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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稀松)-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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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议闲话已毕,朱永兴亲自送出厅堂,待众将离去才转身前往机要室。

征战辽东将是明年的事情。但诸项准备工作已经紧锣密鼓地展开。一道道加密谕令送往各地,光复区的有。尚被清廷控制的也有。

“十万套棉衣棉裤,嗯,至少要这个数。”朱永兴对机要官员潘永昌交代道:“一年的时间,定要准备齐全。”

“殿下,是否把这十万套棉衣棉裤分薄给各省官员,由他们负责采办。”潘永昌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点困难,但也不是不能完成。

朱永兴想了想,说道:“不能平均分配,有的省不产棉花,有的省刚刚光复。这人口资源不同啊!嗯,便由各省官员采办五万套,另外缺额由政府直接面向民间采购,这也算是让利给百姓。”

潘永昌没有反对,刷刷点点将朱永兴的决定记录下来。

“手套,单、棉都要,还有棉帽。”朱永兴抚着额头,想着在寒冷环境下作战所需要的装备和物资,“防寒的油脂,驱寒的烈酒、辣椒,治冻伤的药物,也要准备。再有……”

潘永昌抬起头,说道:“殿下不必为此劳神,属下找些辽东人,或者是去过辽东的,把所需物资罗列出来,再请殿下阅看定夺如何?”

“好,这样也让孤少费些脑筋。”朱永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观礼的请柬都发出去了?估计能来多少人?”

“这个——属下不好揣测。”潘永昌苦笑着答道:“请的人有数,可自发的呢?”

朱永兴闻言自失地一笑,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余,这个自发,确实不好判断。

“孤要提高官员俸禄,是三倍、五倍,或者十倍,你算一下,需要多少钱财?”朱永兴摸着下巴问道:“若是在保证征战辽东的物资准备的前提下,今年政府能有多少盈余?”

见潘永昌有些迷惑,朱永兴接着说道:“太祖开国以剥皮之刑治贪,仍是无用,其为何也?官俸太低所致!一个知县,年俸不过二十多两,还总得聘几个书办,师爷吧?再加上异地为官,花费甚大。等闲之家,只怕是负担不起。是以若是一清如水者,比如海瑞,老母亲过生日,竟然连一斤猪肉也买不起。待死时,连棺材也备办不了。这样不成个体统,也使官员贪污难禁。”

“回殿下,大明官俸虽低,但比之小民已经是相差很大了。”潘永昌思索着说道:“况且现在国战未止,提高官俸不太适宜。”

“如果资金实在紧张,孤亦不会强行提高。”朱永兴解释道:“但这个事情却要让官员们知道。同时呢,也要让他们知道孤王为何如此?之前官俸低,官员们要收火耗贴补一下,原也无可厚非。只是盘剥吸血,却是着实可恶。”

“殿下,现在已经没有火耗了。”潘永昌委婉地提醒道:“现在由政府统一铸币,纵是其间有损耗,亦是政府承担,便是断了官员贪污的门路。”

“贪污只此一条门路吗?”朱永兴轻轻摇头,说道:“火耗没了,想贪污也会想到别的办法。孤高薪养廉,是不给官员贪污的情由和借口。将官俸提高到何种程度,才能使官员们能够养家,能够不至于因饥贫而生歹念。孤觉得欲要官员不贪,一则是要以国法镇之,严刑竣法。绝不宽贷;二则也要让官员及眷属衣食无忧。双管齐下,方收实效。”

光复大江以南,特别是南京周围的江南地区,明军的缴获颇丰。官库还在其次,从清朝官员家中抄出来的却是大宗。这无疑给朱永兴敲响了警钟,开始深思这其中的问题。并想着手加以解决。

就目前来说,能在南明政府困难时投效,并出任官员的,大多数都是不甘心受鞑虏统治的仁人志士。在国战的大前提下,资金本就紧张,他们也能为恢复汉家江山的理想而奋斗,对于俸禄和享受还无暇顾及。

但南京光复,大江以南尽皆归明,最起码已经是偏安局面。紧绷的弦一旦松下来。且在江南富庶之地,便难免有**滋生。朱永兴觉得未雨绸缪不是多余的,而是必要的。

依靠思想教育,让官员们自觉自愿,那是儒家修身,朱永兴并不觉得作用有多大。那些贪官,哪一个不是读的圣贤书,之乎者也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潘永昌见朱永兴执意如此。沉思了一会儿,小心地建议道:“殿下。官俸便加一倍如何?光复神京,百姓亦有赏,便也给官员些鼓励。等到北伐成功,天下安定时,殿下再酌情施恩,也不为晚。”

