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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猫跳)-第4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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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呵,这几位倒是不错啊!”张小阳倒是个识货的,朝秦林挤了挤眼睛,他也晓得这些人来找秦林一定有别的事情,便很识趣地告辞了。

秦林吩咐上茶,丫鬟仆人们晓得这些边军将官是牛饮惯了的,端上来几只大海碗。

戚金咕嘟咕嘟把茶水喝了个精光,不等秦林发问,先粗声大气地道:“太保,曾尚书是怎么回事?我到京师来两天了,连他一面都见不到,军情火急,哪里耽误得起?”

“坐下,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秦林招了招手,示意戚金不要着急。

戚金气咻咻的坐下,说出了此行的遭遇。

又到了秋高马肥的时节,辽东图门汗和董狐狸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实力稍有恢复,听说江陵首辅张居正去世,朝中局势不大稳当,就又生出南下叩关之意。

戚继光已将大军练成,准备先发制人,率军出关与图门汗和董狐狸决一死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规模出关还要兵部行文,这就派戚金到京师来递呈文,谁知道却吃了闭门羹。曾省吾一反常态的没有接见,反而把大门紧闭,戚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求到了秦林这里,请他想想办法,怎么也得批准这次准备已久的决战。

第789章 弹劾

秦林略为思忖,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拍了拍满脸委屈的戚金,慨然道:“曾部堂有他的顾虑,可军情万变、兵贵神速,实在耽误不起。咱们这就去找他,本官一定能讨来出兵的部文!”

戚金大喜,从牛大力手中接过马缰,亲手扶秦林骑上照夜玉狮子,一行人扬鞭而去。

铁狮子胡同,曾省吾私宅。

当朝兵部尚书端坐书房,浓密的剑眉拧成了疙瘩,怔怔的盯着大书案上那叠粗牛皮纸套红的边镇文牍,良久转不开目光。

戚继光在蓟镇花费十年心血编练新军,加上张居正鼎力支持,兵部从各地抽调精兵强将,户部筹措粮草饷银,工部赶造新式枪炮,蓟辽总督、顺天巡抚、驻地各府州县地方官通力协作,终于练成五万精锐新军——其中也少不了秦林扳倒贪官杨兆,又献鲁密铳、迅雷枪的功劳。

又是秋高马肥胡虏南下叩关的时节,图门汗、董狐狸闻得江陵相公张居正归天,便开始蠢蠢欲动,戚继光做好相应的部署,准备与他们决一死战。

曾省吾手头,这份戚继光的亲笔呈文写得十分慷慨激昂:“夫辽东纷扰数十载,元凶巨魁实小王子、董狐狸二人,且小王子自号图门汗,为胡元帝室后裔,掌蒙古大汗印玺,乃我大明十世之仇……本总兵官率麾下将士,欲与胡元后裔决战于戈壁朔漠,不必百战生还,唯求报国捐躯!”

准,还是不准?单以沙场决战而论,戚继光身经百战所向无敌,他十年磨一剑,此战必胜不败;可惜的是,战争的胜负从来不单凭前线将士决定……

仆人的传报打断了曾省吾的思绪:秦林和戚金求见。

“快请!”曾省吾眼睛一亮,立刻走出了二门,正好迎上脚步匆匆的秦林一行。

一个照面,秦林就在这位兵部尚书的眼睛里看到了挥之不去的忧虑,情知他对张四维的事情已有所察觉。

曾省吾对秦林使个眼色,留戚金等人在外间客厅上坐着,将秦林请进后面书房。

“看来找秦长官这步棋是走对了,他和曾尚书的交情可好得很哪!”戚金美美的想着。

几位年纪相仿的将军也低声议论,人人摩拳擦掌,说这次出兵一定没问题了,兴兵横扫漠北,灭大明朝的十世仇敌,封狼居胥,建立卫青、霍去病、李靖、徐达那样的功业,仿佛就在明天。

忠勇的边关将士,哪里知道朝廷里的波谲云诡?哪里知道这京师皇城里的尔虞我诈?不得不说,他们的想法实在太天真。

书房之中,秦林开门见山地问道:“曾尚书,你已经察觉到了?”

