲商怀英咧嘴一笑,商怀英赶紧收回目光,垂首陪笑。

  车中响起了荀馨的声音:“莫非你······殿下不是去卢家村看陆夫人的?”

  朱祁铭一怔,凝思片刻,幽然道:“有皇命在身,此行不便,请转告本王对陆夫人的问候。”瞟一眼商怀英,转而吩咐花千枝道:“你们快让开道。”

  “大家快让开,让开!”花千枝殷勤地吆喝车、马往道边避去,突然若有所思地扭过头来,“殿下不会忘了当初的诺言吧?”

  “本王何曾有过许诺?”朱祁铭诧异地道。

  花千枝用手比划着,眉飞色舞地说开了:“当初在州城那处宅院里,小的提起那件事,殿下一口应承了下来,还说‘好好好’,连说三声好。”

  这个也能算承诺?你可真能胡扯!朱祁铭直想吐血,有些难为情地看了马车一眼,立马举起一只手,发出了行军的号令。

  马车中响起荀馨含嗔的声音:“花千枝,问你你总不说,到底是何承诺?”

  花千枝嘿嘿笑道:“再过两年,嗯,最多两年,小的一定说与小姐听!”

  朱祁铭策马疾驰,身后传来花千枝略显焦急的叫声:“殿下,殿下!话要说清楚······再来的时候······别忘了到荀家歇息呀!”

  朱祁铭直想塞住耳朵,恍惚中碰到商怀英疑惑的目光,朱祁铭定定神,笑道:“当初本王随一群孤儿流落此地,曾获许多乡民相助。”

  商怀英徐徐点头,“哦,原来如此!皇上不准这路人马途中盘桓,可惜呀,若未奉皇命,殿下也可去看看故人不是。”

  这是你对皇命的解读么?朱祁铭撇撇嘴,随即吩咐道:“商公公还是回后队吧。”

  “是。”商怀英应了一声,放缓马速,转眼就被朱祁铭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前方就是岔路口,朱祁铭扭头东顾,想搜寻卢家村那片记忆里依然熟悉的影子,无奈丛林遮断了望眼。

  一声叹息被湮没在如雷的蹄声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未雨绸缪

  申初时分,一千三百余人的骑兵抵达赤城堡与云州堡之间的小眉山山脚下,进入一条狭长的开阔地带。举目四顾,但见西边有一道绝壁遮挡,东边正是小眉山西麓,小眉山那边有道巨大的豁口,大概是通往独石水、龙门川等水源的必经之路。

  朱祁铭回想起鄞国公的,他对那上面有关此地山川地貌的描述早已烂熟于心,此刻,亲眼观察之后,两相对照,觉得所载十分契合实际,想当年,鄞国公必定是到处跋山涉水,那分辛劳非常人所能感知。

  依的记载,此地应有南北向坦途畅行无阻,往北,可绕行至松树堡、独石堡等边塞城堡;往西南,可直抵龙门卫一带。

  朱祁铭缓缓举起右手,顿时,传令声一路向后传递过去。

  “唏吁吁!”

  战马的嘶鸣声响成一片,千余名骑士勒住马,定在原地,等待后续命令。

  “殿下!”那边梁岗率十余名越府护卫迎了过来,在梁岗的身后,站着近百名越府匠役。

  “梁指挥使!”朱祁铭招呼一声,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迎过来的护卫。

  “殿下。”梁岗回指身后,“营房、马厩全已建好,粮草也悉数备齐,足够三个月之需。”

  朱祁铭道一声辛苦,转而吩咐梁岗道:“梁指挥使在此歇息一晚,明早率众启程回京。”

  商怀英、唐戟、蒋乙、赵岗过来与梁岗见礼,梁岗看似不愿返京,但当着一大帮人不便出言抗命,只得吩咐自己带来的护卫分头招呼千余骑兵入营,各自排定住处。

  多数营房落在一个低矮的山包上,少量营房建于那道狭长的平地上。

  朱祁铭及商怀英、唐戟、蒋乙、赵岗的营房全在山包上,由一个个木棚组成,有大有小,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

  众人步行至山包上,各自去寻找自己的住处。朱祁铭随梁岗走入一个大小适中的木棚,木棚虽陋,但里面收拾得十分整洁,一张榻、数把临时赶制的杌凳摆放得井然有序,棚内还散发着黄熟香的香味。

  “嘿嘿,殿下,就地取材,倒是节省银子。”梁岗显得很是得意,忽然头一斜,凑近朱祁铭道:“殿下,让在下留在此地吧?”

