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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猫跳)-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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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遇?偌大的四九城住的人家怕不上百万,要在街上巧遇可不容易。
作为掌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指挥使,只要秦林想知道,连张公鱼坐船北来这一路上每顿饭吃了什么,见过哪些人,夜里说什么梦话都瞒不过他,在申时行府第前头“巧遇”张都堂,那再容易不过了。
秦林当然不会揭破这层,只是笑道:“张老哥怕不晓得京师如今的规矩,这时候申阁老还在内阁办公呢,你来早了一个时辰。”
“原来如此!”张公鱼讪笑起来,他糊里糊涂的,本来也没记清内阁上下班的时间。
秦林又指着陆远志和牛大力:“这两位弟兄,张老哥在蕲州任上都是认识的。”
陆远志、牛大力齐齐拱手和张公鱼见礼。
牛大力在张公鱼任上做过壮班班头,按原来称呼,口口声声称他堂尊,陆远志也收起杀猪的嘴脸,文绉绉地道:“张都堂在蕲州任上牧民教化,卑职接的家信里提到百姓多有怀念,张大老爷可谓‘遗爱在民’了。”
这几句话不是恭维,张公鱼做官瞒颃糊涂得很,可从来不刮地皮、敲骨吸髓盘剥百姓,为图省事还屡屡自掏腰包让原被告息事宁人,在如今的地方官里头,虽算不上政声斐然,倒也很被老百姓喜欢。
张公鱼也哈哈笑着和他们见礼,客气道:“两位在蕲州时,本都堂就认得绝非池中物,跟了我这秦老弟,自是风云际会,现在想必也做到小旗、总旗了吧?”
“过奖,过奖”陆远志和牛大力谦虚的打着哈哈。
张公鱼问小旗、总旗,当然不是看低他俩,平民良家子投充锦衣卫,从力士做起,升个校尉就得五年十年,再往上更是需要异常功劳才行,短短两三年从平民百姓能升到小旗、总旗,已是惊人的火速提拔了。
偏偏张公鱼还猜得小了陆胖子和牛大力跟着秦林,这官职也一路水涨船高,他俩都是百户官了,秦林掌了南衙,正准备想办法给他们升副千户呢!
相视一笑,陆、牛两位弟兄没有道破,确实不约而同地看了看秦林:当初在蕲州城,觉得锦衣百户石韦已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没想到有朝一日,秦林扶摇直上做到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自己哥儿俩也到了百户位置,和当初的石韦石大老爷一样大小了,这不是全靠秦林秦长官的提携吗?
老友重逢,申时行又不在家,众人便先去饭馆坐坐。
外地官员进京,第一个去处少不了就是便宜坊,掌柜地看见是新任锦衣卫北镇抚司掌衙到了,那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样子叫秦林自己都有些吃不消。
张公鱼的惊讶就更别提了,只是他的想法是另外一层:秦老弟刮地皮有多厉害,把掌柜的吓成这般模样?啧啧,在南京就听说他在庚字所任上教锦衣军余收常例,现在整个南直隶的锦衣官校都在唱他编的那首战歌呢。
什么绣春刀出闪霹雳,大明鹰犬是锦衣,倒也朗朗上口,后面的砸必狠、打必烂,搬走货物充常例,未免显得太气势汹汹了点……瞧这掌柜的,胆子都快给吓破啦!
秦林并不点明他扳倒杨兆、扶耿定力做蓟辽总督、又推荐张公鱼接任佥都御史这些事,只是一味和张公鱼谈笑,说些蕲州掌故、江南风物。
提到南京这段时间最火的事情,那就是槿黛女医馆了,一改没有专门为女性病患提供医疗服务的旧例,女医馆从坐堂医生到护工、药房全是女性,十分契合礼教的要求,又为广大妇女同胞提供了医疗服务,从今往后再没有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拒绝医生施治,从而香消玉殒的榆木脑袋“烈女”了。
张公鱼说起来就是大拇指一竖:“秦老弟别的事情于国有功,就不必再提,单单设女医馆一项,就实在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就是别的县城、州府,也有不少效仿的,现在整个江南,稍大点的城市都开起了女医馆呢!”
秦林微微一笑,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达官显贵老爷们,十个有九个恨不得把老婆女儿加七八房小妾通通关在后院,连别人看一眼都要嫉妒的,虽然生病看医生是迫不得已,也生怕于妇德有损,连悬丝诊脉这种神话都可以编出来,也真难为人啦!
