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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府天)-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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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还不是自称宰相门下走狗?
把信笺放回信封之中的徐勋闭上眼睛才沉吟了一小会,突然想到了一件自己之前不曾注意的事。曹谧似乎说过,家里是西安左卫的军户,那不是刘瑾的同乡?既然他都能趁着回一趟南京,拉来了两位重量级人物,安知刘瑾就不会想到乡党?
该招揽人的时候,他就不能手软!
回到武安侯胡同的时候,白天肆虐的烈日已经终于万般无奈地落了西山,让大地上蒸腾的热气有了退去的余地。兴安伯府隔壁的武安侯府里头传来了些吹吹打打的声音,大门口也颇有些宾客车马进出,仿佛是家下有什么喜事。然而,比起如今主人和管家的少主妇都不在的兴安伯府,这热闹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徐勋才一到大门口就得知,投帖求见抑或是来送礼的人,一整天不下几十拨。有的是外官进京朝觐的,有的是特意恭贺他荣升右总兵的,当然也有金陵士子前来求见他这同乡的,总之应有尽有,到现在还有人没走,门前车马都停着一溜。至于各处送来的帖子信件,更是让不识几个大字的金六苦不堪言。
“那你最后想的什么法子?”
金六见徐勋戏谑地看着他,他只得苦着脸说道:“幸好张大人一早就来了,一拨拨见了好些客人,得知信函堆积如山,他之前就吩咐小的把东西送进了少爷的外书房,唐先生傍晚回来后也在旁边帮忙甄选。”
“张大人只是来帮着见一见这些人的,你居然还劳他甄选来信!”徐勋又好气又好笑,见金六耷拉着脑袋,他想想这事情也怪不得他,当即颔首说道,“算了,这事情也怪不得你。门上的人你先去说一声,就说我一整日都在遴选兵员,这时候精疲力竭,实在提不起精神力气去见他们,好意心领了。至于礼物,先一一记下送的人以及他们住的地方,回头再理会。”
吩咐完这些,见金六连声答应就一溜烟地跑了,徐勋不得不考虑扩充人手的计划。得知张彩和唐寅都在自己的外书房,他就径直转去了那儿。及至看到一张小几上堆满了各色书信帖子,他不觉苦笑道:“案牍盈门是什么滋味,这下子我终于明白了。”
“别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大人应该高兴才是。”张彩笑着指了指书案上的那几封信,意味深长地说道,“暂且看着来处和落款,我和伯虎才挑拣出来这几封。其一是宣府总兵张俊的信,其二是大同总兵庄鉴的信,其三是三边总制杨总督的信。”
徐勋把张彩点出的那三封信一一拆开来,见张俊和庄鉴都是贺他荣升,又婉转提到皇帝必会给世券,他想起朱厚照确实给了这样的许诺,却是硬要周七娘事毕之后才肯兑现,他不禁笑了起来。和这两位总兵都是战时交情,却比单纯利益交换更可靠,因而他微微沉吟了片刻,就笑着把两人的信递给了张彩。
“我也难以寻得出空来,这两边你帮忙回复一二。就说多谢记着,宣府大同是一等一的要地,请他们多多用心,皇上必然不会忘记他们。另外,问一问他们总督刘宇的事,越详细越好。”
他却不忙着拆看杨一清的信,又去看唐伯虎,果然唐伯虎手中掣着林瀚和张敷华的信。得知这是锦衣卫公器私用,把两人通过寻常驿传的信给加急送到了自己的手中,他便先拆看了,果然见信如见人,张敷华直说入京之后一定会好好整顿都察院,林瀚则说要继马文升之后一力革除传奉官。而两人全都没有提伏阙事,只说到京城之后再好好和他详谈。算算日子两人应该尚未启程,他就把这两份不用回的信先放在了旁边,却是看起了杨一清的那封。
杨一清的信却是简简单单,没多少寒暄,中心意思只有一个——荐宁夏游击将军仇钺,分守宁夏西路参将冯祯,全都是陕西三镇的将领。想到今晚曹氏兄弟会过来,他就对张彩和唐寅笑道:“今晚上家里恐怕要有两拨客人,你们若有空,陪着我一块见一见如何?”
张彩立时问道:“未知是何方宾客?”