  “不行!”朱祁铭连连摆手,“留你在此,便成了越府护卫军而非八百勇士出战。”

  “那不是一样吗?”

  “大不一样,罢了,你不懂,多说无益,留下二十名厨役,余者悉数带回越府。”

  这时,商怀英、唐戟、蒋乙、赵岗认了个门就一起返回到了朱祁铭身边,显然是想就接下来的事进行会商。

  “殿下为何断定鞑贼会在此地而非大同、密云那边大举入寇?”商怀英抢先开了口。

  “问得好!”朱祁铭扫视众人,见他们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便知道这道疑惑已折磨他们许多天了。“大同和密云两地连续两年都有鞑贼入寇,鞑贼从大同那边入寇人数最多的一次据说有六百人之众,如

  此大的阵仗,那该造了多大的孽呀!再从那里越境劫掠,不会捞到多少油水!何况朝廷已严令大同、密云两地增兵警戒,瓦剌人不会往重兵堆里钻。”

  “反观宣府一线,两年来太安静了!瓦剌人不傻,知道把羊养肥了再宰的道理。本王料定鞑贼今明两年必在宣府一线重兵入寇。”

  众人目光齐齐一亮,绷着的身姿也随之松弛下来,看来是认同了朱祁铭的判断。

  “宣府一带边民甚众,是鞑贼入寇的首选之地,可此地离宣府甚远,万一鞑贼从宣府那边入寇,咱们该如何是好?”商怀英又道。

  朱祁铭摇摇头,“万泉、张家口堡那边长城城防坚固,集结着宣府三卫、万泉两卫,还有怀安卫等数卫重兵,鞑贼在那边无隙可乘,难以入寇。而龙门、松树堡、独石堡一线的长城并未连成一片,到处都是缺口,且兵力薄弱,必为鞑贼入寇的首选之地!咱们只需兼顾龙门、松树堡、独石堡三地即可。”

  众人略一沉吟,随即纷纷点头。赵岗跨前一步,姿容显得甚是恭敬。“敢问殿下,龙门、松树堡、独石堡附近边民极少,鞑贼即便入寇,人数想必也不会太多,故而想要打痛鞑贼,恐怕难以如愿吧?”

  这时,门外不远处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棚内众人扭头望去,见十余名亲卫军聚到一颗巨松下,一番说笑后,其中一人竟张口开唱。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一首唱得甚是激昂,但过于悲壮,且与此番出征的主题不合,朱祁铭听后直摇头。赵岗见状就想过去教训那十余名亲卫军,被朱祁铭挥手制止。

  众人定定神,相继把目光投向朱祁铭,等待他对方才赵岗的疑问给出答案。

  “本王熟读鄞国公生前所著,也查过户部、翰林院的相关记录,知道赤城堡周围方圆近两百里内,分布着大小三十余个村庄,有八百余户人家,再加上云州、赤城两堡的居民,足以诱使鞑贼大举入寇。鞑贼从松树堡、独石堡越境,深寇至此,一路上至多遭遇零星驻军阻击,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境!”

  兵部恐怕会以为鞑贼深寇至赤城堡一带的难度偏大,道远难行,故而此地很容易在大明捉襟见肘的兵力分布规划中成为盲区,且只有八百余户边民,在此集结重兵所费,与预期收效之间不成正比,正因为如此,才给鞑贼留下了可乘的空隙。

  众人大概是觉得朱祁铭一番推断的可信度极高吧,脸上不再有半分的疑惑。

  沉吟良久,商怀英叹道:“大明在北境陈兵百万之众,却拿区区小股鞑贼无法,洒家百思不得其解!”

