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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先撤回大营吧！休整之后，听王将军的命令再行战斗！”贾雄垂头丧气地说道。

他这时注意观察了一下，自己这一万五千铁骑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一，加上在上午的伤亡，两万魏军铁骑竟然已经折损了一半，而周军的伤亡虽然也很惨重，但从场面上看，应该比魏军少许多。

用骑兵进攻敌人的步兵，而且还是在平原上，打出这样的伤亡比，着实让他沮丧不已。

一天之内，连败两场，这也是贾雄在瓦岗军担任将领以来，遭遇的最惨痛失败，一股悲凉凄惨的心情在他胸中油然而生。

程咬金并没有下令周军追击，事实上他也知道，周军全是步兵，要自己的兵丁用两条腿，去追四条腿的魏军骑兵，是根本不可能追得上的。

他便按照斛斯政的提议，命令全军稳扎稳打，缓缓前进，保持滴水不漏，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阵型，让魏军根本无机可趁。

……

半个时辰后，待贾雄回到魏军大营时，却见王伯当神色十分凝重。

见到贾雄回来，王伯当方叹息道：“贾兄弟，现在情况不妙啊！后面来的周军已经堵住了我们撤退的道路。领军的周军将领已经探明，正是那我们要追击的对象罗士信。他们这两万人马正缓缓向我们大营逼近过来，我已经率领步兵进行了两次试探性进攻。但在他们坚固的防御阵型，以及密集的弓箭射击下，我军完全无隙可乘。”

贾雄听闻之后点了点头，心忖自己率领的一万五千骑兵都冲不破周军的防御阵势，王伯当用步兵去冲击，肯定更是无法冲破敌军阵形的。。

这时，王伯当却神色凝重道：“贾兄弟，原先王某还想等魏王率军来救，可眼下看来，魏王的兵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来。而敌军的攻击已经迫在眉睫……所以，我们还非得立刻突围不可！”

“哦？王将军，为何定要突围呢？虽然我们冲不出去，但据守营盘，坚守下去，周军想要攻破我们的大营只怕也不容易吧……待守上几天，等魏王的援兵赶来，想必便能击溃周军了吧！”贾雄听闻之后，却是有些不解地问道。

王伯当此刻叹了一口气，然后正色道：“原本王某也是这样想的，但注意观察了一下周军的阵势，却是有些提心吊胆。周军的新式武器层出不穷，防守又是密不通风，只怕就算魏王率领主力来了，仓促之间也未必能冲破敌军的防御……恐怕等到魏王战败周军，杀穿敌阵之时，我们这几万人已经早做了程咬金的刀下鬼……所以，突围之事势在必行！”

宇文明如果在这里听到此话，必然对王伯当佩服不已。此人虽然有些自大才疏，但对于敌我两军情况的分析，还是非常到位的。

贾雄也反应过来，他自然知道，即使换了李密亲自领军，面对周军那种铜墙铁壁式的防御，也很难冲破。

不过他却感觉有些迷茫，这前后都被周军堵住了，左边是黄河，右边是山麓，打仗又打不赢，魏军又没长两个翅膀，是飞不出去的，那如何突围呢？

王伯当自然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于是便命亲兵拿过一张发黄的地图，然后指着北邙镇南面的一座山峰道：“我们一会便从这条小道突围出去！六年前，我被张须陀追击，被困邙山北麓，命悬一线。原本以为只能作张须陀的刀下鬼，但却没想到，我幸运地遇上了一位山中的老樵夫，从他口中得知：在这邙山北麓有一条小道，人迹罕至，一般人难以知晓，但这条小道却也不算太过艰险，我军士兵要通过不难，只是要多费些时间而已。此路尽头便是邙山另一侧，我们翻过此山，便是白马渡口了，渡过黄河便是黎阳，到时我军便可化险为夷了。”

贾雄接过地图，仔细看了一阵后，却是目光闪烁道：“王将军，这条小道虽然一般人不知道，但想必山中猎户、樵夫等应该府知晓吧？就算周军一开始摸不着头脑，但在仔细查找和询问当地居民之后，恐怕也能探知吧？”

王伯当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了，据探子侦察，在那小道的确曾有周军的斥候进去过，他们是知道有这条路的。但却以为我们不知道，所以没有派人把守。”

贾雄深吸了一口气道：“王将军，既然周军都已经知道这条路了。我们就算进入此小道，周军也会很快得知消息。到时他们衔尾追来，只怕我们就……”

