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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府天)-第4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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噎得脸上赤红,正待反驳之际,徐勋便淡淡地说道:“兴国公虽说在读书人当中名声有好有坏,但这种建言还是说不出来的。还是刚刚我那句话,太祖太宗皇帝尽皆功业赫赫,尚且体恤民生不提封禅,当今皇上就算建功立业,难道还要去做太祖太宗最讨厌的好大喜功排场事?以兴国公的性子,挑唆挑唆皇上悄悄到泰山游幸游幸,那种可能性还差不多。”
 
    此话一出,不但朱厚照,就连那几个侍卫也都大笑了起来。而那几个书生一时都尴尬得无以复加,有心想要反唇相讥几句,可理都在别人这一边。就在这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当口,后头突然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正如这位公子所说,兴国公为人实际,没有好处的事情是不做的。他爵位已经到顶,膝下一子出继养父,二子都有爵位承继,如今连国事都不太管了。封禅泰山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而当今皇上登基以来。政令种种都是因势而为,这封禅二字从未见于廷议部议,不过是一二跳梁小丑在那儿鼓噪,什么时候就成了朝中有传言?既是得了举人功名,以讹传讹怎要得!”
 
    因那话语是从后而来的,众书生顿时齐齐扭头。待看到后头那人形貌,那年纪最大的中年书生顿时大吃一惊,慌忙长身一揖道:“见过恩师。”
 
    其他人在一二认得的人指引下,也慌忙行礼道:“见过阳明先生。”
 
    尚未转头的徐勋正琢磨着这声音仿佛有些熟悉。乍然听到这一称呼,他立时急忙转身,果然就看见那身穿青色长衫的不是别人,正是多年不见的王守仁。尽管王守仁在贵州龙场驿尽管只呆了两年许,其后他就授意张永在朱厚照面前说了说情,把人调回了南京,但和当年在兵部任主事,继而又在西苑练兵。其时意气风发的那个青年相比。如今四十余岁的王守仁消瘦了几分,发间也隐现几根银丝,整个人瞧上去内敛而深沉,再无从前那种锐气外露。
 
    王守仁眼神闪动地看着徐勋和朱厚照,良久方才躬身一揖,站起身后便扫了一眼那几个纷纷行礼的书生,目光落在了那个中年书生身上:“茂才,我记得你是我当年主持山东乡试时取中的举人。至今已经有……十二年了吧?你十二年四考会试,至今却一直不曾题名,你自己不妨好好思量思量,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尽管两个人的年纪差不多,但科场之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中年书生哪里敢争辩。唯唯诺诺地应了之后,竟是再没了今日攀登泰山的心情,当即便狼狈地下了山。至于其他几人虽是和王守仁并未有师生之情,但阳明先生在南京开课收弟子,也有人去听过讲,深知如此名士一句话对他们将来的会试会有怎样影响,一时间少不得都满脸惭愧连连感谢教诲云云,连王守仁刚刚向朱厚照和徐勋见礼意味着什么都忘了去深究,不多时便全都溜下了山。
 
    直到这些人都走了,来往上下山的人不知道刚刚这一场变故,王守仁方才缓步上前,到朱厚照和徐勋面前再次拱了拱手道:“小侯爷,徐老弟,久违了。”
 
    多年前的旧日称呼,顿时拉近了好些年没见的三人之间的距离。朱厚照看着王守仁那早生华发的样子,便决定大度地原谅他当年惹火了自己,以及死不认错的倔强,笑眯眯地说道:“既然碰上便是有缘,今儿个我和徐勋说了一定要登顶泰山,你也来比一比如何?”
 
    “若是我赢了则如何?”
 
    王守仁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激起了朱厚照的火气和好胜心,他几乎想都不想地开口说道:“你若是赢了,我便答应你一件事!”
 
    “小侯爷金口玉言,莫要忘了!”
 
    朱厚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见王守仁一下子越过他快步登山,一愣之下慌忙追了上去。看见这两人你追我赶的样子,几个护卫慌忙跟上,前后的其他的便衣护卫亦是紧张了起来,一时间,不紧不慢的徐勋反而落在了最后头。
 
    尽管王守仁的出现有些突然,但徐勋此前也听说了王守仁告假到山东探访友人,再加上其那南京右佥都御史的名头象征意义大于实质,而且这些年虽有上书,但早不复当年的动辄慷慨激烈,因而自不会认为人能够消息灵通到在泰山上守株待兔。不怎么担心王守仁会提出过分要求的他继续一路按照自己的节奏登山,当他带着两个护卫轻轻松松到了中天门之际,就看到朱厚照正在那喘气,王守仁却不见踪影。
 
    “伯安呢?”
 
