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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小黑醉酒)-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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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这功曹一职虽然不重要,但六品官员的位置又如何是他王仁能够随意支配的。因此这话十成十是虚言,这会儿说出来,不过是讽刺谭纵罢了——不管你谭纵如何得宠,终究还是个六品官。
而所谓的招揽谭纵,自然是体现出了王仁心中的后悔——却不是后悔没招揽,而是后悔当初没一棍子打死,留下了这么大一个后患。
所以,王仁这番话说到最后,其实还是在警告谭纵:不要说不该说的东西,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
谭纵如何会不知道王仁这句话乃是暗讽,更是一种无形的威胁,甚至还有些许的揶揄,但谭纵这会儿却是不想理会这位地位降格的厉害的知府了——与他一个小小的士子幕僚怄气,不是他王仁地位降格又是什么。
一边看着手上的赈灾十策,谭纵一边却是与赵云安道:“王知府这手字当真是漂亮呢,深得卢体精髓,却是把梦花比下去了。惭愧,当真惭愧的很。”
赵云安嘿嘿笑了两声,可一边的王仁却是听得目红耳赤,恨不得将谭纵当场掐死。
谭纵这一句话,却是他的反击了。
要知道,谭纵这话看似是褒奖,可实质上更主要的还是体现出了谭纵对王仁的一种点评。但是点评这个词是这么好用的么,那是只有前辈对晚辈、长辈对后辈、上司对下属才能干的事情。
可他谭纵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区区六品游击,至多是个幕僚。而他王仁又是什么身份?那是堂堂的四品高配知府!甚至在几日之前,两者身份地位都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相差悬殊的很——若是哪天见着了,他王仁与谭纵多说一句话那都是对谭纵的提点。
故此算下来,他王仁的字什么时候又轮得到他谭纵来点评了?
但谭纵偏偏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点评出来了,而且点评的王仁不敢发作半点脾气,必须得生生受着,强忍着把这口气憋回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默契使然
若是王仁这会儿会骂人的话,定然已经将谭纵祖宗十八代全数骂进去了。但他不敢,不仅是因为王仁忌惮赵云安的存在,更是不想再节外生枝。
背对着王仁的谭纵却是双眼微闭,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显然心里头充满了对王仁的不屑——连回嘴都不敢了,又有什么资格摆谱,老老实实等死算了。
自然,谭纵却不会觉得自己靠着赵云安的身份压了王仁一头有什么不好意思,这背后的势力本身也是实力的一种嘛。从后世穿越过来的谭纵对这一点显得极为坦然,否则当初又如何能当一位合格的纨绔?
所谓纨绔,自然是要依仗着背后的家庭在外头为非作歹,这才能叫纨绔。那些靠自己的本事在外头乱来的,那不叫纨绔,那叫逞威风!
不过,虽说谭纵已然踩了王仁一脚,但是既然赵云安让他看这所谓的赈灾十策,谭纵自然还是得看看的。只是等他粗略看完后,却是又抬眼瞧了赵云安一眼,却发觉赵云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玩气了闭目不语的套路,他便觉得有些儿坐蜡了。
依稀中,谭纵觉得这可能又是赵云安这位领导对自己这个小秘书的一个考验。
不得不说,这就是做下属的悲哀了,时时刻刻都要去琢磨领导的想法,即便只是一个最简单的闭目养神动作,你都得去想是否有什么别的特殊含义。
以前谭纵当纨绔时,倒是有不少人看他脸色,他也挺喜欢这种装腔作势、拿腔拿调的感觉。可这会儿轮着他来干了,他心里面多少就有了些不痛快。
但不痛快又能怎么的,所谓形势比人强,他谭纵既然投靠了这主子,自然只能跟着这主子的指挥棒动!想要自由?成啊,把事儿办好了,把主子送回西天去自然就成了。
正是如此,所以昨天谭纵才会与家里头的女人说,早点把南京的事情办完,好过逍遥自在的小日子。
心里头有了压力,谭纵不免又仔细瞧了这所谓的赈灾十策一遍,这才将这案牍郑而重之的放下了,整个人也正襟危坐起来。显然,这会儿谭纵是当真有些压力的。
赵云安却是恰到好处的睁开眼来,双眼直视谭纵道:“如何?”
