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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稀松)-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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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愿作殿下的功臣,可若是圣上归国,咱们又该如何?”

“圣上啊?”马翔云嘿然一笑,转着酒杯说道:“于中兴大业无尺寸之功,诸军将皆受恩投效于殿下,他又岂能与殿下争锋?殿下手段高明,今日之言语毫不避讳,可见已胸有成竹,我等只管忠心效命,又哪来的那么多担心?”

朱永兴言语不避讳,是要展示霸气和担当。毕竟这帮人不是冲着永历的面子,而是要随着自己混的。唯唯喏喏,一副忠心皇上的模样,谁会放心把希望和身家放在你身上?

“光武帝数年之间,廓清四海,虽曰中兴,与夫始创业者,庸有异乎?”王光兴卖弄着自己的学问,说道:“殿下于大厦将倾之时崛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功业与光武帝相去不远矣。”

在中国的历代帝王中,汉光武帝刘秀是唯一一个同时拥有“中兴之君”与“定鼎帝王”两项头衔的皇帝。刘秀的“中兴”,是重建了一个新的王朝,只不过这个新的王朝仍然沿用了“汉”的称谓罢了。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光武帝的名头或许不如,但在历史上的评价却是极高,也是朱永兴所最喜欢的封建皇帝。

毛太祖评价光武帝:最有学问、最会打仗、最会用人的皇帝。人常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刘秀是个例外,十年不鸣,一鸣惊人。他在家读书,安分守己,一旦造反,倒海翻江,轰轰烈烈,白手起家,创建了一个新的王朝。

王夫之:“光武之得天下,较高帝而尤难矣!三代而下,取天下者,唯光武独焉,而宋太祖其次也。自三代而下,唯光武允冠百王矣。”

朱元璋:“惟汉光武皇帝延揽英雄,励精图治,载兴炎运,四海咸安。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

陈亮:“自古中兴之盛,无出于光武矣。奋寡而击众,众弱而复强,起身徒步之中甫十余年,大业以济,算计见效,光乎周宣。”

李世民:“朕观古先拨乱反正之主,皆年逾四十,惟光武年三十三。”

秦始皇、汉武帝,没文化。唐太宗、宋太祖,品质差了点。成吉思汗,打猎的。唯独刘秀这位皇帝深受毛太祖的赏识,可见这位皇帝的不一般。后世的唐太宗、宋太祖都是以汉光武帝刘秀为楷模。能成为皇帝的楷模,这个皇帝,除了尧舜禹汤,就只有汉光武帝刘秀了。

历史上,越王勾践、汉高祖刘邦、明太祖朱元璋等等,共患难易,享富贵难。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成立自己的帝国之后,就开始残杀功臣。汉光武帝刘秀,却是难得与开国功臣相处得非常融洽的皇帝。

而大顺军出身的这些人,最怕的是什么,自然是现在被利用,以后被清算。甚至连原来以大西军为主体改编的明军,兵将也未尝没有这样的担心。还有吴三桂的部属,这也是一个难以排解的忧虑。

这实在是中国历史上出现的类似例子太多太多的缘故,众人有这种顾虑也很正常。但朱永兴今日坦诚相见是一方面,另一个便是他与历朝杀功臣最厉害的两个皇帝出身不同。

“汉高祖、高皇帝皆出身于平民,殿下皇室贵胄,天锡义勇,柔远以德,爱慎人命,德至渥也。”贺珍意味深长地说道:“光武帝虽云出身布衣,却是汉朝宗室之后,与殿下相差仿佛。”

第二百五十九章出乎意料的弃城

从历史上看,出身宗室或贵族的刘秀、刘备、杨坚、李渊、赵匡胤,对待开国元勋都非常礼敬优容;而出身平民的刘邦和朱元璋却大开杀戒,把功臣几乎杀得干干净净。所以,贺珍觉得贵族出身的皇帝做事有底线,有些事就是做不出来。

“若殿下有后,且英明仁厚,当更无虑也。”王光兴眨着眼睛,又补充道。

一般来说,继承人弱的皇帝,对功臣提防心理更重一点。李渊的儿子无论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是镇得住的主子,不怕功臣翻毛腔。李治不太行,李世民临死前就搞了徐茂功一把。朱元璋的大儿子朱标死的早,他怕孙子继位镇不住那些靠军功打天下的老家伙,可能也算是一个杀功臣的理由吧!

