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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老虎)-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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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词很低调,可是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老子早已不是吴下阿蒙的霸气。
问题就在这里,你想整明报,那自然就放马来整,朝廷为什么突然赐徐相公为文贞,这说明什么?说明可能朝中甚至是宫中有大人物对明报很有好感,所以这个时候表面上是赏赐祖宗,其实却是褒奖徐谦。
通过这些信息,徐谦现在知道,皇帝老子对自己的报馆很满意,很是赞赏。既然如此,那么你们有本事就放马过来罢。
第一百二十九章: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赵提学和王艮面面相觑,原来以为二人一套王八拳就足以把这姓徐的打趴下,让他乖乖地就范,谁知道朝廷突然出了这么个旨意,看这姓徐的家伙得瑟的样子,便知道事情棘手了。
既然硬的行不通,那么只能来软的,大棒不管用,少不了要上胡萝卜。
赵提学变脸很快,微笑捋须道:“恭喜世侄,文贞公素来为本学景仰,现在朝廷终于颁发旨意,可喜可贺,世侄,请坐罢。”
徐谦也不客气,心里说我乃名门之后,老子不坐谁来坐。
须知人一得志,连表情都不一样,刚才是如履薄冰,现在是坦然承受一切优待,他大剌剌地坐下,也不吭气,就等这赵提学的后话。
赵提学道:“世侄,有话好好的说,你还是太年轻,王先生进报馆,于你有莫大的好处,你何故不识好人心?”
徐谦心里冷笑,我要是上你当才怪了,口里问:“能有什么好处?”
赵提学微微一笑道:“乡试在即,你可以多向王先生讨教,王先生乃是大儒,这对你有莫大的益处。”
徐谦道:“这却未必,我恩师乃是谢学士,有他指教就是了。”口里这样,心里却在想,这赵提学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给自己什么暗示吗,乡试开始,赵提学就是乡试主考,而这赵提学多半又是这王艮的门生弟子,自己向王艮讨教,乡试确实对他有很大的好处。
这种暗示,固然让徐谦有些心动,可徐谦也不是傻子,以他的水平,中举问题不大,何必要冒险拉这么个祸害份子进来?
赵提学讶然,随即去看王艮。王艮却是笑了笑,道:“你父亲在厂卫中任职是吗?我有几个故友在厂卫中有些关系,给你爹行个方便,却也不是难事。”
“这个王艮,还真有几分本事。”徐谦心里不由地想。
这也是难怪,为什么在二十多年后嘉靖皇帝厌恶王学?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些人组成了一个个的圈子,而这种小圈子什么人都有,既有高官,又有商贾,连和尚道士都有,厂卫当然也不能幸免了。
徐谦照旧摇头,道:“不成,王先生固然是当世大儒,可是学生也有学生的原则。”
赵提学一时恼了,可是又不能拿这姓徐的怎么样,想要发火又找不到借口。
反倒是这王艮,见徐谦态度坚决,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老夫无话可说。不过老夫会在这里小住几日,若是徐朋友改变了心意,但可来这里找我。”
徐谦松了口气,他现在不怕贼偷,就怕这种祸害惦记上,在嘉靖朝,政治正确是尤为重要的,换做是其他皇帝,徐谦倒也不怕什么,可是他深知嘉靖皇帝是小心眼,一旦对某个团体产生了厌恶,说不定自己也要倒霉。
王学的学说并不是不好,对徐谦来说,其实比那理学更开放一些,只是这王学的人太爱折腾,折腾就是作死。
徐谦站起来,告辞道:“那么学生告辞。”说罢便逃也似的跑了。
明伦堂里,赵提学忍不住发起脾气:“这个徐谦真是胆大,哼,一点都没有把老夫放在眼里。”
王艮却是含笑道:“这都是无妨,少年才子嘛,总会有点怪脾气。”
赵提学恭恭敬敬地对王艮道:“恩师,徐谦既是不肯,眼下又当如何?”
王艮沉默片刻道:“老夫先在这里闲住几日会几个友人,而后再回徐州打算罢。只是可惜了……”
赵提学想了想道:“要不然再想办法?徐谦这小子总会就范。”
王艮笑了,道:“万事莫强求,且看看再说。”
却说徐谦从提学衙门出来,却没有看到方才来报信的叔父徐申,忍不住问门子道:“方才来报信的人去了哪里?”