“不错。”曾省吾满脸苦涩的点了点头,咬着牙关叹口气:“朝廷党争,从来一派说好,另一派无理也要辩三分,江陵党屡次提出的奏章,严清、顾宪成、刘廷兰等人必定反对,可这次咱们提张四维接任首辅大学士,他们竟一反常态的没有反驳……”

曾省吾身为兵部尚书,手里也有些隐蔽在暗处的力量,虽没有打探到实打实的消息,但林林总总的蛛丝马迹汇总起来,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可怕至极的结论。

“大错已经铸成,此时悔之晚矣!”曾省吾摇头叹息着,投向秦林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愧疚。

呼……秦林长出了一口气,“曾尚书,你迟迟不批准戚帅呈文,原因便在于此。但戚帅十年呕心沥血之功,岂能毁于一旦?蕲辽总督耿定力是我的人,部文快些下去,戚帅未尝没有机会,何况以他统兵之才,就算朝局有所变动,保全大军撤回关内,绝对是不成问题的。”

说罢,秦林就殷切的瞧着曾省吾,他已经把厉害分析得非常清楚了,战,有灭百世之仇的可能,就算朝局有变,戚继光也能统兵撤回关内,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愚兄、愚兄……”曾省吾苦笑着摇了摇头:“愚兄何尝不知道戚帅用兵如神,战则必胜不败?可、可我担心的是戚帅自己啊!”

大明朝凡在外统兵之名将,必受朝中言官攻讦,平时倒也罢了,朝局这样变乱的时候,戚继光兀自统帅大军出塞,很容易受到政敌的诬陷,如果江陵党无法像以前那样保住他的话,这位大帅的结局,恐怕不会比胡宗宪更好,甚至更糟。

秦林怔了怔,完全明白了曾省吾的心意,长长的一声嗟叹:“曾尚书,你真以为戚帅远在边镇,对朝中局面全然不知?他这次求战为什么格外急切,出去问问戚金,就全都明白了。”

曾省吾眼睛睁得溜圆,接着一言不发的走出书房,径直走到了客厅。

“恭迎曾部堂!”戚金和将军们跪下庭参,见曾省吾来得急切,只道是秦林说服他批准出关作战,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戚金,站起来,我且问你。”曾省吾扶起戚金,急促地问道:“你家戚帅除了呈文之外,还和你交代了什么?”

戚金挠了挠头皮,答道:“他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受国恩深重,自当以死报国……”

另一名将军补充道:“出兵在即,咱们大帅又发了诗性,在纸上写了几句诗呢!”

“什么诗?”曾省吾追问道。

“一句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一句是‘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戚金念诵着诗词,记得很清楚。

原来他要学于少保!曾省吾心头大震,木立良久,才嗟叹道:“我看低了戚帅,我不如戚帅……好,这就发下部文,移文蓟辽总督府、顺天、保定、辽东三巡抚,若敌寇来袭许你们大举出塞反击,再上奏朝廷,即刻请命出师,这样就更加名正言顺,也便于各总兵各衙门各府州县配合作战。”

戚金大喜过望,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喜滋滋的爬起来。

秦林也走了来,补充道:“上奏要尽快,曾尚书你看今天能不能?”

“我现在就写!”曾省吾立刻吩咐仆人磨墨铺纸。

忽然曾省吾眉头皱起:“明天就是早朝之期,这道奏章不见得能通过,要是耽误下来,恐怕……”

“无妨,内阁找申阁老,司礼监我去和张宏说一声,今天就能走完票拟、批红、制诰的手续!”秦林十分笃定地说道。

张宏自己心里有数,能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最该感谢谁,这个面子他是一定要卖给秦林的。

“好!”曾省吾深深地看了看秦林,很快就低下头奋笔疾书。

戚金和他的伙伴们听得呆了,互相看一看,都掩饰不住眼睛里的喜色,都知道秦太保有办法,可没想到他连司礼监掌印都能搞定,为人又极讲义气,大帅这位兄弟,确实没交错啊!

曾省吾写完奏章,又批复部文,向蓟辽总督府等处行文。

秦林给蓟辽总督耿定力写了一封私信,让他全力配合戚继光作战,然后不辞辛劳地跑去司礼监找张宏帮忙,话刚说完内阁票拟过的奏章就到了,上面墨迹未干。

曾省吾这道奏章写得比较隐晦,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例行严防死守,防守自然缺不了反击,总不可能被动挨打嘛,实际上就暗含了允许戚继光出兵塞外,与敌寇决一死战的意思。

内阁票拟和司礼监也都顺着这个意思走,或许万历没看出来,或许他忙着另外的事情,心思没放在这上面,奏章很快得到批红。

秦林又请张小阳帮忙,到了黄昏时分,传旨的天使已出了德胜门,由戚金和众位将士护送,奔向北方的蓟镇前线。

马蹄声声,秋风猎猎,落日余晖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知这场大战之后,将有几人得胜而归,有几人血洒疆场……