    “天知道!”朱厚照恶狠狠地迸出了三个字,随即方才气馁地说道:“我天天骑马练武射箭,没道理还拼不过他的!”
 
    “爬山和骑马练武射箭都不一样。”徐勋见朱厚照露出了一个你不用安慰我的表情,他便笑呵呵地说道:“爬山也有爬山的技巧,这膝盖用力过度,下山的时候腿软发抖,到那时候可是想下都下不来。所以一路上得分配好体力。毕竟到了中天门才上了一半。若是如刚刚那样用力过猛,剩下的路就不用走了。来人,去把我之前带上的东西拿来。”
 
    等一个护卫急急忙忙取来了一把登山杖,徐勋不由分说塞到了朱厚照手中,这才笑着说道:“还有后半程呢,咱们上!”
 
    尽管体力颇好,但前半程不得其法时快时慢耗费了太多体力,后半程朱厚照着实累得不轻,这才知道徐勋那把登山杖是多有必要的东西。等到上了玉皇顶玉皇庙。他一屁股就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腰酸背痛自不必说。就在这时候,老早消失不知道上了哪儿的王守仁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侯爷看来是输了。”
 
    “哼!”从鼻子里使劲冷哼了一声之后,朱厚照方才没好气地说道:“得了,你要有什么要求直接说!不过我可告诉你,就算……”他左右看了一眼,见护卫们已经把四周看住了。没有其他香客能过来。他方才继续说道:“就算君无戏言,朕能答应的事情也是有分寸的,你可别拿什么朕不可能答应的事情到朕面前来说!”
 
    “臣自然不敢。”朱厚照既然连朕的自称都出来了,王守仁便换上了一副郑重的表情,轻轻一揖方才说道:“臣本想上书建言皇上,不料泰山之行竟然能再度窥见天颜。因而便不得不欺以打赌戏言。臣所言之事,非指别地,而指宣德年间弃守的奴儿干都司。如今河套已复,小王子诸子争位,一时不敢南进,然臣听说女真诸部却人口日多。太宗当年将奴儿干卫升为奴儿干都司,正为治女真诸部。此为长治久安之计,废了大为可惜!”
 
    一番话说得朱厚照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而徐勋虽则料到王守仁应该是借打赌言大事,却不料所言如此合自己胃口,当即似笑非笑地说道:“伯安言此事,该当知道此事的难度不在于去做,而是让何人去做。当年永乐年间除了领兵的武官之外,尚有出身海西女真的亦失哈随行。如今你可有好人选否?”
 
    “臣请行。”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之后,王守仁见朱厚照和徐勋君臣二人尽皆露出了心动的表情,他便索性直言说道:“臣前岁告病休养时,曾经过辽东进过女真,带回来一个女真孤儿,因而如今也粗通女真土语。”
 
    朱厚照一听说王守仁居然借着告病休养的由头偷偷溜去了女真腹地,忍不住气急败坏地说道:“好你个王守仁,你这简直是……先斩后奏!”
 
    “皇上错怪伯安了,这顶多算是先调查后汇报。”徐勋不动声色给王守仁说了一句好话,这才笑眯眯地说道:“当然,让伯安把前去女真腹地的前因后果以及期间过程写成最详细的奏疏,您好好看看如何?嗯,让他写上十来万字?”
 
    王守仁知道徐勋已经被自己说动了,这话分明是有意给自己支招。但是十来万的字数实在是太恐怖,须知太史公那么多年写一本史记才多少字?尽管自己路上的见闻已经都记录了下来,但要整理好给皇帝看,同时还要说服朝中文武大臣,总得再费不少功夫。
 
    于是,他当即躬身说道:“皇上若是允准,臣立时回去准备。”
 
    “去吧去吧……不超过十万字别呈上来!”朱厚照有意补充了这么一句,却完全没去想以王守仁的水平,十万字他看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而心头大振的王守仁告退之际,见徐勋讨了相送的差事,送他到了那下山的石阶旁,他临下山之际,却突然停下步子扭头说道:“世贞贤弟,大恩不言谢,当年你力救我脱险,又使人让我得以出贵州回南京,今日又帮了我这一次……当年能在兵部之前认识你这么一个人,我之幸也!”
 
