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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稀松)-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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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猛的骑兵浪头为之一乱,被铅弹命中的马匹在地上翻滚跌倒,后方的骑手纷纷减速避让,避让不及的则同样撞在那些伤马之间,中路的攻势为之一滞,前方那些没有被命中的骑手则继续前进着,队形变得有些零落。
阿齐勒在白色的烟雾中努力辨认着前方的路面,一边调整着马头,冲击的威势还在,但他发热的脑袋也冷静了不少。因为他没看到明军士兵的惊慌失措,没看到明军阵势的混乱拥挤。
周围奔跑的骑兵依然不少,明军方阵中的炮火开始转向轰击。阿齐勒减缓速度,隐藏在他们的身后,跑过片刻之后,眼前突然变得清晰了,他已经跑出了炮弹爆炸制造的烟雾,并且出现在空心方阵的左翼。明军前排半蹲,后排则站立,刺刀挺出。
最先冲出烟雾的骑兵再次怪叫,控制着马匹沿着空心方阵右翼跑过,手中的骑弓向着那些明军射出一**的弓箭。阿齐勒看到有明军的火枪手被射中,但明军竟然没有射击。
一声天鹅音响起,空心方阵面向清军骑兵爆发出火铳齐射,期间还有曲射炮的轰击和佛朗机的霰弹。
阿齐勒感觉一股气浪在身侧猛地掀起,轰然巨响让他瞬间听不到所有的声音。稳往马匹之后,阿齐勒发现坐骑还在奔跑,前锋遭受的打击没有阻挡住数千骑兵如潮水般地涌过战场。
火枪在不断地射击,空中弓箭纷飞,双方在拼命攻击着对手,方阵内外堆积的人马尸体越来越多。
一轮尖啸声在空中响过,密集的炮弹落地滚动,然后轰然爆炸,在清军的骑兵中一团团黑烟升起,人喊马嘶响成一片。这是左翼方阵的炮火开始支援,天威炮的轰击正打在清军骑兵的中部。同时,左翼方阵向前加速推进,形成了侧击清军骑兵的态势。
上当了?落入敌人陷阱了?祖泽溥脸色铁青,他不敢确定,也不能下令停止进攻。因为一旦骑兵失去速度,就会成为火枪的靶子。而击破明军的机会还未完全破灭,只要赶在明军左翼方阵压上来之前击溃中央方阵,局势还有可能扭转。
战斗越发激烈,听到战鼓声的清军骑兵不顾炮火带来的伤亡和阻碍,猛地撞在明军的方阵上。炮声、枪声、喊杀声、马嘶声混杂在一起,血肉横飞,枪刀飞舞。
只不过在明军的炮火打击下,清军骑兵的速度和密集度已是大为减弱,但明军的伤亡也在激增。
一个士兵倒下去,另一个士兵立刻填补,挺起刺刀,与敌人拼杀,阻挡骑兵的冲锋。后面的火枪则射击,退后,装填,上前,射击……
祖泽溥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两下,骑兵的冲击虽然伤亡很大,但明军的阵线似乎也在动摇,双方以人换人,以命换命,厮杀得惨烈异常。
明军的炮火依然不断轰击,中央方阵的,左翼方阵的,杀伤着清军骑兵,破坏着骑兵冲击的连续性。无主的战马在乱跳乱叫,摔落下马的清军则跌撞着举起武器,向着明军嚎叫冲杀。
中央方阵的左翼战线被挤压,被扭曲,但从后边和右边调来的士兵加入战团,极力维持着已经变形的战线。战线上,双方士兵拼杀着,射击着,然后——
一颗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越过前排拼杀的明军士兵的头顶,落在十几米外的人群中,爆炸声此起彼伏。声音还未消散,便又是一轮投射轰击……
由于手榴弹用黑火药装填,使得要保证威力便显得个头较大,投射距离较近,只有二十多米。所以,手榴弹并不是明军士兵的必携武器,只是随军装备,加以训练,却要由指挥官决定何时拿出使用。
显然,现在这种情形使明军指挥官认为是必要的时候了,一队队增援左翼的士兵从辎重车上背起手榴弹布袋,冲过来,一颗一颗地奋力投掷,用密集的炸弹雨打击着敌人。
这种密集的持续轰炸显出了很好的效果,冲杀而来的清军被阻断了,正与明军拼杀的则被优势明军刺死、射死。时间是宝贵的,只是几十秒钟的停顿,已经够让明军重整战线,重新开始火枪的攒射。
