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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稀松)-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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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万岁圣谕,微臣铭记于心。”赵显吾躬身施礼,告退而去。
……………
广袤无际的河面上,漫漫无际的黄水白沙刺人眼目,绵绵延伸直接天穹,已经漶漫不清的旧堤左右,到处是塘洼潦水管草芦荻,沼泽上稀疏的白茅足有人高,在风中沙沙作响,和主河淌动着的黄水的微啸和成一片,给人一种凄凉和茫然的感觉。
十年之功啊,不知这十年中,这水患还要肆虐几回?要吞噬多少人命?朱永兴暗自叹息,回到舱中,默然而坐。任由船慢慢行驶,也不知何时又靠了岸。
“万岁,该用膳了。”
听到侍女的声音,朱永兴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公主呢,怎地如此消停?”
“两位公主早上登岸,现在亦未归。”
朱永兴皱了皱眉,觉得不甚饥饿,便说道:“那便等等,朕也上岸看看。”
本来只是坐船简单看看黄淮泛区的景象,没想到却惹起了不快的心思。朱永兴出船登岸,那幅苍茫凄凉的景象已经远去,他只是在岸上随意走着,变化的巨大反差让他还有些不适。
建设比破坏更难,政治比军事更重要。满清退到关外,便意味着国家的重心工作要转到医治战争创伤,恢复重建上。但千头万绪,既要改革政治结构,又要筹措大笔钱粮,还要治河修路,种种繁难的工作让朱永兴恨不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一下子便能完成。可惜这只是幻想,他也得耐下性子,一个一个去解决。
一个中兴明君的名头是跑不了的,但这可不是朱永兴所能满足的。因循守旧,倒也能搞个盛世啥的,凭着自己的积累,兴许还能把封建王朝再延续个几百年,但以后呢?
历史大潮在奔流向前,世界正在变革中飞速变化,工业革命已经拉开了序幕,一个老大的帝国如果不变革,即便复起一时,也不过是回光返照,早晚要成为落后的、被欺侮的对象。
随潮流而动,在变革中真正振兴,以雄霸之姿屹立于世界之巅,这才是朱永兴要达到的最终目的。看吧,西夷正在强大,正在日益凶狠地露出强盗嘴脸,美洲、非洲,亚洲也正在被他们渗透!看吧,蕴含着黑黄金的中亚、西伯利亚,由不堪一击的土酋所盘踞的婆罗洲,只有少量土著的澳大利亚,屠杀华人的西班牙人统治的吕宋,海上交通的孔道马六甲……
这是挑战和机遇并存的时代,只要国家的实力允许,大明的旗帜应该插在更广袤、更富饶的土地上,而不是陶醉于旧有的领土,陶醉于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中。
一年至两年,北地能自给自足,那就再无钱粮之虞了。有江南,有湄、河等地,粮食是尽够的;有海贸,再扶助工商,财政的宽松也是可以预期的。三年到五年,消灭鞑虏,便转重心于西北,与葛尔丹决一雌雄……
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朱永兴收回纷飞的思绪,又注目到现实的场景中。或许这凋弊很快便会不见吧,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求安心切,现在能焕发出更加倍的热情和努力吧?
远处,几辆车逶迤而来,又有骑士护卫两旁。朱永兴摇了摇头,苦笑不已。这两个孩子呀,本想带着她们,看看沿途风物,体察一下民情,别做个深宫中啥也不懂的小姐。这可好,当着游玩了。(想知道《逆流伐清》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吏治,公学
高高在上的皇帝并非高枕无忧,在他们的潜意识中通常都会有一种危机感,生怕臣子不忠,生怕佞臣篡权,对每一点星星之火都要防微杜渐,随时扑灭,以免失去控制,形成燎原之势。
正因如此,历朝历代的特务机关便在这种情形下产生。最有名的自然当推明代的“厂卫”,其荼毒臣民的残酷和恐怖令人谈虎色变。所以,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公开的任用特务,不得人心,且目标太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皇帝对下情不能不周知,耳目不能没有。
“人君深居九重,与外界隔阂,政事则委诸大臣。但又恐所托非人,为非作歹,贻误苍生。”膝上坐着嘉儿,旁边偎着柔儿,朱永兴正拿着密折给女儿们讲解着,“这密折制度便是父皇的耳目之一,以周知庶务,通达下情。”
“父皇,这上面也没说什么大事呀?”柔儿有些无聊地翘着小脚丫,说道:“这不耽误您休息嘛?”