现在有全部由女性工作人员组成的女医馆,这些贵妇小姐们当然会改到女医馆就诊,很多关于隐私的病症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推拿按摩针灸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岂不是好得很?
至于别人效仿嘛,秦林倒是巴不得呢,如果满天下只有槿黛女医馆,那就太招人眼目了,效仿的人一多,到处开起女医馆,才不显得特立独行嘛,更有利于开展情报工作嘛。
也不怕抢生意,槿黛女医馆是走的高端路线,就在南京、扬州、杭州等几处通衢要道收集达官显贵府邸的情报就行了,像一般的县城、州府,秦林还没那闲功夫去开设呢。
说到后头大家伙儿酒酣耳热,张公鱼拍着胸脯子大包大揽:“以前多承老弟的情,愚兄无以为报;现在愚兄做到都堂,秦老弟有什么事情只管找老哥,一定帮衬!”
“这样啊,那就多谢张老哥了!”秦林笑眯眯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算算时候到了,张公鱼便告辞出去拜见座师申时行。
秦林瞧着张都堂的背影微微点头,此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在官场上也算难得的厚道之人,不枉自己提拔他一场。
陆胖子在旁边直嘟嘴巴:“秦哥,你怎么不告诉他……”
刚才席上陆远志几次三番想挑明了,秦林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话岔过去,只叙闲话,不提官场,到最后始终没提一个字。
“那不成市恩卖好了吗?”秦林摸了摸鼻子,正气凛然地道:“本官做人堂堂正正,从来施恩不望报,胖子你刚才总想挑明,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靠,你还君子呢!陆胖子撇撇嘴,心说胖爷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秦哥你更阴险狡诈的人,君子两个字啊,秦长官您恐怕连点边都沾不上……
张公鱼去拜申时行,申阁老每年的冰敬炭敬,这位门生是送得最多的,而且申时行虽然比张公鱼精明强干得多,可脾气同样是软绵绵的老好人,这师生俩倒也投缘,申时行足足和他谈了大半个时辰才端茶送客,在来大学士府第拜访的客人当中,算是格外青眼有加的了。
申时行混官场久了,说话也是吞吞吐吐,半天问了几句,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张公鱼,说锦衣卫的秦林是你把兄弟?
张公鱼糊里糊涂的,这前部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话,哪里就能会意?随口答声是的,也就没了下文,申时行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问。
拜了座师,张公鱼才到都察院衙门上任。
这位糊涂大老爷的名声早就传出去几分了,佥都御史在外头官威赫赫,在都察院里头却不怎么了不起,上头有左右都御史、副都御史,底下十三道监察御史又是个个牛皮哄哄,以清流言官、直谏忠臣自居,从来只认得自己宗主、座师,哪里把张公鱼这外地新来的佥都御史放在眼里?
虽然同为佥都御史,张都堂的清流名望、士林地位赶前头升任的耿二先生实在差太远了,一直做着地方官,京师里头都没怎么听说有这号人物,清流当中也没几分名声,更不像耿定力那样,有许多的门生故吏替他摇旗呐喊,可以登高一呼群山响应。
所以张都堂赴任,拜过左都御史陈炌之后就冷清下来,每天坐在自己衙署里头发呆,直如木偶人一般,饶是他性情颟颃,也觉出点不对味了。
这一日又是众御史前来画到,在点名簿子上划一杠就算来上过班了,丘橓和同为监察御史的两位朋友,孙承南、雷士帧一块来到衙门。
“茂实兄,你说新来的那张都堂,寿头寿脑的像个呆子,何德何能就接耿二先生的位置?”孙承南疑惑不解地问着,也没什么顾虑,根本不怕被人听了去。
丘橓正在本子上替同僚画到,头也不回地道:“想是朝廷闭着眼睛在官员名录上乱点的,否则撞大运也轮不到他老人家吧,哈哈……”
忽然气氛有些奇怪,回头一看,孙承南和雷士帧挤眉弄眼的笑,稍远点的地方,张公鱼一脸的尴尬。
“张都堂早啊!”丘橓丝毫不以为意,他身后有座师耿二先生,新鲜出炉的蓟辽总督,哪里把张公鱼这傻帽放在眼里?
