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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府天)-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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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面瞅着小丫头那眼睛,徐勋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又近前一步,随即把头凑了过去,紧挨着沈悦的耳朵低声说道:“那好,我晚上早些回来”
沈悦才只一愣就看到徐勋一个利落的旋身大步走了出去,待到反应过来,她那红晕更是一路直接到了耳根,只能竭力控制自己不看四周围那些丫头,心里又是恼他说话肆无忌惮,又是嗔他当众不避嫌疑地亲近,可心里终究还是觉得甜蜜。
尽管徐勋是从筹划婚期开始就已经预备离京事宜,可成婚之后十日就要离京,他要是真的优哉游哉只顾沉溺于**女爱,恐怕熟知他的人都要觉得他这是在玩什么阴谋诡计。所以,他早上巳初就出了门,没走两步,身后便有亲兵低声提醒说是有人盯梢,而且不止一个,他自是心中了然,索性根本没费功夫绕圈子,一路沿着宣武门大街直接抵达了灵济胡同西厂。
这一整天,他先后去了灵济胡同西厂、定国公府、寿宁侯府、宫城西苑,拜访的人林林总总超过了十几位,而这份地点和名单会出现在谁人案头,他自然心里有数。而第二天,则是府军前卫军官陆陆续续地前往兴安伯府拜见,从钱宁马桥这等三十出头有些资历的,到徐延彻齐济良这样完全的贵介子弟,再到曹谧这样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军官,这些人毕竟不那么显眼,而且终究根底不算太深,见人的地点又是在徐家,内容自然就不虞有人能打探到。
钱宁在前次大战中太过耀眼,尽管仍然不过三品指挥使,可要知道人在一年多前只不过是区区百户,又没有什么深厚背景,自然算是众人当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他一大早就到了,徐勋第一个见他,两人在书房中一侃就是大半个时辰,却几乎不提公事,只在那闲谈闺房之乐。当徐勋随手从架子上拿了本册子递给钱宁时,钱宁接过来一看便眼睛大亮。
“大人,您这是……”
“前些天好事的谷公公从宫里送过来的,说是什么秘藏图册珍品,我正好得了更好的,这个就没多大用场了,就送了给你。”
徐勋送这**给自己,在钱宁看来自然是上司下属之间的亲密无间,一时喜出望外,自然连声道谢,临走时满口打包票说必然会将府军前卫好好整饬操练。当徐勋说这次会派徐延彻等人离京时,他几乎连问都没问,想当然地认为徐勋这是想让自己少些掣肘。
等到钱宁告辞离去,徐勋方才见了马桥,对于这个打一开始就跟着自己的老人,抬手吩咐人坐下之后,他就言简意赅多了:“我这次离京,其他的不担心,府军前卫总共就这么一丁点人,宫内驻扎的五百人钱宁必然会仔仔细细地看着,宫外尤其是城南童家桥附近驻扎的那些人,你需得仔细看好。若遇到什么变故,立刻去灵济胡同知会谷公公和钟千户。若是连进城都进不得,你就不要犹豫,立时去找上一任司礼监掌印太监萧公公。”
徐勋站起身从书架上翻找片刻,旋即便转身走到马桥跟前,见人霍然站起身,他便把那一枚腰牌递了过去:“这腰牌是南城兵马司的通行腰牌,只要你自己不被人认出来,若有万一也可以在城外畅通无阻。这一张纸上记的是萧公公眼下搬过去的地方,就在城南崇文门外大街和抽分厂大街的路口过去第三座宅子。”
马桥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接过东西的同时瞅了瞅徐勋的脸色,随即就立时右手扶膝单膝跪了下去:“大人放心,卑职必定不负重托”
连着见过两拨人,接下来便是些寻常军官,徐勋或是三五个一见,或是两三个一见,都是和见马桥的功夫差不多。等这些人相继辞出去,徐延彻和齐济良就一块来了。他们却是和那些哄笑着恭贺徐勋新婚大喜的下属不同,一进书房,齐济良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大人,您给我的那张名单,我已经设法联络到了其中的八个人,都愿意为皇上效力,为大人效力。”
不合给齐济良抢在了前头,徐延彻只好看着齐济良在那儿说明自己是怎么设法见的人,怎么灌醉了他们,又怎么套的话,最后便兴奋地说道:“大人之前真是神机妙算。十二团营坐营的勋贵和军官当中,除去泾阳伯神英这样原本的宿将,其余的多半就是挂个名头。就是英国公,要不是之前的忠烈定兴王余荫,在军中也是没多少威望的,更何况他吃空饷是有名的。所以,这些千户百户之类的人,方才是最要紧的一批。”
这哪里是他神机妙算……这都是御马监太监苗逵多年领兵的经验之谈能够让这位老太监倒戈,他真的是侥幸再加庆幸,多亏苗逵不像朱晖,虽是阉人却比武人更向往军功
