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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老虎)-第3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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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张子麟担心的地方,虽然交通的便利抑制了一部分旧党的奏疏,可并不代表他们有多大的机会。
徐谦微微一笑,道:“那么我来问你,旧党有多少人有资格公推入阁?”
张子麟沉吟片刻,六部尚书之中,就有四个是旧党,除此之外,翰林的几个学士,也多是旧党份子,满打满算,差不多有八九人,他道:“九人。”
“那么我们呢?”徐谦继续追问。
张子麟苦笑道:“徐部堂何必明知故问,除了你我二人,又有谁有这资格。”
徐谦笑了:“这便是制胜之道,他们是八九人,我们是二人,假若杨廷和还在,我们必输无疑,可是杨廷和已经不在了,他们是一盘散沙,我们却是不同,新党的官员和举人,他们若是公推,你我二人必定榜上有名,可旧党呢?一个人至多也就是推选三人,有人公推王二,刘大就必定榜上无名,而有人公推张三,李四可能就被剔除出去。所以这一次,你我必定入阁,而且极有可能位列首辅、次辅,你放心,旧党这一次,翻不起身来。”
张子麟将信将疑,不过仔细一琢磨,也觉得有道理。新党在朝中只有两个领军人物,而旧党几乎没有任何整合,也来不及整合,那些有资格的大人物们,都希望入阁,就算他想让贤,可是下头的门生故吏们依旧会为他拉票,结果就是,旧党可能有一万人推举,可是推举最多之人怕只有三四千票。可是新党有六千人推举,得票最高之人却必定有五千票以上。
想到这些,张子麟嘘了口气,道:“还是不能大意,总要防范未然的好。”
徐谦笑了:“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徐谦的办法很缺德,连续几天,许多报纸都开始论及公推之事,紧接着,公推成为了全天下士大夫们最瞩目的话题之一。
一下子,那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见了,还是那个道理,既然剪子包子锤能解决眼下的问题,何必要剑拔弩张,毕竟谁都怕死,能和平解决当然要和平。于是乎,大家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上头。
江西这边,已经炸开了锅。
其实对官员和举人们来说,公推阁臣能让他们心理上得到满足,似乎一下子,自己高端大气上档次起来,虽然说人家就算入了阁,也跟你八竿子打不着,你爱凉快就死去哪里凉快,可是人心就是如此,至少心理上舒坦一些,仿佛一下子,自己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江西一省的举人,几乎占了天下的两成,文风之盛,可见一斑。
而在这里,旨意一传达,许多报纸便立即开始鼓噪,衙门里又贴个告示,本来士大夫就是一个小圈子,既然是小圈子,用不了两天,几乎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于是乎,新党们倒是轻松,刷刷两下,奏疏便写好,直接递交上去。倒是旧党这边,闹的满城风雨。
“工部尚书杨杰,便是咱们江西人,既是同乡,自然是选他为好。”
“你说的是杨杰这厮?哼,此人不是好东西,赣江这边连年水患,他这工部尚书,也不见来修筑,反倒是松江年年治理,他哪里顾念半分同乡之情,还有他在工部衙门里……”
“我看翰林院的周学士好,周学士的文章诸位看了吗?针砭时弊,让人很是痛快啊,他又是正德初年的状元,似乎是葵末科,他中试的八股文我是看过的,花团锦簇,很有大家风范。”
“礼部尚书陈新,似乎也不错……”
一开始,大家还是同仇敌忾,纷纷要找姓徐的拼命,恨不得把姓徐的皮给揭下来,这些旧党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四处造谣,说徐谦反了,说姓徐的要杀旧党,巴不得各路大军立即入京,直接把姓徐的小子砍了。可是现在,自己倒是先打了起来。
同乡党、翰林党、工部党相互攻讦,其实在他们的背后,都有不少人在怂恿,而这些人,无一不是旧党的骨干。
这么说吧,那些身居高位的旧党骨干们不是不知道问题的关键,新党抱成一团,旧党一团散沙,这样下去,肯定不妙。
可是不要忘了,人都是要脸皮的,若是让贤,若是不让门生故吏们活动,到时候人家是高票入阁,自己却是灰头土脸,只有百来个人推举,以后还有脸皮混下去吗?将来名留青史之时,添了那么一句不得人心,只怕见了阎王,都要蒙羞。
再者说了,他们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个个都是一方大佬,凭什么不是你谦让我,而是我谦让于你。
于是乎,新旧党的矛盾一下子就不见了,旧党内部却是杀气腾腾,毕竟谁能入阁,你的对手不是新党,那些王学的举人,你就算是打断了他的腿,人家也不会推你,想要入阁,只能在旧党内部争取,可是人人都想在旧党内部争取呢?