  朱祁铭淡然一笑,“并不贵多。边军不善野战,坚城固守,接阵拒敌,这些不过是守株待兔的战法而已,根本就不足以与飘忽不定的瓦剌骑兵相抗衡!”

  “再者,各地卫所军分区自守,相互之间不通消息,只能由着鞑贼纵横驰骋。咱们就不同了,咱们不受地域所限

  ,可随时随地截击鞑贼,咱们不能取胜,还有何人能胜!”

  梁岗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竟然情不自禁地插了一句:“殿下,咱们如何获悉鞑贼入寇的消息?”忽然脸色一凛,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旁听者,转而略显懊恼地道:“冬衣、棉被全在仓库里,仓库就在附近。”

  梁岗前言不搭后语,令众人齐齐一愣,众人思虑片刻,终于明白了梁岗的尴尬来自何处,于是相视而笑,让一旁的梁岗觉得更加郁闷。

  开心过后,众人似乎意识到了梁岗的疑问事关重大,便相继睁大眼睛看向朱祁铭。

  朱祁铭正待作答,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的歌声。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可奈何!”

  朱祁铭闻歌心一沉,那边商怀英直翻白眼。

  这都唱些什么呀?败军之哀歌,不吉!

  估计只有亲卫军才会发此哀歌!朱祁铭抬眼扫视蒋乙、赵岗二人,赵岗抖抖手上的马鞭,黑着脸奔了出去。

  片刻后,歌声响起处传来几声尖厉的鞭声,伴着赵岗的怒斥声。

  果然是亲卫军!朱祁铭摇摇头,想亲卫军已有赴死之心,但心中想必还有七牵八挂,故而才在此刻有感而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音乐自古就在呼唤和平,控诉战争,好不容易遇见直面战争题材的音乐吧,还是同情弱者、失败者的,这让一帮血性男儿情何以堪!

  赵岗回来了,嚷了一句“乘早让这帮怂货收心”,就与商怀英他们一道,重新把目光投向朱祁铭。

  “明早便派出三路快骑,每路二十人,分赴龙门、松树堡、独石堡,隐伏于各峡谷、隘口,闻警讯速来回报。快骑由亲卫军这边派出,持五军都督府核发的文牒,遇衣食不济可向当地卫所军求助。”

  商怀英点点头,蒋乙、赵岗齐道:“是!”

  唐戟瞟一眼商怀英,转视朱祁铭,“殿下,接下来该作何打算?”

  “商公公,自明日起,本王每日赴各地勘察地形,誓将踏遍龙门至独石堡一线的山山水水,对周遭的山川地貌了然于胸。你四人轮班,每日由两人随本王出行,另二人留在此地督训,操训一日不可稍废!”

  商怀英拱手道:“殿下思虑周全,如此甚好,洒家无异议。”

  众人领命,却还不想告辞,迟疑间,忽闻峡谷那边传来一阵激昂的歌声,不消说,肯定是许多越府护卫在齐唱,倾耳听去,可辨出唱的是。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护卫们的歌声淡化了隐含的焦虑与不安,唱出了舍我其谁的慷慨气势,聊以励志,但此歌的原唱毕竟是刘邦这个天子,越府护卫随口唱来有些犯忌。朱祁铭不禁微微皱眉,装作漫不经心地扫了商怀英、赵岗二人一眼,见他们都在垂首凝思,似乎还沉浸在方才谈及的兵事中,并未留意远处的歌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首战

  天寒霜重。三百余骑人马沿山脚下的栈道自北朝南疾驰,在他们的右手边,就是独石水,此刻,崖壁上的翘石遮断了望眼,目光所及处,不见水流,只能凭本能判断出那边似有一条无底的深壑。