“荆国公想得太远啦!”党守素翻了翻眼睛,说道:“我倒是对殿下设想的由荆襄、汉中两路入甘陕更感兴趣。拿下西安,扫荡甘陕,然后出兵山西,再次兵临北京,把虏丑的脑袋拧下来挂在旗杆上!”

“对呀,击败竹溪、竹山的清军,甘陕还有何兵可用?”塔天宝是第一个怦然心动的,挥舞着胳膊,大声说道:“再来一次东征,彻底打败鞑虏。”

比较持重的李来亨同样因为被唤起了往昔的记忆而呼吸变得沉重,再次纵横甘陕,乃至华北,当然也是他的梦想。而只要回到甘陕,李来亨觉得只要振臂一呼,就能招募到大批骁勇的西北好汉。

“这个嘛,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马翔云笑着摇了摇头,“老党啊,你这性子太急了。”

“是啊。咱们还是先打好荆州这一仗,然后增援郑王他们,打败了当面的清军,再想着克复白土关,进入甘陕。”李来亨从回忆中苏醒过来,自失地一笑。说道:“殿下既以诚相待,咱们也全力施为。这功臣啊,自然是越大越好,对吧?”

“关键还是武器装备。”马翔云轻轻弹了下酒杯,说道:“不换装吧,战力肯定是有差距。换装吧,你们看出来没有,这弹药就是关键。就如同粮草,断了就肯定不行。”

众人沉默下来。都觉得岷殿下的心机手段厉害。拿下地方治权,则掌握了军队的粮饷;军队换装,则又掐住了弹药的命脉。有这样两手,控制军队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既已投效,便忠心耿耿吧!”李来亨有些感慨,也有些无奈地说道:“岷殿下是英主,自是容不得属下打小算盘。嗯,若是三心二意。恐怕是自取祸端啊!”

“吴三桂打都不敢打便归降了,可见殿下的厉害。”王光兴慨叹道:“咱们哪。便尊令而行,老实做功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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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江面上,明军舰船密布,桅樯如林,不时有长炮发出怒吼,轰击荆州南门。五里。已经接近长炮射程的极限,但也偶尔有炮弹击中城墙。而明军的炮轰更多的是威慑,使清军不敢轻易出城迎战,以掩护步兵登陆,已经占领了城南面的堤坝。

“当急奏朝廷。荆州非能守之地,可移兵武昌,扼敌下游通路。”

“贼势甚炽,我兵力单,应上奏朝廷,请速行赴援。”

“敌据上游,贼船日增,水陆合攻荆州之势已成,形势甚危。”

顺承郡王勒尔锦抚着额头,对属下的建议难以取舍。明军不断进逼,且人多势众,令他对坚守荆州并没有什么信心。但朝廷的打算,他是清楚的,移兵武昌肯定不会被允准;请调援兵,尚需时日,而明军已经从西、南两个方向压过来,形势十分危急。

“伪宗室的旗号不见了,莫不是敌军在虚张声势?”贝勒尚善瞭望观察了半天,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勒尔锦只觉得心情一松,忙急着要加以证实,追问道:“伪宗室的旗号是何时不见的?昨天呢,昨天在不在?”

“昨天,昨天好象,似乎也没看见。”尚善歪着脑袋想了想,并不十分确定。

“那十有**是在虚张声势,荆州未必是明军大举进攻之地。”勒尔锦自我安慰道:“朝廷已命兖州的护军统领查汉太尽率满汉官军,河南提督佟嶶年选标下鸟枪手三千同赴荆州。只要援军一到,荆州便可稳固。不仅稳固,尚可攻取郧、襄,重复汉水上游。”

从山东、河南赶到这里,怕是要十天左右吧?众将心中盘算,并未对勒尔锦的判断表示乐观。

勒尔锦心中有些不满,翻了翻眼睛,继续望着远处明军的动向。

噔噔噔,一个清兵匆匆跑上城墙,单膝跪地,语气急促地报告道:“禀王爷,有急报,贼军已从城陵矶渡江登岸,足有数万之众,察尼贝勒(多铎子)抵挡不住,率部撤退,监利县失守。”

“什么?”勒尔锦大吃一惊,监利属荆州府,是荆州的东面屏障,一旦失守则意味着荆州将处于三面包围之中。

“果然是虚张声势,声东击西。”一个清将此时才认同勒尔锦刚才的判断,但这话说得不是时候,有马后炮之嫌。

“报——”又一个清兵赶来报告,“贼军在城西万城至御路口一段堤坝上有异动,似是要掘堤放水。”

勒尔锦又是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不能吧,伪宗室难道不怕背上千古骂名?”

