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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锦衣(夜半)-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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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道。

陆炳哈哈大笑道:“夏大人也要三省吾身,想想您是不是说的也太绝对了呢?”

“或许我们都太自负了。”夏言笑道:“那在下可否继续说下去呢?”

“夏大人请讲。”陆炳道。

夏言点点头:“段清风和纪联洪的武艺不低于陆大人,但不知是否有人会发现,他们打斗之后,比刚上场的时候要瘦了一些,无非是因为身上所带的大量涂料已经洒在了地上所致。纪联洪用的是白颜料,而段清风用的是黑颜料,即便不注意弄到身上,也无妨反正两人所穿的衣服也是和自己所涂颜料一致,最后分别跃到对方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太极图。因为两人的动作太快。而且人们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两人那眼花缭乱的打斗上,所以根本没注意地上太极的形成,但在下注意了,那太极并不是一下子变出来的,而是逐渐形成的。不可否认。两人速度和准头以及最难的也就是圆形外围的分布把握的十分精确,估计他们是以交手的地方为参照,作为圆形的中心,往外做等距旋绕,才可以把太极图画的宛如借助了器具丈量过般那么圆。平心而论,他们这一幕的安排。没有凤凰涅槃和洪福齐天这两招精妙,如果没有前面的烟雾缭绕和后面的延续,只能算的上惊奇,远没有现在这么精彩。故此在下以为,或许最初并没有第一式和最后一式的存在,乃是临时拼接的。”

“为什么不说第二式是拼接的?”段清风突然在一旁问道。他和纪联洪一直在侧耳倾听,此时讲道他们两人,所说的完全正确,不禁问道。

夏言冲着段清风抱了抱拳说道:“那是因为你俩本就要献礼,如果把第二个去掉了,你们就无礼可献了,第三个只怕没你俩也行吧?而陆大人的献礼名单上只写了武林万言祝寿书。并未如二位一样写的是武艺表演。”

“这货怪不得深受皇帝喜爱,太聪明了。”纪联洪说道,随即用大拇指把剑推出剑鞘说道:“知道的太多了,或许会被灭口的,夏大人这么聪明的人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吧。哼,何必为了逞口舌之快非要说的这么多呢,一时之能却埋下杀身之祸,这叫不叫祸从口出呢?”

“纪道爷说笑了。”夏言显然并不在意纪联洪的样子和那一身的杀气,依然一脸淡然的说道,也不知道自恃纪联洪当着皇上和文武群臣的面不敢动手。还是知道陆炳不会发出这样下作的杀人令,亦或是真的是个直言之人不畏生死。

段清风听了夏言的话却微微一笑说道:“夏大人,贫道说两句吧,您刚才说错了几点?”

“哪里?在下哪里推断错了吗?”夏言不解道。

段清风摇摇头:“那倒不是,夏大人说的完全对。可谓是秋毫不差。只不过问题在于刚才说的那几句,首先纪联洪已经不是道士了,他已经还俗,虽然有时候还是以道士打扮,但那不过是习惯罢了,他虽然结婚了,但他连正一教都不是。另外这人平时爱开玩笑,但说道杀人的事情却从来不开玩笑,我说不了他,陆炳也不行,我们三个只有互相尊敬,可谁也管不了谁,我不是陆炳的属下,他更不是。所以夏大人,贫道好心给夏大人提个醒,晚上回家的时候要注意了,别到时候怪贫道没告诉您。哦,对了,他容易冲动过,就和未足弱冠的少年一样冲动,说不定惹恼了从这里他就斩了大人您也说不定。至于有什么后果,他好像不会去考虑。”

“臭老道。”纪联洪骂道,随即又说:“不过倒是句句属实。”

段清风阴阴冷冷一本正经的说着,说完别过头去不再言语,当时夏言就石化了,愣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但他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突然笑道:“杀就杀吧,那鄙人也得说完。不是不信段道爷所说,也不是故意激怒纪居士,只是不得不说。”

“夏大人既然不怕死,那就请讲。”陆炳说道,夏言吐了口气道:“至于洪福齐天,我想现在大家看到的天空已经不是红色的了,不过现在他们都在追寻着金龙缓缓离去,谁还关心天是不是红色。红天的原因在于绿色,因为先前的两个表演,已经牢牢吸引了大家的眼睛,所以每个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满眼全是三位转动的绿色。绿色盯得时间久了,眼睛看别的东西就会变成红色,飞起的绿球把众人目光引到了天上,一看之下岂不是成了红天?还是那句话,即便有人因为先前没有注意观瞧绿色,亦或是身体原因看不到红色也不会说。在场大部分人都看到了,有人却说看不到,这不是惹陆大人不高兴,让皇帝也不高兴,认为此人有不臣之心吗?”

