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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猫跳)-第4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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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省吾咬了咬牙,朗声道:“诸位老先生听我一语,张四维可能有问题!有消息说他和严清为首的旧党交往,恐怕将不利于新政!”
什么,你没吃错药吧?王国光、李幼滋等人大眼瞪小眼,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王篆忍不住道:“曾兄你不是开玩笑?你在哪里,听什么人说的?”
“我、我不能说出来。”曾省吾脸色红了一红,嘴唇动了两下,又问道:“难道,你们就没察觉到几分端倪吗?往日太师在的时候,在下就觉得张四维有点阳奉阴违,恐怕他对太师、对新政的态度,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是,张四维确实和太师有过不同意见,但也只是小处争执,大处他从来没有违拗过啊!”王篆不服气的辩道,想了想,又说:“张四维是太师提拔进内阁的,就像我们都曾经蒙受太师恩德一样,难道太师的眼光还会有错吗?”
此言一出,众人连连点头,张居正十年间执掌朝纲,几乎所向无敌,而且扎扎实实的开创了万历朝头十年的中兴局面,这是任何人无法否认的,要说张太师看错了人,竟被张四维蒙蔽,江陵党众干将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理智上,都无法接受。
张学颜皱了皱眉头,放缓了语气:“老曾,不是咱们信不过你,如果突然有人告诉我们,说你其实是旧党安插在我们中间的内线,我们也是一样不会相信的。你究竟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出来,咱们参详参详。”
曾省吾脸红了红,狠狠地咬了咬牙,干脆豁出去了:“是秦林告诉我的!”
“呃……”江陵党众大臣全都傻了眼,半晌之后,王篆哈哈大笑:“曾尚书真是、真是……唉让下官说什么好呢?太师生前,就常说秦某人三句话里头没半句真的,从来胡扯白赖,他的话也能当真?”
曾省吾终究有些不服气:“秦林审阴断阳,都说他神目如电,想必是有了证据,才敢这么说的。”
“三省贤弟,我们不是信不过秦林。”张学颜摇着头,把曾省吾按在椅子上,笑道:“办案是办案,朝廷大事是朝廷大事,秦小友为人是极好的,但毕竟才二十来岁……”
文官最讲科分资历,我是万历五年丁丑科的,你是万历八年庚辰科的,我就是老前辈,你就是末学后进,大明两百年间一以贯之。
像秦林年纪轻轻,又是锦衣武臣,虽然办了很多的案子,替朝廷立下赫赫功劳,也颇受江陵党众大臣看重,但涉及到朝政大事,众位大臣依然不认为他有参与的资格。
张居正是江陵党首领,他的几个儿子就差了一层,张居正也只是培养张敬修几兄弟而已,着眼于十年二十年之后,现在就让张懋修来做江陵党魁首试试看,王国光、曾省吾能听他的?
儿子尚且如此,女婿就更差了一层,毕竟在这时候大部分人心目中,女婿终究是外人,何况秦林这家伙,娶相府千金似乎还是靠耍赖……
这也是张居正临终时,对真正中意的继承人秘而不宣,让秦林谋篇布局于十年之后的原因吧!老泰山心里很清楚,现在就让女婿接掌江陵党,不过是让江陵党立刻分崩离析而已,他是江陵党的魁首,不是江陵党的皇帝,众人以志同道合相交,也绝非他的臣子和奴才。
曾省吾被众位故交说的哑口无言,他本来就将信将疑,心中疑窦难消,忍不住说出来而已,见众位故交都十分笃定,便也不再坚持意见,只是心头好像总压着一块大石头,感觉极不舒服……
秦林在街面上问巡街的锦衣官校,知道曾省吾去了潘晟府邸,快马加鞭赶了过去。
他骑在高头大马的背上,骑得高看得远,离着还有一里把路,就看见潘府中门大开,众位部阁大臣辞别而出,乘上轿子四散离去。
秦林赶紧又加了几鞭子,曾省吾坐着轿子正往这边走,被他拦了下来。
“秦世兄。”曾省吾揪着黝黑的胡须,目光有些游移。
秦林急着冲上去,扯住曾省吾的衣袖:“曾尚书,怎么样了,潘老先生有没有改变主意?”
曾省吾摇了摇头,笑容带着三分苦涩,感情和理智告诉他张四维没有问题,但直觉告诉他,秦林很可能是对的。
“带我去,带我去找潘老先生!”秦林扯着曾省吾就朝潘府走,将这位兵部尚书扯得跌跌撞撞。
凡是认得这两位大人物的路人,见状就把舌头一吐:秦将军果然是扳倒冯保的幕后黑手啊,看他对兵部尚书都是扯住就走!
