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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府天)-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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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仔仔细细思量,其实说穿了不过是习惯使然罢了。只是在进了屋子之后,见又惊又喜的瑞生快步迎上前,二话不说就要跪下磕头,他立刻伸出手去一把将小家伙拖了起来。

    “又磕头,在宫里都快成磕头虫了,还没有磕够?”

    “才没有呢,我跟着萧公公,几乎不用对别人磕头”

    见小家伙竟是把自己的玩笑话当真了,徐勋不觉莞尔,随手从腰里掏出一个东西丢了过去。眼看瑞生手忙脚乱接过了,他便笑道:“这是这次打仗时候的战利品,不值几个钱,就是我看这刀柄是木头雕的,刀鞘也是上好的皮子,手工不错,想着给你带一把回来把玩,就是留着防身也好。”

    “给……给我的?”

    瑞生结结巴巴问了这么一句,见徐勋点头,他立刻欢天喜地二话不说直接揣进了怀里,一连声的多谢少爷,旋即又仿佛生怕徐勋反悔似的,一溜烟就冲出了屋子。面对这光景,徐勋这送东西的反而有些愣神了,老半晌才回头去看床上斜倚着的萧敬,见老太监满脸是笑,他不禁尴尬地干笑道:“还以为他跟了萧公公这么久,人老成了,谁知道还是这样沉不住气。”

    “这也没什么,又不是谁都像你,左一个主意右一个点子,只要给个机会就能大放异彩。”萧敬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见徐勋面色如常,自己搬了个锦杌在床前坐下,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不过,这孩子实心眼,咱家说要上书辞了司礼监掌印,可他倒好,竟说要跟着来服侍咱家这把老骨头。他虽然没上过内书堂,但咱家的面子送了他进去学两年也使得,出来之后,就可以顺顺当当补一个司礼监写字。”

    “萧公公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当初送他入宫,是因为他身份暴露,留在南京已经不成了,再加上萧公公又要他,所以我才答应了,并不指望他真的能到什么位置。现如今萧公公既是要请辞,那就索性带着他在身边吧,他这性子在宫里,我还担心他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萧敬一直留心徐勋的表情,见他说得坦然,想想瑞生果真是如徐勋所说一般,他顿时莞尔,但沉吟片刻,他就开口说道:“虽则如此,但你想想,你是外官,纵使皇上宠信,终究不可能日日时时身在皇上身边,这次出去是你兵行险招所以才快,要真是耗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再加上新鲜感一去,你就能保证皇上一直对你深信不疑?不是咱家夸口,瑞生也就是在亲近人面前这般做派,在司礼监的时候倒还稳重,他这性子再加上那一手本事,内书堂不去,就放在皇上身边做个答应,决计招人喜欢,不用跟着咱家这老骨头浪费人才。”

    徐勋本以为萧敬此次所谓的中暑乃是以退为进,顺便也是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却不料这个在宫中叱咤风云好些年的大珰是真的打算退了。一瞬间的愕然过后,他不禁皱了皱眉道:“萧公公,我不妨说一句实话。我和瑞生虽是主仆,但打心里说,我是拿他当成弟弟一般。皇上身边的几位公公和我都算交情不错,而瑞生那性子我最知道,去皇上身边风险太大。”

    “若是咱家一定要他去呢?”萧敬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地说,“咱家也不怕告诉你,咱家在宫里的那些班底,全都一字不漏告诉他了。只要他到了皇上身边,那些人到时候就成了你的。”

    “萧公公这是要我做出取舍?”

    从感情上说,徐勋自然不愿意。当年把瑞生带进京城送给萧敬,那是因为他彼时一无所有,一切都维系在萧敬身上,而瑞生的底细被嚷嚷了出去,他根本护不住他,说到底他是不情愿的。也就是萧敬真心把瑞生当成后生晚辈一般放在身边教导提点,他才渐渐放心了。

    可从理智上,他却知道萧敬提出来的这一条实在是绝对有利于他的。别看他和刘瑾目前还打得火热,和张永同舟共济,和谷大用还有相同的利益关联,可到时候一有冲突,谁知道那时谁会翻脸不认人?想到这里,他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神一下子变得异常犀利。