门子笑呵呵地道:“公子,他报了信便急匆匆地走了,说是报馆里出了事。”
出了事……
徐谦顿时呆了一下,道:“出了什么事?”
门子道:“这却不知了。”
徐谦心里冷笑,他倒是想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到自己的报馆里闹事,他不敢再停留,飞快地往报馆跑过去,等到了报馆,却发现这里已是一片狼藉了。
整个报馆,已经面目全非,徐谦快步进去,里头已经聚了很多编修,周编撰正在指挥人收拾,见了徐谦来,连忙上前,徐谦看到他的额头上明显有一处淤青,不由问他:“怎么了?是谁捣乱?周编撰,你不要紧罢?”
周编撰苦笑道:“先不说这个,些许小伤不足挂齿,公子还是去看看徐老哥罢,他受伤最重。”
徐谦吓了一跳,他这位叔父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来,自己怎么交代?他连忙道:“人在哪里?快带我去。”
徐申已经被人安排到了后院的房里,大夫还没有请来,不过浑身的瘀伤还有小腿处的巨大创口仍然泊泊地流着鲜血,赵梦婷正手忙脚乱地扯了东西来给他止血,脸上虽显得苍白,却还算冷静以对。
徐谦冲进来,看到徐申这个样子,浑身都不禁打着颤儿。
见了徐谦进来,赵梦婷道:“快,快来,再不止血,只怕……只怕……都怪我,是叔父要保护我不受那些坏人欺负,所以……所以……”
徐谦整个人气得火冒三丈,口里连忙大叫:“大夫,大夫呢……大夫都死哪里去了?”
周编撰苦笑道:“已经去叫了,应该很快就到。”
徐谦上前,对徐申道:“叔父,是谁打的你?”
徐申的脸色苍白如纸,却还算有些精神,道:“是一群人,自称是咱们报馆犯了他们的忌讳,还说报馆里有人得罪了他们,我去和他们交涉,他们一言不合就动了手。这些人……这些人只怕不简单,其中有一个,我依稀记得方才给你去退还礼物的时候,在商家见过面的。”
徐谦的脸色更加冷了……
商家……
他握紧了拳头,冷笑连连,深吸一口气之后,他温和地道:“叔父好好养伤吧,其他的事交给我。”接着,又对赵梦婷道:“你好好照料叔父。”丢下这句话,他走了出去。
此时的徐谦,脸上带着一股子冷酷,甚至隐隐有几分悲壮。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徐谦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也来得这么嚣张。
对这个叔父,徐谦平时嘻嘻哈哈,有时甚至没有太多的尊重。甚至徐申自己又何尝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当听到徐谦说要去围攻官府的时候,他是最不情愿的一个。
可是这个人,是自己的亲人,所谓亲人便是明明不愿意去,明明不敢冒这个险,可是最终却还是咬着牙不得不硬顶上。
明明报馆不可能赚太多的银子,可是徐谦一个恳请,他也飞快地来了,接着就是操心劳力。平时虽然在报馆里指手画脚,甚至干涉编撰对文章的择选,可是徐谦却知道,这个略带一点盲目的家长,其实也只是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必须为徐谦这个侄儿负责,生怕自己被人蒙骗而已。
而现在……自己的叔父被人打了。
所为的,不过是一群看报馆不顺眼的人,某个高高坐在太师椅上的人物来给自己一点小小的‘教训’。
徐谦眼眸要喷出火来,此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无论任何办法,无论任何手段,他都必须报仇。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此时王公公已经闻讯赶过来,邓健也飞快地来了,只是在王公公面前,邓健不敢放肆,只是乖乖地跟在王公公身后,亦步亦趋。
王公公脸色阴沉,劈头便问:“怎么回事?是谁这么大胆?”
徐谦深吸口气,使自己冷静一些,道:“商家!”
听到商家二字,王公公的脸色竟是变了变,他在杭州也呆了这么多年,淳安商家的大名他自然是听过,这商家乃是名门之后,族中子弟不少,更有不少子弟在外为官,与杭州的名流走得很近,和朝中的某些人也多有往来。
这是真正的世族,与其他的世族不同,商家是真正豪门中的豪门,甚至可以影响官府的决策,更为重要的是,商家经营了许多年,财大气粗,单单家中的仆役就有数百,佃户人等更是不计其数。
不知多少人仰仗这个家族的鼻息而讨个生计,浙江省内哪个官员敢无视这个家族?