“一位是泾阳伯。另两位么……”徐勋顿了一顿,这才笑吟吟地说道,“就是不几日后就要明发旨意,升任镇守固原总兵官,如今镇守延绥副总兵的曹雄二子。”
张彩尽管已经多年在吏部做事,在军略上不算太用心,可终究是被人荐过知兵,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宣府大同,如今再加上固原,这徐勋麾下就已经笼络三镇总兵了。尽管大明朝如今的总兵官并不是父子世袭,可只要徐勋能保着三镇,那就是一支莫大的力量。更何况杨一清仿佛犹显不够似的,一下子又从夹袋里举荐了两个将领上来。
至于唐寅倒是无可无不可,他从来就不曾想过做个谋士之类的人物,既是清客相公,主家待客他来相陪,自然再相宜不过了。
徐勋和张彩唐寅用过晚饭,曹谧才将兄长曹谦带了来。他虽年少,可终究世家子弟,深知自己兄弟俩是外人,当然不会赶早上门去蹭那一顿饭。而曹谦也没有将父亲那些礼物眼下就带来,毕竟,夜晚送礼被人瞅见,那竟是比白天送礼更启人疑窦。然而,两人都没想到徐勋这一晚竟然还有别的客人,当在徐府书房见着泾阳伯神英和如今赋闲在家的张彩时,曹谧倒也罢了,平日专司给父亲整理文牍回复各方信件的曹谦立刻就打起了全副精神。
都说神英是如今刚升了司礼监太监的刘瑾的人,现如今徐勋见他们兄弟的时候神英赫然在场,难道是这两位方才是一体?那张彩他也听说过,此前才刚丢了文选司郎中,看这架势,莫非是要东山再起?倘若两人都是徐勋心腹,再加上与徐勋关系匪浅,即将北上的南都四君子之二,还有自己的恩师杨一清,这徐党竟是已经搭起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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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暗战
尽管不考科举,也不喜附庸风雅,但徐勋这书房里却有不饣本书,其中一多半都是当年章懋所赠。而他飞黄腾达之后,朱厚照也常常促狭地赏一些御制新书或内库珍本下来,因而他这书房里竟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那种文翰的清香是曹谦这个正经读书人最熟悉不过的,进了屋子就忍不住四下扫了一眼。等到由弟弟曹谧引见了之后,他方才依足了礼数跪下磕头。
“这又不是公堂之上,曹谧,快扶你哥哥起来。”
主位上的徐勋笑着抬了抬手,等曹谦站起身来垂手而立,他少不得仔仔细细打量起了这个青年。和初出茅庐便机缘不小的曹谧不同,曹谦大约二十五六,浓眉大眼,身材挺拔,和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曹谧比起来,竟是更像一个行伍之中的军人,丝毫看不出早早考出了秀才的功名,甚至还是杨一清的学生。
端详了好一会儿,他才笑着吩咐道:“坐。”
曹谦依言坐下,却是一副在父亲军帐之中的模样,身下只沾了一丁点的椅子,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膝盖上。见他如此情景,军伍出身的神英大为满意,忍不住点头赞许道:“早就听说曹雄治军严谨,赏罚有度,虽则不曾亲见,但只看两个儿子,这就比我强多了!我家里那个混账小子虽已经得了个指挥佥事,可真本事却没多少拿得出的。要是能有他们兄弟俩的十分之一,我也不用这么操心匪贩抡坦!”
“泾阳伯过奖,卑职不过是在父亲帐下做些文书之类,还是二弟在平北伯麾下日夜听训,比卑职这做兄长的要强得多。”
“哪有什么日夜听训,你弟弟做事认真仔细,足可见家教。”徐勋微微一笑,旋即就收起笑脸问道,“你说你在你父亲帐下经管文书?既如此,应该对于边务军略是相当熟悉的。如今陕西三镇军中状况如何,你且先说说。”
“是。”曹谦立刻抬起了头,一脸肃然地说道,“杨总督自数年前督理陕西马政以来,将六万六千多顷的草场一一清理,如今陕西草场已有逾九万顷,积茶四十万斤,之后每年茶马互市可得番马数千匹,各军马匹使用如今已可保无虞,而且茶叶运送一概招募商人,不用另外征调民夫。此外,延绥到横州之间,家父遵杨总督宪令,已经建好了墩台九百,暖谯九百,驻守兵员增到四千五百人,花马池新设卫所,已经招募兵员一千二百余人……”
徐勋一面听一面点头,心里已是深信不疑曹谦曾经从其父管理过文牍。就算是事先做过准备,这些东西能够信手拈来侃侃而谈,对这等年纪的年轻人已经很不简单了。而曹谦将三镇情形,尤其是延绥仔仔细细解说了一遍,他又欠了欠身说:“卑职行前,曾经去拜见过杨总督。杨总督提到此前小王子所部攻延绥,事虽不成,然宁夏多有滋扰,再加上宁夏边务有不少需要整饬的地方,所以想请朝廷蠲免宁夏一半的赋税,另外则是请两淮盐引三十四万,以充实固原等地边储。而历年以来,陕西流民已多,打算招募流民屯田备边。”
曹谦记性极好,将此前杨一清随口说的几条在徐勋面前一一复述,见徐勋沉思了起来,他就暂且停了下来。而这时候神英却笑道:“杨总督不是你的老师么?怎的不称一声恩师,反而一口一个杨总督的?”