丘橓和两位朋友嘻嘻哈哈的从张公鱼身边走过去。
张都堂那副沮丧的样子就别提了,嘟嘟囔囔地道:“秦林秦老弟啊,原说老把兄做了都堂,总要照应你一二,没想到、没想到老哥无能,连自己都……”
第460章 如梦初醒
听到张公鱼这番自怨自艾,前头走着的丘橓忽然脚步一顿,身上每块肌肉每块骨骼都像雕塑似的凝固了,一张脸僵硬得好似铁板。
接着丘御史突然一百八十度原地转身,僵硬的脸在瞬间变得活泛起来:“张……都……堂……您老说的把兄弟,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秦林秦长官?”
张公鱼闻言倒吓了一跳:“秦老弟已做到指挥使、掌北衙了?这……这才多久啊?!”
刹那间,丘橓的眼角嘴角同时往上连扯,片刻之前还写满不屑一顾的脸上,笑容如同春风般荡漾:“哎呀呀,原来张都堂张先生是秦长官盟兄,失敬失敬下官座主耿二先生与秦长官是至交好友啊,论起来张都堂正是师门长辈,请受学生一拜!”
孙承南也醒悟过来,赶紧道:“张都堂真正虚怀若谷,这么些天也不露丝毫口风,实在太谦虚了。”
雷士帧则假装埋怨,实为谄媚:“有这样一位遮奢的盟弟,张都堂怎不早说?如今秦将军赤手格象、御前救驾,是满朝文武里头的天字第一号红人,张都堂既与他八拜订交,必定也是人中龙凤啊!”
忽然之间风向就来了个大翻转,原本的凛冽西北风,变作了和煦的东南风,原来的冷脸和白眼,换成了热情的笑容和滚烫的词句,丘橓、孙承南、雷士帧和另外几名监察御史,顿时众星捧月般将张公鱼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高帽子一顶接一顶往他头上掼。
张公鱼木立当场,前后剧烈的反差对比让这个老好人不知所措,只是喃喃地道:“秦林、秦老弟竟有这么厉害?什么叫格象救驾啊,我怎么听不懂……”
“啧啧啧,张都堂与秦将军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将功名利禄视如浮云啊!”丘橓连声赞叹着,作为老把哥连盟弟的功名都不打听,这是多么高洁的品行,堪与五柳先生陶渊明相比嘛。
孙承南把大拇指一挑,“张都堂襟怀冲淡,如皓月朗星,与秦将军之间真是高山流水之遗风,下官佩服佩服!”
雷士帧满脸的敬仰,冲着张公鱼深深一揖到地:“举世皆浊我独清,张都堂颇有古人之风,将来必为咱们清流的又一位中流砥柱啊!耿二先生从左佥都御史任上去职,又有张都堂继任,咱们都察院始终正气充盈,仁人志士前后相继,实乃士林中的一段佳话。”
张公鱼呵呵傻笑,从来没被捧得这么高,心头既高兴又不好意思。
毕竟他为人老实,被这些个监察御史一捧,就算前头有些不愉快也抛到了脑后,连声道诸位谬赞。
只是怎么也闹不明白,都说都察院的这些个监察御史和六科的给事中们,从来和厂卫尿不到一壶里去,为什么他们居然如此推崇秦林?张公鱼不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睁着两只眼一个劲儿的追问。
“嗨呀,张都堂还不晓得?”丘橓跌着脚,一迭声地道:“缅甸以进贡祥瑞为名送来的白象,实则不祥之物,在御前横冲直撞,差点发生令我辈臣子不忍言之事,多亏了令盟弟秦将军奋身而出,运起千钧之力,居然赤手空拳以人力敌住疯象,这才救了圣驾。舍身救驾之功,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如今圣眷优隆、简在帝心,是不消说的了。”
雷士帧羡慕得眼睛发红:“秦将军岂止简在帝心?非但年未弱冠便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大印,断狱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慈圣太后娘娘更是亲赐玉佩,荣宠有加啊!”
“岂但如此,细说起来,张都堂转任左佥都御史,也和秦将军有些关系呢!”孙承南补充道。
咦,这可奇了,难道他晓得秦林提携张公鱼的事情?
丘橓、雷士帧两个肚子里就埋怨开了:老孙你既然晓得张都堂和秦将军有些首尾,怎么前头不说开,叫咱们俩蒙在鼓里?