    就在他想要说话的时候,一个人却突然从外头冲了进来,却是瑞生。他看了看萧敬,又看了看徐勋,突然就这么跪了下来。

    “少爷,萧公公,我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

    武安侯胡同的兴安伯府,原本只是京城众多公侯伯府中不起眼的一座,但现如今却是炙手可热。然而,这并不是因为兴安伯徐良有多少过人的才干,多少惊人的圣眷,而是因为兴安伯世子徐勋先后得父子两代天子垂青,紧跟着这一回被人赶鸭子上架挑去了宣府,却漂漂亮亮打了个少有的大胜仗回来。打从消息传回来的那天起,兴安伯府就门庭若市,接连登门拜访的既有执掌五军都督府的公侯伯,又有下头的都督指挥使等等,但最多的却是一类人。

    那便是登门提亲说媒的。

    这四五天徐良除却在十二团营督操,只要在家,就不得不绞尽脑汁用各种由头回绝这些人——既有官媒婆,又有受人之托来打听他口风的——提亲的对象从公侯伯府的嫡出千金,到下头大小军官家中有名的美人,这其中最难拒绝的便是寿宁侯张鹤龄。到最后他甚至在考虑着是不是要借病来躲一躲,可一想到到时候又要多出一大拨借着探病来求亲的人,只能消停了这心思。

    然而,这一天面对和他同僚,此刻理应休沐在家却登门拜访的定国公徐光祚,他就不止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如坐针毡的他借着品茶掩饰脸上的尴尬,心里也不知道骂了多少声臭小子。然而,徐光祚却仿佛没看出他的这份表情来,仍是一脸笑容可掬的样子。

    “兴安伯,令郎乃是皇上最看重的人才,再加上他还小,拖个一年半载都不要紧,但你却正当盛年,家里没个管家的女人,难免上上下下一团乱。就好比这些天你在十二团营督操,听说家里管事的是一个丫头,这就太名不正言不顺了。我那位表姑姑虽不是豪富,亦非顶尖的名门,但胜在人品大方出众,要不是先后为父母守孝,也不至于二十出头尚未许人。就算是你一心为令郎着想,可他此次建下大功,据说廷议已经有封爵的意思,你若再有子女,也不用担心会碍了他。咱们虽不是同宗,可好歹也是同姓,我不会坑你的。”

    徐良被这同姓之说弄得苦笑不已,踌躇再三,他正打算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继续敷衍过去,外头就传来了金六的声音:“老爷,少爷回来了”

    “哎呀,勋儿回来了”

    徐良这会儿恨不得露出十万分欢喜的表情来表达自己心中的喜悦,一跳起身就向徐光祚笑道:“定国公这好意我心领了,可兹事体大,容我好好思量思量。这会儿勋儿回来,我就不留你了,这就送定国公出去吧……”

    “诶,徐大人既是回来了,兴安伯就不用送我了。横竖这兴安伯府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路途都熟悉。”

    “这……”徐良见徐光祚会错了意,不觉有些尴尬,“勋儿在外多时,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借着送定国公你这贵客,也顺带看看那小子在外头这一个多月怎样了。”

    定国公徐光祚一时愕然,旋即就见徐良虚手请他先走,他却笑吟吟地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并肩而行,心里却对这父子俩的情分更有了另一份计较——这年头哪怕儿子是历经多少艰险方才回家,当父亲的无不是端坐正堂等候儿子来磕头,哪有徐良这样急不可耐急匆匆跑出去迎接儿子的,这岂不是颠倒了礼教伦常?

    两人一路匆匆到了二门,正好看见徐勋在垂花门前下了马。而徐勋虽则是听说定国公徐光祚正在家中,可不料这么巧徐良送人出来,忙快步上了台阶进门。当着外人,他只能对徐良皱眉审视自己的目光视而不见,同徐光祚叙了几句话,送了人出门上马车,他方才回过头来,却发现老爹那脸色异常难看。

    “随我来”

    徐勋当然明白徐良这突然拉长了脸是所为何事,再加上周遭还有一众仆婢,他当着外人的面就不好嬉皮笑脸蒙混过去,只得老老实实跟在了徐良身后。等到这一路回到了徐良的正房,他才一进门,就只见前头的徐良倏然转过身,他一不留神脚下往前迈了一步,险些和人撞了个满怀,紧跟着就发现自己的领子被人一把揪住了。

    “你这臭小子,知不知道这回能有命回来是多幸运?”

