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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稀松)-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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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信任,我等敢不尽心竭力。”
郑昭达看了朱永兴一眼,小声说道:“殿下黑了,瘦了,奔波劳累,当多多保重贵体才是。”
呵呵,朱永兴冲着这个日渐成熟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要杜绝官商勾结,郑昭达倒是可以当作商务官员进行培养的。只是郑家涉商太深,真有点可惜了。
不过,郑昭达看似恭维拍马的话,倒让朱永兴暗自庆幸,庆幸没有带梦珠和龙儿来。看海是件很浪漫的事情,但海风这么一吹,阳光这么一照,在没有什么防晒用品的情况下,皮肤变深是难以避免的事情。而且这种情况因人而异,有的人在海边呆一天就在不经意间变成了小黑脸,有的人则要特意进行日光浴,为健康的古铜色而努力。
男人嘛,肤色深些没有关系;女人——朱永兴觉得梦珠和龙儿肯定对自己的白皙肌肤很自豪、很珍惜,变成自己这番模样,嘿嘿,不敢想象她俩的表情和反应。
商贸的事务处理完毕,朱永兴便要启程前往谅山,与即将出征的马宝等人会面,作最后的视察和布置。
因为暂不适应海船而被淘汰下来的两千多士兵继续留在下龙,连同本地的驻守官兵,进行相关的训练。比如经常乘船出海,先近后远,逐步克服晕船的毛病,并熟悉船只的操控;划船冲滩,演练登陆作战的要领……在邓耀和陈上川留下的几名军官的指挥训练下,按照朱永兴的规范和要求,海军陆战队终于有了个雏形。
一天比一天好啊!朱永兴面对着海天一色,发出了感慨。一年了,终于踢腾出了个样子,形势依然严峻,但清军再想一战而平定西南,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年来,自己干成了很多事情。把分崩离析、军心散乱的各路南明残军捏合起了大部,利用雨季和地形取得了一场胜利,稳定了军心士气;讨伐安南,以强凌弱,用不平等条约获取了相对稳固的反清基地;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煽惑起滇省的土司,趁乱而动,利用轰天炮和坑道爆破反攻滇西;又在元江出敌不意,用仓促组建的水师隔绝作战,击退了吴三桂……
征途漫漫,任重道远。朱永兴收起思绪,猛然挥手下达了出发的命令。马蹄声隆隆,一路烟尘,奔向远方。
……………
第六十四章苍水之忧,佛朗机炮
“既忠旧主,便可弃抗清大局,便可违朝廷号令,便可私心自用,便可为割据之由乎?鲁王兄,前已有归藩奏请。吾身为朝廷留守,今便代朝廷准其所请,稍待时日,便派人去与延平郡王知会,至金门迎回王驾……”
长列的浪头一个接一个的翻滚出来,咆哮着一直扑奔到岛脚下,喷溅出无数泡沫。潮水愈涨愈高,淹没了沙礁。风越吹越紧,海涛怒立。
张煌言思索着使者带回来的朝廷留守岷世子的书信,心绪也随着这浪头起伏不定,时而澎湃,时而低沉,时而碎成一堆泡沫。
滇省局势再趋好转,滇西光复,元江击退吴三桂,以势迫压,不战而获出海口,对外通道完全打开……张煌言感到惊喜和振奋,但留守岷世子谕令东南沿海的各支非郑系武装向北部湾转移,于海防、下龙、吉婆岛会合,却使张煌言感到困惑与矛盾。
本来西南形势的改观,意味着抗清大局东、西遥相呼应的局面再度形成,清廷依然没有摆脱两面作战的状况。尽管张煌言所部,以及拥护鲁王朱以海的各支小武装实力不强,但却一直在张煌言的支撑下,没有被郑成功所吞并,算是东南地区忠于明室的一支力量。
当初鲁王朱以海承认了永历帝的正统地位,派使者上疏提出退位归藩而未获允准,就是永历帝为了维护朱明王朝对东南地区的影响,而仍然让他留在东南沿海。如今岷世子有意放弃东南,聚力量于南海北部湾一带,到底意欲何为?
