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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稀松)-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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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的陆上封锁策略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并不能保证完全切断郑军的一切对外经济联系,更何况时间一长,其陆上封锁也会渐渐懈怠。但目前来讲,郑氏集团确实面临着粮饷供应的困难。

朱永兴却是意味深长地一笑,“下谕令啊,孤可不敢随便,若是扫了面子,可不是孤一个人的事情。”

陈永华脸一红,赶忙说道:“殿下言重了。”

朱永兴淡淡地扫了二人一眼。说道:“清廷已调满蒙八旗南下,一场大战离之不远,不遵号令的话,势必重蹈当年晋王两攻广东之覆辙。谕令孤王不会下,若还自认明臣,若没有私心自用。那便自己努力吧!”

陈永华和冯锡范并不知道这最新的情报,面色一愕。满蒙八旗,到底还是压在很多人心上的一块巨石。虽然在攻取江南的阶段,满蒙八旗已经露出颓态,几乎是全靠着几个铁杆汉奸才取得了胜利,但八旗强悍的印象还是深深印在了很多人的心里。

“殿下,不知这满蒙八旗何时来到,将赴何处加入战场?”冯锡范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个月后吧,估计将赴闽省。与耿逆合兵。”朱永兴很自信,又很轻松地说道。

这样就不好办了。陈永华和冯锡范对视了一眼,心思差不多都想到了一块儿。大战要爆发,这个时候郑家出兵潮州,并要夺取闽省之地,是不是不太稳妥啊?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等到抬头,却看到朱永兴一脸鄙夷的神情。

“清朝若能信儿。则为清人;果不信儿言,则为明臣而已。”这正是郑成功说过的话。而清廷多次招抚(郑方称为“和议”)之所以失败,正是因为只给他高爵厚禄,决不答应给他相对的独立性。在这种条件下,郑成功只能做一个“明臣”。

“无三省,则舍我而忠于彼;将有三省,即弃彼而忠于我。此皆拂情影借之言。知非足下之心也。”清廷总督李率泰的批评也是一针见血。郑成功首先着眼的是维护以自己为首的郑氏家族和东南沿海部分汉族绅、民的利益,当清朝危及到这一集团利益时,他只有站在比较软弱的明朝一边,借明朝的名义展开反清斗争。

在明清两边摇摆,郑成功在行动上就未免进退失据。只顾眼前捞一把,而缺乏长远之计,也缺乏在陆地上与清军大规模作战的信心。

顺治十一年,永历八年冬,郑亲王世子济度统满、汉军南下福建。面对清军的迫近,郑成功不敢应战,拆毁漳、泉二府属邑的城墙和房屋,放弃业已恢复的漳州、泉州两府属县,把兵力集中到海上。而郑军收复漳、泉二府属县不到一年,漳州府索派饷银多达一百零八万两,泉州属县也达七十五万两。敌来时却不加抵抗,撤退时又夷为平地,弃民众于敌手,其后果势必失去民心,使自己立足之地越来越小。

郑家还真是差不多的心思,瞻前顾后,想取利又怕风险。朱永兴的鄙夷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瞧不起。

陈永华脸更红了,这个岷殿下真是够可以的,又是揶揄,又是鄙视,可把郑家的脸毫不客气地打了。唉,没办法啊,郑家更自信的是海战,在陆地上与清军,特别是满蒙八旗争锋,实在是——

“满蒙八旗南下,不知殿下如何处之?”冯锡范脸皮较厚,开口问道。

“当年清廷派济度统满、汉军南下福建时,延平王是如何应对的?”尽管朱永兴很鄙视郑军不敢打硬仗的习惯,但却没有直接贬斥,而是加以诱导,“派遣部将带领舟师北上浙江、南下广东,使入闽清军陷入进战无能,后顾有忧的境地。如今之势相似,倒也可采取此牵制之策。”

“北上浙江吗?”冯锡范试探着问道。

“满蒙八旗从江宁抽调,若是直入长江,威逼南京,岂不更好?”朱永兴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南京之役,郑家乘兴而来,惨败而去,说是耻辱亦不为过。朱永兴如今又要展开一次类似的行动,陈永华和冯锡范都是脸色阴晴不定,一时默然无声。

朱永兴心中失望。如果入长江、攻南京的牵制行动有郑家助战,声势将更加浩大,效果也会更加显著,迫使满蒙八旗取消入闽参战的计划的可能性也越大。但郑家的这种态度,显然又象东征一样,不能指望。