王公公不由道:“你确认吗,不会有错吧?”
徐谦便将送礼和叔父的事一并说了,随即冷笑道:“王公公,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个帐,要不要算?”
王公公沉吟片刻,道:“要算,却也不容易,打官司,只怕人家不怕你,可是用其他手段,咱家说句实在话,咱家虽然管着织造局,可是织造局的人手也不过百来口人,实在不成,不如咱家修书一封,看看黄公公肯不肯出面。”
这个回答并不让徐谦满意,因为他知道对付商家,绝不可能走正常的流程,商家积累了这么多年,无论是实力还是人脉都不是徐谦比拟,莫说是徐谦,便是王公公只怕也不敢轻易招惹。
第一百三十章:你会后悔的
“这么说,事情就这么算了?”徐谦冷冷地盯着王公公。
王公公有意避过徐谦的眼眸,看着这一片狼藉的报馆,随即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
徐谦沉默了一下,他不是不知道王公公的话有道理,随即他笑了,道:“别的道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姓商的死定了。”
他二话不说,便对王公公道:“公公在这里稍坐休息吧,我去报官。”
王公公似乎有些意动,道:“且慢,不管怎么说,这明报和宫里也是息息相关,若真是那商家指使人动的手,也不是不可以收拾他们,只是要证据确凿,只怕不容易。”
徐谦心里想,想要证据确凿,就必须有有司的认证,至少也该是知府衙门那边承认。
只是……
徐谦颌首点头,朝王公公作揖行礼道:“那么学生去试一试。”
从报馆里出来,邓健也追上,对徐谦道:“我和你一起。”
徐谦朝他点头,这时候他反而在思量自己该去哪个衙门了,知县衙门只怕不济事,他跟知府衙门并没有太多的交情,他想了想,决心去提刑司一趟,毕竟提刑司是最高的刑法衙门,他带着邓健一路过去,幸好不远,步行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到了衙门外头,徐谦也不客气,直接擂鼓鸣冤。
门丁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来喝止,徐谦朗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其中一个门丁不耐烦地道:“大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闹吗?”
徐谦冷笑道:“我姓徐,叫徐谦,喊冤待雪,怎么,这鸣冤鼓是摆设吗?”
门丁听到徐谦二字,却是依稀记得,其中一个门丁顿时想起来了,忍不住咋舌,道:“你不要再敲鼓了,我进去通知大人。”
片刻功夫,那门丁去而复返,请徐谦进去。
今日坐堂的并非按察使本人,而是个副使,一般情况,提刑司管的都是大案要案,主要的工作还是督促各府各县的刑名,一般的案子不会亲自出面审理,最多进行查实复核一下也就是了。
现在突然有人跑到提刑衙门来告状,却也算是稀罕事。
这位副使大人只得出来,命人将徐谦带进来。
徐谦进了衙堂,随即便作揖行礼道:“学生见过大人。”他没有跪下行礼,口称学生,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副使也不敢轻慢,任何事情涉及到了读书人都不可小看,况且还是徐谦这种风头正劲的读书人。
“你要状告何人?所告何事?”
徐谦道:“大人,学生要告淳安商家,他们目无王法,打砸学生报馆,不只如此,还将学生叔父打成重伤。”
听到商家二字,副使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慢悠悠地道:“你既要状告,可有证据?”
徐谦道:“打砸的不法之徒中有一人便是商家的家人,请大人派一队差役和学生前去商家认人。”
副使的脸上没有了表情,道:“这个案子,本官自会督促杭州通判细查……”
徐谦心里想,等到督促下去,黄花菜都凉了,这官府里不知多少商家的人脉,一个消息过去,还搜查得到人吗?
徐谦忍不住道:“大人,此事宜早不宜迟……”
副使却显得很是冷漠,道:“这是规矩,我这里是提刑衙门,岂可为了一个小小的打斗而出动快吏。”
徐谦心里冷笑,若是他此时在知府衙门,只怕通判又要说涉及到了商家,知府衙门做不了主,少不得又要把这皮球踢到提刑司来,对方摆明了不想管这件事,索性拿自己当皮球来踢。
这还幸好他是个有功名有身份的人,若是换做寻常百姓,人家连踢皮球的机会都不给你,将你打出去也是极可能的。
徐谦怒道:“小小打斗?我徐家是忠良之后,先祖刚刚追谥为文贞公,他们打的乃是我叔父,也都是忠良之后,什么时候在国朝连这样的人挨了打都成了小事?”