一倍也不多。朱永兴知道现在钱来得快。筹备北伐也花费极巨,便点头同意,又说道:“虽是财政有些紧张,但可以让官员们另有待遇。孤有一个主意,取名为养廉银。如果官员安分守己。不贪渎失职,在其退休,也就是致仕后,俸禄照拿。”

退休一词,始见于唐宋文籍。唐代散文家韩愈《复志赋序》:“退休于居,作《复志赋》。”依古代而言,即是辞官于朝,退闲于家,颐养晚年之意。需特别指出的是,中国古代的“退休”仅限于官吏,常见的称谓有致仕、致事、致政等,是中国古代官僚制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退休制度的另一个要件就是退休后的待遇,这关系到退休官员老有所养、老有所尊的大问题。历朝历代对此虽然都比较重视,但却没有形成一个成文的律令,更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

明朝初期规定,三品以上官员按现职退休,四品以下,任现职满三年且无大过者,可升一级致仕。明中叶改为业绩突出者可升两级致仕。退休金方面,明初曾规定致仕官食原俸,但很快就予以取消。后来又规定退休官员一般情况下不发放退休金,但不会让你喝西北风的,若家贫不能自存者,“有司月给米二石,修(终)其身”。

简单地说,如果不是品级很高,或者皇家特旨,普通官员离开官场或退休,马上成为“无任何特权、无退休工资、无医疗保险,还要腾退公房”,简称“三无一退”人员,至于那些基层公务员更不必说了。

“师爷”是比较常见的基层公务员,属于吏的范畴,专指那些读书却科举不中,转而研读并精通行政事务的读书人。而被朝廷任命为县(市)长的,大多是科举出身,尽管能写一手好字,能背四书五经,但要处理一个不熟悉地方的复杂行政事务,一窍不通的大有人在。于是,地方官为完成政务,就须招聘熟悉地方社情民意的师爷,辅助他们处理政务和事务。

还有衙役皂隶,与师爷一样,既不占国家编制,又没有国家财政每月拨付的工资。他们的吃穿用度全靠聘用他们的官员给予,有钱的大方的多给一点,没钱的吝啬的少给一点,没个准头。

正因为以后的生活没有保障,官员和师爷、衙役们,在位时多会贪污受贿,大搞灰色收入,为自己准备后路。

“殿下欲令官员无后顾之忧,断其贪渎之念,然亦需细加商议,定出章程。”潘永昌说道:“比如这官员的品级,还有在职的年限,都要有所规定,方能贯彻实施。”

“有品者十五年,无品者二十年……”朱永兴心中本已有了初步设想,但说着说着千头万绪一齐扑来,让他不禁皱眉苦思。

明清之际,表面上的地方长官是进士出身的儒生担当,实则多是那些积年的小吏主持政事。那些呆书生读了几十年书,好不容易有个前程,做一任实缺官,却是如同睁眼瞎子一般,于政务断案一窍不通,只得通过聘请的师爷和那些熟手小吏来办事。

官员不通政务,极易被这些人欺瞒左右,想清廉亦不可得。解决之道也有,便是由实材补授。文笔出众的则任书力,通算术者,则为核算审计的官吏;法务和廉政官吏,则由通律令和算法的通才担任。

只是以科举取士,单以文采论才,已是历史悠久的习惯。朱永兴想专才专用,以专业授官职,势必积起轩然大波,特别是江南这块传统观念极浓的地方。北伐之前,稳定江南是根本,是以此时断不可行。

“殿下——”潘永昌突然见朱永兴陷入了失神状态,眉头紧皱,似乎有极大的难事排解不开,不由得低声唤道:“不若由属下召集人手细加商议,制定出章程交与殿下阅看定夺?”