而左翼方阵的压上距离已经使阵中的轰天炮足够射程,炮火更加密集猛烈,人马的尸体横陈于地,硝烟弥漫周围,严重阻碍了清军骑兵的冲击威力。
向前压上的并不只是一个左翼方阵,还在右翼和后卫,后卫方阵的一排排士兵在得到命令后急速奔跑,不必保持什么阵线的齐整,他们将很快进入中央方阵,成为增援加强的力量。
当左翼方阵推在阵前的佛朗机炮开始轰鸣时,如雨般的铅弹横扫着当面清军,整个清军骑兵冲击阵势的后腰部都面临着炮火的轰击,战局已经变得不可逆转。
完了,完了!祖泽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不仅仅是一场失败,身后的济南将难以防守,运河将被截断,通往直隶的通路也被打开了。
第四十九章烽火燎原
当火炮和排枪的杀伤力非常惊人后,世界上便不存在任何一种可能大量装备的骑兵兵种,并且能冲破数量不居于劣势的先进步兵的战线。如果步兵能得到长时间的严格训练,并且有严酷的纪律,能达到很高的射速和坚韧的战意的话,对于冲击的骑兵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
自然,这并不是说骑兵无用,而是相对于武器和战术的变化,骑兵的用法也要有相应的改进。比如这场济南城外的大战,明军确实击败了数量上占优势的清军,但就是因为缺乏骑兵的追杀,而使扩大战果的意图不能够完全实现。
但胜利是勿庸置疑的,清军的残兵败将逃回了济南,再无野战之心。而攻城,对于明军来说,却更加不是头痛的问题。
胜利的代价是不可避免的,但前线指挥官却比朱永兴看得更开,因为从敌我死伤的比例来看,明军可谓是大胜。再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在朱永兴看来,沉痛的感觉在不免的,但国战的代价却必须付出。一个新的华夏要重生,要荡涤丑恶,要屹立于世界,这是不可避免的付出。
明朝之亡,在于内部的积弊,在于上至官绅、下至百姓对政府失去了信心,或者说是漠不关心。同样的,政府也对自己的子民没有尽到责任和义务,这是一个双向的关系。
但现在呢,士兵愿意征战,民众愿意支持,因为他们知道为何而战,并知道自己的牺牲和努力不会白费,希望已经或者正在变成现实。在苦难中觉醒和奋起,这句话不说是千真万确。也差不了多少。
这种觉醒并不只是在南方,在北方也是如此,因为满清的横征暴敛,因为饥寒,心怀怨恨的百姓是有渲泄和爆发的理由的。而从满清入关到现在,由于战争的持续。由于满清的暴虐,跑马圈地、逃人法、沿海迁界、加征赋税……似乎还没有哪一条惠民之政实施,而更多的则是停留在纸面上,或者说是在歌功颂德的谄媚文字上。
而明军的强势,无疑是强力的催化剂,使民众心中的积郁和怨恨产生反应,急速膨胀,然后会猛然爆发。明军越是胜利,满清越是颓势。反应的速度越快,爆发的程度越猛。
冠县“土贼裴守政、马瑞恒、刘桐相等蜂起,杀官夺衙”;“兖州无赖贼郭尔标倡众为乱,诸孽附之,环围州城”;嘉祥满家洞宫文彩,傅家楼等地还有马应试、李文盛、宋二烟、杨鸿升、杨之华、阎清宇等“倡乱迎贼,攻破冯家等堡二十余处,捕官率领乡兵俱被杀伤。势甚紧急,恐该县被陷”……
烽烟处处燃起。不只是在山东,连北直隶都有杀官造反响应王师的义军。由于满清调集兵力与明军在整个战线上对峙,腹地防卫空虚,使这些义军能够杀官夺县,阻断交通,给满清的统治区带来了极大的混乱。
济南。山东省会,华东华北的重要枢钮。无论从政治影响上,还是从地理位置上,都是至关重要的名城要地。
显然,如果明军攻克济南。则占据了有利的地位,甚至可以直接北上威胁京师;而反过来看,明军又处于直隶、河南,乃至从江淮后撤的清军的夹击之下。
只不过满清的战略收缩有些晚了,假“议和”与不甘心使清廷直到明军在山东发动才开始撤退江淮的军队。而在山东的明军以迅速的行动对济南和沂州(临沂)展开了进攻。既是配合,又是呼应,从而使这两支明军陷入夹击的危险大大降低。
相对而言,正在进行战略收缩的江淮清军的处境倒是更加危险。这与当初江南清军的遭遇很相似,如果被山东明军切断了退路,则又是一场漂亮的围歼战。