好容易瞅着齐济良一个空子,徐延彻也慌忙说道:“大人,京营中也是一样的情形。武定侯不过是世袭的勋贵,论打仗还未必及得上这些从边军调过来的军官。只是他们毕竟是少数派,带兵虽有一套,可上司同僚都相处得不算最好,一直步履维艰,见我的时候还以为府军前卫要挑人,听说是皇上有意立新营,这才一个个全都打起了精神。”
“嗯,你们做得很好。”
徐勋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袖子中拿出一份名单递给两人,示意他们当场把这些名字给背熟了,随即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些都是近来就要去京营和十二团营坐营或是守神铳的内官,让你们刚刚联络的这些军官与这些内官多多接触。想来有些人心里还会有顾虑,但见了这些钦命中官,他们就不会再会错了意思。我走之后,除了我的口信之外,你们两个就各带之前那些人马离京驻扎通州,直接听皇上的谕令指派”
徐勋说是交待大事,结果果然交待了这样的大事,徐延彻和齐济良都是反复斟酌才没和自家长辈商量,此刻听徐勋说了这话,两人终于如释重负。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对于他们两个贵介子弟更是松了一口大气。至少,这不止是徐勋差遣他们,而是小皇帝差遣他们
最后一个抵达的曹谧自然不知道徐勋一整天已经见了一拨拨二三十个人,一进书房见过礼后,他就从靴子里拿出了一封信来双手呈了上去。知道是曹雄的回信,徐勋想起杨一清都尚未回信,心里一面沉吟,一面三下五除二撕开了封皮,然而,展开才看了第一眼,本已坐下的他就一下子站起身来。
这第一张竟然不是曹雄的回信,而是杨一清写给他的信,信中对他所言小王子进犯延绥深为关切,道是一定会加强防戍,旋即竟是说要举荐曹雄为镇守固原总兵官。徐勋深知杨一清是怎样的性子,能够举荐曹雄必然是赏识其军略胆识,而绝非为了其他,不禁心中大快。等到看完杨一清的回信,他才换上第二张纸,浏览着曹雄那沉稳的字迹,见对方只说一定全力备边,又谦词请他严加教导曹谧,他不禁微笑了起来。
“你爹倒是对你期望深重……宁安,接下来的宣府大同延绥之行,就照我之前的吩咐”
“是,大人”
见了整整一天的人,徐勋却是比昨天四处拜访更累,等曹谧离开之后,他便二话不说在那具暖榻上躺了下来,只歪了一会儿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等一觉醒来,他便发现身上已经盖了一条毯子。知道多半是沈悦来瞧过了,他便没有急着起来,而是眯着眼睛躺在那儿出神。
“少爷,少爷”
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喝了声进来,徐勋就掀开毯子坐直了身子,又趿拉上了鞋子,紧跟着,陶泓就快步冲进了屋子。不及站稳,他就开口说道:“少爷,金六叔刚刚对我说,才从通政司得到的消息,南京国子监章大人因病上书请求致仕,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回了。我上次回去给章大人捎带了不少药材和补品,请了个厨娘专做调理的药膳,还嘱咐了一个金陵有名的大夫定期过去诊治,临走章大人的身体分明已经大有好转了章大人还对我说,眼看南监欣欣向荣,他比什么都高兴。”
第四百一十五章 间其腹心,骄其心志
尽管宫中有头有脸的大太监多数在外有私宅,但身为中官,大多数时候都得在御前执役,除非最后能像前任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那样退职,否则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宫里。这其中,司礼监掌印秉笔,多数都是住在宫城护城河东边的河边直房,一溜共有宅院八区。历来掌印秉笔大多不会超过八这个数,因而自然不愁不够住。而那些附庸大太监门下的奉御答应之流,则是也都在这儿占有一席之地,小的不过一间房,大的却能有一座小宅子。
这会儿杜锦服侍了李荣歇息,自己就拖着犹如灌了铅的脚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在钞关的时候号称节俭,可至少还有三四个书童仆役服侍起居,但在宫里却只有一个小火者服侍。再加上不知道人与何方势力有关联,他甚至不太理会人尽心与否。回到屋子发现里头黑漆漆一片,连灯都没点,他也懒得喊人,就这么径直走了进去。然而,一跨进门槛进屋,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才刚要开口喊人,前方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个伺候杜公公的小子已经睡着了,虽说四周围人家多,但还希望杜公公别乱嚷嚷。”
听出这个声音,杜锦一下子愣在了那儿,好一阵子方才声音颤抖地问道:“这会儿宫门已经下钥,大人新婚燕尔之际,怎的会到我这儿来?”