“秦世兄、秦世兄放手!”曾省吾用力挣脱秦林,舔了舔嘴唇,苦笑道:“现在去,也许已经晚了,潘老先生、潘老先生他半个时辰前就写好了奏章,现在恐怕已经送到了通政司。”
慢了一步!秦林懊丧的抓着头发。
曾省吾默默地看着秦林上马,挥鞭,打马远去,心中的不安之外,又多了几分愧疚……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秦府书房,徐文长苦笑着叹口气,满脸无奈之色。
秦林根本不可能有实打实的证据,现在的局面,张四维和严清都是朝廷大臣,难道他还能找出张四维亲笔写给严清的信件,或者找到什么证人?江陵党不相信他,简直是必然的。
事实上,秦林也是从张诚那里得到的消息,再加上锦衣卫和女医馆两条线上的零星情报,确证了张四维有问题这个结论。
关键是,他知道、他相信,可别人不相信啊!江陵党众大臣年纪最小的都将近四十岁,十几二十年的宦海沉浮,秦林二十岁出头,又无凭无据的,怎么可能让他们相信呢?
“老泰山啊老泰山,您干嘛对我没个好声气,总说我三句话没半句真的?”秦林无可奈何的挠着头皮,可不是嘛,张居正生前要是告诉王国光他们,说秦林为人实诚从不耍心眼,是有一说一实话实说非诚勿扰,江陵党众大臣对他的信任度也要高些嘛!
徐文长拈着花白的胡须,瞅着秦林就笑:“上得山多终遇虎,秦长官你平日里撒谎骗人耍滑头使心眼,这下说真话别人也不信,报应啊。”
秦林撇撇嘴,徐老头子还笑得出来,唉,这时候张紫萱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说服那群叔伯辈的。
可惜,张家的儿女们扶棺南归江陵,张紫萱不在京师,张敬修张懋修几兄弟同样一个也不在。
“其实吧,这件事也并不是全无益处。”徐文长思忖着,慢慢说道:“江陵党现在自然不相信秦将军您,可等他们吃了亏,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您再让他们唯命是从,那就容易得多啦,对您接掌江陵党的谋篇布局,倒是不无好处。”
徐文长所言自有他的道理,江陵党众大佬把持朝纲,一个个位居要职,春风得意马蹄疾,秦林作为小字辈,贸然要想执掌江陵党,谈何容易!就算有张居正女婿这层关系,有张家儿女暗中鼎力相助,十年间达成目标也颇觉为难。
等到江陵党吃了亏,他们才信服秦林的话,那时候秦林要上位,情形就不一样了。
可秦林就苦笑起来,端着茶碗喝了一口,只觉嘴里发苦,将茶碗放下,摇着头道:“问题是,我怕从今往后朝廷里面就没有了江陵党!”
“不、不至于吧?!”徐文长惊得站了起来,衣袖带过桌面,叮当一声打碎了茶碗。
即使是宦海沉浮数十年,历经挫折磨难的徐文长,也觉得不大可能,江陵新政锐意革新,天下百姓欢欣鼓舞,江陵党众正盈朝,牢牢把持着朝政,万历就算打压他们,也不可能尽改张太师新政,尽逐江陵新党啊!那不是给大明王朝自掘坟墓吗?
秦林手指头点着桌面,冷冷地道:“徐老头子,你终究只能做师爷啊,历经这么多磨难,还没明白过来?”
徐文长颓然坐倒,浑身几乎瘫软,他想起来了,完全想起来了:像张居正、胡宗宪、戚继光这类人,不会太清廉,往往有权谋手腕,可他们有底线,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国泰民安,是中兴盛世,这才是他们努力的终点,而那些不太光明的东西,只是通往终点所必经的曲折。
但是,另外有些人是不一样的,他们眼中根本没有是非,没有正义,完全没有装着黎民百姓,为了一己之私,可以弄得百姓怨声载道,弄得生灵涂炭!比如王本固,比如杨兆……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秦林眯着眼睛,手指头屈起来,重重地敲击在桌面上:“想毁掉我的江陵党,做梦!”