“原来如此。”尚善猛地一拍大腿,高声叫着,吓了勒尔锦一大跳,转头愕然以望。

“王爷,这伪宗室毒辣阴狠,欲决水淹城,又不愿自毁声名,便故意离去,让手下来干这遗臭万年的事情。”尚善笃定地分析道:“到时他再假惺惺地处罚几个人,发放些钱粮。不但于声名无损,还要落个仁义爱民的好评。”

勒尔锦恍然大悟,猛地一跺脚,忿恨地骂道:“假仁假义,心如蛇蝎,伪宗室竟毒辣阴狠若此。”

骂归骂。可恐慌却在城上众人心中蔓延。决堤放水,确实抓住了荆州的致命之处。城中百姓,他们是不在乎的,可这数万兵马,岂不尽成鱼鳖?连自家,恐怕也难以逃脱大水之厄。

也别提援军了。明军要掘开大堤,不,是炸开大堤,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那时援军恐怕刚到武昌吧?

“出城迎战,将大堤夺回来?”勒尔锦底气不足,似乎在下令,又似乎是在征询意见。

“王爷——”尚善咧了咧嘴,苦笑道:“荆州三面堤坝,不下百里之长,要尽数夺取,恐兵力不足吧?再者。贼军有舰船火炮,即便弃守大堤。也可用炮轰之啊!”

勒尔锦也知道自己的办法不行,有了反对便正好顺坡下驴,慨然道:“朝廷既命我守卫荆州,纵然形势危急,我亦要与此城共存亡,以尽守土之责。”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别在那说得慷慨激昂,你什么性子,大家还不知道吗?不过是等着我们都开口,为你分担责任罢了。

“王爷忠心可鉴,却不可拘泥固执啊!”贝勒尚善巴不得快跑。脸上还要装出样子,既分析,又谏言,“若我军丧于荆州,武昌又守卫空虚,贼人必趁胜东下,势大难制矣!”

“贝勒言之有理啊!”一个汉将读过点书,立时附和道:“兵法有云: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必可胜。”

“贼人三面围攻,又行掘堤放水之毒计,我军岂能坐困死地,王爷三思啊!”

众人纷纷开口,都是一个口吻,荆州不可守,守不得,先避开大水淹城这个灭顶之灾再说。

勒尔锦皱眉沉思,心中暗骂:我岂不知弃荆州是唯一之策,可你们这帮家伙为何都说不到点子上呢!

“王爷,您审时度势,率军转进,以图后胜,实是形势使然。”尚善看出了勒尔锦的心思,慨然说道:“若朝廷降罪,属下愿与王爷共同承担。”

“我是一军主将,岂能推过于人?”勒尔锦装模作样地摇头。

“王爷是为全军着想,保全实力,后发制敌。末将愿与王爷共担罪责。”

“末将也愿。”

“王爷决断救全军,岂能让王爷独自承担罪责,末将亦愿。”

在一片附和声中,勒尔锦心中如释重负,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既是如此,本王便纳你们之良言,移兵武昌,以图后胜。”

……………

荆州如果能够不战而取,自然是很好的结果。清军已军心不稳,一旦撤退,虽然不是马上崩溃,但在征朔军的截击下,无心作战的清军能有多少战力?满蒙不用考虑,绿营汉兵怕是要弃械归降,或是仓惶逃窜了。

如果清军还坚持固守荆州,那再有数天时间,紧急整训后的夔东各部便能够使用新武器;征朔军亦将彻底截断荆州清军的东逃之路,并逼进荆州。

能快便快,不能快便打一场大歼灭战,这是朱永兴心中的如意算盘,也是因为他对夔东各部的战力尚有所保留。目前荆州西面的主力是殄朔军的一个师,其余两万余夔东部队刚刚换装了五千火枪兵,还在急训中,而朱永兴又向竹溪、竹山的刘体纯、郝摇旗的讨朔军增援了三千靖朔军的人马。

只要顶住甘陕的清军,继续占据汉水上游的郧阳、谷城、襄阳,明军在荆襄战场上便能保持战略优势。清军也就只能从汉水下游的武昌向荆州增兵,且有被明军切断这条通路的危险。

但有些出乎朱永兴意料的是,荆州清军竟然如此胆小,被吓跑的速度超出了他的估计。而且,勒尔锦显然高估了汉军的作战意志,或者是太珍惜满蒙兵将的生命了,他按照传统“汉兵冲锋在前,退时断后”的布置安排撤退的次序。这是一个使满蒙兵将满意,却不是仔细分析现状,分析形势,分析人心的决定。

得到清军从荆州撤退的情报。已是大半夜,朱永兴正坐镇于荆州以西的马山,闻报匆忙而起,赶至前线军营议事。

“殿下,敌人恐是诱敌之计?”显然,清军撤得确是有些快了。首先持怀疑态度的便是荆国公王光兴。

“你是说清军并未全撤,而是准备趁我军追击时,再从城内杀出伏兵,前后夹击?”朱永兴也是不好确定,思索着说道:“那城中动静如何?”