    尽管徐良的劲道用得不大,可是徐勋那才练过一年的小身板和徐良少年练武多年粗活做下来的力气相比,仍然是相差遥远,这会儿不自觉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然而,往日只要他嬉皮笑脸亦或是装装可怜,徐良必然又会变成慈父,可这一回,徐良却是丝毫没松手的意思。

    “皇上嘴里不说,可之前你一丝消息都没有的时候,谷公公就长吁短叹过,说是皇上夜半睡觉也轻得很,所以说你这便是不忠;而我这个做老子的在人前得打肿脸充胖子装若无其事,人后却是老做噩梦,还没处找人说去,所以说你这便是不孝;而悦儿那丫头就更不用说了,她干娘说她是四处求神拜佛,甚至开始学人吃斋,你说你让人省心不省心?去的时候说什么被人赶鸭子上架棘手得很,结果可好,反手就来了这么一出”

    说到这里,徐良终于气咻咻地放开了手,反身大步到了正中央的太师椅上坐下,拿起一旁也不知道沏了多少时间的凉茶往嘴里一灌,随即恼怒地往旁边重重一搁:“你还以为你是一个人,你现如今一人系着那么多人,就这么不拿自己当一回事”

    理了理被那一把拽得乱七八糟的领子,徐勋这才缓缓走上前去,在徐良身前站了片刻,这才屈起腿跪了下去:“爹,我知道这一回是冒了绝大的风险,可我也是没办法。一来是真的给保国公的做派给惹恼了,二来是给鞑子故意放回来的那些战俘给惹怒了,三来……爹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心大爱行险,不喜欢凡事任人摆布,哪怕冒险也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一次我能被人逼着上宣府侦缉什么鞑子下落,下一次就能有人挤兑我去剿匪平蛮,我只是想让这些人知道,就连那样势大的虏寇,也不过是给我送功劳,下次做事悠着点”

    “你呀”

    徐良看着这个人到中年认回来的儿子,一时心里百感交集,本能地伸出手去要扶他,可那手才伸出去,他却硬生生止住了,又死死盯着儿子端详了一会,这才冷哼道:“就算你有那么多理由,可也得知道,玩火者必自残这次是算你运气好,大同那边有杨一清正好路过,否则你安能逃回命来?”

    “是,儿子已经反省过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儿子还算不上智者。”

    “你是算不上智者,可你实在是一肚子鬼主意的小狐狸”

    这话一出,徐良就知道自己这严父的架子是端不住了,终究伸手抓着徐勋的臂膀把人扶了起来,可还是忍不住在他头上重重拍了一记:“没有下次,要是再有下次,那我这个当爹的就算拼着给人骂不通情理,也罚你在院子里跪一晚上再说”

    “是是是,谁不知道爹最通情理,最是体恤我这个当儿子的。可怜我从大同一路驰驿回来,先在西苑陪着皇上说了大半天的战情,又去看了萧公公,这会儿都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臭小子,饿了也不早说,厨房早就备好饭食汤水了”

    见徐良瞪了自己一眼,就开腔叫了朱缨吩咐传饭,徐勋知道老爹的恼怒已经散尽,于是趁着几个丫头去搬桌子的时候,他少不得打探起了定国公徐光祚登门的情由。这不问还好,一问徐良就想起了这些天的焦头烂额,立时脸色不善地说道:“你惹出来的麻烦,你自己解决谁让你立下的大功,这几天里上门给你提亲的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你自己看着办吧”

    “只有二三十?”徐勋见徐良冲自己吹胡子瞪眼,不禁又笑道,“要说咱们家是大小两条光棍,只有冲着我这个儿子来的,就没人想着给爹你提一提续弦?”

    要搁日后,他和徐良可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人不会只盯着儿子忘了老子吧?

    他本是随口打趣,可见徐良那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就知道自己竟是说到了点子上,登时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还真有?爹,快说说,都是哪几家的名门淑媛?”

