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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有毒-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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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就对了,此水性烈,越痛越是好用。既然你等愿意随我去发财,那有件事儿还得先与诸位知会一声。今日我等所言皆不可对外人说半个字,如不然丢了性命还是小事,诸位的家眷恐也性命难保。从我们出了开封城那一刻,他们就成了人质,一旦有变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富姬这番话主要是对蒋家兄弟说的,她自己和施铜都是孤家寡人没家属。
“……若是他们少了一根毫毛,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蒋家兄弟闻言又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全是无奈。狠话是没用的,他们此刻已经感到了危险,也知道再说什么都晚了。
能在开封城里为所欲为的主儿,花掌柜恐怕也指挥不动,她和自己兄弟的命运差不太多,都是前面冲锋陷阵的棋子,真正下棋的手到底是谁现在真想不出来。
“那是自然,只要按我说的做就确保人财两获!天色不早了,这次还要先去一趟延安府,然后再转道浊水寨。”
富姬并不觉得害怕,因为驸马保证过只要这两人可靠,就不会动他们家人一指头,甚至都不会让他们知道。
“疯婆娘……”看着驱马走远的女人,蒋大郎不由得骂了一句。
如果不是弟弟点了头,他是真不想掺合这种事儿。现在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位花掌柜背后肯定有官府背景,那些当官的办起事来太不靠谱了。
“疯婆娘……疯驸马……哈哈哈哈……”蒋大郎并没刻意压低声音,富姬也没走远,听到之后愣了一下,歪着头琢磨了琢磨滋味,突然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厉害了,在马背上抖成一团。
从这一日开始,渭桥镇就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安宁了,除了每天早上天不亮就会有几百人在河滩上摸爬滚打,就是一队队的民夫扛着扁担、赶着驴车从四面八方向这个原本就不大的小镇涌来。
然后又被不同的人带走,分散到了渭水和灞水交汇处的那一大片河滩地上,东一堆儿西一堆儿的开始忙活,割草的割草、挖沟的挖沟。
连河里的鱼都被这幅场面惊扰到了,时不时就会跃出水面,想看看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这些鱼儿真能分辨人物,就会看到有一堆人是不干活的,他们站在远处的土岗上拿着一卷一卷的白纸连说带比划,不多时民夫们就会跑到他们指定的地点,用各种方式把土地搞得满目疮痍。
而在这群人中间,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面书生。他的穿着非常怪异,下面是一条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裤子,只到膝盖处。
上身则是一件没有开襟儿的坎肩,全是用被捶打过的软麻布缝制而成。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裤子和坎肩上缝着四五个布片,伸手一掏就能拿出各种小东西,原来是把布兜子缝到了衣服上。
“阿丑,这里地势太过低洼,重新筑造河堤又划不来,还是把炉址往高处挪一挪吧。先雇人开挖一条沟渠由水车引水,也费不了几个人工。”
“老彭,水车不能直接建在河道里。你想过没有,万一冬天结冰了,开春化开的时候河面上众多冰凌顺流而下,你这水车可经得住它们的撞击?要先挖开一道分水渠再建水车嘛,渠口设活门以控制水流。”
“我说武大爷,您老就别跟着打夯了,真要是闲不下来,不如去盯着那群磨白云石粉的后生,他们性子浮,没人看着就会少几磨几遍。”
“八斤!八斤!洗石炭厂要设码头,没有船只光靠车马运送肯定不够用。这些事儿你先不要管呢,速速带人去城里多多张贴布告,周围五十里之内的乡镇也要张贴。”
“苗指挥,麻烦你去转运使衙门走一趟,务必要把各矿场、矿监、矿务的主使官和地址拿到。不给就抢,反了他们了,连官府的布告也敢撕,还有没有王法了!”