    “哪里,若没有我,伯安兄仍然会是名满天下流传千古的阳明先生。”
 
    徐勋笑着说了一句,见王守仁拱了拱手后飘然下山,他顿时轻轻舒了一口气。哪怕平乱宁王的事他代替王守仁干了,哪怕王守仁在贵州龙场驿没呆两年,但那位学贯古今被称为千古一圣的王阳明,终究还是掩不住那本身的璀璨光芒!
 
    等徐勋回到了玉皇庙,得知朱厚照已经去了登封台,他少不得快步沿路进去。这本不是寻常人能来的地方,但玉皇庙乃是成化年间重建,又是敕建寺庙,僧官领的是僧录司的俸禄,朱厚照随行护卫不过出示了身份腰牌,就轻轻巧巧进去了,徐勋自也不例外。然而到了登封台前,见朱厚照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站在上头,他便在下头出声说道:“王伯安已经下山了。”
 
    朱厚照倏然回头,那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出了灿烂的金色。眯缝着眼睛的小皇帝背着手说道:“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从前读杜子美这首《望岳》,还不觉得如何,今日身临其境方才觉得果然心怀壮阔,这是在京城在宫中感受不到的。哪怕不封禅,能见如此雄阔河山,此行不虚!”
 
    说完这话,朱厚照突然三两下从登封台上走了下来,因又说道:“徐勋,你可是说过的,要陪着朕踏遍大好河山,可作数?”
 
    看着满脸激昂兴奋的朱厚照,徐勋自然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自然作数!只要皇上长命百岁,这泰山不过是开始。”
 
ps:五千字送上,明天迎财神,顺便发尾声和后记……

尾声 奸臣!

    明史奸臣传。
 
    兴国公徐勋,兴安侯良子,因贫养于太平里徐氏。少不读书,为养父宗族所斥。勋狠戾,阴附南京守备太监傅容门下,暗知宗房交给事中赵钦,欲以其田宅附赵。因将养父田宅献魏国公徐Y为修缮贡院孔庙,孤身出宗。后钦事发,勋因得锦衣卫都指挥叶广垂青,兴大案置钦于死,因得认祖归宗。
 
    勋奉生父良回京,上下钻营,良庶子,以勋故,得袭兴安伯爵。勋因慧黠见宠于东宫,得掌府军前卫。孝宗崩,东宫睿宗立,时蒙元犯边,致有虞台岭之败。勋调诸宣府,私出虞台岭,大败虏寇于沙城,又掩其行踪复袭数部,一时声震敌后,生擒敌酋乌鲁斯博尔特。俟归,睿宗大悦,因封平北伯,大见恩宠。
 
    寻内阁刘健谢迁等谋逐八虎并勋,使户部韩文导百官伏阙,事机不密,遂为勋所趁。时勋在金陵,星夜回京,私调十二团营兵马,因逐刘谢,贬韩文,百官因革退者,不计其数。勋与刘瑾大见任用,时勋尚不足二十也。
 
    正德二年,勋奉旨巡边,逢安化王朱x谋逆,悉平之。收火筛部内附,复得河套。回朝论功,睿宗大悦,晋为平北侯。其父良父以子贵,同晋侯爵。时勋与瑾不睦,争夺日烈。瑾昔力主复宁王中护卫,时廷和子慎劾宁王数罪,瑾怒,吏部张彩,勋门下旧人矣,辄调杨廷和南京官,附瑾门下。瑾大悦,谓得人,庆者十数日。
 
    然睿宗疑宁藩日重,因使勋及瑾并张永诸人谒陵南京,并查宁藩事。至南昌府,宁藩逆谋日急,挟瑾行不轨事,瑾怒而刺王,二者同死。勋遂调江西诸卫平乱,以南京诸卫平匪,宁藩乱一昼夜而平。时帝在京因小疾数月不朝,提督内厂东厂钱宁,勋旧部,暗通宁藩,阴谋调兵不轨,事发捕之下狱。时宁藩阴使刺者害宗室亲藩者数十人,帝怒甚,宁藩子孙尽皆诛除,瑞昌宜春二王附逆并诛,子孙禁锢,余者如钱宁等多死。然勋因平乱有功,封国公,论者皆以为过矣……
 
    看着手中那一沓小笺纸,还未看完,书案后头的老者便一时眉头紧皱,随即对身前恭恭敬敬站着的那位年轻官员说道:“让你写的是奸臣传,不是让你给他歌功颂德!要不是此人留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制度,还有他那个不知道在海外呆了多久的几世孙收容了末代明帝,我朝的江山早就稳固了!记着,把人往阉党奸佞里头写,那些平乱打仗的功全都放在他部下身上!总而言之,这就是个不学无术心狠手辣横行不法的奸臣,奸臣!”
 