当时的黄河基本被固定在开封,兰考,商丘、砀山、徐州、宿迁、淮阴一线,即今之明清故道。从地图上可以看出,江淮清军退过黄河后,和沂州(临沂)已经是很短的距离。由沂州(临沂)到济南,可以说是明军堵截清军的两把铁锁,任何一把都足以使清军止步难返。
更重要的一点是清军的战略收缩是被迫的,他们的身后还有沿运河追击而来的荡朔军和征朔军。如果清军不能在黄河阻挡住追兵的脚步,被南北夹击将不可避免。或者,清军可以绕路河南,但也只是尽量拖延了被歼灭的时间,却无法改变战局的整体不利。
而在败退的过程中,重演绿旗兵将纷崩离析的场面将不可避免。即便是比南方绿旗要忠心的北方绿营,也会因为形势的恶劣而转变立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并不只是针对异族,从满清的立场,汉人也是如此。
败势并不只限于江淮和山东,首先取得突破的其实是在保宁。高明瞻和王明德的反正投诚,使李定国和刘体纯迅速掌握了清军的动向,派出了以水西彝兵为主的一个团,翻山越岭,星夜兼程,奇袭抢占了葭萌关,堵住了清军入陕的通路。
随后,以高明瞻和王明德为内应,明军迅速占领保宁,将护军统领阿尔津所部六千余人围困于保宁和葭萌关之间,并展开猛烈攻击。清军大败,护军统领阿尔津被活擒,梅勒章京尹得忠、总兵陈光祖等被击毙,镶红旗章京葛师圣侥幸间路逃脱,逃至汉中时“兵支离削弱,才得百人”。
稍事休整后,晋王李定国和郑王刘体纯挥师进逼汉中,这已经是由川入陕的最后一道关口。如果明军能一举攻克,则可直达西安,攻掠中原。
西安清军紧急抽调兵马赶往汉中增援,但后院起火,又使西安清军面临着两难的局面。
延安营参将夏正志突然宣布反正归明,趁着西安将军调他带领兵马南下参战之机,突袭占领榆林,随即引兵南下,会同留守延安的靖远道王文华一同反清,占领该城。接着,又有神木县人高从心率众起义,袭占府谷;安塞县把总张天福造反,杀官夺衙……
…………
第五十章低估与高估
历史上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满清的统治直到康熙亲政时,依然不得人心。如果不是吴三桂抛弃明统,自号“周王”;如果不是人们局限于狂隘的正统观念,而以汉人的角度来对待吴三桂叛清;如果不是吴三桂接连犯下致命错误……历史的改写是值得期待的。
而历史上的吴三桂也看出了广大汉人对异族统治者的怨恨和猜忌,当有人——一个有名望、有实力的人,敢于率先行动,他们就会随之而动。吴三桂就扮演了人们所希望出现的角色,他凭借自己的地位和实力,振臂一呼,天下响应。吴三桂和他的谋士正是估计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敢以云贵两省为根基,发动叛清内战,向清朝夺权,并且充满自信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这个意义上说,因为吴三桂这批人已参与了清政权的缔造和建设,他们理所当然地成了清统治阶级和掌握政权的统治集团中的一员。叛清性质则更象是清统治阶级中两个集团,即以满族贵族为核心的主导派,与原明降官降将士绅为非主导派的权力之争,也就是中央集权与地方割据势力之争。
清廷显然对整个形势是估计不足的,尽管他们在几个战略要地部署兵力,但却是预防性的,不曾料到明军的实力增长得如此之快,不曾想到统治区的民怨会猛然爆发。等到他们意识到这不是南北政权,或是新旧政权的较量,而是一个人数庞大且觉醒的民族对一个异族的反攻倒算时,胜负的天平已经飞快地倾斜。
现在,改写历史的重担落在了朱永兴的肩上,战争的性质也发生了完全的变化。而且他比吴三桂干得更漂亮。于绝地崛起,掀起了波澜壮阔的汉民族同异民族统治者的再次大较量。
起义,反叛,反正,投诚……参加和响应明军的,无一例外都是汉人。其主要成员或骨干,多是原明朝降将,李自成、张献忠、郑成功余部及南明残余部属。兵士也皆是汉军,并吸收了当地汉人百姓参加。他们或跟明廷暗有联系,很多人却丝毫无联系。这无关紧要,只要他们不喜欢异民族建立的这个新政权就够了。