“治大国如烹小鲜,由小见大,要分析才能得出结论。”朱永兴指着密折上的文字详细解释道:“上面说贫人陈怀金拾得江南客王盛银二十四两八钱,全数送还,力辞酬谢。这是什么,小民慕义,风俗休美之明征,国家实在之祥瑞也。若是父皇亲口面谕或朱批,会对臣工万民起到莫大的启发、鼓舞、教育作用。”说着,朱永兴拿起朱笔。批道:细民美行叠见滇省,诚所谓瑞事也,朕心甚悦。另旨谕部。赏米、布匹,并给匾额,以施良淑。
何等官职才有资格密奏,谁也说不清。与其说依品级,不如说视与皇帝的关系而定。有密折专奏权的不一定是大员,有高官显贵,也有微末、芥子之官。星星点点遍布全国,分不清谁拥有这种权力。谁要是卖弄或暴露自己拥有密折权,密折权很快就会被朱永兴剥夺掉。
这样一来。有密奏折是皇帝的信重,能得到朱批中称赞和鼓励,更是一种荣幸和荣耀。
“卿之足疾如何了,尚饮酒乎。若饮可戒之。当惜自身。”朱永兴又在一份密折上写下了慰勉之语,然后笑着摸摸两个女儿的小脑袋。
一段关怀、鼓励和赞语,在封建时代,由皇帝向臣工表达,人臣能不对皇帝忠心耿耿,更加鞭策自己职守敬业、努力上进?
“说起来,这个密折也就是一种比较严密的信访制度。”朱永兴不厌其烦地女儿讲解着,“就和监察部刚刚实行的接受举报制度差不多。目的就是广开言路,加强监督。即便是一方大员,也不能擅权,更无法封堵下面的检举控告。”
“武则天好象有类似的——”柔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一拍小手,笑道:“对了,叫密匦。可父皇的比她更厉害,是吧?”
“你问我哪?臭丫头。”朱永兴笑得开心,把女儿把怀里搂了搂。
嘉儿还小,听不大懂,耐着性子半天,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有些无聊地斜睨着旁边桌上的“哆啦a梦”。
“好了,该去睡了。”朱永兴笑着摸摸这个,捏捏那个,都是自己的“小棉袄”啊!
车驾已过黄河,进入了山东境内,这里的境况看起来要好一些。毕竟是明军先光复的,鞑虏未来得及大肆劫掠破坏。对此,朱永兴稍感欣慰。
可还有一件事情令朱永兴不太爽快,那便是群臣建议的去曲阜拜孔庙。尽管朱永兴认为儒家学说有可取之处,拜孔庙也是收天下文士之心的政治举动,但却始终没有痛快地答应。原因很简单,他可以尊敬孔子这个大教育家,但却对孔家后人鄙夷得很。
不管是华夏,还是夷狄,孔圣后人都迎奉如常,一个衍圣公的名号从宋朝,历经元、明、清,能够一直保持,凭的就是这种“超然”的与统治者合作的态度,也甘心地为各朝统治者歌功颂德,成为统治者笼络人心的一个宣传工具。
孔子的学说历经各朝各代,已经被曲解或篡改得脱离了本来质朴的本质;孔家的后人也是如此,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脊梁。没有国家、民族大义,没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精神,呆在那一亩三分地上,享受着为封建帝王提供恭顺思想而得到的优厚待遇。这样的孔庙,这样的孔家后人,值得朱永兴去拜吗?