朝廷里,几个旧党部堂明争暗斗,在地方上,他们的门生故吏们,自然也是各为其主,从前大家一致抹黑新政,抹黑徐谦,抹黑新党,可是现在,却都是卯足了劲的抹黑自己人。
江西乃是天下第一票仓,学霸不胜枚举,这里自然也就成了是非之地。
第七百六十一章:党伐异同
江西巡抚吴石腾很悲剧,他连续接到了几封上头来的书信。
作为一个冥顽不化、又臭又硬的死硬旧党份子,吴石腾和朝中一些旧党联系十分紧密。
杨廷和被杀之后,江西这边炸开了锅,军心民气都要求入京,将姓徐的那小子碎尸万段,吴石腾也是对徐谦批判最为有力的一个。
可是现在,朝中几个大佬送来的书信里头,却多有拉拢他的意思,可是拉拢归拉拢,问题是人人都拉拢,吴石腾却没有那种成为香饽饽的觉悟,反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感觉到,京师的几位老大人,显然是在内斗,而且斗的很厉害。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他们的门生故吏们在下头为他造势,难免会有矛盾,下头有了矛盾,上头几个人关系能好到哪里去?假若这个时候他们在上头其乐融融,又让下头那些为他们卖命宣传拼命诋毁对方的门生故吏们情何以堪。
也就是说,大家翻脸,不只是涉及利益的问题了,已经关系到了道德问题,正如后世的巨星,下头的粉丝们掐架,难道你还能笑嘻嘻的说,一切都是误会,我和某某穿着一条裤子?但凡是不想让下头人会心冷意之人,多半都要跳出来,谴责一下对方的粉丝没有教养,率先挑起矛盾,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否则一旦寒了自己人的心,将来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莫说入阁,按着这个趋势,众叛亲离下去,怕是现在的位置都做不长久。
吴石腾是有识之士,从这几封书信里,他感到悲哀,他感觉到,旧党已经彻底的分裂,不但是分裂,而且是支离破碎,根本不能抱成一团。可是换句话来说,这天下又何止是吴石腾是有识之士,难道朝中的诸公们都瞎了眼吗?不是的,他们比吴石腾更有见识,大家都是有识之士,不过有识之士往往都是清醒同时又没有牵涉到厉害的人,一旦牵涉到了利益,有识之士也会瞎眼。
朝廷在攻讦,地方也在攻讦,都说谦让是美德,可是不要忘了,正是因为谦让是美德,所以人人都倡导谦让,因为自己做不到,却都希望别人能够做到。
人性的自私,在这一刻淋漓的展现,让吴石腾感觉有些悲哀。
可是他悲哀没多久,却是一个差人匆匆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有读书人围了南昌府。”
吴石腾吓了一跳,围官府可是大事,而且闹事的还是读书人,这就不得了了。他霍然起身,冷笑道:“莫非又是那些王学的混账?”
王学闹事不是头一次,这就好像直浙那边,闹事的读书人多是旧学读书人一个道理,江西这边旧党是多数,做官的也多以旧党为主,王学的肯定不满,不满就闹事。可是直浙那边,为数不多的旧党也总是不满王学的官员,滋事的也不少。
所以吴石腾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些王学的混账读书人又闹事了,他这时候正好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心里便在琢磨,这一次定要好好的教训这群混账一番,不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不足以平心中之恨。
谁知这差役摇头:“此次闹事的,并非是梅岭书院的读书人。”
新党在梅岭设了书院,所以往往在江西,梅岭书院几乎是江西新党的代称,吴石腾一下子明白了,这一次闹事的不是新党。
他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却又一个幕友快步进来,急匆匆的道:“大人,出事了。”
吴石腾苦笑:“老夫当然知道出事了。”挥手斥退了差役,看向幕友:“张先生可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张先生叹口气:“老夫略知一二,才觉得事情很难办,南昌知府乃是礼部尚书陈新的门生,这一次不是要公推吗,他当然要为自己的恩师效力,昨天的时候,他召集了本地的一些举人还有各县的官员说话,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大家,尽量要公推礼部尚书陈新,当时大家也没有吭声,可是今儿清早,就有一批读书人突然冲到了知府衙门……”
吴石腾深吸一口气,顿时明白了什么,苦笑道:“那么依先生高见,本官要如何处置?”
