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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老虎)-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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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谦微微一笑,道:“你既肯捐纳银钱冲入内库,按理说,咱们也该给些礼遇,否则岂不是让人寒心?来,这儿有一份陛下的嘉奖文状,现在就颁发给你,你好生收着。”

徐福受了徐谦的指使,连忙上前,拿出一份黄锦来,交到赵胜的手里。

赵胜这才松了口气,他可没想过要什么嘉奖,只想着赶快离开为妙,只是人家既然送了什么‘嘉奖’,他自然也不敢不收,触怒了这些大爷可不是好玩的,小心翼翼地将这黄锦收了,才千恩万谢着离开。

三百两银子……也就这样到手了。

这赵胜刚走,王公公已经不耐烦地站起来,对徐昌道:“商贾虽然低贱,可是打着宫里的名义讹诈商贾,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怕是御使那边要闹起来,你们给咱家一个准话吧,咱家总觉得这么放任下去,会惹来大祸,徐百户……”

徐昌笑嘻嘻地道:“王公公,咱们不是来了个开门红吗?你莫要生气,等着瞧吧,这是谦儿的主意,我信谦儿。”

王公公看了徐谦一眼,随即摇头苦笑:“疯了,都疯了,罢罢罢,任你们去疯吧。”

……

路政局发生的事虽然并没有受人干涉,可是这并不代表没有为人关注,这里的一举一动自然都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这种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归根结底,就是有没有人较真的问题。

而这时候,第一封弹劾的奏书终于递了上来,这份弹劾奏书言辞很激烈,自然免不了慷慨激昂,先是训斥徐谦身为读书人,却不务正业。当然,这还只是开胃菜,接下来话锋一转,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敲诈商贾的问题上,说是路政局指鹿为马,先是诬赖别人谋反,紧接着又索要银钱,更大胆的是居然还敢打着天子的旗号,可谓胆大包天。

奏书很快就递到了嘉靖天子的案头上。

看到这份奏书,嘉靖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是想敛财没有错,但是他本以为徐谦会用高明的手段来敛财,可是这厮倒好,居然用这等低劣的手段,现在事情闹出来,想来朝野必定会惊动,那时候,大家少不得要议论纷纷,而他卷入到这是非之中,难免会对他的威望产生影响,更重要的是,若是有心人加以利用,用不了多久,他便会被人抹黑、丑化。

嘉靖狠狠地将这奏书摔在案上,随即冷冷一笑:“朕怎么做事,还要你一个御使来教?”

这句话,当然是针对奏书里头一些大放厥词的文段。可是接下来,嘉靖又忍不住吩咐:“叫黄锦,去叫黄锦。”

第二百零三章:圣驾出宫

黄锦收到的消息速度也不慢,嘉靖天子在那边叫,他就已经知道了内情,乍听这消息,黄锦的脸色骤然变色了。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路政局那边未免太过胡闹,居然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你就算是讹诈,那也该悠着一些才是,毕竟大家都是偷腥的猫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偏偏这路政局玩得这样直接,这不是找死吗?

黄锦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吃相难看的问题了,真正的问题就在于路政局乃是皇上亲自下旨筹办,这才筹办不久,就出了这么一件事,那些御使们早就巴不得挑点毛病出来,这时候苍蝇见到了臭鸡蛋,自然免不了要做文章。

而对皇上来说,他刚刚登基不久,尚未站稳脚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想来必定震怒。

黄锦的心里发苦,他已经想象得出嘉靖此时的心情了。

到了东暖阁,黄锦这一次谨慎了许多,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嘉靖,随即纳头拜倒道:“奴婢见过陛下。”

“怎么来得这么迟?”嘉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

黄锦的心里想,这个时候的雷霆之怒随时都有可能迁怒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定要小心作答才好,因此他没有为自己辩护,只是道:“奴婢万死。”

“哼!”嘉靖冷哼一声,随即这目光便落在了案头上的奏书上:“弹劾的事,你听说了吧?”

黄锦不敢装糊涂,道:“听说了,奴婢还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嘉靖沉眉。

黄锦道:“听说都察院那边闹翻了天,说是天子脚下,亲军做出如此恶行……他们还说要一起联名上奏,要弹劾……弹劾……”

“弹劾朕是吗?”嘉靖冷笑着负着手,慢悠悠地道:“弹劾朕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充实内库而筹建了路政局,一定还会说,这路政局比各地的镇守太监更坏,朕身为天子,竟这般盘剥百姓,与民争利,是不是还要说,朕已经和隋炀帝差不多了?”