曾省吾奏章送到内阁的时候,首辅张四维、次辅申时行、新任三辅余有丁在文渊阁值班,于是奏章毫无疑问的得以通过,顺利得到了票拟。

申时行又从书桌上拿起一本奏章,翻开看看就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监察御史丘橓弹劾故太师首辅张居正十项大罪,请朝廷追夺其官爵、谥号,严查张居正党羽,革去“残虐害民”的新政,恢复祖宗旧有制度。

“又一个想骗廷杖的。”申时行摇着头笑笑,提笔就在底下批了“留中不发”四个字。

留中不发,就是让皇帝把这道奏章扔进垃圾桶,虽然皇帝不一定按票拟办事,但司礼监那边见到留中不发四个字,一般就会把奏章放在最底下,皇帝几百本当然看不完,剩下的打回到司礼监,还是扔垃圾桶了。

余有丁闻声抬起头,想骗廷杖的清流名士永远不会断绝,倒也不以为意,朗声道:“张老先生,申老先生,在下略治薄酒,今天咱们在弊宅一醉方休,王尚书、李尚书这些故交也会光降寒舍。”

他是新入阁的江陵党干臣,备了酒席请请早入阁的两位前辈。

张四维微微皱了皱眉:“两位先去吧,愚兄稍微晚点,这里还有二十多本没有拟完。”

申时行是老好人,连声说等等也无妨。

“咱们之间还讲什么客气?做主人的去晚了,三壶尚书李幼滋一定会先被饿死的!”张四维哈哈笑着开个玩笑,力劝余有丁和申时行先走。

“凤磐兄,咱们先走一步,在弊宅恭候大驾啊!”余有丁很热情的拱拱手,和申时行一块离开。

这两位前脚刚走,张四维就拿起了那叠奏章,翻找到丘橓那份,不曾有片刻的迟疑,提笔就涂掉了申时行票拟的留中不发四字,重新写下“交发廷议”。

司礼监,年老的张宏慢慢翻着内阁交来的奏章,突然间昏花的老眼睁得极开,瞳孔变得极大,手抖了抖。

张鲸、张诚注意到司礼监掌印的异动,互相看了看,同时投去了狐疑的目光。

张宏若无其事的将丘橓的奏章放在了一大叠奏章的最底下,慢条斯理地道:“这道奏章想是放错了,湖南来请赈灾,就该户部直接发落了嘛,什么都来麻烦圣上,要六部九卿做什么用呢?”

张诚、张鲸又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张宏后背冷汗浸出,暗自抱怨不迭:张凤磐啊张凤磐,你搞什么鬼?弹劾故太师张居正和江陵党众大臣的奏章,你竟把申时行的留中不发涂掉,改成交发廷议,要故作清高也别来这么一手啊!

这就是秦林扶张宏一把的好处了,和张鲸张诚只想着如何讨好万历不同,张宏老成持重,识大体顾大局,才有此时的举动。

奏章由小太监抱去了养心殿,本来是由秉笔太监送去就行,张宏兀自不放心,跟着一块去了。

万历端坐书桌后面的御座,一本一本翻看奏章,作为大明皇朝的九五至尊,他要处理的政务非常之多,大部分的奏章都只是粗略地看看,就照例按票拟的意思来办了,少数不妥的,才会发回内阁重新票拟,极少数最关键最紧要的,才会抛开票拟,在司礼监协助下自己动笔批红。

要是事必躬亲,大明朝的皇帝恐怕干个两三年就会活活累死。

张宏见状终于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万历并没有什么反常,那本塞在最底下的奏章,应该不会被他看到吧。

哪晓得张鲸不声不响地走到万历身边,从奏章底下抽出张宏刚刚塞进去那本,谄笑着呈上:“皇爷,这本请您仔细看看,说的话倒有点意思。”

张宏只觉心头咯噔一下,再看看张鲸和张诚目光里分明带着戏谑之意,原来他俩早就看穿了张宏的举动,直到此时才予以揭穿。

万历面色不变,唯有嘴角微微翘起,接过那份奏章之后,故作诧异之色:“咦,难道张太师竟会如此不堪吗?明日朝会,发文武百官廷议!”

张宏只觉眼前一黑,慌得手足无措:这位陛下,究竟要做什么?张四维,张鲸,丘橓,他们又想干什么?