秦松是千古罪人,其曾孙秦矩却是抗金名将,全家七口尽死于蕲州;岳飞是抗金名将,其子孙岳升龙及儿子岳钟琪却是康熙、雍正时的清军将领,严格意义上的汉奸兼奴才。岳钟琪更是卑鄙无耻,出卖了劝他学乃祖岳飞起兵为明复仇的曾静,引发了吕留良案。
朱永兴不信血统论,更不以某某的先人来判断善恶忠奸。所以,他不去曲阜,起码不在孔府拜孔子。而且,在时机成熟时,他要剥夺衍圣公这个特殊公爵,使其不能再得益于先祖孔子的荣耀。
说实话,孔子、孟子、老子、韩非子、庄子等等,所创出的理论都是宝贵的思想财富。尽管也是各有缺陷,但暇不掩瑜,深入研究分析,取精华去糟粕,便可成为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之巅的精神支柱。而且,随着时代发展,社会转型,也就没有存于万世而不变的理论,总要进步,总要改变,以适应时代和社会。
朱永兴希望有一个百家争鸣的理论环境,而不是把人们的思想束缚在某种统治者所需要的理论范围内。要促进生产力发展,要跟上时代大潮,解放思想是必须的。
烛光通明,夜色已深,朱永兴依旧在处理政务。柔儿说得也不错,这是他自己找的累。本来是逐渐放权到各部的节奏,但这密奏制度却给朱永兴增添了大量的工作。但从实质上讲,朱永兴此举在于体察民情,在于使官员互相监督,却并不是集权。
不管设计多好的制度,制定多完善的法律,吏治依然是能否实现目的的基础和保证。官员贪腐渎职,好政策也会变成苛政。所谓的法治,最终还是要依靠人来执行,而人的因素,则更加关键。
“……成法晓谕臣民极好,朕心甚慰。若为官者知圣人之道,法不纵贪。吏民皆知守法忠君,公忠无私。则天下大治矣。”
批完最后一份密折,朱永兴才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中揉捏着额头和太阳穴。一阵叮当细响,侍女们又换上了热茶。
这密折与举报制度,都是监督官员的,都是关系吏治的,但朱永兴却还是觉得不够。后世的手段和措施他也知道不少,财产申报已经正式实施,廉政公署则正在商议筹措之中。
至于监察部,朱永兴认为其作用是比较宽泛的,不仅限于廉洁方面,还有执法是否规范、官员绩效等方面的考核和监督。而廉政公署在朱永兴的设想中,则应该是一个独立的机构,也就是要从体制及运行上切断了与可能形成掣肘的各部门的联系,从而令反贪肃贪的“一查到底”成为可能。而这种独立性,具体可概括为四个方面,即机构独立、人事独立、财政独立和办案独立。
当然,此时非彼时。现在的大明还不是一个三权分立、法治、民主监督的社会,解决的办法便只能是依靠朱永兴的决心,使廉政公署直接听命于皇,独立于其他机构之外。
尽管所谓的廉政公署有“国情”般的改动,但朱永兴认为还是相当必要,且能够起到很大作用的。
“万岁,要安歇了,是否少喝些茶?”一个柔柔的声音唤醒了朱永兴的沉思。
烛光照耀下,新晋女官何淑兰正关切地探询于他。何淑兰的容貌并不十分出色,前额似乎略高了点,一双弯月眉眉心微蹙,眼睛也不甚大,但配着这样的眉,什么样的眼也会瞧得怦然心动。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嘴角旁一对笑靥衬在端正清丽的面孔上。
“嗯,换碗油茶。”朱永兴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今天两位公主在县城可还安分?没惹什么事儿吧?”
“回万岁,两位公主很懂事儿,嘉儿公主还把她心爱的布娃娃送给了一个穷家女孩。”何淑兰笑着回答道:“还告诉人家,有时间到北京找她玩儿呢!”
朱永兴微微一笑,说道:“宫里也没有和嘉儿年纪相仿的玩伴儿,她可能也很寂寞。等到了北京,朕就让人办个学校,让各家大臣,嗯,平民百姓也可,选适龄的孩童来读书。那样的话,孩子们既长知识,又不孤僻。”
“万岁——”何淑兰犹豫了一下,说道:“臣工家的当然可以,平民百姓家的怕是不妥吧?再说,就是万岁开恩,他们也不敢送来吧?”
朱永兴思索着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朕想得简单了。若是开办公学,让柔儿、嘉儿隐了身份去读书,怕是就没问题了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无题
何淑兰是此次女科中被选中入宫为官的,并不是容貌特别出众,而是综合考虑的结果。论家世,不显赫,只能算是个小家碧玉;论学识,与真正的才女也差着一截。
但朱永兴便取其中庸,取其温善的性格。三个嫔妃都不是汉女,宫人也多是三个嫔妃从本族招来,增加汉女入宫,不管是普通的侍女,还是担任女官,也算是对群臣有了个交代,让他们少些呱噪。
显然,何淑兰对朱永兴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很是不适应。在她想来,皇帝的儿女,怎么能和平民百姓在一起,招些功勋子弟也是莫大的荣耀了。
朱永兴看着她有些愕然的神情,不禁淡淡一笑,呆在深宫大院里,不知百姓疾苦,不知民间风情,岂不成了那种问出“为何不吃肉粥”的蠢货。算了,这丫头呆的时日尚短,还不了解我的想法和思路啊!