此时这个怪人正指手画脚吐沫星子乱飞呢,围在他身边的人来一批走一批、走一批又来一批,和走马灯似的。唯独他端坐在大伞之下,身背后还有两名穿着华丽的丫鬟给打着扇,很有山大王的气势。
洪涛很忙,每天早操完毕,吃了早饭就在没闲工夫,工地上每个细节都得亲眼看一看,每道工序都得指点指点。
最烦的还不光是工地里的事情,这些东西都有定制可循,左右也跑不出圈子,可另外一件事儿就比较愁人了。
提点坑冶铸钱司的布告已经贴出去两天了,居然一个矿主也没见踪影。最可气的还不是矿主,而是各矿监、矿务和矿场的监司,他们都应该是自己的部下,可是上司赴任楞没见到一个部下,这事儿肯定不是巧合、疏漏。
而且据朱八斤的徒弟讲,他们贴在长安城里的布告很多都被人给撕了,而城门附近的门官和士卒愣说没见有人,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脸嘛。
假如是别的事儿洪涛可以忍,撕了就撕了呗,大不了咱再贴,反正有宝绘堂带来的铅字印刷机,印点布告真不是难事儿。
唯独矿产的事儿不能忍,焦炭炉、高炉、平炉都可以平地而起,但没有煤、没有矿石,这些设备就是废物,还不如种地有用呢。
第189章 长安种氏
看来当地的官员是铁了心要和自己较劲儿,别人自己管不着,但京兆府所辖的坑冶矿产花名册和账目必须交出来。
这事儿就得落到京兆府转运使头上了,至于他是谁、叫什么、属于新党还是旧党、是谁的门生旧故之类的问题,洪涛都没兴趣打听。他准备让中旨发挥发挥作用,或者叫杀鸡儆猴。不把獠牙露出来,真没人拿自己当棵葱。
长安城内归德坊有一座大宅,原本是前朝豪强故所,现在已经换了主人,大门口挂着的匾额上有三个描金大字:转运司!
按照宋制,转运司只在各路设置,到了神宗年间全国总共有二十三个转运司,主官为转运使、转运副使和转运判官。
它的俗称为漕司,与安抚使的帅司、提点刑狱司的宪司、提举常平司的仓司统称为四监司。既受中书门下省的领导,又是计省的属下,属于双轨制管理。
京兆府属于永兴军路统领,本路的漕司、仓司、宪司全都选择了京兆府为治所,只有帅司,也就是沈括把衙门挪到了边境附近,这也是工作需要。
种凯,天章阁待制、翰林学士、权知制诰、制永兴军路转运使。
这么一大串称号,翻译过来就是学问达到了天章阁待制的程度;有起草圣旨的本事但暂时用不上,先当个备胎;实际职务是任永兴军路转运使一职。
虽然虚职比实职还多,但品阶实在不低了,从四品,比洪涛那个左卫大将军还高呢。而且人家是实打实的品阶,不像驸马的职务一般都是荣誉称号,除了多领点工资之外屁用没有。
除了官职之外,种凯还是长安种氏家族的后起之秀,其祖种存启在太祖朝是寿安令,但教子有方,子种诩时任长安主簿、孙种放官至工部尚书。
种凯乃种放过继其兄的继子,但成就不在祖辈之下,四十岁出头就官拜从四品知京兆府,六七年下来在京兆府和永兴军路都是响当当的一方势力。
种氏家族继洛阳一脉之后,又在长安增加了一支,双方血脉相连遥相呼应,不仅仅在当地,朝堂之中也无人敢忽视。
有关驸马都尉王诜被贬一事种凯早就得到了京中奏报,消息来源有官方的也有私人的,但这次口径几乎一致,都是让种凯尽量配合,不要节外生枝。
因为这位驸马都尉来头不确定,且不打算在京兆府地面上久待,是个过路神仙,犯不着因为他和新党、皇帝生出什么间隙。
可种凯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软耳根,长安种氏之所以能在其父辈崛起,靠的也不是别人帮衬,一分一毫都是凭本事挣下来的。
种凯自问并不比父辈起点低、本事小,在驸马都尉任职这个问题上他一寸利益都不想让。若是在自家地盘上任人踩踏假装看不见,同僚、同乡会如何看?这个口子不能开!
