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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上山)-第4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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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大家都知道,张皇后请术士,并非是对这什么长生之术,又或对那所谓的妖术感什么兴趣,无非是寻个慰藉而已。

  内阁虽然不快,却也无可奈何。

  十二月十六。

  东宫那边已经忙活开了,圣旨传来,请太子殿下立即去正心殿,朱厚照昨夜陪着张皇后一直在为皇上祈福,所以起的较迟,此时被人唤醒。听到正心殿有急传去正心殿,整个人的脸色顿时煞白起来,呆呆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太监们立即给他洗簌更衣,几个伴伴不敢表露出丝毫的喜悦,一个个低着头一副难受的样子,随即便送朱厚照离开东宫,而来接朱厚照的乃是秉笔太监萧敬。萧敬微颤颤的看了朱厚照一眼,双膝跪倒,道:“殿下。”

  朱厚照什么也没有说,默默无言。

  萧敬站起来,便领着朱厚照直接往正心殿去,到了正心殿。这里已经有不少大臣在候命了。

  楚王柳乘风,内阁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兵部尚书刘大夏,吏部尚书马文升,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皇亲都在正心殿的正殿里跪着。

  所有人都显得很是沮丧,便是连刘健和谢迁二人都是满眼的泪花闪烁,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朱厚照心里七上八下,经过了正殿穿过一个耳房便是寝殿,那厚实的毡布将正殿与寝殿隔开。里头的太监听到了动静,掀开了帘子请朱厚照进去,朱厚照快步跟上去,寝殿里除了几个太监和御医之外,便只剩下病榻上的皇上和张皇后以及太康公主了。

  张皇后这时候居然还能镇定,只是头上的云鬓有些松散。以至于有几丝乱发斜在额头也顾不得去梳拢,她抬眼看了朱厚照一眼,立即从榻上站起来,把最靠近病榻的位置留给朱厚照。

  至于太康公主,已是眼眶通红,贝齿死咬着唇。唇上已清晰可见到牙印的痕迹,她便是再胡闹,也知道这个时候绝不是自己宣泄的时候。

  此时此刻,朱佑樘的精神居然好转了许多,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那苍白的脸色居然都染了一曾红润,他张开眼,看到了来的太子,随即不由笑了。

  从前他看到朱厚照的时候,只是觉得他是个孩子,满是慈爱。

  可是现在,在朱佑樘的眼中朱厚照的形象大不相同,这个人是朕血脉的延续,朕行将就木,可是只要厚照还在,那么祖宗的宗庙才能永存万世之远,自己依然活着,自己的血液依然还在流淌,朱佑樘看到,朱厚照就是十几年前的自己,自己那时候,也是在这里,也是在这里悲伤的不能克制……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这便是传承,朱佑樘的血液里流淌着先帝的血脉,现在这血脉又流淌在朱厚照身上,朱佑樘传承的是先帝的基业,可是接下来在同样一个地方,同样的场景里,朱佑樘终于要卸下这个担子了。

  传承是多么奇妙的东西,正是因为传承,人才得以不畏死亡,因为有人接受你的一切,而这个人将会取代你继续存活于世。

  “来……来了好,都来了,一家四口聚在一起,朕……朕很高兴。”

  朱佑樘勉强说道。

  “来,厚照,到朕身边来说话,方才朕和你的母后,和太康公主说了些话,可是现在,朕也有些话要和你说。”

  朱厚照垂泪,道:“儿臣在听呢,在听呢。”

  朱佑樘微微一笑,微颤颤的伸出手去摸朱厚照的头,可惜手不能及,朱厚照见状,连忙把头纳入朱佑樘的怀里,朱佑樘断断续续的道:“朕……朕只怕要走了,朕这一生,并无遗憾,朕贵为天子,又有你母后朝夕为伴,生了你们这一子一女,朕看着你们长大,朕看着你们成人,朕……朕很高兴……”

  朱厚照哽咽不能言,泪水把朱佑樘的胸襟都沾湿了。

  朱佑樘喘了几口粗气,继续道:“朕走了之后,丧事一切从简,不要糜费人力,也不要惊动天下,你是太子,异日登基之后,朕不求你做什么圣君,不要学朕,不要像朕一样整日劳碌,要节制有度,该做的事要去做,可是一些不必做的,去交给别人,朕只求你能守成,这便足够了。”