算了,继续以前的状态吧,能来更好,却是不能把这个助力考虑在作战计划之中。几千满蒙八旗而已,清廷显然还是很托大,以为这么点人马便能左右战局,成为获胜的关键力量。

只是清廷不会想到,现在的明军已经不是以前的明军了,装备、士气都截然不同,对满蒙八旗的畏惧也不是那么强烈。

第一百七十一章先夺潮州

三、五千满蒙八旗或许很强,但却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力量,这一点,清廷的老皇历是翻错了。

但在即将要相对强敌的时候,朱永兴还是非常谨慎,也正是这个原因,他对郑军攻取潮州并不十分愿意。

梅州、潮州,这是东面战线的两个要点,互为犄角,既是攻击闽省的出击点,又是防御进攻的基石地。让给郑家,经济上的损失姑且不论,打起仗来,郑家若是不出力,再来一出弃城“转进”的戏码,梅州的侧翼便将受到威胁,广州南面的屏障也会出现缺口。

从郑家的一贯表现来看,这种可能性不仅有,而且很大。联手是联手,那就有你没你都差不多的情况下的选择,可这么重大的责任,却要不靠谱的盟友承担,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朱永兴估摸着郑经优柔寡断的性格,大概会在攻取潮州前反复观察思量,会尽量争取一个潮州镇守的官职名度。所以,他有意拖延了召见陈永华、冯锡范的时间,在这几天内,南海舰队、长江水师,以及海军陆战队已经集结完毕,今天便扬帆启航,直扑潮州。

汝阳王马宝的大军的目标是梅州,光以水师加陆战队攻取潮州,并不是十分的把握。但陆上还有一支军队,便是原来在海陆丰一带帮助苏利抵挡清军的两团人马,再加上苏利死后,收编的苏利的一万多旧部,也有两万多人。

这样一算的话,无论是在梅州,还是在潮州,明军的数量优势还是得以保持,火器装备上也要超过清军。当时的清军。虽然火器配备以三藩所部居多,但象明军这样疯狂配备的还是没有。作战时,还是以冷兵器为主,鸟枪虽被称为利器,不给绿营装备,但到底是火绳枪。在性能上也有吹嘘之嫌,根本比不上燧发火枪的射速和威力。

朱永兴和总参谋部并没有奢望一下子便把尚可喜和耿精忠都干掉,主要原因还是出在弹药补给上。东征战役打到现在,海、陆两军都需要调整休息一下,以便囤积下一场大战所需的弹药。好在朱永兴已经派人去澳门联系妥当,澳门炮厂将为明军生产海军所用的弹药,并且开始按照明军所提供的火枪样品进行制造。

这样一来,兵工厂的压力便能得到很大的缓解。朱永兴计算过,一个月。只要一个月的时间,明军的弹药囤积便能达到初步的要求。而枪枝的装备,将在一个月内再增加万枝左右。这包括了兵工厂的生产,英法两国的进口,澳门炮厂的生产。

这还是估算的数量,只要财政跟得上,这个数量还会进一步增长。而随着吴三桂、孙延龄两家从内陆走私的规模扩大,以及光复了广东、广西的大片地盘的赋税增加。政府财政情况的持续好转是可以预见的。

用钱砸出一支全火器部队,少玩什么韬略兵法。实力碾压才是最稳妥的取胜之道。这是朱永兴的根本想法,也正在把这种想法不断地灌输给他的属下,并把想法不断地变成现实。

正是这以上的各种原因,朱永兴希望明军能把梅州和潮州都掌握在手中,利用的便是郑经的优柔寡断,郑家的犹豫迟疑。又讥讽。又揶揄,又诱惑,又爆料,手段不少,也确实让陈永华和冯锡范不好定夺。不好定夺的话。便只能派人去请示,时间上可能便来不及了。

想要的不少,却又不想出太大的力;顾忌很多,更没有全力作战的勇气。特别是朱永兴坐镇广州,行将打破郑家“东南之事我为主”的局面,由此引起的惶惑不安,将会更有利于明军在郑家之前展开行动。

看着陈永华、冯锡范告退而出的背影,朱永兴露出了冷笑。此番召见看来好象达到了目的,最后的结果呢,还要看郑家接下来的行动。

如果说之前朱永兴还有些理解郑家非要在无能的永历领导下保持相对独立性的话,随着西南明军实力的不断增长,以及东征的顺利进行,他越来越对郑家的私心自用、割据自雄感到厌恶。

