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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紫钗恨)-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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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欠历练,却忘记自己这张脸比施退季还要年轻几分。
  “什么事?”他十分沉稳地让施退季牵着马往前走:“说吧!”
  这身边除了柳畅信得过的几个亲兵,没有其它人,只是施退季打了个手势,这几个亲兵立即知趣地在两翼散开,顺便替柳畅盯着四周。
  施退季压低了声音说道:“检点,您让我联络的事有眉目!”
  柳畅脸上立即带了笑容:“是台艇的事?很好!”
  他现在手上就欠了一支海上的强力武装,只是施退季还是压低了声音,指了指远处夜色中的瑞安城,继续压低了声音:“是城里的台勇!他们愿意跟我一样,阵前起义,只要检点给得出好价钱!”
  柳畅差一点就从马上摔下来,他停住了马,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施退季的帮助下跳下马来,手指按在嘴唇上:“城里的台勇?”
  他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时代的雇佣兵,无论是台勇、闽勇、潮勇,都欠缺基本的职业道德,但是勉强还遵守着收人钱财替人卖命的准则,现在瑞安城危如累卵,孙锵鸣肯定会在这一群有战斗力的台勇身上出了大价钱。
  这群台勇怎么可能背弃最基本的职业准则,在收了孙锵鸣重金的情况下又倒向自己这边:“好价钱?他们要多少?”
  施退季伸出了一根手指,柳畅明白过来:“一万两?这个数目咱们出不起。”
  施退季摇摇手,压低声音:“只要一千两,换成银圆也行,一千四百银圆!”
  这个出卖雇主的价格也太低了点,三百人只要一千四百银圆就愿意投效过来,不会象瞿振汉收买的闽勇那样,表面准备投诚,可发动之时却坏了大事:“一千四百银圆?这个数目也能叫好价钱!”
  “可比从孙锵鸣那拿的多得多了。”
  眼下是什么时候了!孙锵鸣是不是读书读呆了:“他们三百人从孙锵鸣那边还没拿到一千四百银圆。”
  “九百银圆!”施退季已经确认过了:“三百台勇,就拿了九百银圆的卖命钱,谁愿意替孙锵鸣卖命,谁就是白痴。”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当事人都是很久以后才了解到真相的。
  这批台勇是通过徐牧谦的关系才同孙锵鸣搭上关系,当时徐牧谦和他们谈好,用二千七百银圆雇佣他们协助守城。
  他们名义有三百人,实数只有二百三四十名,摊到每个人头上,就是每个人差不多能拿到十块银圆,头目还可以捞点小钱,而一般的守城战斗都不会超过一旬,倒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只是徐牧谦刚刚敲定这笔交易,就被逼到海安城自杀殉城了,接下去这批台勇就在城内失去了有力的支持,一下子吃了大亏。
  孙锵鸣是守过桂林城的老官僚,知道绝不能克扣军饷,因此老老实实批了两千七百银圆,只是这笔钱从账房领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千七百银圆,接下去层层克扣,落到台勇头目手里就剩下一千一百银圆。
  台勇头目看到克扣得太过份了,有心闹一闹,又怕没有本地豪强的支持,只能捏着鼻子捞了两百银圆当公使钱,剩下的九百银圆分给下面的弟兄。
  只是城外的火炮打得惊天动地,这城内的台勇心思也为大变了,这红巾贼战力如此可怕,到时候必定会杀上城来拼个你死我活。
  孙家一条人命才出三块银圆的卖命钱,而且还不包吃住不管饭菜,谁会愿意替他卖命,因此施退季一过去联络,当即是一拍即合。
  “只要检点肯出一千四百银圆,他们就愿意从他们防守的那段城墙退下去!”施退季也说道:“今天夜里就可以行动!”
  柳畅本来对龙枪营夺取瑞安城没有多少信心,自己手上没有葛五爷那批火炮,怎么可能抢得过红巾军,何况这次南下,自己风头太劲,没必要再在这里和瞿振汉再争头功。
  只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这瑞安县城怎么也算是一座大县城,别的不说,县库的存银应当就不会少,率先冲入这么一座县城,至少能多捞一两万白银。
  他眼睛一转,朝着施退季问道:“退季,你对这县城熟不熟?”
  “熟!”施退季立时反应过来:“城里的头等大户、大商号,我都熟得不能不熟,我们进城以后可以立即派兵过去保护!”