    “是是是,首辅大人。”
 
    连声答应之后,那负责写这一篇明史传记的翰林方才捧着那一沓小笺纸退出了屋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这才在心底暗骂了出来。还说人家是奸臣,可咱们如今的武朝,根本就是从人家那儿篡来的,而且还是官制等等都照抄了人家的,再说这江山何止尚未稳固,那位末代兴国公收容了小皇帝在海外,听说已经拉起了一支声势浩大的兵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杀回来!他可不想厚着脸皮再改奸臣传了,回头借病辞官算了!
 
   ps:哈哈,随便写了个小传,杜撰了个百多年后的情景,大家看着玩……后头还有个后记,全书就完了 

后记(上)

    又到画上句号的时候了。
 
    写正德的人很多,脱不开就是那几件事,几个人物,原本以为我能写出些新意来,如今从头再看,其实仍旧有限。只是一本书写到最后,终究有些得意之处,有些不满之处。
 
    从弘治到正德,从赫赫有名的一位位名臣黯然离开朝堂,一个个赫赫有名的奸阉奸臣叱咤风云,无疑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个时代的开始。我从明实录和明史之中挑选了几个有些意思的人物插入其中,因而写人多过写事,甚至为此去深挖人物之间的关系并乐此不疲,不得不说是犯了某种程度的考据癖。这其中,不少人物及其关系是前人少有涉及的,不少大小事件也是前人不曾理会的,我一一罗列,自然不止是逗大家一笑。
 
    史书盖棺论定,将人斥之为奸臣的张彩,我下了些气力给其正名。无他,除却他的好色以及没啥实证的贪财之外,纵使以歪曲人著称的明史,也找不出太多关于他的不是。强干能事,风仪无双,能让刘瑾折服而大用,必有其了不得的才干,惜乎冤死狱中而惨遭戮尸,此能者遭人嫉恨妒忌的典型;至于王越程敏政等,亦是各有其冤。相形之下,唐寅徐经的冤屈,只能算是小人物遭受的池鱼之殃了。光彩照人的清流名臣之后,此等人注定是被牺牲的。
 
    关于弘治皇帝的上朝,以及鸦朝的描述,并非我杜撰,而是史书大书特书的一点。然而,弘治除却朝会鲜见阁臣,这也是事实,御札和密揭来回传递,这种君臣交流对我们来说新鲜,对时人来说无奈。至于弘治年间盗匪横行等事,明实录自不会作假,李东阳回乡返京途中,亦有反映民生疾苦的多首诗歌。而弘治护妻爱子,史所著称,不用我给他正名。
 
    朱厚照这个小皇帝和刘瑾的关系,我一直不认为存在所谓的刘瑾谋反。尽管从前也有曹吉祥谋反的旧例,但曹吉祥于英宗,和刘瑾于朱厚照不同。后者是在石亨被杀后察觉到危机造反,刘瑾未曾有这样的危机,好好的九千岁不做,冒着本来就反对者众的情形去造反,除非是疯了。而纵观史书,尽管武宗朱厚照登基以后便是随性而为的皇帝,但终刘瑾在世,不曾出过京城,不曾上阵打仗,不曾南巡南京,不曾有后头那么多各式各样的传闻……由此可见,刘瑾之死,于朱厚照来说,可谓是一场莫大的转折点。   

后记(下)

    土木堡之变险些丢命失位的英宗在复辟之后尚且怀念王振,更何况同样从小被刘瑾服侍长大的朱厚照?只有谋反能够置刘瑾于死地,只有谋反能够让朱厚照不再念着刘瑾,不得不说这是最凌厉的一招。但从此之后,朱厚照宠过很多人,八虎之外崛起的尚有张英等等大,但再未有过刘瑾那样权倾天下的,因为曾经让他全心全意信赖的人,已经不在了。江彬固然后期一度煊赫,但相比刘瑾的权势,大为不及。朱厚照在刘瑾死后纵情声色满天下游幸乱跑,可以视作是另一种叛逆。
 
    纵观本书,出场的女角色很少,和徐勋搭上关系的女角色更少,这是一开始就奠定的基调,于是注定了本书是一本……男人书,因为女角色能出场的机会着实不多。不是我身为女作者一定要一夫一妻诸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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