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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府天)-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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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酒没滋味,说句不好听的,那是女人喝的,男子汉大丈夫,劲越大越好。你是没有在大冷天往北边走过,那会儿没有这样的酒,根本捱不下来……咳,又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我问你,你这回借着这个徐经,打算要算计谁?”
“倒不是为了算计谁。我只是想告诉那些老大人们,他们瞧着我不顺眼,可他们也不是十全十美一点软肋没有的圣人。当今皇上不是先帝那样事事听他们的性子,不要再抱着老黄历不放我倒是很想知道,锦衣卫北镇抚司照徐经的话画出来的那张影子图形传扬出去,再看到徐经对那黑衣人的那些描述时,会不会有人对号入座”
第二百九十章 浙江帮的应对
南京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全都在太平门外城郊,而京师的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也并不在大明门之外的千步廊,而在宣武门里街西边紧挨着漕河的刑部街。毕竟,三法司年年决囚,可说是天底下阴气死气最重的地方,犯了皇城风水就事情大了。然而,对于这一点这三大衙门的主事者也不是没有嘀咕的,这锦衣卫诏狱一直以来也不知道关过多少人死过多少人,还不是好端端地杵在皇城之南?
作为刑部尚书,前一次审理张瑜刘文泰等人庸医致死弘治皇帝的案子闵珪没份参与,这一次审理这些鞑子奸细,皇帝却愣是直接塞了过来,还当着群臣的面说了那么一番话,一大把年纪的闵珪自是几乎气病了。
尽管心气不顺,可君命难违,他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调集了手下的精兵强将。他原本卯足了劲要从中挑出些毛病来,可奸细才开审了头三个,其中便有两人是货真价实曾经为鞑子提供过情报的,他这一惊自然非同小可。他根本不信锦衣卫西厂和府军前卫有这等本事,否则鞑子年年犯边,这些奸细怎么从前就不见他们把人抓出来?
这一天和叶广一块审理完最后一个人,他便忍不住出言讥刺道:“叶大人,鞑子年年犯边,要是锦衣卫次次都犹如这回一般行动迅速,此前几次用兵也不会劳师无功。”
“大司寇说得极是,只不过,从前皇上从未让锦衣卫经管过这种事。”叶广不慌不忙答了一句,见闵珪的脸色一滞,他又笑吟吟地说,“而且,此次不单单是锦衣卫出马,又有西厂和府军前卫辅助,徐大人又提点了网格化梳理的办法,自然事半功倍。今次牛刀小试能有这样的成果,实在是意外的惊喜,而且大司寇提醒的对,日后当以此为永制才是。”
吃叶广这话一噎,闵珪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然而,他才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叶广就慢条斯理地又说道:“只是,前时那个出没永福寺的黑衣人,还得劳烦刑部下海捕文书去查。此人泄露行迹吃人喝破,竟然还掷出了飞刀想要杀人灭口,实在是罪大恶极。刑部下文书,天下州府县都不敢违命,总比咱们锦衣卫这么一丁点人手的强,不可能抓不到。”
见叶广说完这话就拱了拱手施施然告辞离去,闵珪简直难受得想要吐血。锦衣卫人少……锦衣卫就是再人少也总不敢下属对上峰阳奉阴违,哪里像那些地方按察司对上命总是拖拖拉拉不肯用心,但凡刑部严查的大案,他们也都敢敷衍了事,这次让他到哪里去抓人?