明朝的失败,特别是弘光开始,很大程度上便是各个军头跋扈自雄、自行其事造成的。在这王朝末日,或为野心所左右,或为自家富贵考虑,自相攻伐、暴虐害民、投降卖身等等龌龊之事不绝于史,是被清军打败倒不如说是自取灭亡更加准确。

就象郑氏集团,一边和清军忽谈忽战,一边还对朝廷耍着小心眼,没有一个坚定的立场和不变的原则。作为牵制清军的盟友可以,要把其当作能够并肩作战的友军,则风险太大。

“殿下。”易成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说道:“不知道我军能否在郑军之前抢占潮州?这郑家已经开始忌惮殿下,否则不会先索名义,再出兵作战。”

“虎父犬子,郑经差延平王远矣!”朱永兴鄙夷地翘起了嘴角,说道:“自以为盘算得精细,却是犹豫迟疑、谨小慎微,难成大事。若是果决之辈,便直取了潮州,按如今形势,还能同室操戈不成?”

“郑家有战船上千,精兵数万,却株守金、厦弹丸之地,果然是难成大事。”易成这话多半是顺着朱永兴,对军事上的事情却不是很懂。

“株守便株守,只有金、厦不失,江浙闽三省的清军便多少有牵制,也方便我军行事。”朱永兴觉得郑军强于海战,陆战却是不济,但在历史上,粤江浙闽四省如此广阔的海岸线,却少有登陆奇袭、避实击虚的战例,确实让他有些不解。

如果说登陆作战的技术含量很高,那沿海迁界则大大降低了这种战术的危险性。三十里的不设防距离,清军得到情报,再集结兵力,时间上应该可以满足登陆部队建立一个立足点。如果再利用船只的速度,不断在数个点上拉扯清军,造成其兵力失衡,从而找到突破口,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二章无题

朱永兴不明白郑氏集团的行动为何如此保守,但他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郑氏集团的内讧和分裂便要爆发。而这个导火索,便是郑经的行为不检。先是气死了乃父郑成功,然后又因为心虚而展开大清洗,弄得将士离心,纷纷外逃。

心理太阴暗了啊!朱永兴反复思考过,最终是不发一言,静待着郑氏集团走向分裂。而郑氏分裂的最大受益者将不再会是清廷,朱永兴有信心会吸引到绝大多数的投靠者。

朝廷还在,郑经便不能象历史上那样自行宣布袭爵继位,这是朱永兴可以依赖并加以利用的制约手段。如果情况允许,朱永兴甚至可以联合台湾郑世,一举解决掉郑经这个逆子。或者可以从中斡旋,将台湾的郑氏力量吸纳过来。

“殿下,卑职已经将忠勇侯等人所提供的情报整理完毕。”易成与朱永兴分析了一下这次对陈永华、冯锡范释放烟幕弹的效果,便拿出一份文件递了上来。

搜集、探听郑军内部情报,并不是这份文件的重点,但郑氏集团是一个以海商势力为核心的政治集团,人员构成复杂,各种人物对朝廷、对清廷的态度不一,多加了解也不无益处。而西南明军的战略重心不断东移,特别是对水师寄予厚望,掌握东南海域的风汛、潮汐等资料,更是不可或缺。

“……原住澎湖百姓有五、六千人,原住台湾者有二、三万,延平王亲自带去的三万水陆官兵以及家眷,能操练者不及半数,船只三百余号;金、厦等地军民总数约十万,成军者约为三万。船只大小上五百号……”

尽管不是重点,但朱永兴看过郑军的实力,仍不免皱眉。

“郑家兵将亦不过如此,之前显有夸大。”易成猜测着朱永兴的心思,在旁补充着说道。

朱永兴淡淡一笑,继续阅看资料。他倒不是惊讶于郑氏集团的军事力量。而是看到金、厦实力超过台湾很多,这样一来,在郑成功去世后,郑经如果得到金、厦众将的支持,台湾的郑世显然不能抵挡。如果与郑世联手,或者可占上风,但南海舰队也必然有所损失。在国战的时候,这种内讧必要吗?