“所以必须有人断后！”王伯当这时环顾了帐内众将道：“不知哪位将军愿意断后啊？”

他此言一出，众将皆沉默不语。人人都知道，以周军的犀利攻击力，断后军只怕会九死一生。留下断后几乎与送死无异，谁敢当这断后军的主将？

王伯当问了半晌，见无人应答，方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道：“一个二个都闷着不说话。那你们的意思，是要我王伯当来断后了吗？”

他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方将目光转向了贾雄。

贾雄顿时心中发毛，但见王伯当向他望来，知道其十有八九是想自己来断后。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一脸苦涩道：“王将军，就让……就让末将来断后吧！”

王伯当听闻之后大喜，暗忖这小子还挺上道的。

他亦是拍着贾雄的肩膀，称赞道：“贾兄弟，你作战勇猛，宁死不退，观察仔细，的确适合作断后军主将。这次突围，你的任务亦很艰巨，我们能否逃脱，就看你了！”

贾雄此刻亦只能硬着头皮道：“末将的性格比较沉稳镇静，情绪波动较小，这断后军由贾某来执掌是再合适不过了……末将一定竭尽全力，在主力未到安全地带前，绝不放敌人一兵一卒进入山中！”

王伯当见他说得悲壮，亦是动了一丝恻隐之心，正色道：“贾兄弟，如果你能活着回来！王某一定好好与你把酒言欢！”

说罢，他方转向四周，对手下众将道：“好了！我就知道，咱们瓦岗男儿没有一个孬种！现在大家速度点齐人马，开始趁夜突围吧！”

倾刻间，魏军大营便人喊马嘶，官兵们立刻收拾好行装，然后拔营起寨，趁夜向着那条小路悄悄潜行。为了不引起周军注意，他们连火把都不敢打，只能摸黑前进。

王伯当的这支魏军原本有两万骑兵和三万步兵，在经过白天的两场激战后，已经折损了一万骑兵，不过步兵还是基本完好无损的。

进入那条山间小道后，由于山路险峻狭窄，马匹无法通过。王伯当便只好命令剩余的一万骑兵弃马步行，向着北邙山道行进，而自己则率领另外的三万步兵，与前面的骑兵相隔三里，缓缓而行，全神贯注地防备着周军可能来的突袭。

而此刻，周军在发现魏军进入那条不为人知的山道后，北邙镇这一侧的周军便由程咬金率领，向魏军大营发起了进攻。由于王伯当率领魏军早已撤走，他们便轻松占领了大营。

但让贾雄颇为奇怪的是，罗士信却并没有趁胜追击他的断后军。让他原本打算全力以赴，和周军的追击部队拼个你死我活的打算落了空。不过饶是如此，他依然下令全军不得放松，全神戒备，然后缓缓向山道口内行进……

第419章李密的敢死队

约莫过了三个多时辰，贾雄方接到王伯当派人通知，称他已经顺利地到了山麓另一侧，在派斥候前去侦探之后，发现出口并无埋伏，可以通过。

贾雄这时方大大松了一口气。心忖宇文明百密一疏，竟然没有在这山道内设置重兵防守，给了自己可趁之机。他于是立刻下令断后军加快步伐，向山道内行去，和王伯当汇合。

不过，正在向北邙镇行进而来的李密，却是全然不知这一变化，在他探知罗士信已经率一万骑兵和一万步兵堵住了王伯当军队的退路，正在和程咬金的五万步兵企图围歼王伯当后，更是焦急万分。

他深知，如果王伯当的五万人马被全歼，不但损失了大批精锐，自己军队的士气也将会毁于一旦。

于是，李密便立刻喝令士兵加快速度，一定要在天亮前赶到战场，力争救出自己这位心腹爱将。

……

第二天清晨，当天蒙蒙亮时，李密终于率领魏军主力到达了北邙镇外围。经过连夜赶路之后，魏军虽然坚韧顽强，也觉有些疲惫。

李密让魏军士兵原地稍作休息，同时又命军中伙夫埋锅造饭，然后派出斥候前去打探消息，看能不能和被困的王伯当军联络上。

没过多久，斥候便匆匆回来，称前方周军安插了大量游弋的神射手，他们根本无法潜行过去。不过，他们却远远地看到王伯当军的大帐内仍有灯火，帐外和营门口亦有士兵巡逻，看来周军尚未攻破魏军大营。

