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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老虎)-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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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总结出来自己的正当性,告诉别人,这个是该打的,而我等打人,乃是为国为民,代表了太阳代表了月亮,在总结之后,就是动手,先痛殴一顿或是肉体消灭,接着自然还要扫尾,打了人不善后的读书人就如嫖娼之后不关裤门的嫖客,毫无职业道德可言。善后是什么呢?善后就是要批倒斗臭,将你的私德和种种不要脸的作为统统暴露出来,最后单方面宣布胜利,人类的害虫已经被彻底消灭,正义战胜了邪恶,大家拍手鼓掌然后去洗洗睡吧。

打人的事件不少,不过杭州知府这边不敢管,就是挨了打的也不敢吱声,这儿毕竟不是京师,这是江南,四处都是王学至高的言论,衙门里不知多少王学门徒,上上下下,天知道有多少人。

任何新学,往往都朝气蓬勃,毕竟肯抛弃旧学而转向新学的人,大多骨子里都有几分反骨,这即所谓的铁骨铮铮,当然,他们的骨头也就在起哄的时候硬一些。

京师、南京、山东、山西、河南各省的快马此刻在杭州之间来回的奔走,一个个消息传出去,一个个消息传进来,作为王学的老巢,这里时刻会送出一个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也时刻有朝廷最新的消息送到关注它的人手里。

放纵下头闹事对抗的同时,骨干份子们显然也深感干系的重大,虽然屡屡给予门生子弟们鼓舞,可是并不代表他们有多乐观,宫里的态度随时可能会转向,内阁甚至极有可能会不计后果的进行反扑,甚至可能动用厂卫、都督府的力量进行弹压,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那就什么都完了,管你王学是否比旧学高明,又或者是你王学比理学更加正统,搀和进来了武力,就是所有人人头落地的时刻。

大家都捏了一把汗,尤其是明报报馆里的王艮,王艮是个锐志进取的人,可并不代表他是个鲁莽之辈,他当然晓得事情的后果,这些时日以来,他除了会见从各省来的官绅和大儒,便是写稿刊发,还要随时听取各种消息,连续十几天,他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有时打了个盹儿,就一直耗着,时而担忧,时而提心吊胆。

许多人都在表态,非此即彼,各省都出现过争议,不过大致的局面是南京和江西、浙江、福建三省呈现了一面倒的格局,其余则多为旧党把持,王学门徒纵想借机反击,可是效果并不明显,至于粤桂、辽东等地就不指望了,这些地方显然对此毫不关心,全然将党争当作了空气。

唯一让王艮值得庆幸的是,宫里至今没有表态,没有表态就是利好的消息,至少证明陛下是中立的,只要陛下可以争取,王学就还有极大的机会,就算陛下最终偏向的是旧学,王学也已经展现了自己的力量,使宫中未必有强力弹压的愿望,而只要不弹压,那么就是对峙,王艮相信,假以时日,旧学必败!

只是恩师王守仁倒是来信,大大地训斥了王艮一番,说他挑起学争,不知进退。

事到如今,王艮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是接下来,他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师父就是师父,还真他娘的伟大光明正确,王艮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像后世企鹅他爹那样做了个艰难的决定,而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一个消息传到了这里,紧接着,许多驻留杭州的骨干聚在明报。

大家默不作声,一个个看了消息,旋即都是苦笑。

而王艮连笑都笑不出了,他呆呆地用手撑着案牍,最后长吐了口气:“徐谦误我!”

四个字,表达了所有人的心情。

若是到了现在,大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就真的是傻子了,徐谦这厮煽风点火,让他们误以为是宫里偏向了王学,同时也让旧学陡然对王学产生警惕,使得大家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结果现在,王学和旧学闹到沸沸扬扬,这厮居然临阵脱逃,突然鼓捣起了杂学。

“不要脸啊,这分明是陷我等于死地,真是岂有此理。”有人大声埋怨。

不过大家的怒气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本以为自己是在创造历史,是在反抗旧学,谁晓得一切的前因后果,只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当了枪使,从种种轨迹来看,现在事后想起来,徐谦要编的根本就是杂学,只是怕反对声太大,招致天下读书人的反对,所以唆使王学来做了炮灰。

“王夫子,现在怎么办?这徐谦如此行径,人神共愤,是不是……把事情宣布出去,让天下人看看他的嘴脸?”