“治水、修堤、修路、铺桥、放粮、整地、防贼、除乱。”谭纵一一点出案牍中的十策中的八策,一字一字说的铿锵有力的很,似乎是在斟言酌字:“这八策虽然略显空洞,但大体上还是不错的。只是聚全南京城财力、让百姓提服前徭役两项我却觉得有些不妥。”
说罢,谭纵却是站起来回过身去与王仁施礼道:“学生冒犯了。”
王仁听了,脸上一副铁青之色,却是气的直想甩袖走人。但偏偏他又不能走,只能将这股子气憋着,看着谭纵这个曾经的黄口小儿卖弄。可若是真正的细数起来,王仁这火却不是因为别的,反而是谭纵这一句“学生冒犯”的效果。
以常理而言,若是谭纵当真觉得失礼,那在说前头那些话之前,却是应该首先与王仁告罪,然后才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说出来。那么不论如何,这礼节总算是做到了。可这会儿谭纵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这便等同于谭纵没了这份诚心,这一句冒犯不过是他随口一言,换而言之那便是谭纵他压根不觉得这是冒犯,而是理所应当。
可事实上,还是那句话,两者目前当真是有地位差距的,这一份“理所应当”可不应当,而且是大大的不应当。
但即便是不应当又如何?有赵云安这不讲理的主子撑腰,谭纵根本不含糊他王仁,他王仁若是再气下去,也就只能干瞪眼,却是对谭纵这竖子毫无办法。
赵云安听过后,却是不置可否,便是连面上的表情也是未变一点,反而将桌上那两张监察府传来的纸条递给王仁道:“王知府,这是杭州、苏州两地监察府用信鸽传来的消息,你且看看。”
赵云安这句话出来,便算是将话题停下了,也算是略微缓解了王仁的尴尬。
可王仁这会儿已然想通了,虽说心里头仍有不小的火气,可总算是绝了再与谭纵置气的心思,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这会儿见赵云安递过来条子,王仁整一整身上这绣着冲天雁的官服,这才依礼上前两步接过那两张条子。只是,随后王仁又退回了原位,却仍然那般站在了原地——你只叫我看条子,可没让我坐,所以我还是站着吧。别人见着了,可不会说我不知礼节,只会说你安王仗势欺人。
赵云安却是看的有趣,知道这其实也是王仁在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慨。但他赵云安这会儿却偏生不叫这王仁坐,就这般晾着他——南京府三地连续溃堤,已然让赵云安对这位素有清誉的王大人没了最起码的尊重,自然不会给他什么礼遇。
况且……赵云安扫了正在看条子的王仁一眼,眼中便多了几分玩味。
这边王仁将条子细细看过了,眼中已经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震惊,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差点就想追问这条子上写的东西是否属实了。。
“王知府,如今苏杭两地局势糜烂,依我看罪责全在当地官府身上,理应拿下法办。不知你意下如何?”赵云安这一句说的极为轻描淡写,但是落在王仁耳里却犹如黄钟大吕一般轰轰作响。
正如谭纵所知的那般,这官场,不论是后世,还是当朝,只要这官本位的思想一日还在,那么贪腐这等子事情就绝对不可能是单独某个人的事情,那必然会发展成为窝案。而一个案子若是当真只有一个贪官,那么这个案子就必然有隐情了,除非这贪腐刚刚发生,可这显然不可能——不是不可能发生,而是刚刚开始的贪腐之路不可能被人察觉。
故此,赵云安这般问王仁,那便等同于将王仁逼到了再无转圜余地的墙角,让他这会儿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终其所以,还是因为当地局势糜烂,民意出现骚动,当地官府治理不当所致,若是从常理来说,这便已经足够将两地主官拿下问罪了。。
可千不该万不该,这两位不该与他王仁有牵扯!
这时王仁若是应了,那自然等同于将两个知府一起推进了火坑,结局自然是万劫不复,丝毫没有再爬出坑的可能。可若是不应,那便是直接让赵云安抓住了他王仁的痛脚,恐怕接连而来得便是不留情面的训斥了——不论如何说,他赵云安终究还是钦差团的主事,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
可是,若是让那两地的知府下入大牢,他王仁又能多活多久?只怕未几日便要在牢中与那两位难兄难弟相见了,毕竟这河堤一事可是三地一起办的,一旦案发了只怕谁也别想走脱,也压根走脱不了。
故此,将那两人推下火抗,便等同于将自个一起推下去了。而且这坑还是自个挖的,可不就成了自个挖矿自个跳么!