李密听闻之后心中略宽，暗忖待早饭后，自己便即刻发动进攻。以王伯当的聪明才智，见到己军主力加入战团后，定会从里往外打，以自己和王伯当加起来的近二十万兵力，就算不能全歼罗士信的一万骑兵和一万步兵，但打败这位张须陀以前的大将，将王伯当和本军汇合却非难事。届时再趁得胜之威，一举攻克北邙镇，全歼程咬金的五万人马，便可洗却单雄信战败带来的不利影响，重新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不过，就在魏军伙夫刚刚做好饭菜，军中士兵准备饱餐一顿时，却听到对面金鼓齐鸣，一阵阵“隆隆”的脚步声响起，周军在这节骨眼上发动进攻了！

李密这时也是一愣：眼见自己来援，周军不去加紧围歼王伯当的军队，却反来先攻自己这路兵力雄厚的援军。这岂不是本末倒置，自取灭亡吗？

他的副将邴元真却道：“魏王，会不会是周军想搞个围城打援？明里是进攻王将军他们，暗地里却是想消灭咱们？”

李密还未回答，徐世绩便反驳道：“这怎么可能？眼下在北邙镇的，由程咬金率领的周军，与现在半途返回的罗士信军，也被王伯当的部队分隔开了。这罗士信想要消灭我们，恐怕实力不够吧？他只有一万骑兵和一万步兵，还得留下人防守王伯当的部队突围，能投入多少兵力进攻咱们？要知道，咱们可是有整整十万精锐啊！”

李密这时看了一下眼前的作战地图，目前两军的态势就是一层叠一层地挨在一起的。北面是黄河，南面是邙山山脉。在这一山一河之间的平原地带，最东面的是北邙镇的周军，有五万步兵，由程咬金率领。

在北邙镇外，便是自己的爱将王伯当率领的两万骑兵和三万步兵，他们在镇外建立起了简易营寨。

而在王伯当军营寨的外围，便是周将罗士信率领的一万骑兵和一万步兵，他们似乎是昨天才赶到的，只比自己早几个时辰。从探子反馈的情报了解到，他们只是刚刚扎下了大营，尚未建起栅栏和营寨。

“明白了！罗士信一定是担心我休息完毕后，准备充分。再以优势兵力发起强攻。这样在这平原上他无法抵抗，所以才想趁我立足未稳，先发制人。他知道以这点兵力是打不败我的，但却想以此来骚扰拖疲我军！”李密自以为看破了罗士信的计划。

想通这一点后，他方嘿嘿一笑道：“不过罗士信用这仅仅两万士兵来进攻我的十几万大军，岂不是自取灭亡？”

说罢，李密眉头一蹙，思量了片刻后，方对徐世绩道：“现在我军骑兵暂且休息，让马匹及士兵先吃饱喝足。让冲锋营先上吧！给我把叫樊文超叫来！”

这樊文超便是隋朝名将，曾经担任过六部尚书的樊子盖次子。在杨广死后，樊子盖便自尽殉主了。而他的儿子樊文超在审时度势后，认为李密有帝王之相，便率领家丁投降了李密，被任命为冲锋营的指挥官。

这冲锋营其实并不是魏军正式编制的部队，它只是一只在饥民中招募的杂牌部队。这支部队几乎都是由头脑简单，思想单纯，受了李密开仓济粮恩惠的民众组成。李密对这些人采取洗脑方法，灌输了不少他才是真命天子，为了密公而死可以上天堂的荒谬思想。

因此，这支部队虽然战斗力不强，未受过多少正规的军事训练。但人人对李密忠心耿耿，悍不畏死。这些人作战时特别勇猛，战斗意志坚定。即使战争中形势不利，也决不退缩，死战到底。

李密在对上隋军时，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近又打得王世充接连惨败，跟这些悍不畏死的信徒，不惜生死拼命战斗也有很大关系。

而这只被李密称为冲锋营的敢死部队，指挥官便是樊文超，冲锋营共有兵力两万人，全是虔诚的李密信徒，每逢作战时，都身着映有李密画像的衣甲，头裹红色头巾，悍不畏死地冲上前去。

所以李密便打算用这批不怕死的士兵，作为敢死队攻上去，力争突破敌人的防御阵型。

于是，很快便有传令兵前去通知。片刻之后，一个头裹红色头巾，身披明光铠甲的中年大汉便出现在了李密马前。

他神色恭敬地向李密施了一礼。

“樊文超，现在周军向我们发起进攻了。但我军才刚刚抵达战场，无论士兵还是战马都尚未休息……”李密两眼一抬道。

那樊文超一听，立刻便拍着胸脯道：“魏王请放心，此战便让我们冲锋营打头阵吧！我的士兵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是不怕苦不怕累的……”