“好渊博的夏大人,好睿智的夏大人,连这个都知道。”陆炳嘲讽的笑道。的确这也是自己从万儿万留下书中一篇关于眼科的杂记上看到的,没料到也被夏言给揭穿了。

夏言道:“不过在下还是棋差一招,到底也没想明白那金龙是怎么回事?”

“就是热气球,和孔明灯一个道理,只不过是多个连在一起。又有线牵引,宛如放风筝一样。龙高,也不必做的很形象,反正没人看得清,只要金灿灿有形状就行了,人们会自动联想到金龙。越看越像。如同夏大人刚才分析的凤凰涅槃一样,无非是揣摩透了人的心理。线更不必隐瞒,反正远也看不出来,前面是翼人在牵引,翼人您知道吧,就是能飞的人。”陆炳说道。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丝毫不隐瞒,对夏言这种聪明人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只要他想知道,这点事情他总能调查之后想明白其中原理,不如告诉他来的妥当。

夏言奇道:“还有会飞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天机不可泄露,您就当作是神仙相助吧。”这涉及了陆炳的军事机密,他自然不便相告。

夏言抱拳道:“谢陆大人点破在下心中疑惑。只是在下绝不相信有什么神仙存在。若真的有那他们就都不算是神仙,也不配享人间烟火供奉,因为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中他们却熟视无睹根本无所作为,如果神仙是这样的,那还要他们有什么用?神的存在,就是人的精神寄托和当权者为了控制百姓掌握权力而捏造出来的信仰,君权神授如是而已,骗骗旁人还行,陆大人不会也信了吧?您可是站在权力顶峰的人,不会看不透吧。”

“哦。夏大人刚才的这番话可是大逆不道啊?”陆炳奇道:“陆某不禁要问了,夏大人为何要揭穿在下的小把戏,目的几何呢?夏大人可不是逞一时之能的人,虽然不畏强权但也绝不会为了这一会儿的嘴痛快和陆某结仇,并让纪联洪惦记着要杀你。”

“陆大人还记得四年前河南的洪灾吗?”夏言说道。陆炳一愣,脸上沉重起来点点头沉重的说道:“哀鸿遍野泛滥成灾生灵涂炭,官员们发着丧良心的财,百姓流离失所,要么饿死要么造反,混乱不堪。最后结局还好,及时的惩处贪官污吏平息民怨,算是把民乱镇压了下去。哎,百姓不易啊,夏大人怎么突然想起这桩惨事来了?那次的赈灾之中,夏大人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居功至伟,能够平稳度过灾情夏大人功不可没,陆某打心底里佩服。说句虚点的话,陆某替河南百姓谢过夏大人了。”

说着陆炳抱了抱拳,夏言却摆摆手然后回抱拳说道:“为国尽忠乃是夏某应该做的,陆大人不必谢我。在下之所以说这些,那是因为有两件事感触颇深。首先是官员,陆大人可知道那些官员为什么冒着杀头的危险,乃至皇帝都御驾巡视了他们还敢顶风作案吗?贪是一方面,鬼迷心窍也算的上一种说法,但最主要的原因却不是这个,而是要给上峰供奉,给皇帝上供,苛捐杂税连连,他们也大多是身不由己。贪了是个死,不贪生不如死,换谁谁不贪?一入官场深似海,有时候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儿了,也难以割舍这种权利和生活。所以我说,有些贪官他们死的怨,怨在有些人不是由心的想要贪,想要发灾难财,有的事出无奈。但我也觉得他们死的不怨,为何不直言上疏或者弃官明志?”