却听得孙承南又道:“正是秦将军与兵部曾侍郎查明杨兆贪污巨额粮饷一案,杨兆落马,耿二先生才众望所归,出任蓟辽总督。耿二先生离职,空出了左佥都御史一职,于是张都堂自南京调任京师,这不也是秦将军之力么?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丘橓和雷士帧跟着就笑了起来。
他们当然没把这话当真,只是开个玩笑,毕竟秦林当时只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代掌南衙,即使扳倒了杨兆,怎么就能决定耿定力去做蓟辽总督?至于耿二先生离任之后,张公鱼来接替,那就说的更远了,更加叫人匪夷所思。
哪晓得这番话听在张公鱼耳中,他心里面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饶是张公鱼做人糊涂,也明白座师申阁老为什么要提到秦林了。
“秦老弟、秦老弟你真是,嗨!”张公鱼一拍大腿,拱手和几位监察御史道别,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孙承南见状一笑:“这位张都堂,还真是大惊小怪的,哈哈……”
丘橓却神色肃然,正儿八经的对两位朋友道:“张都堂做人实诚,咱们却不能‘君子可欺之以方’,而且今后还要把张都堂推戴起来,万一有什么……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茂实兄说的是!”雷士帧和孙承南都连连点头,张公鱼有些蹒跚而显得滑稽的背影,在此时此刻也变得格外亲切起来……
张公鱼从都察院衙门出来,一乘轿子直接抬到了秦林府上,通报之后秦林笑盈盈的迎了出来。
“秦老弟”张公鱼抢上一步,握着秦林的手,喉头上下滚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林故作不知,将张公鱼迎进去:“张老哥今日光降,老弟我这里蓬荜生辉啊!不知近来都察院的庶务,还顺手吗?”
张公鱼激动无比,吭吭哧哧半天才挤出一句:“秦老弟,你还要把老哥瞒到几时?”
秦林这才假作失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张老哥晓得什么了?咳咳,非是小弟有意相瞒,你我盟兄弟彼此要好,互相帮衬帮衬也算不得什么,所以小弟……”
“愚兄一而再、再而三受贤弟恩惠,偏偏还不自知,真是……真是惭愧无地啊!”张公鱼冲着秦林深深一揖,那股感激涕零之意,简直是言语难以形容。
官场上拜盟并不是刘关张桃园结义同生共死,而是互相换一张帖子就行了,一般都把这看得很寻常,张公鱼虽然和秦林友善,也没到太深的地步。
可这么一来,张都堂真的要对秦林肝胆相照啦!
“靠,咱们长官装得真像啊!”看到这一幕的陆胖子,对秦林做戏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牛大力也一脸的哭笑不得:“长官果然是施恩不望报……”
第461章 圣眷优隆
举世瞩目的万历庚辰科取士,终于快要落下帷幕了。
明代每三年举行一次科举,头年秋天八月间,各府州县的秀才到本省省城去,应乡试、考举人,称为秋闱;第二年春天二月间,各省举人和国子监监生进京应会试,取中称贡士,紧接着三月份应殿试,考中就是进士,这就叫春闱。
还是秦林赴密云查办杨兆案那些天,各地前来应庚辰科春闱的举人就挤满了京城,四处访文友、做文会、拜老师、找做京官的同乡取结,搞得乌烟瘴气、酸味冲天。
本届会试总裁官为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申时行,副主考礼部右侍郎翰林学士余有丁,都是张居正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
会试结束,秦林的老朋友,张居正府上张敬修、张懋修两位公子都不出所料的顺利通过。
那些没有通过会试的举子则黯然回乡,只有极少数会厚着脸皮留在京师探探门路,预备三年后的下一科卷土重来,可见人都好像矮了一等。
三月十五日,乃是殿试之期,万历帝御皇极殿,贡士们则在皇极殿东西两庑应试,礼部尚书、侍郎充提调,内阁辅臣及各部大员、翰林学士充读卷官,锦衣卫监考。
秦林作为红极一时的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也亲自参与了监考工作。
这天皇极殿东西两庑添设了许多桌椅,文武百官穿着公服分班次侍立,刘守有和秦林是负责监考的值殿官,并不站在班次当中,而是领着校尉四处巡查。
刘守有端着架子,秦林则嘻嘻哈哈和各位熟人插科打诨,文臣班首张居正,武勋班首徐文璧,吏部尚书王国光、礼部尚书潘晟等人都是秦林老相识了,见他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也都不以为忤,一笑了之。
忽然贡士群中有人冷笑:“哼,佞幸之臣,偶然得势,居然也沐猴而冠,俨然充作朝廷大员了有此等人监考,真是我辈正人君子的耻辱!”
这人声音并不大,偏偏秦林耳朵灵的很,闻声朝那边一看,原来是当初就和他不大对付的金陵四公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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