因而,等到一个书吏上来陈奏,说是影子图形已经画好,又在他面前展开了来,他几乎连看都不想看,直接摆手道:“不用拿给我看,直接印发下去,让他们严厉查办”
“是,大人”
可就在人收起东西要拿走的一瞬间,闵珪冷不丁瞥见了那上头的人,起初以为自己眼花,多瞅了两眼不觉呆若木鸡。他正想开口把人叫住,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止住了,犹犹豫豫许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就坏的心情更是糟透了。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连连踱了好几步,他嘴里最终迸出了几个咬牙切齿的字眼来。
“该死,真该死”
徐经……徐勋……姓徐的就没几个好东西
尽管心中尚未有多少确信,可人在高位时间长了,对于风吹草动自然异常敏感,因此只犹豫了片刻,他便高声唤来了一个心腹皂隶,对其吩咐了一番之后,这才徐徐坐下了。事到如今,与其大费周章去确定这事情是真是假,还是先把它当成真的应对了再说
谢迁的宅邸位于小时雍坊的武功胡同,和李东阳的宅邸只隔着没几条街,都是当年弘治皇帝赐下的,为的是上下朝和宫中轮值方便。这一晚上,三日一轮的谢迁终于回了家,可却根本没时间和授了翰林院编修同样难得回家的儿子谢丕说上几句话,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外间管家来报说是客人到了,他便站起身来,撂下今晚不见其他人的话就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里,见谢迁进屋,其余两个人都同时站起身来见礼。谢迁颔首回礼之后,便在主位坐了下来,旋即就看着闵珪说道:“朝瑛兄,是不是你从那几个奸细口中审出了什么端倪来?若是此番西厂和锦衣卫诬陷良民,我立刻和元辅西涯商量上奏。”
“如果是那就好了。”闵珪眉头紧皱叹了一口气,继而便声音低沉地说,“虽说有几个人坚持否认,但这一次锦衣卫和西厂同时拿着的还有不少物证,两相印证,是非曲直我还分得出来。我要是硬指认是抓错了人,兴许西厂那些个番子早就等着抓我的错处。”
王华和谢迁是货真价实的余姚同乡,而闵珪同属浙江人,在如今内阁部院大臣当中,三个人加在一块,用浙江帮三个字相称也不为过。这会儿听了闵珪的话,王华想起此前儿子王守仁劝他支持将每日早朝改成五日一朝,并文华殿日日便朝之事,还有那隐晦的入阁之说,他一时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老半晌才说道:“朝瑛兄的意思是说,西厂想要拿你做法?”
“皇上前日的话你们都该听到了,圣意如何清楚得很,我也不吝于上书求去,但如今最要紧的问题不在于皇上让我审的那几个鞑子奸细,而在于……而在于那个徐经”见谢迁和王华同时神情一凝,闵珪便一字一句地说道,“锦衣卫才刚送来根据那徐经所言绘出的影子图形,那体貌特征竟是和旧日刑部的一个老捕头江山飞有些相似。此人原是草莽出身,我那时候当都御史的时候,他曾经跟着我去办过几桩案子,后来我便在刑部给他找了份差事,也算是让他颐养天年,如今领着半俸度日。我今天去寻,人已经不见了。”
谢迁和王华一时都愣在了那儿。两人当然不会认为,闵珪会派人去对付那么一个不值一提的书生,可闵珪既然这么说,那至少说明锦衣卫亦或是西厂有往这些方向设计的趋势。当年程敏政之事,他们三个颇有落井下石,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谢迁忍不住按着扶手站起身来。
“这些鹰犬鼠辈,为了迎合圣意,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我一人安危荣辱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若皇上真的为他们所惑相信了真有人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徐经,进而翻案当年旧事,不知道还要兴起多大的风浪来。那样大的案子,最终牵连的只是两个小小举子,那几个言官都已经被先帝发落到地方了,程敏政虽死,可终究并没有背上污名,而且追赠礼部尚书,这已经是很公道了。难道现如今就要为了那小毛孩子的一时兴起,再把当年事情揪出来?”
所谓的小毛孩子指的是谁,谢迁和王华自然一清二楚。而谢迁看了一眼王华,又语带双关地说道:“王贤弟,你家伯安也该好好管束一二了。当年我为会试主考没有取中他,就是因为他自视太高,人又浮躁,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仍是如此。一会儿执迷于禅宗佛学,一会儿沉迷于诗词歌赋,一会儿执迷于军旅小道,却始终没有养出真正的气度来。就好比前时府军前卫之事,他一个兵部主事,一个劲掺和其中干什么”
“他从读书开始就是这脾气,谢兄又不是不知道,况且他如今已经娶妻,我这个做父亲的有时候也拿他没有办法。”一说起自己那个儿子,王华只觉得说不出的头疼,转念间又想起前时的外城讲学,一时又大倒苦水,“就拿前几天他去讲学来说,好端端的说什么读书是为了成圣贤,结果这几天常常有人堵着我家的门和他激辩不休,我都快要被他折腾死了。三十好几的人又不比孩童,我能拿他怎么样?”