    “胡说八道,哪来的几家”徐良见徐勋饶有兴致,一口斥了他回去,发现丝毫没能把儿子给吓倒,他只能无可奈何地说道,“就是刚刚定国公,偏他多事,说他有个表姑姑因为给父母守孝耽搁了,所以提了一提。听说人才二十三四,还没比你大多少。我只敷衍了他几句,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徐勋正要说话,见几个丫头已经摆上了满桌的酒菜来,而徐良已经催着他坐下用饭,他也只能把话先吞回了肚子里。然而,风卷残云一般地消灭着桌子上的各色菜肴,他心里却盘算着定国公徐光祚的提亲。

    自从徐边诡异地在小丫头面前现身,他的心里就存下了一个疙瘩。现如今他立下军功,已经能够自立门户,接下来还会娶妻生子,总不能看着徐良就真的这么孑然一身过下半辈子。

    第三百三十三章 小徐出马,手到擒来

    湛蓝没有一丝云朵的空中,几只猎鹰正高高翱翔,直到下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哨,两三只猎鹰才一道如闪电一般俯冲而下,两只利爪分毫不差地擒住了地上的一只兔子,旋即在驯鹰人的吆喝下将猎物擒了回来,欢快地分享了内脏之后,又扑腾着翅膀高高飞上了天空。

    “好”

    看到这一幕,徐勋忍不住抚掌赞叹了一声。一旁的刘瑾见徐勋这般表情,不禁暗自得意,一时笑道:“怎样,还看得过眼吧?这是下头人孝敬给皇上的,只毕竟才送进来,俺吩咐他们好好先操练操练,别到时候在御前失了手,那会儿就丢脸了。听那几个驯鹰的说,别看不过是玩意儿,可却是贵重物事,灰色的就已经极其难得,这其中竟还有一只白色的,简直是千里挑一万金难寻。听说前朝的时候,这叫什么海东青,你要是喜欢,到时候俺说给皇上,留一只给你?”

    徐勋知道朱厚照喜欢新鲜玩意,刘瑾这几只猎鹰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法子方才弄来,但木已成舟,他也不打算在兴头上泼冷水,当即笑道:“那就承老刘你的情了。这鹰飞得高,若是能驯好了当成侦查用,打起仗来便轻松多了。”

    “咳咳,你这上过一次战场,怎么就三句不离本行了?”

    刘瑾虽是打趣,但却因为徐勋肯收礼而眉开眼笑。招手叫了一个驯鹰的人过来,等其召唤了一只鹰下来,他不敢接近,就站在几步远处对那鹰指指点点夸其神骏,待说好了到时候就是这只鹰相赠,他才心满意足地屏退了人,又和徐勋并肩而行到了一旁的澄波亭。到里头一屁股坐下,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徐老弟去见过萧敬了?”

    听刘瑾丝毫不避讳直呼萧敬其名,徐勋暗叹萧敬实在是成精了,对于进退把握得尤其精准,当即便点了点头:“当初我刚进京的时候,萧公公照拂不少,所以他如今既是卧病,我当然得去看看。不瞒你说,萧公公身边伺候的瑞生,当年还是我身边的小僮儿。”

    既然志在司礼监,刘瑾哪里会不打探明白这些,见徐勋直言相告,他的心里不觉舒坦了不少,当下就推心置腹地说道:“你这人重情分俺知道,可你也得分清楚,谁是真心实意,谁是假情假意。萧敬这人在宫中那么长时间,惯会假仁假义,你知道想当初他得了傅容的信时,曾经打过什么主意?他那会儿可没打算让你和兴安伯相认,是想阉了你让你进宫的”

    此话一出,见徐勋的脸一下子就阴了,刘瑾误以为徐勋对此并不知情,少不得添油加醋卖弄了一下自己的消息渠道,末了才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你可别中了这老家伙的圈套。他这一病,司礼监掌印的位子就能腾出来,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圈套什么的说不上,至于过去的事情,老刘你也别提了。”徐勋不等面露失望的刘瑾说话,他就摆了摆手说道,“我今天去探望萧公公的时候,见他情形不好,就已经劝过他了。恋栈权位不去,到头来被人挤下去,还不如现在急流勇退,还能留个好名声,至于钱财人手等等,上至皇上,下至你们这些后辈,谁会亏待了他?”

    “啊……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他怎么说?”

    徐勋早就和萧敬计议停当,见刘瑾果然是神情急切地看着自己,他便优哉游哉地说:“这还用得着问?我徐勋出马,还有不能手到擒来的道理?”

    刘瑾赶紧连连点头,简直是心花怒放。朱厚照对于萧敬一贯有几分敬重,这人要是不主动求去,小皇帝是决计不会出面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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