  “儿……儿臣知道了。”

  朱佑樘又笑,道:“为政之道,在于一个稳字,做任何事都不要操之过急,先徐徐图之,你越是急,最后越是背道而驰,记住朕的话。”

  朱厚照垂泪点头。

  朱佑樘又道:“朕托付的几个大臣,刘健为人稳重,理政滴水不漏,谢迁能言善辩,李东阳韬略过人,这三人,你都可以倚仗,若是不懂的地方,尽可以去问他们。秉笔太监萧敬,也是宫中老人,历经数朝,如今虽然老迈,可是对朕忠心耿耿,宫中不决之事,可以召他来问话。”

  朱佑樘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成国公朱辅,其祖乃是靖难之臣,功勋甚大,他是我大明朝的栋梁,又久在南京,有他在,江南必能平安无事,你要好好善待他。”

  朱佑樘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朕原本还想留柳乘风在你身边,可是现在却也是无可奈何了,柳乘风和宫里是一条心,他这些年处处都为宫里着想,又是你的姐夫,本来朕是想,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待朕一走,这世上除了你的母后,就剩下你的姐姐和这姐夫了,可是他们也即将就藩,再留在京师只怕也是不妥。可是若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定要求教于他,他虽然年轻,可是为人机警,有他在,朕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朱厚照道:“柳师傅也说,若是遇到什么事,他便是舍了性命也会来帮助我的。”

  朱佑樘欣慰的点头:“这才是兄弟,他帮你,你帮他,他楚国地域狭小,虽然称王,定也有许多不便之处,你要多给他些便利,若是朝中有人攻讦他,你不要受人蛊惑,不要相信,知道了吗?”

  朱佑樘亲眷不多,尤其是近亲更是少的可怜,虽然有个兄弟在安陆做藩王,可是几乎没有多少接触,所以对于亲情格外看重,他一番嘱咐,朱厚照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朱佑樘又继续道:“现在天下经商做生意的人多了,大臣们心怀不满,认为这是乱政,朕一走,到时定有人攻讦,你记着,商贾有私心,大臣也有私心,天下人没有不怀私心之人,你不能偏听偏信,要不偏不倚。好了,该说的也说了,朕说的这些话,你记着就是,去,把大臣们叫进来。”

  朱厚照还要呜咽,朱佑樘抬头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不要做这女儿姿态,大臣们要进来了,不要让他们看到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

  朱佑樘勉强忍住呜咽,擦干了眼泪,站到了一边去。

  已经有太监领着一干大臣进来,众人脸色凝重的进了寝殿,随即一齐拜倒,口称道:“吾皇万岁。”

  朱佑樘默不作声,沉默了良久才道:“都起来吧,所有人都赐坐,今日唤你们来是有些事要交代,大家不要拘谨。”

  太监们给大家纷纷搬了座椅,众人依次坐下,刘健沉痛的道:“陛下身体可觉得好些了吗?”

  朱佑樘笑道:“好,好的很,昨个儿的时候,朕还觉得挺不过去,可是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连身上的病痛都减轻了许多,所以朕才趁着这个机会,来给你们交代一些事,朕为政多年,虽不见太多成效,却也还算对得起祖宗社稷,这几年也幸赖诸位齐心协力,才总算没有出什么大乱子,治大国难啊,尤其是内阁那边,总有忙不完的事,总有处置不完的问题,可是就算如此,诸位与朕都挺了过来,这既赖祖宗之灵,也赖大家勤恳用命……”




第八百六十章:三道圣旨

  朱佑樘话说到这里,已是气喘吁吁,他虚抬起手,慢慢道:“朕为政多年,这些年来,国库丰盈,军备也渐渐充实,百姓们安居乐业,这是善政。”

  “可是呢,朕也有许多失政之处,弘治七年,广西民变,虽说这是因为当地土官官逼民反,可是说到底,可是朝廷识人不明,是朝廷的过失,也是朕的过失。弘治九年的时候,淮河大患,沿岸十几县受害,也是因为朝廷赈济不及时,以至生灵涂炭,这……”

  朱佑樘语气显得很是平淡,继续道:“这也是朕的过失,这些过失,哪一次不是伤亡数百数千,朕有大过啊。朝廷清明,天下太平是诸公的功劳,为政有失是朕的过错,朕有大过,就必须罪己,来人,把那份旨意先念出来。”