在历史的大事变面前,人们——各阶层的人,所抱有的目的并不尽相同。一些人不过是为维护他及其集团的根本利益而奋起抗争,继而变更宗旨。以拥护胜利者为目的,向清朝展开攻击;另外一些人,出于忠明之志,欲趁此转机灭清复明,重建大明江山;也有一些人,确有家恨难消,为报仇雪恨而参加了这场纷争,如此等等。他们各自的目的不同。但在灭清这个总目标上,却是不约而同地取得了一致。
所以。朱永兴固然扛起了抗清的大旗,并成为人们拥戴的领袖,但也非是他个人力量所能动员千千万万的人来参加这场国战。他的行动,不过反映了清朝统治下汉人的普遍反抗心理和要求,亦是人们对清政权不满情绪的总爆发。
当济南城不是因为坑道爆破和大炮轰击所攻破,而是由反正清兵打开城门;当山东总督祖泽溥在府内被兵丁从房梁上的绳套中解救出来。然后五花大绑送到明军面前;当都统勒德洪仓惶逃出济南,却在德州郊外被几个猎户杀死;当成千上万的漕丁自发地帮助明军拔除堵塞运河的木桩和打捞沉船,使运河以最快的速度被疏浚;当江淮的清军集团撤过黄河,抵达沂州,发现五万多人只剩下不足两万的时候。这场国战虽然还在进行。但最终的结局已经确定,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满清低估了明军实力的增长和民众反抗的意志,而明朝显然也高估了敌人的战力和能支撑下去的时间。目前的战局已经不是一两次战役的胜利能够扭转的,人心变了,一个各怀心思的利益集团的分崩离析正在加速。而人们的希望越大,反抗越强,动力越足,清统区的暴动、叛乱以迅猛之势,继续蔓延、发展,清朝的统治险象丛生了。
……………
“圈田所到,田主登时逐出,室中所有,皆其有也。家破人亡者不知凡几,饿馁遍地、嚎天泣地者怨恨填胸……”
“必因家主责治过严,难以度日,情极势迫使然。旗下逃避四方者,一丁缉获,必牵一二十家,甚则五六十人。所获之家固倾家而荡产矣;其经过之处,或不过一餐,或止留一宿,必逐日追究明白,又必牵连地方四邻。逃人亦暂寄监,奉之惟恐不至。蠹吏狱卒,更导之扳害殷实有家者,于中攫取货财。逃人高坐狱中,而破家者不知其几矣。”
“凡在京城三百里内外,八旗庄头及奴仆人等,将各州县村庄汉人逼勒投充,特别是各色工匠务令投充,以致民心不安,唯思逃窜。正如此,投充法为害最烈……”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又有江阴之屠、昆山之屠、嘉兴之屠、常熟之屠、苏州之屠、海宁之屠、广州之屠、赣州之屠、湘潭之屠、大同之屠、四川之屠等等。杀戮情形,目不忍睹,惨绝人寰!此非禽兽而不能为,又何敢自称为人,又有何颜面自居统治……”
紫禁城养心殿内,鎏金珐琅鼎里百合香的气味浓烈,却压遏不住康熙心头的烦闷和愁绪。他读着搜罗来的传自南方的控诉和痛斥宣传,不耐烦地叫人将鼎中香全撤了出去,然而却还是坐不住,一甩手走出养心殿,站在丹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好象要用这稍微新鲜的空气驱散一下胸中的郁闷。
铅灰色的天空,云层沉重而缓慢地向南移动,康熙仰望着神秘而变化无常的苍穹默默不语。
说到底,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即便有皇家的教育,也不够心狠手辣,读到满清弊政的残酷暴虐,不可能没有触动。而且,尽管辅政大臣在极力遮掩,但奏折他也能看到一些,形势的不利也是有所了解。
第五十一章渡河,渡河
一个人的成长,或者说康熙成长为一个生杀予夺的帝王,总需要一个过程。虽然有所触动,但并不意味着他悲天悯人,而是他在考虑如何保住自己的权势,坐稳自己的龙椅。
从外而言,明军在反攻倒算,各地民情汹汹,汉人复仇的心理已经被煽惑起来,别说半壁江山,就是这京师,亦不知能待多久。
在内呢,康熙不过十一二岁,权力都掌握在四大辅政手中。特别是鳌拜,得遏必隆之附,权势已经在年老体弱的索尼之上,更不要说人单势孤的苏克萨哈了。
如果说形势平平稳稳,康熙在宫中做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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