朱永兴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事情太多了,总要一件一件地去办。有些急,有些可缓,自己还是太操切了。

………………

第二百七十一章阻击

太阳的光线渐渐从高空忧郁下来,阴湿的气息在四处撩走,灰暗的云块缓缓从北向南移行,给人一种荒凉寥落的感觉。

都统鄂申巴图鲁勒住了马匹,四下瞭望。道旁是经霜见雪的树林,远处是寂静无声的山野,一只乌鸦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叫了一声,扑愣着飞走了。顿时,一种惆怅的感觉袭上鄂申的心头。

南京失陷的消息传来,布置在浙江衢州、丽水、温州一线的清军得知后路断绝,立刻军心混乱。而闽省的明军趁势出动,从仙霞关、分水关而出,目的很明显,粘住清军,等待其他明军从北面扑过来。

欲将三处清军集结,击败当面明军,不仅耗时,且军心混乱,并无必胜把握。杭州将军一天三遍地派人催促回师,以固守杭州。无奈之下,岳亲王安乐下达了向杭州撤退的命令。而都统鄂申巴图鲁这一路由丽水出发,走金华,向杭州转进。

若是固守防线还好,可军队一撤,虽未接战,却如兵败一般。大量的绿旗官兵开始逃窜,遇山就钻,遇林就入,谁都知道现在逃命还有可能,到了杭州也是被包围,被逼着拼杀,结局更惨。

一支万余人的明军在后面不急不徐地蹑尾追赶,八旗兵不敢过多停留,弹压了这边,那边跑了几百,追过去,这边又没了数百。甚至一向恭顺的绿旗兵也凶狠起来,往往会趁着眼前的八旗兵少,突然刀枪相向,抢了马匹和首级便钻林入山。

从丽水撤至金华,已经少了三分之一的绿旗兵,而后面的追兵却人多势众起来。很多逃跑的绿旗兵割掉了辫子,反过来充当着明军的前锋,追得更急。

路上的拦截也多了起来,所过村镇,百姓都逃之一空。知道清军要路过,而且是最后一次。谁还呆在家里等着被抢被杀。长期的渗透终于见到了效果,情报局人员一公开身份,族长或士绅便满口答应,召集一些胆大的精壮设伏设障,号召民众破路阻碍,迟滞清军的行进。

到了杭州又怎样?都统鄂申巴图鲁暗自叹了口气,知道现在不过是活一天算一天,除非插上翅膀,否则只有覆灭一途。路上行得艰难。身后追兵又缀之不放,绿旗兵大量逃散,笨重的火炮亦被大量抛弃。

突然,鄂申巴图鲁余光中发现树林中有亮光闪动,立时心中生警,大喝道:“小心,林中有伏!”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弓弦的紧绷声响起,一支箭矢从树林中射了出来。尾前还有着一点火光。

一名八旗兵猝不及防,正被射中肩膀,啊的一声痛叫,他还想伸手去拔,箭杆上绑着的火药轰然爆炸。虽然药量不大,但近在耳旁。还裹了几片碎铁,立时将他炸得满脸开花,惨叫着摔落下马。

行军队列乱了,箭矢纷飞,直向林中射去。更有清兵跳下马来,举盾持刀,呼喝着向林中搜索。

啊——长声惨叫从林中传出,不知是中了机关,还是被袭击,听声音却是满语。

太阳被云层遮盖,林中更显昏暗。风吹得树枝、败叶刷刷地响,竟象是藏着千军万马。

几名进入树林的清兵向发出惨叫声的所在奔去,“嘣”的一声,地上机簧声响起,一名清兵的脚被弹起的兽夹死死卡住,是专门猎杀猛兽的那种锯齿兽夹,力气极大,一下子竟将他的小腿骨夹断。惨叫着,这个清兵想弯下身伸手去掰,却疼得没有了力气。

同伴赶忙施救,这个扶,那个撬,忙乱中却疏于防落,几支弩箭忽然射出,又有两名清兵受伤挂彩。

“滚出来!”清兵恼恨已极,戒备着四下张望,怒吼着叫阵,“胆小鼠辈,出来一战。”

耳旁有风声,有树枝摇曳的声音,似乎还有刷刷的脚步声,但却看不见人影。

几个清兵心生寒意,互相看了看,扶着受伤的同伴慢慢向后退去。

“轰”的一声,亮光一闪,一颗铅弹射来,正中一个清兵的小腹,巨大的冲击力立时震坏了他的内脏,吐着血,疼得在地上翻滚嘶叫。

“杀啊!”呐喊声在周围响了起来,草木晃动,也不知有多少人在林中奔了过来。

清兵大恐,乱舞兵器,仓惶地向林外逃窜。

前方的乱草丛中突然跳起一人,手中的长枪迅猛无匹,猛地刺入一个清兵的胸口,在清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中,此人嘿地一声,竟是一把将清兵挑飞。然后斜横枪杆,磕开一把砍来的虎牙刀,枪杆猛扫,击打在对手的脖颈处,将对手打了个踉跄。