“新婚燕尔不错,只是偏有人要往太岁头上动土,累得我今晚上不得不在西苑呆一个晚上。既然如此,当然就到这里来见一见故人。”黑暗之中眼睛难以视物,但其他感官的灵敏度却仿佛直线上升了,因而徐勋依稀能听到杜锦那粗重的呼吸声,顿了一顿就继续说道,“杜公公如今日夜随侍李公公身边,是李公公最信任的人,能不能告诉我,南监章祭酒连着上辞呈,这是怎么回事?”
杜锦被徐勋这直截了当的一问问得懵了,好一阵子,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事情……这事情我也不知道……”
“哦?”
尽管徐勋并没有直接逼问,但杜锦依稀听出了其中的不悦,想到徐勋居然有胆量混入河边直房这种全都是司礼监中人的地盘,不禁头皮发麻,立时又补充道:“我只听李公公说过,章懋老糊涂了,早就不该留在南监祭酒这样的位子上,没来由教坏了学生。”
“原来如此。”尽管杜锦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但对徐勋来说,这便已经是很有价值的线索。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南京到京城的路程,他不免坐在那儿沉吟了起来,老半晌才又问道,“最近李公公和刑部尚书焦芳见得可频繁?”
徐勋这种天马行空的问话方式让杜锦很有些不习惯,犹豫片刻方才低声答道:“焦大人倒是没怎么见过李公公,但信函往来得很频繁。李公公都是亲自用裁纸刀打开信封,看完信笺就丢在炭盆里头烧了,小的纵使在旁边服侍,也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大人恕罪……”
“这又怪不得你,有什么好请罪的。”徐勋微微一笑,只是这黑暗中的笑容不虞让杜锦看见。继而,他就温和地说道,“此番我去南京,你若是有什么消息要传,便写个字条夹在这窗户缝隙里。杜公公如今正当年富力强,还望珍重今后的前程。要知道,李公公陆陆续续身边也用过不少人,可没几个有好下场,我记得当初我打了胜仗回来,还有个随堂畏罪自尽。而年前,仁寿宫管事牌子贾世春也死得不明不白。”
司礼监随堂崔聚因为当初扣下徐勋为将士请功的折子而畏罪自尽的事,彼时已经在李荣身边的杜锦当然不会不知情,而且他更清楚那是徐勋用计,李荣仓促应对。而此后贾世春的死,他更是有份,往刘瑾那儿递的信就是他命人办的。尽管玄武门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并没参与,可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怎不担心自己异日会不会成为牺牲品?
因而,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声音艰涩地问道:“大人可能给我一个保证?”
