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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猫跳)-第5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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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又喝了半晌,各自挑了称心如意的姑娘进屋,当夜好一场高乐……
万家灯火的京师,也有一处显得格外黑暗阴沉,在皇城的东安门外,连片格局森严的建筑在夜幕下露出黑沉沉的轮廓,宛如潜伏在夜幕之下的洪荒巨兽。
东辑事厂!
多少名臣大将到此黯然魂销,多少江湖豪侠为之闻风丧胆,只因它是大明朝最可怕最神秘的一处衙门,白天如狼似虎的番役进进出出,夜晚静悄悄的少人行走,只有那光线幽暗之处,影影绰绰有什么晃动,不知是人是鬼!
高墙之内,游走的影子之一突然开口:“妈的,一个个上赶着去舔邢掌刑的卵蛋,山珍海味可劲儿造,俺胡老二就只配在这里喝风,什么玩意儿!”
“档头噤声。”身边另一道影子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虽然掌印换成了秦督主,可邢尚智才是真正掌握东厂的人,厂里大大小小的番役,只怕有八九成要看他眼色行事。
两道影子游走在夜色之下,终于来到了东厂内部一处有灯光照耀的地方,现在可以看得清楚些了,两人都穿着褐色的衫子,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腰间佩着狭长而锋利的顺刀,手中握着铁匣弩机,机栝一掀便能五发连射,二十步內难防难挡,箭头喂毒见血封喉!
表面上静悄悄的东辑事厂,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值守番役,拿着各种各样歹毒的武器,潜伏于幽暗的夜幕之下,如果有谁想到这里来干点什么勾当,那简直就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不过,今天的防御比平时松了不少,因为督主秦林不怎么管事,管事的掌刑千户邢尚智又带着心腹弟兄去天外天喝酒,后来又把很多关系好的司房、掌班、领班叫去了,据说勾栏胡同那边摆了十来台,闹的动静不小,留下来的头目们都是和邢尚智稍微疏远一些的,想着别人高乐自己喝风,心中难免有些怨气,各项事务都有所懈怠。
胡老二和身边那弟兄像猫一样轻捷的迈着步子,巡查到了东厂靠北的一处房舍,影影绰绰不少人潜伏在树荫、花坛和墙角,比别处戒备更为森严。
这就是东厂的监牢,全天下真正的深牢大狱,比北镇抚司诏狱还要可怕!
原本东厂初设时,并没有自己的监狱,拿获的人犯都送北镇抚司诏狱里头关押,渐渐百事具备,监狱也设了起来,除了犯罪的外臣……主要是指文臣士大夫必须关在诏狱,东厂拿获的人犯都关押在自己设立的监牢里面,不管是请犯人喝凉水,还是和他们躲猫猫,各种行事都非常方便。
不过,现在这座监狱里面,其实没关什么要紧的人,因为很长时间里,东厂都忙于权力斗争,冯保倒了是张鲸上位,接着张诚过渡,现在督主又换成了秦林,两三年里四位督主走马灯似的赶了个前后脚,谁都没有闲情逸致来罗织大狱,这座牢里头关押着的人犯,都是早已尘埃落定的死老虎,没什么打紧的了。
守卫监牢的番役,都是理刑百户霍重楼和子科管事刘三刀的人,东厂向例由督主总揽一切,掌刑千户主持日常各项事务,理刑百户提点刑狱。
胡老二带着弟兄走过去,和几个在明处守卫的番役说笑两句,又朝几处有暗哨潜伏的方向点点头,转身就要从监牢门口离开。
忽然从南面东厂衙门口那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响,胡老二和守卫番役都有些吃惊:并没有什么格外重大的案件,宫里那起情杀案也被秦督主轻轻松松就破了,照说半夜里不该有人到这里来呀?
一队褐衫尖帽白皮靴的番役从黑暗中走出,当先一人白眉鹰目、须赛钢针,垂着的双手十根指甲锋利如刀,正是理刑百户霍重楼,身边跟着子科管事刘三刀。
“参见霍理刑!参见刘掌班!”众番役屈下一膝抱拳行礼。
“弟兄们辛苦了。”刘三刀笑着点点头,又道:“霍理刑有点小事要提审人犯,四下守住不要漏风。”
霍重楼仍是平常那副高傲的样子,冷着脸不言不语,鼻子里哼了声就算答应过。
霍重楼、刘三刀的嫡系番役自然无话可说,胡老二和躲在暗处的几个邢尚智一派的人,见状肚子里都好笑:秦督主上任,这位霍理刑理当重用,和刘三刀一起左右拉拢,可惜他这么个性子,能拉拢到什么人?