张先生笑的更苦:“处置不了。”
“这是为何?”
张先生道:“这些读书人虽然只是寻常生员,可是为何敢闹事?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大家就都串联好,第二日清早,就不约而同到了知府衙门呢?大人,他们的背后,肯定有人啊,而这个人的背后又是谁?南昌知府是陈部堂的人,大人若是处置了南昌知府,就是得罪陈部堂,可要是大人打这些闹事的读书人板子,得罪的又是谁?现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一个人,就可能要牵动到朝廷,抚台大人这个坏人断不能做,只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吴石腾气糊涂了:“岂有此理,现在莫非一个阿猫阿狗,都要上达天听不成?”
张先生道:“似乎就是如此,人人都在拉帮结派啊。”
吴石腾只好道:“可是老夫职责所在,莫非能无动于衷?”
张先生道:“大人可以上书奏陈,让朝廷处置。”
“哎……”吴石腾重重叹口气,不太妙的预感已经越来越强烈了。
这时候,又有差役急匆匆的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大人,大人,新建县县令和本县主簿打起来了,不可开交……”
吴石腾脸上面无表情。
张先生继续苦笑:“大人,没必要管,一县的主簿为何敢和本地县尊殴斗,没有人背后指使,那是断无可能的,哎……同样奏陈,上达天命罢。”
“好。”吴石腾没有犹豫,他是有识之士,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利益也遭受到了威胁,所以他只好闭上眼睛,做一个盲人。
……
翰林院。
礼部尚书陈新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到了学士的公房里停下。
坐在这里的,正是翰林学士丰熙。
这位丰大人可是老前辈,比陈新的资历还高,乃是弘治十二年己未科的榜眼,授翰林院编修。正德三年,升为侍讲。曾出任顺天府乡试考官。因不依附于宦官刘瑾,出掌南京翰林院事。如今调回京师翰林,任学士。
可谓清流中的清流,学士中的学士。
丰熙面无表情,对闯进来的陈新视而不见。
陈新恨恨拍案,怒气冲冲的看他:“丰学士,做人要讲道理吧,你指使人将本官门生打到重伤,这件事,怎么说?”
陈新是个急脾气,不急是不成的,自己的门生现在还卧床不起呢,人家是为自己奔走才闹到这个份上,若是自己视而不见,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要来闹一闹,他必须要让自己的人知道,自己和他们是同仇敌忾的。
丰熙目中掠过怒色,却是不疾不徐的道:“分明是你们挑事,自己被人打伤,却如何怪的了老夫,陈部堂既然来了,恰好老夫这里也有一桩事还要请教,前些时日,有生员往老夫府邸泼粪,已被顺天府拿了,可是一审过后,他却自称是陈文龙指使,这陈文龙,可是你的侄儿?这件事,又怎么说?”
“你血口喷人!”
“你无理取闹!”