  急骤的蹄声似汇成了滚雷,震得大地微微颤抖,深壑那边不时有悬石滚落下去,良久之后才传来一声刺耳的轰鸣。

  前方豁然开朗,坡势渐趋平缓,被崇山遮蔽已久的阳光蓦然挥洒下来,让三百余骑士沐浴在耀眼的金辉中。

  “殿下,穿过这片矮丘,前方便是独石水的下游——龙门川。”赵岗紧随朱祁铭右侧,语气透着分发自内心的亲近**,这个过去总爱无事生非的亲卫军副千户如换了个人似的,每次看朱祁铭时,目中自然流露出来的笑意与其说是源于恭敬,不如说是出自崇拜。

  眼见五百亲卫军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一群让人一瞥之下,精神不禁为之一振的虎贲之士,又亲耳聆听朱祁铭一谋一算都如此的丝丝入扣,令人顿生强烈的期待感,换了谁都不能不对这个少年亲王刮目相看,赵岗自然也不能例外。

  朱祁铭右侧的商怀英则矜持得多,不过,这份矜持也只是仅限于神态上而已,至于语气嘛,商怀英话中流露出来的那分亲切与赵岗相比,不遑多让。“殿下,一个多月了,能走马的地方都跑了个遍,有些地方勘察了多次,接下来还要四处勘察吗?”

  “不必了,本王熟读,又经实地勘察,对这里的山川地貌已了然于胸。”

  前方的山势陡然变得峻峭起来,一条落差极小的坡道呈现在眼前。降下马速,顺着坡道前行里许,就见到了龙门川的河床,浅浅的细流如一条碧练蜿蜒南去,两岸白石横陈,让人一瞥之下,不禁想起王维的诗句,“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

  朱祁铭举起右手,三百余人立马勒住马,定在了缓坡上。

  只须涉水渡过龙门川,对岸就是宿营地。但朱祁铭的归心并不迫切,只是离营一日,在外露宿一晚而已,此时他还有心情从容欣赏这里的自然风光。

  良久之后,朱祁铭扭头后顾,身后是五十名弓兵、五十名槊兵、一百名刀兵,还有一百名亲卫军,此刻他们个个在马背上挺直着身板,相互间的间距如测量排定一般精准。在如此严整的军容下,应该潜藏着比岩石还要坚硬的意志。

  他心中有分欣慰,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身后两名年轻百户脸上。右手那人是弓兵百户,年仅十七岁,叫石峰,生得眉清目秀,虽然长相清秀,但力气大得惊人。大明卫所军大多只能开一石弓,越府八百勇士中的弓兵则用两石弓,而石峰能开两石以上的强弓,至于这“以上”是个什么概念,还真不好说,反正达不到三石,传说中的三石弓、六石弓在大明不存在,或许是历代计量单位不断调整带来的统计混乱吧,在明朝开三石弓,拉力超过两百八十公斤,这一重量比现代大力士的最新举重世界纪录还高出不少,想想都不可思议。总之,石峰的臂力惊人,且骑射准头极佳。

  当初组建弓兵时,只求单项突破,以期在骑射上超越瓦剌骑兵,

  故而弓兵全由特长生组成,且平日里只练骑射,配置的短刀聊作防身之用。但不料石峰用短刀也是得心应手,短刀如“鱼肠剑”一般锋利,石峰用它十次中有五次可刺穿厚甲,殊不知,别人十次能刺穿一次就要欢呼雀跃了。可惜,石峰没练过长刀、马槊,否则,他真有可能成为全能冠军。

  紧随朱祁铭身后左侧的,是刀兵百户王烈,年纪更小,只有十六岁,身材与石峰相当,于石峰相比,姿容有过之而无不及。五年前朱祁铭在越府筛选幼军时嫌他年纪太小,身板又不够出众,差点将他扫地出门,退回到京营中,不料去年末比武赛艺挑选八百勇士时,王烈脱颖而出,绝对力量不大,但他十分的灵巧,一柄刀使得迅捷无比,比别人明显快一拍,落刀处必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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