“在下回去后不禁想了,上疏?真能到皇帝手里吗?只怕到半截就会被扣下来,他们破坏了一个利益链,那就要受牢狱之灾家人受苦,但我以为既然身为人臣,就要做好这样以死明志粉身碎骨浑不怕的精神。弃官不做,以死明志又真的管用吗?实际上是不管用的,大明向来不缺人,你不干了自然有别人干,最后留下的无非是心最脏,心最狠的丧心病狂之徒,到时候才是百姓的灾难,尸位素餐之徒在与上层,乃至皇帝都有过错,上层过错不改下面就会一直这样。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且看这次的万寿节又何尝不是劳民伤财之举呢?陆大人您一路从南京赶来,可否看到百姓因为万寿节而付出的代价,易子而食!易子而食!就为了过个寿?他们的苦和难有谁来管呢?!”夏言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陆炳显然没料到夏言跟他谈这个,不禁愣了。

第八十一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夏言看到陆炳吃惊的表情好似是在意料之中,陆炳喜怒皆形于色,这却让他偶然的伪装更加成功,也令他更加难以捉摸,这正是陆炳的为人处世的厉害之处。陆炳说道:“夏大人所谓的两件事另一件呢?”

“另一件乃是后来赈灾派粮的时候,要知道赈灾赊粥的粥是有要求的,必须能插得住筷子,保证一定的粘稠度百姓才能吃饱。但这次朝廷下了大工夫,而我也是亲力亲为监督,物尽其用全部用在赈灾事宜上,加之沈家援助的和陆家所献的粮食,如无贪污的话赈灾绰绰有余,我用了稀粥配上白花花的白面馒头。除了过年过节,一般农民一年都吃不到几次白面馒头,按说见到这些后应该十分兴奋,虽不至于蜂拥而至趋之若鹜,但也该踊跃领取。我本还害怕场面过度混乱,为了维持秩序,我还专门调了一组人马来进行分派管理。结果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陆炳没有听说这件事,因为这些情报是传到梦雪晴手里的,除非事情紧急,否则陆炳根本没空去管,故此他并不知情。当时陆炳正在北京,每日处理着一些大事的定夺,和忙于发明创造,若是事无巨细的把情报一股脑的交给陆炳,那陆炳就是长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用,所以此事不知也不怪他,现在他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言叹了口气说道:“百姓宁可啃树皮吃草根都不愿意领朝廷赈灾的粮食,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纵然对朝廷意见颇大也不该和自己的生命过不去啊?我不明所以,让人下去询问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或许是他们不敢报告给我吧。我当时就奇怪了。不就是因为有宰没粮才发生的饥荒吗,怎么发粮食反倒是不愿领了,莫非又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我让士兵们抬着成筐的馒头去村庄街道上发,结果依然没人肯去接受,我想或许是这里人颇有气节不愿受嗟来之食。误认为我和其他朝廷官员一样趾高气昂派来也派出威风来,于是便去亲自发粮。我拿了馒头走到一个难民身旁,那是个妇人,浑身脏兮兮的,怀里还抱了个四五岁的孩子,起码看身高也就四五岁。很可能是发育不良吧。我把馒头递上去,那妇人不要,我塞到那妇人手里,然后回身盛粥,妇人却把馒头扔到了我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陆炳奇道。

夏言说道:“我也很奇怪,并且很生气。于是厉声问道她为何如此。结果那妇人义正言辞的指着我说道,天灾人不怨,人祸却要争,下大雨发洪水一家人都没死,之后朝廷赈灾不利,我们也没说什么,咱是大明的臣子君昏臣暗咱也被办法。一家人辛辛苦苦的逃荒讨饭也没有饿死。结果我父亲竟然被狗官一脚踢死,丈夫被充为官籍,因为反抗也被打死。弟弟竟然在领赈灾粮的时候被狗官戏弄,最后给活活栓到马上给拖死了。我兄长乃是义军,与朝廷对抗,杀狗官抢皇粮,最后宁死不降战死沙场,虽败犹荣死得其所!狗官,你说我怎么会要朝廷施舍的粮食,我宁可饿死也不吃。我虽是个女子,但这点气节还是有的。”

“这个女子应该生长在一个殷实之家,谈吐之中虽然略有粗鄙,但作为妇道人家也一定是念过几天书的。我在朝堂上与那些学富五车之士辩论都没落过下乘,可当时却被这么一个乡间夫人说的是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夏言道:“我当时只觉得身为朝廷命官不再是一种自豪。虽然这些丑事不是我所做的,但也是同为大明官员的同僚所做,在百姓眼中我与他们无异,我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所有百姓看向我们,他们的眼中有疑惑,有鄙视,但最多的还是愤怒,那种从骨子里发出的憎恨。他们虽然可能与那女子遭遇不同,但想来应该也对朝廷是苦大仇深,挫骨扬灰不能解其恨。我当时感到一种恐惧,我不怕被这群饥饿的百姓活活撕成碎片,我只感觉我被他们的眼睛看穿了,而最令我恐惧的是,大明失去了民心,立国之根本的民心啊。不光失了民心,更被人民所记恨,恨的无以复加,宁肯命丧也不愿受其助。仇恨可以逆转,但当死大于仇恨的时候,那便是回天之力也无法逆转了。”