  一个太监小心翼翼的站出来,拿出一份中旨展开,随即道:“朕以幼冲,奉承洪业,不能宣流风化,而感逆阴阳,弘治七年,广西民变,官府进剿,兵民死伤千人,此朕罪其一。弘治九年,淮水破堤,百姓饥荒,更相啖食,此朕之罪二也。弘治十五年,宁王反,江西动荡,祸及者不计其数,宁王心怀不轨,朕竟不能察,以至生灵涂炭,此朕之罪三。此三罪祸及者不计其数,朕德不类,不能上全三光之明,下遂群生永怀悼叹,若附渊水。咎在朕助不逮,朕甚愧之……”

  众人听了,哪里还坐得住,纷纷从座椅上起来,道:“君辱臣死,陛下罪己,臣等万死莫赎。”

  朱佑樘神色越来越疲惫,慢吞吞的道:“和你们无干,这是朕的过失,朕有失德之处。因此才有上天警示,才至下罚无辜百姓,是朕误了他们。这是朕的过失。”

  “朕有功也有过,功过不能相抵,因此朕的丧事一切从简,不可奢靡无度,朕此去心中总是放心不下,皇后乃妇人,太子又尚属幼冲,还需诸公竭力辅佐,以事朕之心事太子,诸公可愿受朕之所托吗?”

  刘健老泪纵横,率先道:“老臣敢不竭力用命。”

  李东阳和谢迁道:“微臣接旨。”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

  朱佑樘才恋恋不舍的看着朱厚照,一字一句的道:“那么,太子朱厚照,你跪下来,接旨意吧。”

  朱厚照呜咽抽搐着拜倒在地,哽咽的道:“儿臣接旨。”

  方才那宣旨的太监又拿出一份圣旨来,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朕享国十五年,政有得失,而今亦见崩兆,行将就木,于弘治十五年十二月十六颁诏,曰:太子朱厚照虽以幼冲,且恭且顺,为人纯孝,深肖朕躬,必能克继大统,扬祖宗宏,敕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度,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太监将圣旨的颁布时间念完,随即拜倒在地,双手将圣旨高高拱起,等候朱厚照接旨。

  可惜这时候朱厚照已经泣不成声,趴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这是传位的诏书,按理太子必要速接的,圣旨到手,太子殿下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了,可是太子这个样子,似乎大为不妥,于是刘健不禁咳嗽一声,道:“殿下节哀。”

  朱厚照此时再也忍不住,只顾的大哭,眼泪流了一地,哪里听得见什么。

  柳乘风见不是办法,连忙站起来,去将朱厚照扶起,道:“殿下请接旨意。”

  柳乘风说话的功夫,轻轻的掐了朱厚照一把,朱厚照才不得不回过神来,满面泪痕的去将太监手中的圣旨接过,口里却不知该说什么。

  原本这个时候,太子应当说儿臣接旨意,儿臣必如何如何之类,可是太子不吭声,柳乘风于是忙道:“太子接旨意了,殿下纯孝,必能承大统,归心四海,吾皇万岁,殿下千岁。”

  他这一喊,众人只能跟着喊,大家都知道这么做有点坏了规矩,可是现在柳乘风找了个台阶,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是计较的时候,所以索性借坡下驴。

  躺在榻上的朱佑樘凝视着朱厚照,勉强笑了笑,道:“太子好好用命吧,不要愧对祖宗,不要愧对朕。”

  他沉默良久,又道:“朕封楚国,可是楚地非蛮荒之地,其民亦是我大明百姓,楚王更是宗室近亲,楚王也听旨吧。”

  柳乘风呆了一下,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皇上这个样子,临末了居然还有第三道旨意,他此时心里本来就阴郁,可是长久以来已经养成了不被情绪影响自己的克制,连忙道:“儿臣接旨。”

  那太监拿出第三份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王柳乘风亦宗室亲近,侍奉朕虽短促六年,劳苦功高,克己守礼,乃朕只腹心也。楚地虽远,然其国王亲近于朕,朕思虑再三,敕其为楚亲王,楚亦为大明血脉一体之国,楚之兵戈事,亦大明兵戈事,命柳乘风世镇南藩,永葆大明南疆,南洋诸国军政,皆归其国署理,不得有误。”