谢迁也好闵珪也罢,家里都是儿孙满堂,见王华这头痛至极的模样,不免都庆幸自家孩子不是王守仁那样的怪胎。谢迁也就是顺口一提,又嘱咐王华多看着王守仁一点,这才坐下说道:“朝瑛兄既然这么说,那此事便不可等闲视之。锦衣卫叶广不是生事的人,要提防的是西厂谷大用。然此人心高才疏,如果没有臂膀,东厂王岳能够轻轻巧巧压住他。当务之急,最好是把徐勋调开。”
“可那小子是皇上最看重的心腹,怎么可能调得出去?”
“这事西涯对元辅和我提过,曾经拜托了保国公朱晖,可想来保国公也没有太好的借口。现如今朱晖在宣府迟滞不前拖拖拉拉,户部尚书韩文已经抱怨好几次了,他却老是推三阻四,今次京师拿着这些奸细,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送他一程东风,也给皇上一顶高帽子。至于他出得去回不回得来,那便由不得他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捧杀(上)
“阿嚏”
小茶馆中,冷不丁打了个响亮喷嚏的徐勋定了定神,正打算继续说话,谁知道紧跟着又是两三个大喷嚏,一时鼻涕眼泪直流,慌忙手忙脚乱找了纸料理干净。这时候,慧通便笑眯眯地打趣道:“我说世子爷,必然是你这次突然出奇兵让人手忙脚乱,背后有人骂你呢”
“要真是如此,那我岂不是得时时刻刻喷嚏打个不停?”徐勋哂然一笑,丢下纸之后便满意地说,“只不过,这次功劳最大的不是锦衣卫也不是西厂,竟然是罗清的那些信徒,抓到的九个人里头,七个人都是他们提供的线索,这实在是意外的惊喜。不过,越是如此,这一头你越是要盯得紧,最重要的是,这些教派蛊惑人心最是本事,你得小心你的人别被人洗了脑子成了他们的人。”
“这个我懂,世子爷你放心。”慧通点了点头,旋即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这一次咱们联手做了这么一件大有效率的事,朝中上下一时都没话可说了,这实在是少有的景象。我还想着他们只要和从前那样对厂卫又恨又怕就行了,少来招惹我们就好。没想到世子爷你这一手玩得漂漂亮亮,既让皇上高兴,又让上下得了功劳。”
“所以,厂卫做事不是时时刻刻盯着那些老大人的阴私短处,也不是时时刻刻想着扳倒一两个人。只要能用一件件漂亮的案子打得别人作声不得,这才是真正的立威。就好比这一次,一口气关掉的那几家皮货店和马市铺面,来寻着说情的人不少吧?”
“是不少。”慧通毫不讳言地点了点头,又伸出了一个巴掌说,“累计送到我手里要求通融的钱,就已经达到了五千两,谷公公那儿只怕是更多。所以,我有些吃不准接下来该怎样。毕竟,送上门的钱往外推,谁都不乐意。”
“谷大用说人送了他一万两,问过我之后,他就直接送给了皇上。皇上又是欢喜又是恼怒,于是收了一半,剩下的都赏了他,而他直接二一添作五送给了我一半。”
徐勋见慧通目瞪口呆,显然是没料到谷大用这么豪爽,他就笑道,“谷大用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是真精明。这次的事情,锦衣卫是我帮忙拉过来的,如何筛查街面是我出的主意,抓人的时候,封锁街面都是用的府军前卫。至于人虽说是罗清透的消息,但经过你的安排之后,几乎是西厂和锦衣卫各抓着一半。往皇上那里送,是为了让皇上明白下头这些富户惯会以钱开道,以便于日后要杀猪就可以杀猪。给我送,不外乎是为了表示咱两个同舟共济,他不会亏待了我这个好朋友。”
“真看不出谷公公平日看着爽气大方的人,竟是这等周全。既然如此,我今后还得收敛些,装老实已经有他了……我干脆装粗得了。”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还孺子呢,我这年纪怎么也该说是孺子的爹了……说起这个,这些天给我当媒人的已经快把我家门槛踩破了,要不世子爷你给我参详参详?”
“参详?”徐勋斜睨了慧通一眼,突然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念头,竟鬼使神差地打趣道,“你不是早就有心上人了?”