当然,更关键的是张鲸在位,刘守有、邢尚智、严清、丘橓遍立朝堂,朝中大局如此,就算霍重楼放下身段替人舔脚丫子,只怕照样也没几个人肯卖身投靠秦督主。
监牢之中,是一路向下的主甬道,和分支出去的支甬道,这些分支甬道两侧才是牢房,甬道两边长明灯幽幽如豆,空气带着一股阴湿霉烂的味道,还有令人欲呕的血腥气息和难以名状的恶臭。
一条分支甬道就是一座大狱,雷霆施号令,星斗焕文章,一个字对应一座大狱,十条甬道十座大狱,越往深处关押的案犯,越是身份紧要、案情重大。
主甬道倾斜向下的最深处,便是章字号大狱,里头只关押着两个人,一人一间牢房,面对面比邻而居。
身上衣服还算齐整,虽不比达官显贵的袍乎套兮,也穿着暖和的丝绵小夹袄,抵挡大牢里头的寒气,牢室里居然摆着真正的床铺,而不是随地铺一层稻草让犯人睡,中间还有个小桌子,上头竟然有肉有菜。
只是两位犯人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怎么好,衣服和铺盖都被他们搞得脏兮兮的,明显残留着故意乱泼的菜汤污渍,头发胡子也全然不打理,任其野蛮生长,披头散发胡子一大把,活像深山里出来的野人。
第949章 李代桃僵
这里关押着的两名犯人身份格外特殊,来来回回的牢子都比别处恭谨些,甚至可以说带着点儿敬畏和谄媚,似乎面对的并不是犯人,而是老长官、老上司。
“今儿怎么样?”一名守牢番役低声问同伴。
同伴摇摇头:“没动筷子。”
那番役叹口气,走到牢房前头,隔着粗如儿臂的生铁栅栏,温言软语地道:“徐掌刑,您何必和自个儿置气?俺小魏敬您是条汉子,可从来不曾有一丁点冒渎,奉劝徐掌刑好好将养,也许将来还有走出去的一天呢?”
番役说完,自己心头又是一叹,明白里头这位走出去的机会,委实渺茫得很,刚才这番话只能哄鬼。
里头那人抬起头来,果然是当年京师叱咤风云的冯保阉党骨干,令小儿不敢夜啼的掌刑千户徐爵!
但现在不比当年,他身体瘦了一圈,头发胡子老长,眼窝子深陷下去,两只眼睛幽幽如鬼火,盯着番役看了一眼,顿时叫那番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出去,徐某人还有出去的一天吗?哈哈哈哈……”徐爵放声大笑,他内力精湛,笑声在阴森森的深牢大狱中回荡,宛如地狱鬼嚎。
对面囚室的犯人闻声也抬起头来,同样瘦了一大圈,但马蜂眼中凶芒依然炽烈,甚至比以前更为阴森可怕,咬牙切齿地,咋着豺狼嗓门:“他娘的,小魏承你吉言,真有出去的一天,陈爷爷要把邢尚智、白玉亮、郎效和、崔广微这些龟孙子,都他妈一个个捏死,捏、死!”
姓魏的番役脸色发白,噤口不敢多话,还朝远处走了几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这两个毕竟是老长官,积威极重,适当照顾一下大伙儿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但要跟着胡说八道,传到邢尚智耳朵里,只怕他小小一个看牢番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应凤被关在这里,死不死活不活的折磨,身体倒是没受什么苦楚,就是从威风凛凛的东厂理刑百户,变成个不见天日的罪囚,两三年关下来,真正生不如死。
乐得多骂骂开心,他攀着铁栏杆,千般日万般肏的痛骂邢尚智一班人,乐得嘴里痛快,张鲸、张诚、秦林、张四维也没少中枪。
“这又是何必呢,难道咱们是秦林、邢尚智抓进来的?”徐爵幽幽一声叹,又苦笑道:“陈老弟,歇歇吧,说什么出去如何如何,你真觉得咱们这辈子还能重见天日?”