  这份诏书,实在是打了所有人措手不及,因为在此之前,所有人只是以为皇上只会有一道诏书,而这份诏书几乎所有人都能猜度出内容,无非是传位而已。

  可是一开始先是颁了一道罪己诏,其后又是一道针对楚国的诏书,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诏书里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无非是给了楚国一个身份,即血脉一体之国,这名字看上去似乎玄乎,其实里头的玄机却是不少,在大明的藩国里头,大多都有两个待遇,一种是朝鲜、安南这样的,大明敕其为永不征伐之国,即只要他们不脑子发热想要拔虎须,大明是绝不可能对它们动刀兵的,在法理上,大明朝给了他们这个待遇。

  还有一种藩国,则只是敕其国王,赠其金印,这种藩国如倭国还有真腊之类,属于最疏远的岁贡国了,大明朝对他们没有义务也没有权利,他们自己管自己,只要年年岁贡,朝廷也没兴趣搭理他们。

  可是现在这个血脉一体之国却还是第一次出现,到底是什么待遇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其实也未必摸不着头脑,因为在圣旨的后头已经写明了,即所谓楚之兵戈,亦大明兵戈,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永不征伐了,而是一种类似于攻守同盟的合同,楚国如果认为谁是敌人,那么大明朝廷的敌人也就多了一个,楚国在南疆若是与谁开战,那么大明朝有应尽的协助义务,楚国的安全完全得到大明的保证。

  更重要的是,大明朝还给了楚国一个任务,那便是世镇南疆,这里头的猫腻可就更大了,也就是说,楚国成为了大明在南洋的代表,南洋各国要和大明打交道,就必须经过楚王,楚王成了大明朝在南洋的代理人。

  其实刘健这些人一猜就能猜中这其中的猫腻,皇上还是放心不下,楚国是封了,可是不要忘了,楚国是真正的小国寡民,其疆域不过三个府,所辖的县也不过十几个,人口至多也不过六七十万户,再加上柳乘风这家伙横行惯了的,在大明朝廷里头就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到处的得罪人,这么一个人去了楚国就藩,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把南洋诸国得罪个遍,到时候惹恼了那些番人,人家可不会和你讲道理的,这一点朝廷深有体会,到时候这柳家只怕非完蛋不可了。

  所以皇上才鼓捣出这么个东西来,给楚国一个血脉一体的名号,算是在名义上给了楚国一个保护,而让楚国作为大明朝在南洋的代理人,其实就是给了楚国一个特权,至少各藩国们多多少少得巴结一下这柳家才是。这柳乘风张狂一些,有了这道圣旨,多半南洋诸国也不得不包涵。

  柳乘风仔细把这圣旨琢磨了一遍,心里也能体会到皇上的爱护之心,连忙热泪盈眶的道:“微臣接旨。”

  朱佑樘此刻已经最后一丝气力也剥离出了体外,最后一点元神也因为被方才消耗一空,现在所有的事总算都安排妥帖,于是呢喃道:“朕该说的也说了,该说的都说了,说了之后朕也就能放心去见先帝,去先太祖了,诸公……诸公……”

  他说到这里,口里只是微微张合,再也发不出声音,张皇后最先把持不住,已是扑了上去,道:“皇上……皇上……”

  正心殿里,在沉默之后,陡然传出哭声,这哭声绵长又哀怨,悲伤动人……




第八百六十一章:辅政

  整整一天,所有人都在浑浑噩噩中过去,弘治皇帝终于换了一个新的称呼——大行皇帝。

  宫中早有准备,可还是乱作了一团,张皇后当场昏厥了过去,朱厚照全身哆嗦,太康公主顿时也是懵了,几个大臣则是到了偏殿中拟定昭告天下的旨意。

  柳乘风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虽然此时也是脑子有些发懵,觉得这个世上突然少了一个重要的人,走路竟也有些摇晃。

  躺在龙榻上的这个人,自己曾经和他有过勾心斗角,也有过欺瞒,可是柳乘风却是知道,无论是否有过摩擦,有过冲突,可是这个人,依然是自己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所谓亲人的定义,并非只是血脉联系这么简单,亲者,发自于心,心中有了牵挂和挂念,占据了心中的一席之地,才会有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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