当然,说完全放弃还不准确,朱永兴希望东南海上的零散武装在所盘踞的海岛上只留少量、精干的战斗人员。做到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能走,并且负责收拢、救护、输送逃出清廷统治区的民众。
对于朱永兴要移民占据湄公河三角洲的计划,张煌言是持反对意见的。在他看来,朱永兴这是有意脱离抗清前线,仅从安全考虑。取异国他土为安身立命之所,是无意复明的表现。
张煌言认为,如果着力于异国他土的夺取和建设,明军的力量势必分散,这与抗清复明大业完全相悖。这就象后世,抗日战争时期的有一些军队,高呼“抗日”,却转移到没有日本人的地方休养恢复。
有这样的看法和思想其实并不奇怪,张煌言在郑成功决意收复台湾时。也是极不赞成,处处流露出失望之意。因为张煌言是在儒家学说熏陶下成长的仁人志士,具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缺点是眼界狭窄,与朱永兴的着眼点和目的有很大的差异。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使得张煌言不愿离开东南沿海,那便是寓居金门的鲁王朱以海。作为鲁王的拥护和追随者。张煌言的忠诚勿庸置疑,但这未免就有不分轻重。不遵朝廷的嫌疑。
张煌言所派使者自然是他的亲信,深知他的想法,所以一句“旧主尚在金门,恐离之太远,呼应不灵”的话,让朱永兴抓住了把柄。
“违朝廷号令”、“私心自用”、“为割据之由”……这几句深深刺痛了张煌言的心。正统既在。从他的儒家理念中自然要先奉永历;但鲁王朱以海又确实是旧主,亦曾有过作为,建立起以舟山群岛为浙东抗清武装活动的中心。所以,张煌言焦虑徬徨,既担不起“不遵号令、割据自雄”的罪名。又舍不得远离鲁王朱永海。
啪,啪……几颗大雨点落在了张煌言的头上、身上,不远处的随从赶忙上前,为他撑开了雨伞。
张煌言象是猛然被雨浇醒,目光咄咄,转身大步行去。随从紧跟不迭,到了屋舍之内,张煌言的衣服已被打湿大半。但张煌言却不换衣,而是铺开纸张,提笔在手,略一沉吟,便挥毫疾书。
“……窃闻举大事者,先在人和;立大业者,尤在地利……即如殿下西南之役,此诚谓滇省足以创业开基,不过欲安置将吏家眷、流出之民,而专意异国他地。但自古未闻先置之外夷,而后经营中原者……古人云:宁进一寸死,毋退一尺生。使殿下奄有海外异地,亦不免为退步,孰若早返思明,别图所以进步哉!夫思明者,根柢也;异国者,枝叶也。无思明,是无根柢矣,安能有枝叶乎?”
张煌言伸手挡开随从递过来的干衣,蘸了蘸墨,继续写道:“九仞一篑,殿下宁不自爱乎?某倡义破家以来,恨才力谫薄,不能灭胡恢明。所幸、所望殿下发愤为雄,俾日月幽而复明,山河毁而复完。某得全发归故里,于愿足矣。乃殿下挟有为之资,值可为之势,而所为若是,则其将何所依倚。故不敢缄口结舌,坐观胜败。”
犹豫了一下,张煌言又写道:“顾东南勋贵,罔识春秋大义,难敬承先志,敦厚天潢,哀王孙而进食。然我辈所为何事,而致亲藩流离琐尾……然词多激切,触冒威严,罔知忌讳,罪实难逭矣。惟愿殿下俯垂鉴纳,有利于国,某虽死亦无所恨。谨启。”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张煌言放下了笔,可谓是一气呵成写完了这封书信。仔细检查两遍,确认无误后,他才缓缓坐回到椅中,脸色变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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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帝为了维护朱明王朝对东南地区的影响,把鲁王朱以海放在那里。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东南沿海的抗清实力基本上控制在郑成功手里,那些遵奉鲁王的零散武装得不到郑成功的支持,根本没有什么作为,只能是在慢慢消磨中耗光。