夏言发出一声长叹,两行泪水再度流了下来,仰望上天,天空上那金龙还在缓缓地飘着,飘得不紧不慢优哉游哉,仿佛在嘲讽仰头看着它的这群“朝廷栋梁”,在陆炳看来局面不再玄妙和严肃,而是充满了戏谑。天下将乱,这里还在办什么狗屁万寿节,陆炳终于明白夏言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么多了。

陆炳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段清风也身子一震但瞬间脸上恢复了平静,纪联洪应该是听懂了,可他生性鲁直不忍再听,眼眶中已经有些许湿润,他摆摆手骂道:“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着挤身离开了。陆炳这时候悠悠的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是啊,陆大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样的大明还能撑多久我也不知道,但若是长此以往还要说千秋万代,那只能说是痴人说梦一派胡言了。”夏言说道,陆炳却又笑了,夏言问道:“陆大人为何发笑?”

“夏大人今天大逆不道的话可说了不少了,你就不怕我法办了你吗?我可是锦衣卫。”陆炳看着夏言的眼睛问道,夏言摇摇头道:“不怕,你陆炳不是背后捅刀子的人,在下不是故意夸抬你,你不是忠臣,但却也不是小人。你知道什么是对的事情,大部分时间也会去做对的事。”

陆炳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一本正经的看着夏言说道:“我等身为人臣,除了尽忠职守外还能做什么呢?皇帝的圣意我们时左右不了的,飞蛾扑火看似壮烈但实则一点用处都没有。这次万寿节劳民伤财,不少地方的赋税都已经征集到了后年,苛捐杂税层出不求,踢斗扣粮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坐观天下,静待风雨到来,若是有幸帮助皇帝报国平天下也就是尽到了当臣子的职责了。”

“你允许山东暴乱民不聊生吗?”夏言突然问道,陆炳不解但实实在在的答道:“自然不许。”

“因为那是你的地盘,是你辛辛苦苦打拼来的。”夏言说道:“可圣上不知,他拼搏来的只是朝堂上的争斗,夺来的是皇位正统,统治权和不可动摇的地位,所以他对这个尤为在乎,谁也不能质疑和侵犯,否则就会有杀身之祸。可是他的心里对天下却根本不在乎,他根本没明白什么是天下,天下不是争权夺势而是民心啊,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说到底,你我之间不同的是,陆大人你把皇上当做兄弟,所以觉得自己现在不过是在兄弟手下帮忙做事,其目的有相帮的成分,也关乎自己的利益。你觉得做到帮他平乱已经足以,而先前的几次付出也并未得到好的回报反倒是惹了一身骚,故此寒心也是正常的。而我们不同,我们乃是大明的臣子,自然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不否认你说的或许有道理。”陆炳说道。

夏言点点头:“大明已经被圣上糟蹋的够呛了,这几年已然没有初年的励精图治,国力也走向下坡,多亏有陆大人在,大明才得以安宁。此次万寿节,你做出那一番表演后,皇帝非但不会自省,反倒会认为自己当真是天授皇权,更加忘了载舟覆舟的道理,便会得意忘形变本加厉。你这么做不是默默的帮他维护政权稳固,而是害了他,倒不如当头棒喝来的好。”

“这么说我还是好心办了坏事了?”陆炳道,的确,这次的表演也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民心渐变大臣也有思迁嫌疑。陆炳万寿节此举之目的其一也是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讨朱厚熜的欢心,已达到保全自己的效果,同时也并非没有想帮朱厚熜一把的意思,让人认为君权神授不可动摇,让大臣更加忠心。同时,在私心方面,自己则是神的代言人,便更加安全了。

夏言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这样,养狼当犬看家难,你这般做就宛如引狼入室一般,给本就急剧膨胀难以劝阻的皇帝更是来了一副猛药,只怕不管我们怎么劝阻他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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