陈应凤顿时哑口无言,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马蜂眼里凶光潜消,很快就黯淡下来。
这两位是冯保阉党在东厂的重将,那罪行自然是极重的,依着万历的心思,自是要将他们砍了脑袋。
但冯保倒台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叫人眼花缭乱,先是李太后和万历不合,接着万历击倒江陵党,将王国光曾省吾等大臣尽数罢黜,接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宏身故,东厂督公张鲸升司礼监掌印,张诚接手东厂,最近又换了秦林……
接二连三的变故下来,谁还记得起这两个冯党的倒霉蛋?东厂从冯保、张鲸、张诚到秦林,接连四任督主,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每一任都忙着排斥异己安插心腹,尤其张鲸、张诚还得把主要精力放在皇帝身边,放在司礼监,花在东厂的心思就更少了,于是徐爵和陈应凤就要死不活的关在这里。
就连邢尚智,也只是偶尔来嘲笑一番,最近一年都来得很少了,原因也很简单,冯保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权阉奸佞,万历提起他就恨得牙痒痒,宫中二张、外朝文武,都一致认定他罪恶累累,这只死老虎已经死得硬邦邦的了,绝无可能东山再起,连冯保尚且如此,麾下这些小鱼小虾又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出意外,徐爵和陈应凤将永远被关在幽暗的大狱之中,三年、五年,再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从东厂大牢中拖了出去,扔到京师南郊的乱葬岗子喂了野狗。
徐爵早已想通了这一节,所以他心如死灰波澜不起,如行尸走肉般活着,一切的希望都离他远去。
陈应凤火性重些,可听到老上司老朋友的这两句,最终木然半晌,也幽幽叹息着颓然坐倒。
也许他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明白得太早,还想给自己留一点希望。
可注定这希望之火要熄灭掉,冯党余孽,这四个字扣下来,比江陵党还要可怕还要倒霉——江陵党毕竟是文臣士大夫,有同门同年同乡同榜,有遍及朝野的门生故吏,冯党呢?作为内廷权阉党羽,文臣绝不会为他们说半句好话,皇宫大内,则早已成了张鲸、张诚的天下!
陈应凤缓缓抬起头,和徐爵眼神一对,两个人都是无尽的惆怅,这才是困坐愁城坐井观天,都门变幻、京华风云,再和他们毫无关系,虽生犹死,直如冢中枯骨!
如果是文臣士大夫,比如文天祥、杨涟这样的人处于同样的境地,或许还能以忠孝节义自勉,可徐爵、陈应凤哪里有那等心境?想到从前的嚣张跋扈,京师之中的赫赫威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真正感觉生不如死。
“唉,这么半死不活的关着,老子还不如死了算了!”陈应凤火性重,又折腾起来,用头在铁栅栏上碰得砰砰响。
徐爵瞥了他一眼,连劝都懒得劝了,反正每天陈应凤都会变着花样儿折腾。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主甬道中传来,在这幽深的囚牢中显得非常清晰,徐爵首先听到,陈应凤稍迟一点儿也停下了折腾,侧着脑袋细听,嘴角带着残酷的狞笑:“哼哼,也不知道是哪位人犯要倒霉了!”
说罢,他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神情颇为兴奋,因为东厂提审人犯自然是要严刑拷打的,陈应凤落到这步田地,再没有亲手拷打人犯的机会,也只能从听别人发出的惨叫声中,发泄发泄心头的愤懑了。
脚步声没有朝着别处去,一直冲着章字号大狱来了,徐爵神色微变,陈应凤先是一怔,接着咬了咬牙,静待来人宣布自己的命运。
一队番役沿着主甬道走下来,当头两位正是老熟人霍重楼和刘三刀,两人直入章字号大狱,大队番役都留在外面主甬道把守,只有几人跟着进来。
“霍爷,春风得意啊?”陈应凤乍着豺狼嗓门打招呼,笑声比哭还要难听,其中带着几分揶揄之意。
徐爵和陈应凤关在深牢大狱,但也有小番役悄悄给他们通报一点儿消息,自然知道秦林做了东厂督主,听说他并没能掌握局势,东厂仍在张鲸遥制、邢尚智一伙操控之下,所以陈应凤才出言讥刺。
要知道,当初就是秦林带人,把他和徐爵抓起来的!
霍重楼瓮声瓮气的哼了一声:“不知死活!”
刘三刀却满脸堆笑:“徐爷,陈爷,两位别来无恙啊?我老刘可没得罪过两位,这不,还带了位故人来相见呢。”
说起来刘三刀也是冯保时代重用的人,虽不算冯党,也受牵连倒过霉,所以徐爵、陈应凤还不反感他,还朝他拱拱手,然后抬眼往后看是哪位故人。
混在番役中的一人摘下尖顶帽,又将一部大胡须卸下,顿时变了模样,只见他嬉皮笑脸,唯独两只眼睛极有威势,不是东厂督主秦林,还能有何人?