  派兵保护只是借口,顺便向他们借上一笔巨款才是目的,柳畅点点头:“那可要秋毫无犯!”
  他重新跳上马:“马上回营,告诉他们,我给他们凑个数,出一千五百银圆!”


  第114章 城破

  夜凉若水。
  孙锵鸣提着灯笼在城墙巡视了一周,下了城墙就觉得手脚冰凉,暗暗想道:“我才四十不到啊,怎么就要服老了!”
  曾几何时,他意发奋发,十九岁中举人,二十五岁进士及第,以后平步青云,但是现在他却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一想到走在街上,时不时有人称呼一声叔叔伯伯,再想到城外红贼的野火之势:“不惑之年,果然是近了不惑之年!”
  全城宵禁,街道上见到不着一点灯火,一点生机,两个家仆提着单刀走在了前面,许多往事不由浮现在他的心头。
  “老爷,三老爷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不知不觉间,孙锵鸣被家人的声音所惊醒:“三老爷他现在还等着!”
  孙嘉言就靠在一张太师椅上等了孙锵鸣半天,孙锵鸣看着自己这位三弟那还算年轻的脸也带了许多憔悴,显然是这些日子奔走所致:“阿弟,有什么事,你明天来找我便是,何必这般劳累!”
  孙嘉言笑了笑:“二哥,二万两的城防费都办好了,五千两给张知县他们分润,一万两运回安义堡了,剩下五千,咱们拿来办城防。”
  “胡闹!”一听说孙嘉言把钱运回自己老家:“把银子运回安义堡干什么?我丢不起这人!”
  “再胡闹也是为了保全咱们孙家!”孙嘉言却是没脸没皮地说道:“倒是你二哥这边,你时时得盯紧!”
  孙锵鸣当即给自己三弟诉起苦来:“都是你出的主意,说是要守城关,现在倒好,两天下来,白白折损了七八百人,挫伤了我兵锐气,我已经下了决心,明天如果不行,就把兵勇撤回城来,这城外的民居商铺,也只能付以于火海了!”
  孙嘉言听了孙锵鸣的埋怨,反而振振有词地说道:“不守城关,这城防费怎么能筹得到手,二哥,我今天晚上过来,是听说城内台勇的饷银没到手,他们怨言颇多,这件事你可不能马虎。”
  孙锵鸣本质上是个读书人,虽然懂些人情事故,但很多时候过于书生气,又太注重人情,偏偏还有几分官场习气,不然他办理本籍捐输也不会落得无数民怨,更不要提以后还激起了金钱会之变。
  他十分吃惊地问道:“真有这事?我已经给他们发了两千七百银圆,才三百人而已!怎么还不满意。”
  孙嘉言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经手人分润而已,二兄,有些事情你得亲手去办,不能假手于人啊!就说办捐输吧,别人搞到一千两银子,可交到你手底的,恐怕连五百两都不到。”
  孙锵鸣应了一声:“经手人总是要吃用些,这些人不是亲戚就是朋友,板子不能打到他们身上去,算了,我明天给台勇补上一笔赏钱。”
  孙嘉言比这个二哥更懂人情事故:“二兄,你这事还是加紧办一办,明天如果要撤勇回城,千万别生了什么意外!”
  “要知道,到现在为止,柳绝户这头等悍贼,还没有开始出手过,此贼若是动手攻城,绝对是雷霆之击!”
  “无事无事!”孙锵鸣倒是放宽心:“红贼悍勇,绝不逊色于柳绝户,若是柳绝户真是那般悍勇无双,他何必整整三日不动刀兵!”
  他话刚说完,却听得几声枪声,整个县城突然象着了火一般,喧哗起来了。
  孙锵鸣心头剧跳,不知道是生了什么变故,这枪声与喧哗声却停了下来。
  夜空一片寂静,孙嘉言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约莫过了小半刻钟功夫,城内枪声一下子密集起来,仿佛下冰雹一般,喊杀声惊天动地,孙锵鸣只有一个念头:“是红贼入城了,是红贼入城了!”
  不一会传来了确切的消息:“台勇反水了,台勇反水,他们把柳绝户放进城来,施季退带队杀过来的!”