“……郑军南北两路分开驻扎,上下相去千有余里。路途遥远,难于相互配合和接应;郑经能力低下,不擅打仗,手下诸镇将彼此素不和睦;郑军组织涣散,兵丁失于操练,终属参差不齐;郑军内中无家眷者十有五、六,鳏寡孤独的士兵自然会有故土之思,因而其军心必然不稳……”

这忠勇侯陈霸颇有怨念。将郑军的弱点一一罗列,倒也言之有据。朱永兴又是一笑。此时只能了解,却不是与郑军撕破脸皮、刀兵相见的时候啊!不过,这故土之思却是明军可以利用的。郑家兵将多出于潮、惠、漳、泉等沿海地带,明军东征所占领的地区显然是具有吸引力的。

“……闽省清军约有大小戈船二百余只,小快哨百余只,选拨七十只。伪同安总兵施琅为郑部旧将,惯于海战,其部下现有兵丁约四千,伪海澄公臣黄梧能力不高,标下惯海并壮练者约三千有奇……”

朱永兴停了下来。手指轻轻叩击着桌案,好半晌才沉声说道:“这施琅倒是一大祸患,应早除之。日后将多有登陆作战,利于浅海作战的十二桨快船还应多多建造。”

“殿下英明。”易成笑道:“许龙、吴六奇、苏利亦是惯于海战之辈,都为我军所击败,这施琅的兵将不多,定不是我军对手。”

“不可大意啊!”朱永兴提起笔,在资料上作着注释批示,准备交给海军商议,嘴上接着说道:“派人召叶虎来,孤有事交他去办。”

如果能用反间计之类的手段除去施琅,当然是本小利大的好事。朱永兴没有把握,但觉得可以一试。四大臣辅政,特别是鳌拜当权时,极力扭转顺治朝的汉化趋势,再行重满轻汉的愚蠢做法,施琅虽然暂获提拔,在历史上却也是几番沉浮,甚至在京师闲置十几年。

之前模仿吴三桂的笔迹,搞出了一番混乱,现在朱永兴觉得还可以故伎重施。作为少数民族,清朝统治者对于汉人的心理情结是难以消除的。而这,恰恰是这个并不复杂的计策能够成功的基础。疑心,只要疑心,便得不到重用,这就差不多够了。

“殿下身份尊贵,万金之躯,这生活起居不可过于简陋,身边亲卫侍者亦是太少。”易成见朱永兴放下笔,瞅着是个空,忙旁敲侧击地说道:“如今奄有三省之地,又有海外之基,不比创业之初,适当排场,还是要讲究的。”

朱永兴愣了一下,认真一想,也就明白了易成的本意。移跸之事并未确定,他便没有带着家眷随行,身边不过寥寥几个侍女。正因为阿珠、龙儿不在身边,易成便想趁此机会塞几个汉家女,为以后作铺垫。说到底,还是阿珠、龙儿的异族身份让易成等人觉得是个障碍。其他的什么亲卫、排场,不过是个掩饰,并不是重点。

“以后再说吧!”朱永兴微微一笑,说道:“形势确有很大改观,但亦不可骄傲自满。初至一地,大事尚未完成,便搞什么排场之类的,殊不适宜。”

“只是这——”易成还要开口再劝,朱永兴已经摆手制止,岔开了话题。

……………

整个抗清的形势确实大为改观,西南明军的崛起,给清廷制造了很大的压力。四大辅臣接掌朝政,一番清理改动之后,开始着力于军事。大举用兵便意味着钱粮的充裕,清廷不顾天下残破、民生艰难之现实,议派练饷;而被正式下旨废除的圈地之政,因为顺治死后,各势力的重新洗牌又有发生。

只要顶住,只要坚持。清廷便会把财政压力转嫁于民,苛政之下,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奋起反抗。清廷的暴敛残民,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也加重了统治地方的压力,为朱永兴所鄙夷。

在田地上加税,从贫苦农民嘴里抠食。既愚蠢又低效;得之不多,且难以持久。而沿海迁界,不仅抛荒了大量无法征税的土地,再加上对外贸易、盐课、渔课、商税等的损失。朱永兴不知道清廷是缺钱,还是在扔钱。丢了西瓜捡芝麻,似乎只要这个评价最贴切了。

而朱永兴领导的明政府采取的则是截然不同的政策,对农民的赋税是一降再降,并不以此作为财政收入的重点。而商税、矿税、盐、茶等,整个份额却是逐年增加。从滇省开始。没有了官商勾结,也就没有了收税的障碍。至于士大夫阶层的利益,近乎是一张白纸的滇省,自然是不用太考虑的。

除此之外,再向上几次对外掠夺,海贸的兴盛,财政的组成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变化,几千年来以农税为主的模式正在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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