王仁思及此处,脑海中忽地就闯入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不由自主的就对这想法展开了想象,并且瞬间就制定好了对策。
“王爷,若是这两地民情当真沸腾如斯,那当地官府必然要承担重责。只是具体罪责多大,仁认为这会儿却还不好下断言,还需派人到两地去实地研讨一番才可。若是仁此番贸然断言定罪,只怕两地知府也难信服。”王仁说罢,却是直起适才略有些谦恭的身体,直视对面的赵云安。
这番话,明着同意了赵云安的意见,可暗地里王仁却是为那两位留了一线生机。
赵云安却是怔了一会,显然未想到王仁竟然当真顺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了,因此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谭纵却是发觉到了赵云安这一瞬间的愕然,连忙接话道:“王知府此话说的极是。不论府里头传来的消息是何等模样,总归还是要人下去走一趟才能瞧个仔细、看个明白。否则直接以这区区一条消息就胡乱给两地知府定罪,怕是要引起朝廷一阵质疑。”
赵云安闻言自然是点头应是,这事儿这么办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他适才问那一句不过是想将这王仁一军而已,却没想到这王仁竟然当真应了下来。这会儿既然王仁应了,那后面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剩下派什么人下去这一个问题了。
“这事情自然是要算卑职一个的。”谭纵却是抢先开口道:“卑职身负监察府六品游击一职,办此事正好是当仁不让。”
赵云安不等王仁说话,却是抢先应允道:“梦花这话说的不错,你这六品游击本就是干这个的,你去正是合适。”说罢,赵云安与谭纵对视一眼,一种默契的感觉油然而生。
而这份默契,来的既突然,却又不突兀,倒彷佛两人原本就应该如此。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街头偶遇
事实上,关于派什么人下去调查的这个问题,实则已经关系到两地官府究竟要担多大的责任:若是王仁的人去了,自然是将一切事情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若是赵云安的人去了,自然是会想尽办法让这两位知府开口,然后将王仁一起拖下水。
这已经是在场的三个人的共同认知。
因此,为了将这案子办成铁案,赵云安是必然要将这主导权抓在手里的。而目前赵云安手里头能用的,自然也就只有谭纵这么一个了,他即便不跳出来,赵云安也会想尽办法将担子压在谭纵身上。可这会儿谭纵既然首先跳出来了,而且比他赵云安更先一步,那自然便是两人的默契了。
同样,在正常情况下,王仁便应该尽力阻止这事,然后想尽办法把自己的心腹派去将这事办好。而按正常情况来说,赵云安虽然是钦差团的主事,但他只是个来查帐薄的,至于其他事他即便想管也只有建议权,却没有执行权,当真要干也只能暗地里来——例如将那营寨的人抓了便只能偷偷关押——因此不出意外的话这事还真会王仁给扳回去。。
但这会儿赵云安与谭纵联手的如此默契,特别是谭纵的确占了个监察府游击身份这个大杀器,王仁这会儿便再没理由将谭纵从这局里踢出去,只能是将这只死耗子吞下肚子,愤恨而去,便是连句客套话都懒得再说了。
而屋子里的赵云安与谭纵却是相视一笑。
从屋子里出来,陈扬立马就跟了过来。适才陈扬虽然是站在外头,但因为门是敞开着的,因此并不能阻止屋子外头的人看见里面的人在干什么。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谭纵当真是了不得的很,竟是能与安王同桌而食,这在他们这些个侍卫眼里头,已然是绝大的荣耀了,即便是京城里许多达官贵人也不一定能有这个机会的。
因此,陈扬这会儿给谭纵坐保镖,却更是打醒了精神,生怕出点儿什么纰漏,那可真是百死难悔了。
谭纵面上也是带着笑,可心里头却是有些儿担心。
这一次虽然借赵云安的势压了王仁一回,但与大势无补。要想将王仁扳倒,终究还是要看这案子如何定性。因此,他此次去苏杭走这一遭便是为了此事,因此适才赵云安虽然未有说什么,但赵云安在谭纵临时走那一道眼神却是传递了许多信息过来。
陈扬却是不管这么多的,径直将候在府衙外头的马车唤来,殷勤的替谭纵将车门拉开,恭敬道:“大人,这是回府里去还是?”