黄锦吓了一跳,连忙道:“奴婢……奴婢……”

嘉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失望和一股子不服输,他失望路政局的胡闹,使他陷入这样的被动局面,可同时他并不服气,他冷冷地捡起案头上的弹劾奏书,道:“你不必再说了,这份奏书把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他们明里是弹劾路政局,却是当着和尚骂秃驴,项庄舞剑,目的却在朕的身上。”

嘉靖的眼睛眯起来,很是深沉地道:“这便是朕的臣子,只有朕成了‘昏君’,他们才能做比干嘛,否则这清直之名从哪里来?从前的时候就是找不到由头也要大放厥词,现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借口,他们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

黄锦犹豫了一下,道:“要不要让杨相公出面,给都察院打一声招呼……”

杨廷和在朝廷很有威望,这时候若是他肯出面,出手压下这些事,那些御使未必敢放肆。大明朝的御使不怕皇帝,唯独怕上官,毕竟御使本身就是为了骂人而设立,言官无罪,就算你骂的再厉害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若是皇帝当真坏了规矩要因言治罪,怕是连内阁大臣、六部九卿都不得不站出来递交辞呈,以示抗议。

可御使终究还是官,是官就有上司,你不能因言治罪,却能让你在考核时吃瘪,杨廷和身为内阁首辅,又兼领了吏部尚书,他若是出面说两句话,谁还敢胡闹?

嘉靖却是皱眉,随即冷冷一笑,很是不服气地道:“若是朕去寻了他,纵是能把事情压下去,他也不敢在朕面前奚落什么,可是那些拐着弯的话却让人难受,朕宁愿被人骂,也不愿受他的白眼。”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又愤怒地道:“那徐谦到底是怎么回事?朕看他不像愚蠢之人,怎么会做这么糊涂的事?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天子脚下,不晓得这里到处有言官御使的耳目,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巴望着,就等着他和朕出丑?他是疯了吗?”

他说到这里,又不禁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事情断然不会如此,徐谦这个人,朕知道他,朕知道他……他和朕是一样的人,怎么会做这么莽撞的事,那么这背后又是什么安排?是什么安排?”

黄锦小心翼翼地道:“是不是前几日陛下催促得太急,以至于他们……”

嘉靖猛然醒悟,不由道:“是了,是了,应当是如此,哎……”

他正叹息的功夫,想要拿出一个周全的法子出来,现在看来,为了平息众怒,裁撤掉路政局是免不了,甚至朝中大臣免不了攻讦,要求惩办几个人。可是嘉靖却很难下定这个决心,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他刚刚颁布了中旨,筹办了这个衙门,这才过去几天就立即裁撤,真要是如此朝令夕改,别人会怎么看?还不知道有些人会怎么取笑呢!

嘉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尤其是这个时候,他是绝不肯让人看笑话的。

最后,他长出了一口气,道:“你再去打听打听,眼下只能先拖着,过些时日再做定夺吧。”

所谓再做定夺,其实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嘉靖登基以来,经历的危机不少,可是这一次却最是直接,以至于连他都有些乱了方寸,他已经预感到,一股风暴正在酝酿,可问题偏偏就在于他绝不能认输,因为一旦认输,那么自己的威信就要扫地。

他一屁股瘫坐在御椅上,脸上露出可怕的神色,最后道:“再等几天,真要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接下来的话,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了。

黄锦见嘉靖失魂落魄,却也是感到为难,他当然清楚这位少年天子虽然年少,可是一直摆出的都是智珠在握的面孔,今日失态,却是前所未有的。

说一千道一万道,错的都是姓徐的那两个家伙,可是嘉靖竟没有斥责他们半句,黄锦心里揣测,皇上这个态度或许有包庇二人的心思,可是真正的原因只怕是这时候若是徐家父子错了,又或者说这二人十恶不赦,那岂不是证明皇帝错了,皇帝根本没有识人的眼光?