外头的编修和书吏探头探脑,这么大的官儿如此不要斯文脸面相互指责,却是很少见,大家都觉得稀罕。
“好吧,你记着,这笔账,老夫迟早会和你算。”陈新找麻烦未遂,想到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丢下了一句话之后,只得悻悻然要走。
丰熙冷笑:“老夫拭目以待。”
陈新拂袖而去。
目送走了陈新,丰熙叹口气。
很显然,他不想闹事,他痛恨新党,痛恨徐谦,痛恨新政,他想要的,只是朝廷走回原来的轨道。
其实他是如此,陈新也是如此,只是现如今,他没有选择。要闹,只能闹下去,折腾嘛,大家都会,可是别人是党同伐异,偏偏到了这里,却是党伐异同,你不计算你的同党,你就没办法出头,你不干掉自己的同党,你就可能抬不起头来。
从前陈新和丰熙的关系不错,二人都曾是杨廷和的干掉,杨廷和被诛之后,二人还曾经躲在一起,商议着一旦徐谦当权,该如何让各地的督抚起兵入京讨贼,这样的大事都聚在一起商量过,关系可见一斑,可是现在,竟是闹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不敢想象。
第七百六十二章:内阁首辅大学士
各部都闹的很凶,连他娘的鸿胪寺都在闹。
说起来真是可笑,鸿胪寺这种衙门,绝对属于那种某个疙瘩里没人管,就算你每天从那衙门里路过,都没人记得住的地方。
可是因为公推的事,却是闹的不可开交,所谓发动同党斗同党,不把对方批倒斗臭,那是不可能的。
一切的问题都出在鸿胪寺卿头上,这位仁兄呢,倒是新任兵部尚书赵一夫的亲家,所谓亲家帮亲家这是理所当然,于是乎,不免对着堂官们宣传了几句,结果……有人不乐意了,跳了出来,大家吵作一团,再然后就是板凳乱飞,寺卿大人英勇受伤,被人横着抬了出去。
原本官场里的规矩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可是现在这种体系显然已经岌岌可危,就比如大理寺卿,比如县令,这些个主官在自己衙门里,本该是一言九鼎的角色。问题的根子就出现在了公推上,公推之后,上下之间的关系一下子紧密了,鸿胪寺卿宣传某人,别人不答应,为何不答应,因为人家的上头,也有人,既然上头有人,会怕你吗?打就打嘛,自己打的越凶,非但不会影响前程,甚至还可能得到某人的赏识,将来一飞冲天,扶摇九天之上。
正是因为这种心理,让许多人吃尽了苦头。
可笑的是,从前打生打死的是新党,至少在这京师,新党就是一群祸害的代名词,毕竟人少,根基不稳,经常和人拌嘴,火起之后,少不了要过激一下。再加上接受新党的官员和读书人,大多是年轻人居多,老古董是不肯接受王学和新政的,年轻人总是精力旺盛一些。可是现在,情况却是掉了个个,新党们消停了,旧党们却是闹得厉害,老东西们战斗力十足,新党的年轻堂官只好在边上劝:“诸公这是何苦呢,都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读书人,斯文体面都不要了?听我一句劝,不要打骂了,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然后无数人张牙舞爪,打作一团。
徐谦终于轻松了,一下子,他从千夫所指的混账王八蛋的指责声中解脱了出来,因为朝廷里出现了很多混账,混账们打的不可开交,没工夫理会他。
各部的次序很乱,太皇太后觉得不安,召徐谦觐见了一趟,徐谦安抚了几句,继续操办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是在九月初举行,原本这是礼部应当做的事,可惜礼部那边一团糟,好在有先例可循,规章制度都摆在那里,倒也不至于仓促。
众人一道觐见了天子,改年为祐庆,祐庆皇帝是在太监的怀里登基的,自然不免要哇哇大哭几句抗议大臣们过于严肃,太监哄不住,徐谦只得上前几步,低声道:“陛下,莫哭,马上就有奶吃了。”
祐庆皇帝依旧哭,徐谦没辙,大家也是哭笑不得。
黄锦只好站出来,道:“陛下操劳过度,已是乏了,大礼结束。”
祐庆天子确实操劳过度,尤其是吃奶的时候,所谓吃奶的劲都出来了,形容的就是这个。
大家无话可说,事实上在接受了祐庆天子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更重要的是,许多人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也没兴趣去关注天子,内阁的位置还空着呢,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天,无数的奏疏已经递进了通政司,通政司呢,则是将这些奏疏直接封存,等十天之后再一起进行结算。
若说一开始,几个部堂和翰林学士想要入阁,只是因为野心,可是现在,却满不是这么回事了,比如说陈新和丰熙二人,他们为此已经撕破了脸皮,就算自己入不了阁,也断然不能让对方入阁,因为对方一旦入阁,还会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这是原则问题,人家入阁,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整合旧党,整合旧党就要立威,立威的主要目的就是收拾你。新党要收拾你,旧党也要收拾你,莫说入阁,便是自保都有问题。
还有那些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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