三个身体无伤的清兵包抄围攻,王战旋身躲到树后,突然又迅疾地从一侧闪出,长枪如毒蛇般直刺入一个清兵的咽喉。抽枪,鲜血飙射而出,那个清兵临死时仍是圆睁双目,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几支利箭射来,两个清兵又倒下了一个,最后一个见势不妙,转身就逃。没跑几步,那清兵便惨叫起来,一截枪尖从他后背透胸而出,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口,长枪一抽,立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几个人影从周围闪出,一顿砍杀,将受伤的清兵结果,然后拖扛着尸首,又返回了树林深处。

“继续前进!”都统鄂申巴图鲁知道不能在此多耽搁,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林中情况不明,就算是只有几个胆大包天的乱民,现在也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

清兵忿恨,却有些无可奈何,只好戒备着继续前行,警惕着林中的袭击。

“嗖”,一支利箭划破了空气,划破了林中的阴暗,强劲地射入了一个清兵的咽喉,竟将他带下马来。

该死的!懦弱的南人什么时候有袭击八旗兵的胆量了?鄂申巴图鲁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郁闷,林中的袭击者是如此讨厌,象狗皮膏药似的粘住不放。入林吧。要中陷阱,且树林又密又深,搜索不易;不理他吧,偏偏时不时地给队伍的行进制造点麻烦。

类似这样的袭扰已经多次遇见,有时候很简单,一个清兵也没有伤着。但依然耽搁了时间;很多道路也被挖得坑洼不平,使得清军后撤的速度时快时慢。

就是这样的行进速度,鄂申巴图鲁等清军将领还是觉得能够赶在北面明军攻至杭州前到达。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殄朔、荡朔、征朔三军已经分兵加速南下,赶至杭州以南前来堵截。

从贵州打到湖南,再打到湖北,又沿江而下,明军在连番大战后缴获了很多的骡马。开始合围浙江清军时,朱永兴和参谋们便预计到清军会向最后的据点杭州集中。为了分而击之。三军以步兵向杭州压,而利用缴获的骡马驮着数千火枪兵绕过杭州兼程南下,要在清军决定撤军且未至杭州前予以截击。

仗打到现在这个程度,清军军心大乱是肯定的,绿旗兵大量逃散也是可以预见的。也就是说,原来还显得兵力很多的清军一下子便会大大缩水,只有其中数千的满蒙八旗是最为坚定的。

所以,尽管加速南下的火枪兵只有数千。但只要赶在清军进入杭州前在路上预伏堵截,就算不能全歼。重创急于赶路、军心已乱的清军还是很有把握的。而且此时民心大变,清军行走如在敌占区,明军则如在自己的统治区一般。

不说别路的清军,鄂申巴图鲁现在便见识到了民众的力量,那种压抑已久,终于能喷薄而出的强大。

大路上横七竖八摆放着障碍物。三道壕沟横亘,壕沟后明军红衣耀眼,明军后面是挥舞刀枪的精壮民勇,再往后则是挑担提篮的支前百姓。

明军人数不多,只有两千余人。轻装疾行,一路上过州越县,没有遇到什么象样的抵抗,竟还有追在后面请求受降的。来到义乌、浦江地区,明军立刻堵路修筑工事,并派人四方号召百姓。

义乌、浦江一带本就是反清抗暴的一个重点地区,又有情报局的人员在发动指导,闻听明军已至,躲避兵灾的百姓立时欢欣鼓舞,踊跃支持。更有反清的义军前来会合助战,不到两日,便汇聚了两万多人。

天寒地冻之下,三道壕沟竟是一日便成;拒马、鹿砦虽简易,却也是百姓不辞辛苦,奋力劳作的结果。还有胸墙,冻土筑就,再泼水结冰,也甚是坚固。而且,这只是第一道防线,身后的第二道防线正有无数百姓在轮流拼命挖掘构筑,手冻紫了,冻裂了,也没人叫苦、叫累。

热饭、热菜、热汤,即便老百姓不吃或少吃,轻装而来的明军也没有挨饿忍饥,很快便恢复了大半体力。

民心向背,有时候确实有特例,但大多时候却是主导着历史的前进,也会在战争的天平加上重重的筹码。南京光复,明军在江南胜势已定,更加鼓舞起民众积郁的情感。

“民心可用啊!”殄朔军第一师师长,总兵李承爵相当的满意,这工事已成,虽然明军数量少了点,但对于防御,他这个从滇省便与清军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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