我的江陵党?近乎虚脱的徐文长突然想笑,突然之间又恢复了力气,秦林这厮还真是厚脸皮啊,大概也只有他这种打不烂、砸不扁、捶不碎的牛皮糖一样的家伙,才能挽救难以收拾的局面吧……
又是皇极门朝会,建极殿大学士潘晟为避瓜田李下,递交了辞去大学士职位的奏章,万历皇帝朱翊钧再三挽留,无奈潘晟心意已决,只得予以批准。
潘晟的高风亮节,得到了朝臣的一致赞许,那些想出个大名,准备好弹劾奏章,说潘晟受冯保举荐为首辅、应当革职查办的监察御史,也就悄悄收回了奏章,现在去放马后炮,就实在得不偿失了。
“潘爱卿的奏章里头,举荐了张爱卿四维,群臣以为张四维能胜任首辅吗?”万历笑着伸了伸手:“请六部九卿廷推吧!”
“臣以为张四维公忠体国,堪为群臣表率,可以胜任首辅!”吏部尚书王国光放出了当头炮。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臣等附议!”
申时行、张学颜、李幼滋、王篆……江陵党的声势依然浩大,附议声在朝堂响成一片。
秦林长叹一声,他无法阻止这一切。
万历和张四维的眼睛里,同时露出了亲眼目睹猎物上钩的微笑……
第788章 请战
潘晟屁股还没坐热,就离开了首辅大学士的位置,张四维顺利接任,这在朝野士林看来似乎并不算什么大事,因为无论潘张二人谁来做首辅,他俩都是江陵党的重臣大将,首辅大学士的交替,不过是一场左手倒右手的权力交接。
司礼监掌印之位,也并非由倒冯立下汗马功劳的二张中的某一位来接任,而是在李太后压力下选择了年高德勋、从不结党营私的张宏,算是爆出了冷门。
外朝与内廷两个最重要职位的人选,似乎宣告自张居正去世以来一系列的朝廷变动,终于尘埃落定。
外朝江陵党继续执政,内廷张宏老成持重,他们上台就意味着朝廷的风向并没有变,过去十年间推行的改革新政将得以延续,裁汰冗官、清丈田亩、整军经武和一条鞭法,将会进一步的深入贯彻……
司礼监掌印太监和首辅大学士的位置定下来,冯保倒台之后的权力真空就逐一得到了填补:张鲸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张诚秉笔太监兼御马监掌印,两位新贵手下的众党羽各有升赏,张鲸的亲信邢尚智担任了东厂掌刑千户,侄儿张尊尧升为锦衣卫指挥使、提点南镇抚司,接替了冯邦宁的位置。
这天张小阳来到了秦林府中,他满脸喜气洋洋,身穿一袭黑色偏衫,外罩墨绿色锦绣战袍,足蹬乌油战靴,正是御马监高级宦官的装束。
“秦太保,您看小的这身怎么样?”张小阳抖搂着战袍下摆,眉花眼笑,一副得瑟样儿。
秦林有点心不在焉,顺口道:“嗯,不错,像个戏台上的少年将军。”
张小阳正在得意,正巧徐辛夷、阿沙和甲乙丙丁在西校场打完马球回来,说说笑笑从旁边回廊里走过,他习惯成自然的跪下去:“小的给大小姐请安!”
众女先吃了一惊,徐辛夷瞧了瞧,就认出来了:“咦,这不是以前荆王府朱由樊身边的小张公公吗?听说你认了叔叔张诚,在御用监做事,现在又改御马监了?”
“回大小姐的话,小的承蒙秦太保关照,已做了御马监提调太监。”张小阳从地上爬起来,呵着腰杆,满脸谄笑。
唉……秦林叹口气,张小阳这厮,穿上御马监武职内臣的战袍,看起来还有点儿像模像样,可遇到当年的主人,立马就现出了原型。
嗯,或许这也算做人不忘本吧!
徐辛夷绕着张小阳转了圈,笑道:“哟呵,看不出来你做到御马监提调了,那腾骧四卫就归你管了?好玩,以后打球啊围猎什么的,就找你借校场、借战马。”
张小阳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满脸讪笑:“大小姐要用什么,小的哪能说个不字?”
腾骧四卫是大明朝最精锐的禁军,不在亲军指挥使司所辖的二十二京卫之中,而属于内廷御马监直接管辖,地位犹在金吾卫等御林军之上,是帝王身边防奸御侮的最后力量,不论明英宗夺门之变、还是正德朝清除刘瑾,都是靠这支军队。
御马监本来是张鲸管领的,但冯保在内廷经营多年,腾骧四卫里头也渗透了不少力量,所以宫变时没有动用这支精兵,而是调来了十二团营的铁甲军。
也亏得有张鲸在,冯保同样不能真正掌握腾骧四卫,否则以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的位置,又握有拱卫皇权的腾骧四卫,万历恐怕就不敢发动宫变了!