骂徐家父子其实就是骂自己,在这一点上,不服输的嘉靖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做出这个定论的。

嘉靖现在的算盘无非是心怀侥幸,想把这事情躲过去。

虽然他明明知道,这件事是万万躲不过去的,只是人遇到了难题,总是不免相信有奇迹发生,可惜这奇迹似乎并没有降落在他的身上。

当第一篇弹劾奏书递上去的时候,御使们开始跟进了,一开始,大家还保持着克制,只是抨击路政局为主,到了后来,不免拐弯抹角开始转到了嘉靖的头上。

路政局敛财,是为谁敛财?自然是为了皇帝,皇帝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横征暴敛,与民争利。

路政局的筹办是谁下的旨意?这道旨意连内阁都没有知会就直接颁发,皇帝任用徐昌,而徐昌残暴不仁,身为亲军,行的却是恶霸之事,徐昌固然万死,皇帝能没有责任吗?

有一份奏书更是提到了先帝,居然拿正德和嘉靖来做对比,说是便是正德在的时候,虽然任用奸邪,却也不曾有过这般暴戾之事发生。

这一下子,嘉靖终于坐不住了,再发展下去,他不但是昏君,甚至连正德都不如了,正德的功过且不说,至少朝廷已经给这位仁兄定了性,这个家伙简直就是昏君的标榜,而嘉靖现在连正德都不如,嘉靖毕竟是藩王出身,不如正德根正苗红,再这样发展下去,怕是要质疑到嘉靖的合法性了。

嘉靖勃然大怒,与此同时,黄锦忙不迭地过来,道:“陛下,陛下……不好了,都察院御使王商与路政局发生了口角,路政局……路政局……把王商拿了。”

嘉靖豁然站起。

发生口角的原因,嘉靖是肯定知道的,御使们每天就是以骂人为生,而且骂的越凶越是合格,此时路政局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这姓王的肯定是借故去挑事,多半是说了一些重话,而后这路政局吃了豹子胆,居然连御使都敢惹。

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

嘉靖感到很头痛,甚至生出了几分无力感,今日这件事发生,只怕想要息事宁人已经没有可能了。

嘉靖咬咬牙,大叫一声胡闹,随即目光变得可怕起来,呼唤黄锦道:“去,换一身便服,随朕一起出宫,去路政局,既然闹成这个样子,躲是不能躲了,索性快刀斩乱麻罢。”

黄锦呆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了嘉靖一眼,道:“陛下……”

嘉靖似乎已经有了决定,冷笑一声:“让你去准备就去准备。”

第二百零四章:拿下

嘉靖选择出宫是有考量的,若是再放任自流下去,极有可能产生严重的影响,甚至比他爹的地位问题更加严重。

因此他打好了算盘,要亲自出面,立即安抚住双方,至少也该在事态扩大之前把事情压下去。

唯有他亲自出面才有可能减损失减小到最低。嘉靖现在已经后悔,后悔当初不该设这路政局了,他只想到了好处,却没有想到麻烦。

黄锦很快便做了安排,紧接着,嘉靖穿着常服,在黄锦以及数十个护卫的拱卫下低调地从午门出宫,锦衣卫那边也已经收到了消息,自然不敢轻易怠慢,散布在京师各处的明桩暗哨一齐出动,随时侧卫天子安危。

而此刻的路政局却也是闹作了一团。

其实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那位抽风了的御使王商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正好轿子经过路政局,这位大爷显然火气比较大,心血来潮下从轿子里出来,直接要轿夫把路政局门口的一块木匾摘下来。

这木匾可是路政局的招牌,门口的几个校尉见了,自然不肯,结果双方冲突起来,而御使大人报出自己的身份,原以为对方会退让,只是他却想错了,你是御使,人家还是天子亲军呢,你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在人家的地盘上砸场子。

结果在里头看书的徐谦出来,直接说了一句:“我只听说过道德御使,不曾见过这样的狂徒,此人满口污言秽语,怎么可能是御使?他定是假冒的,来人,将这捣乱又敢冒充朝廷命官的家伙拿下!”