“好！本王就知道，关键时刻只有冲锋营才能起到一战定乾坤的作用！”李密听闻之后，也是心中大宽。

樊文超随即便向李密行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开始召集他的部下了。而这时，李密才松了一口气，他脸上露出阴霾的笑容道：“让周军尝尝我的冲锋营厉害吧！待周军经过一场足以摧跨他们意志的战斗之后，本王的瓦岗铁骑便能从容地击溃对方了！”

……

温和的春风吹拂着黄河两岸，在邙山南麓，周魏军两军再度摆开了对攻的架势。这一回，向李密发动进攻的依旧是程咬金，罗士信的部队并没有一起进攻。

程咬金摆出的是一个偃月阵型，全军呈弧形配置，宛如弯月，这是一种不常用的进攻阵形，这种阵形注重对侧翼的攻击，而正面的攻击力反而较薄弱。

此阵也有好几百年历史了，三国时期便在用了。可在如今周魏两军的战场上出现，却让李密有些意外。

可樊文超却是丝毫不在意这些，因为他根本就没研究过阵法。

这时，只见他猛地一挥手中的大刀，口中高呼道：“勇敢的瓦岗军勇士们。随我向前，杀光面前的敌人吧！我们是为了魏王而战，相信他一定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冲啊！”

随着他的一声吼叫，两万名冲锋营士兵皆高呼起来。那声音如惊涛骇浪一般，让周军也不禁惊异了一阵。

“杀光面前的敌人！魏王万岁！”这些冲锋营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猛冲了过来。

程咬金望着前方的敌军，不禁有些疑惑：魏军才吃了两次败仗，且李密的魏军主力也是才到北邙镇，按理说应该非常疲惫，怎么面前的敌军却是士气如此高昂，而且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不过疑惑归疑惑，作为周军在北邙镇部队的主帅，他还是按之前的布置，大声说道：“大家注意：敌军快进入投石机的射程内了！投石机操作手们，准备招呼敌人了！”

站在步兵方阵最前沿的投石机手们立刻上前，将五百多具小型投石机的大勺上，装填了一块块西瓜大小的巨石。

“放！”

随着程咬金的一声令下，周军的投石机便发出了怒吼。

“嗵！嗵！嗵！”

只见五百多块西瓜大小的巨石立刻腾空而起，在蓝天中划过一道道弧线。然后向行进中的魏军冲锋营士兵倾泻下来……

“砰！砰！砰！”

冲锋营士兵的方阵中立刻溅起一阵阵血花，被巨石砸中的士兵立刻脑浆迸裂，惨呼一声倒了下去。有些士兵一扭头，躲过了巨石，却被砸中了肩膀和胸腹，顿时肋骨及手臂断裂，躺在一旁哀叫着。

战场上，顿时到处都是死伤的魏军士兵和流淌的鲜血，其状惨不忍睹。

第420章冲锋营的威力

而让周军士兵惊奇的是，眼前的这些魏军士兵丝毫没有恐惧和害怕，和他们之前曾经对阵过的王伯当军大相径庭。

刚才的一轮巨石轰击，虽然夺走了他们数百条人命，但他们却是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视死如归地向前行进。似乎刚才的巨石只是一阵吹过的微风，不值一瞥似的。

这下，连程咬金也不禁张大了口，目瞪口呆。

作为大隋双壁之一的张须陀部将，勇敢的士兵他见得多了，但能象面前的这些魏军士兵那样，全军上下，均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倒还少见。

“程将军，敌人已经进入弓箭射程了！这些应该是魏军中的冲锋营士兵，听说都是属于狂热的李密崇拜者，铁杆信徒，悍不畏死！以前在李密与隋军作战时，多次发挥巨大作用！”作为大隋前任兵部侍郎的斛斯政，在这方面比程咬金的确要见多识广一些。此刻他见这些不怕死的敌军已经冲到了五十丈内，方赶紧提醒道。

程咬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下令道：“弓箭手上箭瞄准，斜上抛射！我倒要看看，这些敌人究竟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嗖！嗖！嗖！嗖！”

在半月形的周军弓箭手队列里，一名名弓箭手不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