另外种凯和所有既得利益者一样,对新政非常抵触,甚至可以说敌视。
他的家族能迅速崛起,有一半功劳要算在京兆府周边地区的矿冶炼场上,不能说所有坑矿,至少也得有三分之一左右是控制在长安种氏家族手中,其它的多多少少也和家族有点来往。
不管新任的提点坑冶铸钱司监司王诜是过路还是常驻,必然要分走种氏家族一部分利益。
假如是旧党中的同僚那也好办,大家互换一下,我把矿监利益让给你,你把你手中的资源分给我,高高兴兴不伤和气,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但驸马都尉就不一样了,这个身份注定在朝堂中使不上什么劲儿,也不可能掌握政治资源。其实就算这样种凯也不在乎,就算给皇帝个面子,让驸马把这一关过去,好歹也能交个朋友不是。
但这位驸马是个异类,他原本倾向于旧党反对新政,可自打脑袋被驴踢过之后,立场突然不明朗起来。
虽然没有旗帜鲜明的支持新政,但近期的所作所为都像是皇帝的一杆枪,还和王安石有某种私人交往。反正在开封城里能不经过通报就进入驸马府的,除了皇帝就是这位改革先锋。
这样一来的话,种凯就不得不坚决站在驸马的对立面上了,不仅不能协助配合,还要处处使绊子为难,在不让对方抓到明确违制的前提下,尽量给新官添麻烦。
只要时间拖的足够长,皇帝自然会换人的,总不能为了一个驸马的面子把一州的矿税全耽误了吧。而且驸马能有啥面子啊,还不是藏在公主裙子下面的软骨头。
用什么办法来对付这位王驸马种凯早就想好了,招数多的是,只要当地官员配合,都不用自己出招,在家装病不会客就能把新官拖傻眼。这还不影响朝廷的税赋,转运司的工作该如何运转就如何运转,唯独提点司无可事事。
可还没等自己出招呢,人家居然风风火火的冲进门蛮干上了,谁也不拜会、谁也不通知,就自顾自的把提点司衙门设到了渭桥镇,布告贴的满城都是,根本就没把京兆府的官员放在眼中。
这下种凯就百分百放心了,原本还有一些地方官担心过于得罪驸马会被皇帝和新党记恨,稍有犹豫。被驸马这么一弄,大家基本都同仇敌忾了。
好嘛,驸马都尉了不起啊、新党了不起啊!上任连个照面都不打,四品大员京兆府尹都不拜会,难道还等着我们登门请教不成?
“是孙主簿吗?进来坐,可有事?”今日种凯起的有点晚,都怪那个新买的小妾太能折腾,这把老骨头差点被拆散架。刚刚来到正堂,屁股还没坐稳,门口就有身影晃动。
“大人,提点司的人这几日不停在城内张贴告示,措辞一次比一次强硬,有些矿主恐要被吓破胆子了。周家刚刚从小人这里走,虽然小人说破了嘴皮子,他们依旧要去提点司报备,您看……”
进来的是个小个子男人,留着三缕稀稀落落还挺长的胡须。要是被洪涛看见这位的长相,肯定会很欣慰。因为这个家伙的胡子才叫鼠须,比自己的像多了。
“又是此人,他家失了三处矿坑心中对本官定有诸多不满,想趁此机会与新任监司勾连,怕是痴人说梦!你且去着矿丁去他家拿人,先治个失课之罪暂且收押,待那位疯驸马偃旗息鼓之后再与处置!”
在小妾身上忙活了大半宿身心俱疲,听到周家之事更是烦躁,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好好一家矿户就获罪了。
失课是矿冶术语,有点像后世的承包款或者提留款没交。矿脉不管是谁发现的都属于朝廷,私人只能承包,然后按期缴纳一定数量、品质的矿石当租金。
剩余部分中还有固定数量是要以指定价格卖给国家的,这就是矿课。数量不够或者品质达不到,就是失课。这是重罪,比后世的偷税漏税还严重。
周家原本是长安城内的大矿户,世代经营着多处矿洞,最主要的就是铁矿,还有些许铅矿和锡矿。
但周家为人和矿石一般硬邦邦的,不知与上官多多走动,依仗寻找矿脉的祖传手艺还有些恃才傲物,对矿冶监司的管理多有言词冒犯。
本来同行就是冤家,周家得罪的也多是种氏同行,这种怨气慢慢积攒下来,两家人越来越难以共处。种凯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必须得维护家族利益,然后再聊国家律法。
第190章 反贼!