“什么心上人世子爷你可别给我胡乱配对,老子从来没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眼见慧通那脸上一瞬间犹如见了鬼似的,好半晌方才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徐勋本只是猜测,这会儿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啊,你这是不打自招”
慧通是刚刚一下子给问懵了,此时醒悟过来马上恼羞成怒。然而,见徐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冷不丁想到李庆娘不是别人,乃是沈悦的干娘,一时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嘀咕道:“不过是我帮着她把女儿接出来,做了件好事,还没到那地步呢”
有慧通在,徐勋自然不会八卦地去理会李庆娘的家事,只在心里想着这一对要真是成了,到那时候家里两口子万一争吵起来,那还不得上演全武行,连劝的人都找不出来。可眼下他当然不会提醒这种大煞风景的事,干咳一声就当这一茬过去了。
当他和慧通商量好接下来的种种事情,步履匆匆从西安门进了西苑内校场,还没来得及向钱宁询问这几日留守内校场这拨人的情形,他就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扭头一看,他遥遥望见张永策马飞奔了过来。这一位显见是不知道练过多久的骑术,眼看快到跟前方才开始减速,不等坐骑完全停下就利落地一个纵身跳了下来。
“徐老弟,保国公朱晖八百里加急军情发回来要援军,点了名把你夸赞了一大通,又说你年纪轻轻才能卓绝,说要调你前去增援。”
“竟有此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朱晖要真是想要他去,早先带兵前往宣府的时候就可以对皇帝提出,犯不着现如今来这一手。他和这位保国公一不是交情深厚,二没有沾亲带故,三更说不上恩义,朱晖突然出此下策算什么意思?
“张公公打哪得来的消息?保国公那番称赞原话是怎么说的?”
“这还用得着说,当然是司礼监打探到的消息。要知道,一应奏折都是先送司礼监呈送御览,再发下内阁票拟的。原文我自然没那本事探听,但事情是确凿无疑的。”张永一时急切,也没在意徐勋跟前还有个钱宁,诚恳地说道,“我敢担保,只要皇上那里首肯,内阁部院那些臣子是绝对的乐见其成。你帮着皇上折腾出这许多事情,他们巴不得你离开一阵子,但你得知道,这带兵出征的资历从来都是要紧得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臣朱晖启奏皇上,鞑虏势大,宣府上下志气为之所夺,军心浮动不安,臣不敢妄自出击,只得尽以守势。今得报京城获得鞑虏奸细数人,臣闻听不胜欣喜,近年以来,鞑虏长驱直入视关防为无物,何也?以奸细尽得我国之虚实,而我国不知其强弱也。府军前卫掌印指挥使兴安伯世子徐勋,年少有志,忠孝两全,又锄奸有方,臣请皇上割爱,令其领军往驻宣府,专司情报侦缉事,大军得胜日,臣必当奏其首功……”
承乾宫中,朱厚照听着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荣转述保国公朱晖所奏,一时间竟是眉飞色舞喜不自胜,仿佛朱晖夸奖的不是徐勋,而是他自个一般。他甚至没有耐心坐在宝座上,而是站起身下了台阶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突然扭头看着面前这一溜司礼监太监问道:“朱晖既然这么提请了,你们几个怎么说?”
不等李荣开腔,萧敬便深深躬身道:“皇上这话问错人了,奴婢几个虽在司礼监,但不过是整理些文书案牍之类的差事,这等军国大事,哪有胡乱妄言的道理?”
这话在弘治皇帝面前说自然是再对没有了,可朱厚照何等人,一听就沉下脸道:“偏你谨慎朕恕你们无罪,尽管直言”
李荣刚刚被萧敬挡在前头,这会儿朱厚照又发了话,他便笑容可掬地说:“徐勋是先帝和皇上都信赖有加的少年英杰,此番西厂和锦衣卫能一举建功,听说他居功至伟。现如今宣府局势打不开,户部尚书韩文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书请求速战速决,以免徒耗钱粮人力,当此之际,派了徐勋过去是最合适的。”
王岳本能地想要开口,可见李荣说完就斜睨他一眼,他只得勉强沉默了下来。而陈宽见萧敬默然不语,便轻咳一声道:“李公公所言有些道理,但徐勋至今尚不满二十,实在太过年轻,骤然加此重任,就怕他担不下来。揠苗助长,非是他的福气。”
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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