第790章 天翻地覆

又到了朝会之期,文武百官齐聚皇极门。

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宏本应陪着陛下,却早早的站到了丹陛上,极目眺望五门方向走来的文武百官,可惜让他失望了,里面并没有他期待的身影。

张宏把消息连夜通知了秦林,希望这个智计百出的家伙能力挽狂澜,但是直到文武百官在清晨的曙光之中,按照班次列队站好,秦林始终没有出现。

秦林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肩负缉拿奸党恶逆的重任,时常在外办理钦案,他来与不来都很正常,其实他大部分时候都没有上朝。

但是除了秦林之外,另一位缺席的大臣就很反常了,身为兵部尚书的曾省吾也没来,文臣班次的前列留出了缺口,格外惹人注目。

“听说三省贤弟突然告病,这是怎么回事?”王国光困惑的眨了眨眼睛,低声问张学颜。

“他年纪比咱们都轻,身体又很好,怎么突然就一病不起呢?”户部尚书张学颜也觉得匪夷所思,前两天看到曾省吾,他还活蹦乱跳的。

即将入阁的吏部侍郎王篆,就嘿嘿冷笑两声:“恐怕是不好意思和咱们相见吧!听信秦林那小子胡说八道,无端怀疑凤磐兄,虽然咱们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但他自己心里肯定负愧。”

“王侍郎噤声!”张学颜把手指头放在唇边,朝站在文臣班首的张四维努了努嘴巴。

江陵党众臣同舟共济,曾省吾亲信秦林胡说,无端的怀疑张四维,为了江陵党的团结,大伙儿自然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张四维和曾省吾有了芥蒂,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王篆果然闭嘴,只是脸上仍有不忿之色,很替蒙受冤屈、被泼污水的张四维抱不平。

钟鼓齐鸣,三声净鞭,万历帝朱翊钧在张鲸张诚陪伴下,缓缓自皇极门后步出,坐上了金漆龙凤御座。

“列位臣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张宏照旧吼了一嗓子,心头却悬吊吊的。

各种各样的事情,一一奏复上来,工部侍郎潘季驯修治淮河,已经开了大工,请朝廷拨付后续款项,秋高胡马肥,兵部知会九边防线要密切注意草原动向,尤其是蓟辽三镇……

连续奏复了几件事,万历突然笑道:“朕这里,有一份弹劾故太师张先生的奏章,委实拿不定主意,只好请列位爱卿议一议,丘橓,这奏章是你的吧?”

文武百官被这突然袭击惊呆了,江陵党众干将更是面面相觑,这种奏章从来都是留中不发,怎么会交付廷议呢?内阁,司礼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徐文璧、徐廷辅父子俩互相看了看,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沉重。

严清、刘守有、顾宪成等朝臣却变得眉飞色舞,似乎对这道奏章期待已久。

丘橓神色肃然走出班次,朝上行礼,奏对道:“启奏陛下,微臣弹劾故太师、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犯有十罪。一曰身为辅臣,谋国不忠,二曰勾连朋党,徇私舞弊,三曰贪墨钱财,损公肥己,四曰把持朝政,欺君罔上……”

丘橓的声音清楚又响亮,在皇极门外旷阔的广场上回荡,在朝臣们心中激起了一阵阵狂风暴雨。

不,不服,这是谎言!王国光气满胸膛,张学颜神色错愕,王篆目龇欲裂,李幼滋浑身发抖,申时行目瞪口呆……同一时刻,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呐喊。

的确,张居正是专权,甚至可以说专横,但他是为了推行新政大业,并非一己之私,他是把持权柄、甚至管束皇帝,但他对大明朝忠心耿耿,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个梦中的太平盛世!

心直口快的吏部侍郎王篆顾不得朝堂礼仪,指着丘橓厉声叱道:“一派胡言!故太师乃三朝元老,先帝隆庆爷托孤之重臣,辅佐陛下自十岁冲龄登基,十余年兢兢业业,政绩有目共睹,你竟敢血口喷人、造谣中伤,是可忍孰不可忍!臣请陛下治丘橓污蔑大臣、祸乱朝纲之罪!”

“治他的罪!”王国光也怒吼起来。

“治罪!”

“附议!”

江陵党众大臣团结一心,誓要将丘橓打入万劫不复。

众多的尚书、侍郎、副都御史、佥都御史、郎中、主事,声势不可谓不浩大,仿佛滔天巨浪,刹那间就会把丘橓彻底淹没。

可丘橓神情笃定,将袍袖一挥,装出副公忠体国的样子,厉声道:“忠臣死谏,就算被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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