  “郑产头目、林源头目都战死了……”
  “绿营兵跨下来了,一交手绿营兵就全跨了!”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无论是团勇还是绿营兵,所依据的不过是这道六七米高的城墙罢了,现在他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遭到龙枪营的偷袭,几乎都是一触即溃。
  不过一刻钟功夫,全城局势已经大坏,城外的团勇还没有撤回城内,就被清醒过来的红巾军堵住,而龙枪营已经占据了大半个瑞安城,无论是绿营兵还是团勇,遇到天兵天将一般的龙枪营,都是大败而归,有些甚至连龙枪营的面都没有见到,就已经败下来了。
  “三弟!”孙锵鸣只觉得自己半生功名就毁于一旦了:“还是你看得准,可惜现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孙嘉言看了看远处的火光,听着这喊杀声、枪声,闻着淡淡的硝烟,却是大喝一声:“往飞云江边走,我在那里已经备了一艘船,把二老爷给我架走!”
  龙枪营的攻势势如破竹,孙锵鸣即使想掌握住一支团勇阻滞一下他们的攻势都不可能,事实上,当龙枪营攻入瑞安城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一行人十分狼狈地逃出城门,一路退到了飞云江边,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孙锵鸣往瑞安城内望去,城内还有些枪声、喊杀声,那是团练、兵勇在做着最后的抵抗,只是城墙上已经到处挂满了黄旗。
  而他的背后则是飞云江的碧水,孙嘉言大声说道:“把二老爷架到船上去,带他往上游走,去平阳坑,转道大峃、五十都去青田,去杭州找何抚台,或是去京城找大老爷!”
  孙锵鸣就被几个家奴架到了船上去,接着孙嘉言又踢了几个家奴的屁股:“你们滚回安义堡去,就按我事先想办的办法好好去办!开船!”
  孙锵鸣却是借机死死抓住了孙嘉言的手,几个仆人原来想泛舟划浆,现在都停了下来,就听着孙锵鸣大声叫道:“老三,跟我一起走!”
  “要保全咱们孙家,就得有一个人殉城不可!”孙嘉言推开了孙锵鸣的手:“二哥,大哥让过你一回,这一回我也让你一回,开船!”
  这说的这件事,是道光二十七年的一件旧事,那一年孙衣言和孙锵鸣都有不错的运气,孙衣言有机会参加会试,而孙锵鸣则是有机会出任同一场会试的同考官。
  在清朝官场,考生与考官有着一种人身依附关系,大名的穆彰阿、翁同龢之所以能党羽遍于朝野,关健就在于他们主持过无数次考试,而所有考中的学生就非常然成为他们的门生,而中枢颇为猜疑李鸿章,所以李合肥一辈子都没捞到一次主持考试的机会。
  主考官是座师,而同考官虽然稍逊一等,也被称为房师,这对于孙锵鸣来说,那是百年一遇的机会,只要做完这任同考官,门下就有诸多潜力无限的门生,一辈子都受用无穷,可问题在于,长兄孙衣言也要参加这一次的会试,按照回避制度,他们兄弟两人必须有一人避这一场会试。
  最终是长兄孙衣言把机会让给了孙锵鸣,他一直等到道光三十年才考中了进士,而孙锵鸣则是多了一批门生,其中两人现在还身名不显,日后却是一飞冲天,一个是李鸿章,一个是沈葆桢。
  只是这一回和道光二十七年的局面完全不同,孙衣言还可以三年后再考,可沈嘉言却是把自己的生机让出来了,所以孙锵鸣大声叫道:“停船!”
  孙嘉言的身影变得渺小起来,孙锵鸣只听到他大声叫道:“快走,二哥,诒燕就交给你照料了!”
  快船向着飞云江上游驶去,几个家仆还是架住着激动的孙锵鸣,岸上只有孙嘉言大步回城的背影:“二老爷,二老爷,三老爷说了,这次咱们孙家死了这么多人,加上他与城共存亡,总能向大清朝有个交代,你可以安安稳稳去杭州了!千万别辜负了他”
  已经看不到孙嘉言的身影,只能望见远处的瑞安城了,城内的枪声、喊杀声突然激烈起来,那应当是孙嘉言在组织着最后的抵抗,但很快又听不到枪声了。
  瑞安城看不见了,孙锵鸣无力地坐在船舱里,苦笑着说道:“是我小看了柳绝户这贼子,老三说得对,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他问自己的家仆:“咱们孙家抵御红巾贼,不,是红巾军死了这么多人,可以说是仇深似海,可是安义堡老家那边怎么保全下来?老三有什么交代没有?”