嘶……陈应凤嘴里倒抽一口凉气,接着苦笑连连:“这就要送咱们上路了么?徐老哥,咱们哥儿俩黄泉路上搭个伴。”
徐爵却皱了皱眉,然后冲着秦林拱拱手:“秦督主别来无恙,风采尤甚惋惜,可喜可贺。”
咦?陈应凤诧异,不明白徐爵这是做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这辈子轰轰烈烈一场,到头来还向姓秦的摇尾乞怜么?何况乞怜也没有用啊,从前做掌刑千户理刑百户,那么多人犯苦苦哀求,徐老哥和自己又放过谁了?
秦林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瞧着徐爵:“徐掌刑果然心机灵敏,不愧为昔年冯督公麾下一员大将。”
徐爵摇头苦笑:“秦督主要问什么做什么,徐某照办就是了,只不过此时与此地,只怕徐某也不能替督主分忧。”
看秦林这势派,要装成番役进来,当然不是奉命来处死他俩的,更像私自前来,那么必有所求,只是徐爵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是要问他一些当年的秘密吗?时过境迁,只怕现在有用的也不多了。
秦林哈哈大笑,忽然笑声一收,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看进徐爵心窝里:“谁说不能替本督分忧?两位当年京师的风云人物,东厂中赫赫有名的徐掌刑、陈理刑,又岂能自甘困坐囚牢,若干年后化为冢中枯骨?”
“当然不愿!”陈应凤抢着答道,他猛冲上来,将粗如儿臂的铁栅栏摇得哗哗作响。
手握重权,醇酒美人,鲜衣怒马,生杀由心,尝过了权力的味道,再把他关在囚牢里断绝一切希望,真正生不如死,此刻只要有一根救命稻草伸下来,陈应凤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交换,哪怕再渺茫的机会,也在所不惜!
徐爵则比较沉稳老道,尽管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彩,仍然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一些:“秦督主莫要欺心,我二人什么身份?你敢用么?若是叫我等潜伏于黑暗之中,替你做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一辈子不见天日,稍有罪过就被你弃如敝屣,那还不如待在这牢里吃饭睡觉呢。”
对啊!陈应凤反应过来,又担心又渴望地看着秦林,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老实说,最开始那点仇怨,到现在早已淡化了,何况主要是万历要整倒冯保,秦林参不参与冯党都要倒台,只是他临门一脚实在太狠,那就不必说了。
徐爵、陈应凤落到这步田地,实在已无路可走,任何人给予一点希望,他们都要毫不迟疑的抓住,因为他们连家人都被发配充军,家产尽数被抄没,除了自己一条命,也没什么可以拿来赌的了,莫说是秦林前来,就算以前结仇更深的人,这两位也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入彀。
但是,还得看对方要他们做什么,如果是做那些不见天日的勾当,永远躲在黑暗之中,那还不如在牢里等死了。
做那些脏活儿的,主人一旦觉得有事,往往先将他们弃如敝屣——这种事徐爵和陈应凤自己以前都干了不少,想到那些弃子的下场,他们觉得与其那样活,还不如就呆在牢里等死,还省得便宜秦林。
“两位误会了。”秦林镇定自若的微笑着,竖起了一根手指,自信满满地道:“两位为本督做事,绝非不能见人,生杀大权、赫赫威风、宝马香车、官衔名爵……你们失去的一切,本官都可以重新给予!”
“认明此时与此地,切莫执迷!”霍重楼一声断喝。
徐爵、陈应凤对视一眼,两人齐齐跪下,正如霍重楼所言,他们已没有别的选择。
刘三刀上前,用刀子剃掉他们过长的头发和胡须。
番役当中,两个浑浑噩噩神色木然的家伙,其实是南城抓来的死囚,服了迷药带到这里,校尉们七手八脚把他们衣服扒了,与徐爵、陈应凤对换,再把剃下来的头发胡须用鱼胶给两个死囚贴在脸上……
一刻钟之后,霍重楼、刘三刀率番役们走出东厂监牢,没人知道其中两人已经掉了包,凶名昭彰的徐爵、陈应凤,就混在了番役之中!
“哎哎,胡档头,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监牢外面,一名番役低声提醒巡查的胡老二:“毛掌班交代下来,让咱们多盯着点儿呀!”
胡老二没好气地道:“盯着什么,盯到勾栏胡同里去吗?”
说话间,霍重楼、刘三刀已领着番役们去得远了。
第950章 推他一把
天色放亮,勾栏胡同潘二娘家,邢尚智是在宿醉未醒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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