于是乎,王商就悲剧了,几个人将他提了进去,他的轿夫们见了,立即鸟兽作散,其实徐谦心知肚明,知道这王商是真御使,只是此人在路政局这般嚣张,假若路政局被人挑衅还处处忍让,往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徐谦不是傻子,这种事一定要硬扛到底。

不过虽是如此,徐谦倒是并没有为难他,严刑殴打更是不可能,只是叫人暂时将他拘押起来,小小惩戒一下,再把这人放了。

可是徐谦显然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御使的能耐,他这一次捅的是马蜂窝,本来人家就想把事情闹大,现在倒好,这位徐巡按显然是在人家瞌睡的时候送来了枕头,这位王御使和他的全体同仁显然巴不得路政局再闹出点幺蛾子。

王商的轿夫立即跑回了府里,随即这王家也不含糊,立即便跑去都察院,当值的都察院左副都御使曹厢闻言大怒,他也不含糊,一面组织人写奏书痛骂,一面领着一群人直接到了路政局兴师问罪。

路政局的大堂里,徐昌笑吟吟地看着这位高居从三品的大员,道:“曹大人,请坐吧,喝茶。”

曹左服都御使却是冷笑连连,道:“亲军的茶,老夫可不敢喝,路政局的椅子,老夫就更不敢坐了,老夫过来只是想问,你们仗着有宫中撑腰,难道就真没有王法了吗?光天化日下敲诈良善百姓,指鹿为马,诬赖别人谋反,现在更是胆大包天,居然连御史也是说拿就拿,你们把你们当成了汪直还是把你们当成了刘瑾?是谁给了你们这样的胆子,又是谁在包庇你们?哼,老夫历经三朝,什么混账事不曾见过?可是混账到你们这样地步的,老夫却是第一次见,真是开了眼,好,好得很,你们索性把老夫也一并拿了吧!”

这一番话就像是教训自己儿子一样,一分情面都没有留,本来这官场上凡事都留有三分的余地,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曹大人说他历经三朝,能混到这个地步,按理说是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的,不过他如此不留余地,除了是对路政局厌恶到极点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身为都察院的几个大佬之一的他必须要表这个态,不做出一点汉贼不两立的姿态,他这都察院左副都御使也就不用混了。

徐昌的脸色显然很不好看了,这种耍嘴皮子的事,他确实不擅长,于是求救似的看向徐谦。

徐谦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他这巡按更像是躲在幕后的人物,自然不会轻易跳出来,这时候该他登场,他脱口而出的道:“大人是误信了谁的胡言乱语?路政局一向奉公守法,为宫中效命,也为朝廷效命,怎么就成了敲诈勒索?这几日,路政局确实是收了些银子,不过这都是士绅商贾体谅到宫中难处而心甘情愿捐纳的,将来这些银子冲入内库,天子圣德,也大多会用在赈济上头去,所谓取之于良民,而用之于良民,这是多好的事!怎么到了大人口里,我们却仿佛成了虎狼一般?”

“哼!巧言令色,你便是徐谦?老夫听说过你,你既是今科浙江解元,放着前头大好的前程,却为何助纣为虐?莫非你们诬陷良民,打着勾结乱党的幌子,借着所谓内库不足的借口就可以胡作非为?不要以为你们的勾当无人知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本官没兴趣和你们说这个,到时自会上书一封,请朝廷裁处,现在你立即把本院御使王商交出来,以后的帐以后算!”

徐谦故作惊讶地道:“怎么,那姓王的原来真是御使?学生见他言辞粗鄙,还以为是个冒充御使的狂徒,该死,该死……”

曹厢的老脸抽搐了一下,这徐谦口里说该死,却是拐着弯骂人,说这都察院的御使没有素质,连他曹商多半也骂了进去。只是徐谦笑吟吟的将话说出来,又一副敢于认错的样子,曹商一时抓不住他的把柄,只好作罢,心里不由想:“这个人油嘴滑舌,却是不能小视。他是解元之才,可惜走了歪路。哼,听说他的贫贱出身,果然还是贱役之后,空有一肚子的才学,却也无用。”

过不了多久,那位王御使便被人请了来,王商看到院里的上官在这里,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嚣张起来,怒气冲冲地道:“你们也知道放人,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胆大包天,可以擅拿御使,一群鹰犬小人,哼!”

徐昌笑呵呵的给这位王御使赔礼,道:“都是误会,既然误会已经澄清,自然是皆大欢喜,大人可以随时回去了。”

“回去?”王商看了曹厢一眼,随即冷笑道:“人是你们拿来的,你们当老夫是鸡犬,说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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