秦林想想就好笑,张小阳居然成了这支精锐禁军的提调太监,他懂怎么练兵打仗吗?看样子,他领兵根本就是个笑话。
徐辛夷来自魏国公府,武勋贵戚,乃是朱明皇家之亲友,张小阳就算做到统帅腾骧四卫的提调太监,在她心目中终究只是皇室家奴。
甲乙丙丁也像过去那样,嘻嘻哈哈和张小阳开玩笑,女兵甲把他肩膀拍了拍:“小张,你现在还去嫖妓吗?”
“哈,张公公真是风流成性啊!”女兵乙也笑起来。
女兵丙假装一本正经:“张公公实在是太监中的楷模啊,玉树临风、气宇不凡……”
小丁眼睛冒着小星星,挥舞着拳头:“我支持你。最好做到东厂督公,免得咱们秦长官总是盯着那位置。”
阿沙看到这一幕,先是吃惊不小,接着眼睛就眯了起来,咬着嘴角坏坏的笑:原来秦大叔连腾骧四卫的线都搭上了……
秦林脸都黑了,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东厂督公的笑话现在是尽人皆知啊!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另有用意的!
“走走走,都去洗澡,一身臭汗在这儿胡扯白赖的,吵得老子头疼!”秦林大声吆喝着,把这群叽叽喳喳的女人通通赶走。
“秦长官,您不怎么高兴?”张小阳试探着问道,接着就一拍脑门:“小的明白了,是张尊尧那龟孙子,他奶奶的刚砍了冯邦宁,又来了张尊尧,这家伙顶不是个东西!不过,有小的,有霍理刑,咱们也大可以和他们周旋周旋。”
张小阳会错了意,秦林哪里把什么张尊尧放在心上?他担忧是张四维!
不得不承认,万历玩权谋、搞制衡还是很有一套的,在二张之间叠床架屋的搞了一系列手脚:张鲸接掌东厂,掌刑千户当然要用他的人,那就是邢尚智,但理刑百户就给了秦林的亲信霍重楼。
东厂那边打了秦林的钉子,锦衣卫这边也被打进张鲸的钉子,张尊尧接任冯邦宁就明显出于这种安排。
“张尊尧。”秦林笑着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道:“他迟早落得和冯邦宁一个下场……对了小张公公,你到我这儿来,恐怕不只是为了显摆显摆这身战袍吧?”
“秦太保明鉴!”张小阳笑着又请了个安:“御马监那边虽然是小的叔叔掌印,可咱们只能把以前冯保的人顶下去,张鲸那老小子的人就不能动,这就罢了。我这两把刷子,您老清清楚楚,伺候主子爷还差不多,领兵就差得老远,所以、所以小的就寻思啊,能不能求您老荐几个得力的武官,来帮小的一把?”
求之不得!秦林当然愿意啊,通过张小阳,把手伸进拱卫宫廷的腾骧四卫,绝对是一步好棋。
可接下来他就犯难了,认得的武官倒也不少,但就没一个合适的,南京周进忠、王守义等指挥使,那是国公府世代家将,邓子龙、麻贵成名已久,做到一方大将,不会来腾骧四卫蹲着,浙兵马文英、刘廷用官职太低,俞咨皋、沈有容远在福建,而且一直在带水师。
认得的武将虽多,却没有适合到腾骧四卫的。
沉吟良久,秦林思忖道:“有几个人,战阵杀伐的经验丰富,尸山血海滚过来的,年轻又轻,官职也不大不小正合适,就是他们自己不见得肯来……”
“谁,咱许他做坐营官,给他荣华富贵,还怕他不答应?”张小阳急切地问道。
秦林还没说出口,就听得牛大力扯着大嗓门传报:“蓟镇戚少将军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秦林想的正是戚金和他那几位年纪相当的同僚。
戚金穿一领破旧的褐色战袍,靴子磨得快要露出大脚趾,头顶上的红缨子洗得有些发白了,但那股子昂昂烈烈的百战余生之气,就和张小阳判若云泥,就算他把一口麻袋罩在身上,也挡不住那股精悍之气。
身后几名年纪相当的青年武官,同样粗手大脚、面带风尘,恐怕在大营里打熬的时间,都不会低于十年。
秦林说的就是戚金和他的朋友们,可他们是真正要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伐征战的,哪里肯到腾骧四卫里头来养老?
“哟呵,这几位倒是不错啊!”张小阳倒是个识货的,朝秦林挤了挤眼睛,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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