朱永兴暂时放弃东南沿海,除了要把张煌言以及那些海上的零散武装争取过来,聚集更多的水师力量于两广海面外。他也有自己明智的认识,知道郑成功与李定国并不是一类人。
郑成功的一贯思想是“东南之事我为政”,不奉近在咫尺的鲁监国而遥奉永历。并不是由于朱由榔在血统上近于帝室,而是欣赏“天高皇帝远”的地位。“总兵以下皆自委任,如公、侯、伯及提督,必修表请封,然后出印谕”。所谓“修表请封,然后出印谕”不过是一种形式。等于左手写报告,右手批准,恩威自操,何等快活。
当然,郑成功除了尊帝虚礼以外,也真心实意地希望永历朝廷能够存在下去。这样既可以借朝廷名义吸引东南复明势力的支持,又可以利用永历朝廷支撑于西南牵制清军相当一部分主力。只是,历史上他一厢情愿的如意算盘打得太精,结果事与愿违。
西南失败后。清廷集中力量对付郑军。郑成功弄巧成拙,内心的悔恨可想而知。他的实力既不足以公开以隆武帝的继承人同清廷逐鹿中原,只好继续挂着没有永历帝的永历招牌,僻处一隅。陷入如此进退失据的尴尬局面,他不得不饮下自己酿造的苦酒。
因为,对复明志士而言,永历朝廷覆亡即已心灰意冷,极少数随郑成功赴台的官绅、宗藩不过借此保住先世衣冠。几乎没有人把仍奉永历年号的郑氏集团再作为复兴明朝的希望。
朱永兴既然知道号令不动郑氏集团,也便放平心态。将其当作抗清的同盟军看待。只要郑成功还在与清廷作战,在东南的牵制对整个抗清大局便是举足轻重,不可忽略的。所以,他不会犯郑成功曾犯过的错误。
至于张煌言等还以鲁王为旧主的抗清武装,朱永兴也有自己的想法,书信中所讲的将鲁王接出金门。可并不是他的虚言欺骗,而是收服人心的举劝。鲁王朱以海已经没有了角逐皇位的实力,被郑成功软禁在金门,身体又不好,可谓是消磨了他的心志。再不复昔日的雄心,有何惧哉?
能来更好,不来也罢。朱永兴并不觉得如果软语相请,会有另外的效果。而此时,他并没有想着到底会有多少人来投效,而是在谅山与马宝等人作着进取广西的最后的布置。
有多大的胃口,就吃多少饭;有多大的实力,便采取相应的行动。这是朱永兴的一个特点,或许谨慎小心了一些,但却是保证成功的不二法门。
以切实拥有的力量制定计划,千万不要把己方不确定的因素考虑进去。李定国两攻广东,损兵折将,就是因为过于相信郑成功的承诺,把并不确定的援军计划在内。这个教训,朱永兴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一定要稳扎稳打,争取占一地则巩固一地,招兵扩充,增加实力。”朱永兴翻阅着马宝等人制定的计划,还不忘重申着进取广西的整体战略,“不以攻城掠地为要,而以消灭敌有生力量为主。吸引敌人来攻,我军可占据一定优势,在有利的时间,有利的地点,或坚守挫敌,或诱敌深入而歼之。”
汝阳王马宝与贺九义等将领连连点头,等看到朱永兴只是重申战略,却对作战计划未有修改的意思,更是心中大定。部队差不多已经就位,若是重新调整,怕是既费时,又错过了有利战机。
“五天之后,便开始行动吧!”朱永兴终于将作战计划合了起来,又用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笑道:“以后作战便靠诸位临机决断了,战场形势变化无常,吾不能随时掌握,也就不指手划脚瞎指挥了。”
“殿下言重了。”汝阳王马宝赶忙恭维道:“我等目光局限,怎比殿下综观全局,还望殿下多作指示,以免我等出错。”
朱永兴摆了摆手,说道:“这是谦逊之语,吾自然知道。对诸位的能力,吾是很放心的,尽可抓住战机,不必迁延犹豫。嗯,吾便在后方做好物资筹措,助各位一臂之力好了。”
“有殿下筹措物资,我军后顾无忧,此战必胜矣。”
朱永兴笑着点了点头,将目光投注于佩戴着见习少尉肩章的两个人身上。虽然两人官职不高,却是讲武堂第一期毕业生,且是炮科毕业,正是军中相当重视的人才。而且,这两人也算是朱永兴的学生。连马宝都不敢轻视。
“佛朗机炮优势在快,且比火枪、弓箭射程远,对于打击冲锋之敌,可发挥应有之威力。”朱永兴伸手点了点这两个人,“陈道博、张南,对此。你二人可完全掌握否?”