王艮脸色阴沉,差点点了这个头,可是随即,他苦笑,这个头不能点,徐谦这厮早就安排好了后路,现在假若告诉大家,徐谦这厮把我们都坑了,王学根本就没有宫里支持,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怕是用不了几天,这些士气高昂的王学子弟们都要士气低迷,甚至有人打起退堂鼓,只是眼下徐谦能抽身离开,王艮能吗?在座的这些人能吗?那些挺身而出的王学官员们能吗?那些读书人能吗?

很明显,不能!

王学退后一步,旧学就会步步紧逼一步,王学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已经不是退缩能够解决问题的,现在大家都浮出了水面,而且已经展现出了某种颠覆旧学的能力,旧学是绝不可能姑息养奸。

既然如此,何必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能!”王艮毫不犹豫地道:“事到如今,已经退无可退,就算我们退缩,迟早也会被人清算,眼下只能硬撑到底,这个消息要彻底封锁起来,绝不能再让人知晓。”

有人苦笑道:“不让别人知道谈何容易,这事儿怕是知道的人已经不少,迟早要传出来。”

王艮也是苦笑,一旦传到江南,就证明了他和大家近日的作为都成了笑话,这徐谦真是害人不浅,你坑人就罢了,还非得把人卖了还得为他背书数钱,这种人还真是个祸害。

王艮只得道:“那就自圆其说,立即传出消息去,就说旧学之人向徐谦施压,使出种种卑鄙手段,使徐学士万般无奈,他毕竟是朝廷命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违背上意,因此心灰意冷,借故编杂学来讽刺朝中衮衮诸公。诸位想想,徐学士不编理学,偏偏编杂学,这岂不是隐晦的告诉朝中的那些朽木,便是下九流的杂学,亦好过理学吗?消息就这么传,要快,绝不能乱了大家的心志,事到如今,我们回不去了!”

听到这里,大家苦笑摇头,明明被人坑了,还得想尽办法把这家伙塑造成一个敢于反抗,同时又不失变通机智的英雄人物。可现在有什么办法,反击之初,大家打着的就是支持徐谦编书的旗号,将徐谦吹得天花乱坠,就差点把这家伙塑造成为王学的亚圣级人物了,现在发现人家只是票友的性质,压根就不是先锋,本身就是来看戏的,而且还属于看戏不给钱的那种流氓,你还能杀到京师去把这家伙提出来揍一顿不成?

唯一的办法只能继续给这厮贴金。

其实在座之人,都是颇有理想的人,这种下三滥的事,若是换做以往,是万万不肯做的,可是现在也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关系到了王学的生死存亡,却也不得不收起了清高,一个个默然,算是默认了王艮的决定。

终于,有人问道:“事到如今,又当如何?如此看来,这一切都是徐谦误导而起,陛下的态度难明,只怕……”

这人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大家铁了心的登场,未必是真正维护王学,而是误以为天子倾向王学,以为有了宫中支持,发动起来,借此展现力量,既与旧学对峙,又可以给天子给予支持,争取一口气争取到官学的地位,谁晓得最后会是这个结局。

第四百八十二章:非清非浊

王艮望着满是疑虑的诸人,深吸一口气:“诸位努力吧,终有拨云见日的一日。”

他没有多说什么,此时说再多也无用,王学已经闪露出了锋芒,再想藏拙已是幻想,既然如此,他就不得不坚持下去。

临末,他交代道:“请个人去京师,和徐谦洽商,不必对他埋怨什么,只是告诉他,江南上下士绅官民,俱都看在他身上,望他不要自误。”

自误二字咬的很重。

他不指望徐谦去给王学做愣头青了。不过这个人的关系,绝对不能弄僵,毕竟明报是徐谦的产业,王学能有今日,靠的也是明报,假若翻脸,徐谦斩断王学的根本,对王学没有任何好处。