“嗯,该安歇了。”朱永兴摆了摆手,起身又想起件事情,不忘叮嘱道:“通知总理处一声,若有急报,马上送来,不得耽搁。还有,两淮地方的奏折也要细看,特别是关于桃花汛的。”
做皇帝呢,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如果象法王那样“哪管死后洪水滔天”,自然可以纵情享乐。但要是有良知,有责任心,自然要劳累,要担忧,会为自己的子民幸福而欢欣,或是遭难而痛哭流泪。
朱永兴不得不承认,他或许是个仁厚的好皇帝,但却不是个合格的政治家,他无法漠视自己子民的死亡。不管是为国捐躯,还是遭灾遭难,能少一点便少一点。哪怕使自己的大业延缓那么一些时间,他也不会强行推进。
其实朱永兴也知道,现在这时局乱不了。老百姓只要饿不死,只要天下太平,便是苦些也没关系。而刚刚中兴的大明,官员们又多年轻心盛。当官儿的心正热,自然不是承平日久后的那般龌龊。
但兴也勃焉,亡也忽焉。不趁这个好时候将法律尽量制定细致,将各种防范措施尽量落实到位,日后败坏时再治理,面临的阻力便不会象现在这般轻松。
至于勤政,朱永兴有时候是熬点夜,却不是经常,要是和朱八八和崇祯比。那是差远了。但人主宵旰勤政,本就不是什么优点,事无巨细都要亲自处理,那是封建帝王不信任旁人的缘故。可偏偏这样的帝王又自以为谁也不如他,自以为什么都懂,不管是刑名、民政、水利等等问题,好象他一言既出,便能迎刃而解。
在朱永兴看来。能否治理好天下,能不能知人善用是最关键的。刘邦。不过一无赖流氓,能用汉初三杰,就得了天下!连刘邦也自承“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张良;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不断供给军粮,吾不如萧何;率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位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
所以,朱永兴不苛求自己在各个方面都要比臣子强,也就能信任臣子,有计划有节奏地放权,而把主要精力放在构建能使政权健康运行,能使吏治保持常清的政治建筑上。
只是朱永兴这样想,这样做,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会跟他一样。与之相反,在沈阳的那位清国之主——康小三,便觉得落到现在这步田地,都是臣子无能,只要他亲政,别看他年纪小,却能扭转乾坤,重建父祖的辉煌。
……………
1625年,清太祖努尔哈赤建立的后金迁都于沈阳,更名盛京。1636年,皇太极在此改国号为“清”,建立满清国。1644年清世祖福临,率满清军队攻入关内定都北京后,以盛京为陪都。
盛京皇宫经过数十年修建,虽然远不及北京的恢宏壮观,可也是一座很大的皇宫建筑群。不仅如此,盛京的政治意义更为重要。举个例子来说,大明没了北京,还有南京。而满清也是一样,如果连陪都都守不住,那才真的是人无力回天的印象。
“汉人有言:自古胡人无百年之运,细思五胡乱华到元朝,再到我大清盛而后衰,确是如此情形。我们满人只有那么百十万人,入主中原,那就好比在池塘里撒一把胡椒面儿,终究变不成胡椒汤!”康小三清脆的童声在大殿中回荡,“如果不能惴惴然如履薄冰,朝乾夕惕以醒自身,定然难以占稳中原。可看看实际情形,入关不过几十年,曾经无敌的八旗猛士便被那花花世界消磨成了什么样子?要朕说,败呢,不可怕,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必有兴起之日。议和?那是示弱于敌,令敌更加猖狂,万不可取。”
鳌拜面无表情地听着,不发一语,心中却是鄙视不屑。现在,四大辅政中苏克萨哈战殁,索尼病死,遏必隆是看自己脸色行事的,他已经是一家独大。而借着此次出关大撤退,他培植的亲信更是密布于军政两界。可以说,他现在操握权柄,把持了议政王大臣会议和六部的实权,是没有名义的摄政王。
议和,是鳌拜的一个试探,也想借机赢得一些缓冲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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