五年前朝廷试行铁榷,但明言有主之矿暂不更改。自古以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种凯干脆借着这股风,强行把周家三处最大的矿洞给赎买了。
价格嘛,说是市场价,但都是种氏矿主算出来的市场价。为此周家元气大伤,家住周老爷子还被气病,没半年就一命呜呼了。
但这是朝廷指令,百姓怎敢不守,周家四处告诉也没什么结果,只能守着剩余的几座小矿洞勉强度日。
可周家并不服气,这几年一直在多方打听铁榷之事,总想把祖传的矿洞拿回来。这让种凯很不高兴,不过他还算人品没次到家,心知肚明周家是受害者,只要他们没有实质性的行动就不打算再追究。
没想到周家人太不长眼了,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找谁不好,非要去找新来的提点监司,这让种凯恶向胆边生,再也不顾上仅存的那点良心了和良知了,直接下了狠手。
其实周家剩余的那几座矿也一直都是让种氏亲友眼热的好矿,不得不说种家在探寻矿脉上确实有几把刷子,凡是他家看中的地方大多都是富矿,开采容易且品质高。
“下官明白,告退……”孙主簿说起来也是长安种氏的亲戚,他的女儿就嫁给了种凯堂兄的儿子,还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乃是号称三种,种古的儿子。两外两种之一估计洪涛听了也会微微一愣,他叫种鄂!
但事情就这么凑巧,洪涛因为工地比较忙,怀里还揣着中旨就不想浪费时间见那些所谓的同僚磨嘴皮子玩,而是把苗魁派了出来。
再加上高翠峰有点水土不服,这几日一直在卧床养病,还没来得急探听长安这边的人情脉络,更没想到驸马会这么急,几日不见效果就打算玩狠的了。
假如洪涛能亲自进城听到种鄂的名号,或者高翠峰没病,把当地的政局都打听清楚,之后的事情说不定就都不会发生了。
孙主簿带着矿丁浩浩荡荡的去周家一顿忙活,把周家儿子锁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一大堆女人孩子,哭哭闹闹的来到了转运司衙门。
也怪孙主簿出门没看黄历,正好碰上苗魁也来到了衙门口,把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
苗魁正恼火呢,通秉之人已经进去快两刻钟了,可大门里依旧不见人影,就让自己在门口站着晒太阳。
天子亲军啊,除了给皇帝站岗之外可曾受过这等待遇?再看见这么一堆兵不兵吏不吏的玩意锁拿人犯,后面还哭天喊地叫冤,心里的怒气就更盛了。
历朝历代京官都免不了贪腐、徇私枉法,但京官玩的都比较隐晦、比较低调,不会像地方官一般明目张胆。所以很多从京城出来的官吏心中还有点正义感,比如苗魁这样的。
他确实身处权力中心,但真见不到什么龌龊勾当。能让他看见的通常都已经洗白好几遍了。他也最看不得那些仗势欺人的玩意,因为宰相大臣天天见面,人家都没这么大官威,你个区区的小州官就敢祸国殃民?
“你乃何人?”正义感这个玩意一上来就啥也想不起来了,苗魁马鞭一伸就挡在了孙主簿前面,脸上没半点笑模样,还是半仰着头用眼角看人。
“何处来的贼配军,尔等难道是瞎子吗,还不把这些人驱散!”孙主簿个头本来就矮,踮着脚也看不清面前这位长啥模样,但能感觉到那种浓浓的不屑。
于是他也没惯着谁,禁军有什么可牛的,这年头再大军功的军人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堂堂转运司主簿我怕你个毛!
“且慢!转运司何时有缉拿人犯之职?刑司自有州府、民司皆归提点刑狱司处置,尔等难道不知我朝律法?”苗魁还是头一次被人驱赶,差点气乐了,但还是打算以理服人。
“……大人、大人!小民冤枉啊,这位孙主簿污蔑我家失课,可空口无凭,既拿不出账簿又没有课单,怎可强行拿人。还请大人为小民……啊!”
苗魁这一顿诘问还真把孙主簿给问住了,他是靠着亲家的关系才当了主簿,大宋律真不太清楚。平时转运使大人让干嘛就干嘛呗,问那多有毛用。
就在他眨巴着眼琢磨该如何回答才不失主簿脸面时,人群里突然扑过来一个人影,趴在苗魁脚前就是一顿哭诉。口才还挺好,言简意赅,几句话就把孙主簿干的事儿全给戳破了。
大宋律孙主簿可能背不下来,但他心里明白,在周家这件事儿上转运使和自己确实是违法了。可越是明白就越恼火,周家这个老婆子太可恨,这不是当着外人让自己丢脸嘛。
还是在转运使家门口,士可忍孰不可忍,我让你哭、我让你喊,给你点厉害尝尝。这一棒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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