谭纵倒是真没想清楚该去哪。但很快,他便理出了个头绪,蹭地一下就上了车厢沉声道:“直接去行辕。”
那些个从营寨里抓回来的人可还都关在行辕,谭纵这会儿过去便是想看看宋濂可曾问出什么话来,也好减轻点自己肩膀上的压力。
为了防止有人闯进来救人,这会儿客再来已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谭纵过来时还觉得有些这刀枪如林的当真有些夸张了。可等一见着地窖里负责审问的宋濂,谭纵便觉得这还是太松懈了些,因为宋濂第一句话便是个坏消息。
“有人通风报信?”谭纵只觉得宋濂这话当真是天方夜谭了。想下这客再来的防卫措施,说句夸张点的话,便是只苍蝇想飞进去都是难上加难,又怎么可能有人通风报信。而行辕里头,除了看守的侍卫外,根本没人能够接引地窖,便是那些工部、户部的随员也没本事接近。
“是的,大人。”宋濂同样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依卑职这几年刑名的经验来看,这些子韩家的人还有那些水手已然得知了什么,故此一个个都是死咬着牙不松口。”
“可用过刑?”谭纵忍不住问了一句。
“也用过了。但时间尚短,这儿的器具也不齐全,这刑罚的力度便有些不够。”宋濂说到此处时,很是有些铁面无情的模样,说话时都有些金铁之声:“若是想撬开这些人的嘴巴,怕是还得从衙门那边弄点东西来才行。只是这事儿却有些不好办……”说罢,宋濂却是抬头看了一眼谭纵,又拿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外头可能有眼线。
“这个我晓得。”谭纵自然是清楚的。
适才他过来时,便发觉了这客再来周围多了一些形迹诡异的人,想来应该是王家亦或者是其他哪家派过来的眼线。此时若是要往客栈里头搬刑具,怕是立马便会落入这些人眼里,介时这些关在地窖里的人便会暴露了。
依照大顺律,除当地的府衙外,其他人却是不能私自关押囚犯的,便是赵云安坐镇的钦差团也是不成。何况这些人根本不曾犯事,反而是修缮河堤的工人与管事。一旦这事暴露出去,即便赵云安贵为当朝唯一的一位皇子王爷,可一旦面对王仁的诘难,只怕介时也只能乖乖地放人。
这时候谭纵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后世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特务机构——锦衣卫了。只可惜这大顺朝的监察府虽然比锦衣卫发展的规模更大更好更全,但权利上却是小了许多,仅仅只有查案、探听消息的权利,却没有抓捕权、行刑权和定罪权。
故此,这些都只能是谭纵的意淫。
“你好生努力吧,所谓伤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我看你干脆就盯着一个不放,或许时间久了也能问出些什么来。”谭纵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胡乱鼓励了一句,又建议了一句,连忙辞别了宋濂出了客栈。
见谭纵出来了,陈扬连忙迎上去问道:“大人,我们这回去哪?”
谭纵却是因为宋濂这儿没什么进展,因此没好气道:“回府吧。”
“好嘞。”陈扬却是没有谭纵的挫败感,反而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谭纵聊天道:“大人,适才我从我那些兄弟那儿听到个消息,道是成大人寻着了,只是伤势颇重,不宜行动,这会儿正在城外头一处庄子里养伤呢。”
“哦?这倒是个好消息。”谭纵斜靠在车厢上,两侧的车窗早被他打开了,习习微风便吹开车窗上的幕帘,径直透窗而过,给谭纵带来丝丝凉意,让他心里头略微舒爽了些:“其他人可有消息?还有那个韩力呢?他可寻着了?”
“那个韩家的管事也找着了。只是他的伤势比成大人还重,一条腿断了,而且因为在水里泡了太久,伤口都有些糜烂了。找着的时候他就昏迷不醒的,这会儿估计还昏迷着。”陈扬说话时却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也不知道是幸个什么劲,乐个什么东西,让谭纵不爽的很——实则还是谭纵自己心里头不舒服,所以看什么都不顺眼而已。
这时候恰好走到老李家的酒铺,谭纵便想到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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