副使语塞,却又敷衍道:“你休要多言,毕竟是殴斗,既是殴斗,那你非要来闹,那么就必须寻到伤人者和受害之人,为何你叔父不来,偏偏让你来?你先把那些凶徒寻到,再来本官这里说话。否则只是市井间的拳脚之争,不算什么大事。”
徐谦抬眸看了这副使一眼,反而冷静下来,道:“大人的意思是这件事不想管也不愿管吗?商家欺人,大人是要包庇吗?”
这副使见徐谦纠缠不休,也是有些火了,不耐烦地道:“什么欺人?难道本官只凭你一面之词就提商家的人来兴师问罪?”
“你会后悔的!”徐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连礼数都没有,旋身便走。
副使见徐谦如此胆大妄为,也是被气着了,正要治他一个咆哮公堂之罪,可是随后一想,还是把这念头打消了下去。商家固然惹不起,可是也没必要因为姓徐的这家伙大放厥词而为自己惹来一身骚,毕竟此人有个太保的师傅,和宫里的太监似乎也关系匪浅。
徐谦气冲冲地出了提刑衙门,邓健在外头等候多时,小跑过来道:“怎么样?”
徐谦叹了口气,道:“和我此前预料的一样,官府只会推诿。”
邓健不由道:“那该如何?要不再回去求求王公公?”
徐谦呆了片刻,随即咬牙切齿道:“不用,我们自己来,既然无处申冤,那索性就来个鱼死网破,这个仇若是不报,我徐谦不做人了。你随我来。”
邓健连忙跟上,也不知徐谦要去哪里,却见徐谦脚步如风,竟是朝着提学衙门去,邓健心里惊愕,忍不住想,去提学衙门做什么?莫非提刑不敢管的事,提学能管不成?
他心里狐疑,等到了衙门外头,徐谦让门子通报一声,随即便进入衙门,直接回到明伦堂。
明伦堂里只有赵提学在,赵提学听这徐谦又找上门,一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徐谦进来之后给他行礼,直截了当地道:“不知王先生在不在?”
赵提学好奇地看他:“你寻王先生做什么?”
徐谦道:“自然是有事寻他,还请大人帮忙,请王先生出来相见。”
赵提学沉吟了一下,虽然这徐谦有些无礼,可是见他一副心急火燎和阴沉的样子,便知道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朝一旁的差役努努嘴,这差役会意,立即去请王艮了。
赵提学趁着这个空档道:“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心急火燎?”
徐谦闭着嘴不吭声,一言不发。
赵提学新官上任,在徐谦的跟前却是一点提学的威严都没有,恨不得捶胸跌足,可是偏偏拿这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心里不由暗恨,到哪里提学,都比在浙江要好得多,这种名士名门满地走的地方,提学实在是造孽。
好不容易顺了气,那王艮换了一件圆领儒衫,笑吟吟地来了。见了徐谦,王艮并没有露出意外,微微一笑道:“徐小友怎么来了?”
徐谦朝他躬身行礼,道:“学生见过王先生。”
王艮含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来,坐下说话罢。”
徐谦摇头道:“情况紧急,坐是不坐了,学生来这里,只是想问问王先生,王先生的门生遍布天下,在这杭州的军户所里可有门生么?”
王艮的脸色凝重起来,上下打量徐谦,道:“你这是何意?”
徐谦诚恳地道:“只是想请先生帮一个忙,讨个公道而已。”
王艮的脸色变得冷漠起来:“你可知道军户是不能轻易调动的?”
徐谦道:“如果学生有理由呢?”
王艮道:“那也绝不可能有人陪你去冒这个险。”
徐谦满是失望,心里叹了口气,道:“如此,那么我只能另想办法了。”说罢转身要走。
王艮却突然叫住他,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官兵自然谁也不敢冒险调动,可是在浙江锦衣卫千户所,老夫却是认得几个朋友,你若是当真有急用,或许可以帮你这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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