  一个孙嘉言叮嘱过的老家人回答他:“三老爷跟我们交代过,如果县城守不住了,就按他说的,在安义堡插上一半黄旗一半白旗,就说我们孙家从现在严守中立,两不相帮,还有,给红巾军准备好一万两银子!”
  “咱们孙家不支粮支差,就拿出这一万两银子!”老家人继续说道:“红巾贼一向注重收买人心,咱们安义堡是瑞安九百年的世家大族,肯树了一半黄旗,又拿出一万两银子出来认罚,多半是保全下来了!”
  “若是大清朝打回来了,咱们孙家死了这么多人,三老爷他又能与城共存亡,只是迫于形势才被迫树几面黄旗,却还是不替红巾贼支粮支差,也绝对能应付过去。”
  听完孙嘉言这一番布置,孙锵鸣却是无力地靠在船舱上,泪如雨下。
  点点滴滴,尽入碧水,徐徐向东,流回故里。


  第115章 收获

  瑞安这座古城已经在这个上午变换了统治者的旗帜,不管是大户小户,商铺店铺,现在都在门口挂着一面黄旗,而无数的白旗就扔在地上任由人们来回践踏着他。
  进城的红巾贼已经控制整座县城的每一个角落,不,应当是红巾军!人们在心底一再警告自己,现在要敬称一声红巾军,千万别为一时口快而惹出大祸事来。
  现在这些打着黄旗、裹着红头巾的红巾军以警惕的眼光在整个县城里进行巡逻,时不时还有一两位不幸的团勇头目或是绿营军官被他们押到县衙里去,不管与这些倒霉蛋熟悉还是不熟悉,大家除了投去同情的目光,什么都不敢做。
  进城的红巾军大将就是大名鼎鼎的柳绝户,不,这些红巾军已经反反复重申过了,他的统领是柳畅柳检点,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惹上祸事。
  柳检点手下的兵将虽然个个都是凶神恶煞,军纪却是非常不错,瑞安城过了这么多次大兵,他们的军纪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可惜就太凶狠了些。
  现在瑞安县城的居民不自觉地将这支部队与城外的红巾军进行比较,应当说两支部队的纪律都非常不错,只是城外的红巾军更客气更温和,而城内这支红巾军则是什么时候都杀气腾腾,随时准备出去大杀一场,果然说得没错,柳绝户就是柳绝户。
  整个县城在这支红巾军的军事管制下,显得井井有条,瑞安城从来没有这么有秩序过,甚至城外的红巾军想进城来,都被城内的红巾军拒绝,只允许一部分城外的红巾军入城采购。
  很快,大家知道城内的这支红巾军叫作龙枪营,城东上塘镇的施退季在这支龙枪营混得很开,就纷纷托了施退季的关系到柳检点面前求情,顺便谈及劳军费的问题。
  这位柳畅柳检点,或者大清军口中的柳绝户,出乎于大家的意料,竟是嘴上没毛的年轻孩子,才不过十五六岁而已,但据说这是跟随天王金田团营起事的积年老长毛真发匪,经历过无数厮杀阵。
  推举出来的几位乡绅和这位柳检点谈了几句,才发现这个半大孩子果真有大将之风,说话有板有眼,眼睛也很毒,还直接挑白了说:“我跟瞿大帅已经谈过了,我们龙枪营只在城内休整上几天,过几天就把瑞安城移交给瞿大帅,所以你们要准备两份劳军费,一份给我,一份给瞿大帅!”
  这位柳检点倒是个好财货的:“你们几天功夫替孙家筹了两万两的城防费,那么替我办三千两劳军费便是,至于城中大户,我自然会亲自上门拜访!”
  这个“上门拜访”,自然是亲自上门去取的意思,在座的几位乡绅脸色微变,却觉得柳畅的处置合情合理,以瑞安县城这么一个繁华所在,筹集三千两银子的劳军费自然是轻轻松松,主事者的腰包里甚至还能落几文钱。
  至于他亲自拜访城中的头等大户,那自然把普通民众与这些头等大户分开对待,普通民众只要自己负担轻了,哪会管这些大户被柳绝户敲去多少银子。
  “还有,我龙枪营在城中休养期间,需要购买米粮鱼虾,都以市价结算,从这三千两劳军费扣除便是。”
  这位柳绝户虽然凶名远扬,倒是极晓事理的人,这些乡绅当即恭敬地答应下来。
  到了下午,城内的店铺已经重新开门了,居民对于这些临时过境的强兵又是惧怕又是好奇,但是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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