“回禀泾阳伯,如今卑职是向大人禀报边务,不敢因私废公。”
见曹谦回答得一本正经,神英不禁笑了起来:“好小子,好一个不敢因私废公!杨总督这样上马能拉弓制敌,下马能经略安民的文官,实在是凤毛麟角!他能看中你一个军旅世家子弟,着实难得。不过你若是去考科举,十几年之后出来准保又是一个张口就是圣人之言的呆书生,还是如今这样的好。平北伯,你可真是好福气啊,想着什么就来什么!”
徐勋这才回过神来,知道神英是说刚才的戏言。想起自己才对神英半真半假地抱怨家里书信帖子堆积如山,竟是要劳动张彩和唐寅这两个人去帮忙分拣,他忍不住又盯着曹谦打量了起来,半晌突然开口说道:“你替杨总督禀报的这几件事,我都知道了,回头就会设法。倒是你,你父亲遣你入京,可还有什么吩咐?”
京城巨变的消息传出之后,曹雄就已经预备往京城送礼。然而最初却不单单是送徐勋,曹雄是连刘瑾那一份一块打点进去的,毕竟,刘瑾自个就是陕西人,和曹雄算是有同乡之谊。然而,曹谦却苦口婆心劝阻了父亲。
“二弟就在平北伯麾下,且蒙恩已授千户,在他这样的年纪算得上是异数了。父亲虽和刘公公同乡,然素日并无交往,如今即便竭力投效,可因为二弟这一层关系,未必不受疑忌。既如此,还不如一心一意投效平北伯。伯爷年轻志高,兼且以军功封伯,与我等军旅中人天生的亲近,何必舍近求远,舍易取难?”
当时能够对父亲劝谏这样一番话,这会儿徐勋既是问出了这样明白不过的言语,曹谦立时站起身来单膝跪了下去:“回禀伯爷,卑职行前父亲曾经嘱咐过,卑职已经在延绥军前打过数场大小战事,文书案牍也已经历练过了,倘有机缘,希望能在京城觅一席之地好好磨练磨练。曹家起于卒伍,家声能否延续不败,看的是真本事!”
神英听着这话,打量着曹谦,又端详着曹谧,心里想起自家靠往军前纳了千石粮食这才得了个指挥佥事的儿子,一时更觉得不是滋味。而尚没有儿孙的徐勋自然不能体会到神英这点子小心思。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旋即便站起身亲自把曹谦搀扶了起来。
“既是你父亲都这么说了,我这儿正好缺个人,回头我就把你调到我那左官厅。不说别的,要人给人,你先给我好好带几个经管文书的人过来。另外,我也不怕让人说我压榨你这小小年纪的,我这家里成天投帖送信的也已经让上下人等吃不消了,这一头你每天花上一点时辰帮忙照管照管,也是同样的道理,不要一味自己忙,给我带几个人出来!”