“禀殿下。”二人没想到朱永兴还记得他们的名字,立时激动得站起,立正敬礼,对视了一眼,陈道博朗声回答道:“佛朗机炮之射程、散射宽度都已有实验数据,我等也实射过,可算是,算是基本掌握了。”
“可曾为诸位将军演练,并加详细说明?”朱永兴问了一句。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摇头笑道:“如此便错了。诸位将军不明新武器的特点,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正确指挥,以达到最大威力?军议已毕,不如现在就去演练一番,以炮声为进取广西贺。”
“殿下亲自指导,实乃我等之幸。”汝阳王马宝笑着起身。命陈道博、张南马上去布置准备,他则率领着众将陪着朱永兴来到外面。然后各人纷纷上马,前往校场。
作为穿越者,朱永兴极为重视火炮在战争中的作用。尽管有了轰天炮、天威炮,但两者都属于曲射的臼炮,缺乏直射火炮。而对于红夷大炮这样的笨重家伙,朱永兴又觉得随军行动不便。且不适野战。
综合射速、威力、便携、仿造的难易程度等因素,朱永兴最终选择了佛朗机炮,而且是五百斤以下的中小型。以射速来讲,娴熟的炮手可以十秒一发;射程可达二百多米,弥补了火枪和弓箭的不足;发射霰弹。散布宽度可达十几米,可谓是克制骑兵和密集步兵冲锋的利器。
而且佛朗机炮不同于红夷大炮等火炮,炮膛是全封闭的,制造难度很大。尽管佛朗机炮的子铳因为闭气的原因,影响了射程,但却使仿造变得容易。
配发到出征广西明军的佛朗机炮有十门,朱永兴一共从海外进口了十三门,另外三门还留在兵工厂以供仿造的参考。每门佛朗机炮配七个子铳,重量四百多斤,为运输和作战,还专门打造了炮车。
炮车?当来到演练场地时,朱永兴却发现炮车已经被分解开,火炮正在准备发射,射程之内一群士兵在忙碌地布置着木靶和草靶。
“把炮车重新组起来。”朱永兴可不只是要进行火炮试射的,那个炮车的设计中有他的创意,要从头讲起,才能让众人晓得其中的妙用。
这也不怪朱永兴,他前前后后已经在外面呆了快一个月,炮车造出来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根本没有机会详细解说其中的道理。
炮车周围的木板被重新插好,正对前面的木板既厚且蒙着棉被和牛皮,中间一个拱形的豁口则是留给火炮射击和观察前方的,而且这个拱形缺口也可被另一块象门似的木板挡住。令人不解的是,作为护盾的厚木板上还分布着杯口粗细的圆孔。
朱永兴带着众将先围着炮车转转看看,然后笑着指挥几个炮兵把炮车下的长矛取下,插进那些圆孔里。
“原来还有偏厢车的功能,可结而为阵,阻挡敌人。”贺九义恍然笑道:“殿下巧思,末将佩服。”
朱永兴听恭维听惯了,脸上微笑,又让士兵将炮口挡住,和众将站在炮车前,指点着说道:“在敌人看来,象是偏厢车,岂知其后有炮?待接近敌人后,把挡板一撤,火炮猛轰——”他转头向陈道博、张南询问道:“现在的射速可达到多少?”
“回殿下,现在可达三息一发。”张南躬身答道。
古代的时间单位划分得不细,通常到“刻”为止,朱永兴便派人用沙漏将刻以下的时间单位划分出来。一刻是三盏茶,一盏茶为两柱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为十息,一息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四五秒钟。
十几秒一发,虽然还不是历史上的最快纪录,但也算是非常高的射速了,而且还有进步的空间。
朱永兴点了点头,说了句“继续努力”,便继续解说这炮车的用处,“先以偏厢车之形示敌,待敌来攻时,将敌放至射程之内,然后数炮连发,敌必混乱,我军便可趁机反冲;若敌结阵防守,我军亦可推车缓进,作出冲阵的假象,近敌时亦猛轰之,敌阵一乱,便可趁势冲杀。”
岷殿下真是够阴险啊,马宝等人嘴上恭维不止,心中却不免为敌而悲哀。若是初次交锋,敌人不明底细,非吃大亏不可。
“不仅要训练提高射速,还要训练如何快速撤掉挡板,快速发射火炮。”朱永兴对两位炮兵军官叮嘱了一句,便下令开始试射。
时间不大,演练场上便是炮声隆隆,烟雾升腾,草靶、木靶被纷飞的弹丸击飞打碎。
………………
第六十五章进取广西,三句谶语
炮兵是独立兵种,但却不是独立于整个部队的存在。如果高级将领不熟悉本军拥有的武器性能,又如何能发挥威力?又如何能根据武器的优缺点而排兵布阵?
朱永兴这不是显摆,而是颇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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