“回殿下,城中倒还未显异常。”临国公李来亨说道:“多半是假撤退。按以往旧例,清军要撤退的话,必是要劫掠一番,或是焚烧辎重。城中定然大乱。”

“有道理。”朱永兴轻轻颌首,“天色黑暗,情况不明时确要谨慎。嗯,多派斥候打探情况,再至江边派快船通知下游的征朔军,让他们多加注意汉水上的情况,如清军真是撤爱,便相机截杀。”

“殿下。”阳城侯马翔云躬身请命。“不如由末将带一支兵马近城试探,若是假撤。城上防守定然严密;若是真撤,守军岂能有死战之心?”

“末将愿与阳城侯一道前去。”宜都侯塔天宝也上前附和。

朱永兴想了想,点头道:“那便多加小心,先押住阵脚,再行试探。”

“请殿下放心,末将这便点兵前往。”马翔云和塔天宝领命而去。

“命令各军做好出战准备。”朱永兴继续一道一道命令发了下去。“水师准备炮火射击,陆战队登岸逼近南城,殄朔军第一师和独立一师向城北迂回,准备切断出城清军的退路,靖朔军第一师迂回城南。独立二师接应阳城侯和宜都侯……”

做好了应变准备后,各将回去各自整军,大帐内只剩下有些焦灼不安的朱永兴。一会儿起身踱步,一会儿又坐回沉思,一边揣测着清军的真实目的,一边急等着回报。最后是实在憋闷,索性走出营帐,要爬上哨楼瞭望,被亲卫好声劝阻才算作罢。

“报殿下,城西火把密集,我军正向前逼进。”

“报殿下,我军停止前进,正排列阵势。”

“报殿下,我军开始攻城了……”

朱永兴站在哨楼下,来回踱步,听着哨兵在“现场解说”,不时抬头,催促之意明显。

“报殿下,我军——我军似已登上城头……”

“这么快?”朱永兴停下脚步,有些迷惑。

“报殿下,城门开了,我军正在进城。”

这?朱永兴心中埋怨马翔云和塔天宝,太不谨慎了,城中若是有埋伏怎么办?电影电视上经常看见,箭如雨下,中伏的军队伤亡惨重,进退失据,城门处尸体枕籍……

“回殿下,我军——我军还在进城……”瞭望的早已换上了朱永兴的亲卫队长,向下一看,朱永兴正仰脸等着“播报”,只好说些废话,“城头火把又多了,城门应该已被稳固控制……”

朱永兴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只要城门被牢牢控制在手,即便在城中有埋伏,部队也损失不大,可以安然撤出,或者继续由城门进行增援。

“回殿下,我军继续进城——源源不断,城外的阵势依然,依然严整。”

清军真的弃城了?朱永兴有些醒悟过来,但谨慎的习惯还是让他耐住了性子,等着马翔云和塔天宝派人回报具体情况。

哨楼上的“现场讲说”依旧在持续,但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看来,马翔云和塔天宝确实轻松地拿下了城池。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十几骑明军喊着口令奔进营寨,在宪兵的指引下直驰哨楼。

“报殿下,我军已轻取荆州,正在控制全城要点。”一个军官甩蹬下马,急着报告道:“清军确已撤离荆州,阳城侯命属下带来两名俘虏,以便殿下了解具体情况。”

朱永兴点了点头,目光一转,直盯着两个用布裹头的清军俘虏。

“罪将拜见殿下千岁,千千岁。”两个俘虏慌忙跪倒磕头。

“快说具体情况。”朱永兴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是,是。”其中一个俘虏赶忙说道:“回殿下,清,不,鞑虏害怕敌,不,害怕皇明大军放水淹城,决意向武昌撤退。留下罪将虚张旗帜,待天明后再焚烧多余辎重,并在城中放火,然后趁乱再走。罪将早已悔悟,心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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