曹谦见徐勋竟是一口就许下了这样的承诺,一时又惊又喜。然而,更让他惊喜的是,自己千恩万谢之后,坐回去的徐勋竟是又笑着说道:“你父亲升都督佥事,调任镇守固原总兵的旨意,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而你这弟弟此番大热天的跑了这么多地方,同样是★劳不小,我还打算把他再往上挪一挪。你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要输给你弟弟。
“大人,卑职……”
见曹谧要说话,徐勋扬手止住了他,这才意味深长地对其他人笑道:“张西麓升右佥都御史的旨意也快了,伯虎是自己不愿意入仕,否则他既是会试解元,前程也容易得很。”
说到这里,徐勋便笑吟吟地看着神英说:“至于泾阳伯,你如今爵位官位都得了,想来担心的应该就是令郎。不是我说难听的话,与其将其硬是扶上墙,还不如寻一个稳妥的差事干着,不要硬往九边凑。毕竟,为将者胜则赏功,一败就什么都没有了。调一个府军前卫指挥佥事,这事情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神英想想儿子神周几次三番地磨着自己,想要放出去当参将,以求日后父子总兵光耀门楣,再想想他那三脚猫功夫,拿不上台面的军略,他一时咬了咬牙,老半晌才点点头道:“也罢,就依平北伯所言吧,这小子我已经管不住,兴许到了你这儿还好些!”
听到这里,张彩和唐寅对视一眼,心里已经都明白了此番陪客的用意。
徐勋正为自己得了个少年英杰而额手称庆的时候,刘瑾这一日也回了自己在宫外的私宅。虽说兵部尚书的事情还不曾十分准,可他对朱厚照的脾气摸了个**不离十,知道自己的谋划十有**能成功,因而索性就把焦芳请了过来,又将宣府大同山西总督刘宇派来京城送礼的侄儿刘材一并叫了来,当着两人的面洋洋得意地说了今日的成果。
听闻皇帝竟是答应考虑,焦芳一时喜不自胜,竟比刘材还高兴些,连忙满斟了一杯送到刘瑾面前:“公公实在是高!这一手若成了,决计能让人有苦说不出!”
“那是,咱家答应的事,哪里还会办不成?”
自从升任司礼监太监之后,刘瑾说话就注意多了,那个俺字已经许久束之高阁不用。此时见他洋洋得意,刘材自也是连声恭维道谢,又卑躬屈膝地说伯父若能调回京师,必定上门拜谢云云。他这一说拜谢二字,焦芳想起自己听说刘宇为此送上了万两白银,不禁鄙薄地撇了撇嘴,自然谨慎地没让这表情落在刘瑾眼中。
觥筹交错之间,刘瑾脸上微醺,言语中不知不觉就带了出来:“徐勋当年刚进京时,不过是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寻常少年,若不是咱家和他交好,他哪来的今天……现如今才刚坐稳就开始和咱家抢位子,唉,少年郎就是容易忘恩负义……”
虽是入刘瑾门下已久,但平常焦芳和刘瑾说话的时候,几乎从没听过刘瑾说道徐勋的坏话,此时听见不由得大喜,情知刘瑾是因为这些天渐渐感觉到了徐勋的威胁,这才在外人面前也不能避免地露出口风来。因而,他立时对刘材使了个眼色,随即就满脸堆笑地附和了两句,正打算进一步挑拨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刘公公,谷公公来了!”
一听这话,刘瑾半真半假的酒意顿时醒了一半,忙开口叫道:“请他进来!”
见此情景,刘材连忙告退辞去,而焦芳见刘瑾没有让自己退避的意思,便心安理得地安坐原位。不多时,一个秃头矮胖的汉子就领了谷大用进来。谷大用是常来常往的人,见满桌残羹剩饭,他也不在乎,笑呵呵一坐就吩咐人添一副碗筷,随即旁若无人地捞起中间那只烤鸡,撕下一副鸡翅膀,立时大吃大嚼了起来。风卷残云下了半只鸡下肚,他这才接过热毛巾擦了嘴和手,长长吁了一口气。
“请吃饭居然那么晚才让人通知我,老刘你须不地道!”
“看你说的,咱们谁跟谁!我还没计较你来得晚呢,你居然计较我请你请得晚了。”刘瑾和谷大用当初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这会儿即便是抱怨,也仍然是笑眯眯的,“再说了,就是些家常小菜,说得上什么请吃饭……对了,听说你这西厂正在扩充人手,老丘都到我这来抱怨好几回了,说是你抢生意!”
“怎么,凭他东厂招人,我就动不得?”谷大用嘿然一笑,不屑地说道,“他是运气好接了个最好的职司,东厂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哪里像我那破衙门,什么都要我自己亲力亲为……下次他要是再敢抱怨,你叫我,我和他吵一架再说!”
“自家兄弟,也就是说两句,那么认真干嘛!”刘瑾半真半假劝解了一句,随即便闭口不谈正事,只殷勤地向谷大用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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