“保证?”徐勋微微一愣便明白了,旋即轻笑了起来,“杜公公难道还看不明白么?跟着我的人,纵使是战死沙场,我也会为他们争了回国入土掩埋,更不要说是其他跟着我鞍前马后立过功的人。我这个人对敌人从不留情,但对自己人从不吝惜。你也不用担心你如今背主另投,我到时候过河拆桥。要是李公公不是那样的人,你大约也不会轻易叛了他。”
听到这里,杜锦一下子松了一口大气。而更让他如释重负的是,徐勋紧跟着又轻描淡写地吐出了另一番话:“你之前在临清钞关干得很不错。此番我下江南,皇上似乎有意整肃运河上的那些钞关。只要你能在宫里把该打听的消息给我打听清楚,以你的财计本事,到时候我奏请皇上,运河上的所有钞关都归你主理,也不是什么难事。”
杜锦当年削尖了脑袋谋到了临清钞关的位子,却是为了做出成绩以求回京高升,但如今真的成了李荣的心腹,那种伴君如伴虎的战战兢兢却让他受够了。他的才能本就在财计上,然而李荣却根本不在乎,只对他说但使忠心耿耿,绝不会亏待了他,哪里及得上徐勋抛出了纵使浑身是刺,他也甘心去吞的鱼饵。思来想去,他终于咬咬牙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多谢大人小的必然不负重托”
历经一冬的封河,自二月二龙抬头之日开河起,如今的运河已经恢复了繁忙,通州码头作为运河水路的终点和往京城陆路的起点,短短十几天来随船北上的粮船也好商船也罢,几乎挤满了整个卸货的码头。然而,相形之下,往南边的船多半却难以载满,偶尔也有空船。但这一天,一直热火朝天的货运码头却暂且停了,三三两两没事可做的苦力都在观望着另一边停泊的一艘官船,可那边的厚厚布围子却让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运河水浅,再加上徐勋并不喜欢没必要的排场,整艘船上也不过二三十个人,反倒是此刻来送行的人更多些。原本朱厚照这个小皇帝也是要来的,可想到上一次天子微服送他出征迎他凯旋,这一次他坚持在宫里拜别,这会儿来送行的除却府军前卫那些军官,就是刘瑾谷大用张永这几个和他最相熟的大珰。等到“依依惜别”把这些太监们都送走了,又轰走了府军前卫那些平日爽利如今却黏糊糊的汉子,他便走到了树荫底下,见小丫头拉着李庆娘的手眼睛红红的,他少不得轻咳了一声。果然,下一刻大树另一边就露出了一个人影来。
“我还以为你会快刀斩乱麻地把这婚事给了了,没想到你倒好,居然一直拖到咱们离京也没个影子?”
慧通见那边厢船上的徐良也认出了他,正眼睛圆瞪死盯着这边,他不由得苦了个脸,心虚地避开了沈悦那恶狠狠的目光,满脸尴尬地说道:“是想如此,可我才试探了一下谷公公的口气,没想到他就让我大操大办。她这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还浅,我就怕那天乱七八糟的礼仪跪拜闹得出了岔子,所以只能先拖延着……你们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光明正大娶她过门”
沈悦听得牙痒痒的,忍不住冲着李庆娘嗔道:“干娘,天底下那么多好男人,你怎么偏偏看上了这个死和尚”
“咳咳”慧通听到自己成了死和尚,原本极其不忿,可见徐勋正盯着他瞧,他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你们小两口,居然一忍就是一两年,咱们都一把年纪了,早点生米煮成熟饭才是过日子么……总之是什么样的马配什么样的鞍,除了我,天底下也没几个强悍男人敢娶了她回去”
“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见李庆娘凤目圆瞪,慧通立时闭嘴。而徐勋看着这有趣的一幕,顿时笑了起来。沈悦知道木已成舟,不得不冲着慧通千叮咛万嘱咐好一通,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向李庆娘告了辞。等如意扶着沈悦上船,慧通又让一个妈妈搀扶李庆娘上车,随即立时低声说道:“放心,这是我一个徒弟的亲生老娘,伺候孕妇产妇拿手不说,而且嘴巴紧。”
“你用的人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你得知道,虽说锦衣卫那边我已经打过了招呼,往来消息都走他们这一头,但你可不是闲着没事干。我走之后,你该知道怎么做。”
徐勋这几天把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分派好了,但唯一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却是归在了慧通身上。此时此刻,这个早已不复当年和尚模样的中年汉子眯了眯眼睛,旋即一字一句地说:“放心,我会尽力而为。只不过你一走,他们必然会变着法子讨好皇上,皇上本就喜欢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把戏,就怕真的沉迷了,到时候你回来,皇上也未必能够……”
“皇上不是那样的人。”
徐勋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朱厚照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的真性情,当即打断了慧通的话:“真要到了那种地步,你设法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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