再者,徐谦现在是天下第一号的宠臣,关于陛下对徐谦言听计从的消息已经听了太多太多,这些故事有真有假,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徐谦可以影响到天子,单单这一条,王艮就没有去兴师问罪的本钱了,你若是兴师问罪,就是将徐谦逼到旧学那边去,这厮若是在天子面前挑拨是非,让这本就压力重重的王学的前途会更增添几分变数。

再加上此前拿徐谦当作王学的号召人物,假若这时候翻脸,对人心的打击很大。所以既然拉拢不住徐谦,至少也要尽力维持表面上的关系,至少,徐谦也该表个态度。

杭州城内,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传出,那浙江的六首,忝为侍读学士,打算修王学总纲的徐谦,因为饱受压力,不得不含恨打消这个念头。翰林院打算重新编书,编的乃是杂学。

消息传出,满城哗然。

“徐学士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出尔反尔,莫非一点骨气都没有吗?”

“哎……这种事怎么说得清,想来必定是有人向他施压,宫里那边见事态太大,也改了主意,他毕竟是臣子,莫非能背旨行事,可是精彩的不在这里,而在这杂学,老兄想想看,既然继续要编书,为何不编理学,想来某些人一定是逼迫徐学士编理学的书出来,徐学士却是不肯,偏偏要编杂学的书出来,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分明给他们难看吗?既然他们不许编王学,索性就编杂学来反抗,且要看看,那些人的老脸怎么搁得下,这一巴掌,可是打的倒是响的很,这是借编书来嬉笑怒骂,用心很深。”

“照你这么说,这徐学士倒是不失机智,有点意思。”

“哼,这是自然,人家乃是咱们这里出来的六首,大明朝这么多年,出了几个六首来着?徐家的明报每日刊载的都是王学的文章,平倭的事也是他力主,江南最风骚的人物,怕就是他了,岂会轻易让人摆布,王学能有今日,徐学士功不可没,而徐学士表面上蛰伏起来,却未尝不是后发制人。”

“这倒是真的,我听说此次为了王学的事,他在京师来回奔走,是了,他要修王学总纲,还自己掏出银子,很是煞费苦心啊,只是可惜,那些个朝中朽木们阻力太大,若是事成,则是功在千秋了。”

“人力终究是有其极限,咱们能说什么?人家有这份心思,肯挺身而出,就已提携了王学不知多少,咱们王学能有今日,靠的不外乎是三人而已,其一自然是阳明先生,若无他开创知行合一之道,我等怕还每日苦苦思索而无明悟。再其次自是王艮王夫子,王夫子宣扬王学,功不可没。这在其次嘛,自然就是徐学士了,徐学士借明报而宣传王学,其功不在王夫子之下,又在京师为王学奔走,劳苦功高,异日王学若是鼎盛,这三位先贤必定万古流芳,据说泰州等许多地方,兴建的王学书院,里头都悬了圣人和贤人的画像,既有孔孟,亦有陆王,再其次就是王夫子和徐学士了,我等读书人,皓首穷经,追求至道,似乎不容易,可是这些圣贤披荆斩刺,更是殊为不易,哎……”

杭州的议论,多是如此,徐谦在京师的蹉跎经历,恰恰证明了旧学的无耻,为了弹压王学,无所不用其极,连翰林学士编书,都这般丧心病狂阻挠,可见旧学已是穷途末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却说此时的京师,亦是冰天雪地,屋檐下结的冰凌竟有数尺之长,今日难得天放了晴,暖阳初露,冰水滴答自屋檐下落下,徐谦这几日很忙,不过编书的事渐渐上了轨道,他先是拜访了礼部和吏部,让两个部堂给各府各县下文,这两个部堂的官员听到徐谦要编杂学,亦是震惊不已,不过内阁那边既然不反对,翰林院似乎也没有阻挠,这种闲事索性也不管了,自是按以往的章成办下去。

而右玉堂这边,则是调来了数十个抄写的书吏,已是陆续有一些杂学的书籍送来,书吏们一边负责抄录,另一边进行整理归类。

任何事一旦开了头,就容易了许多,虽然这是浩大的工程,却也不能急于一时,徐谦渐渐从这编书的热情中消退出来,偶尔也会去皇家学堂,督促一下校尉的课业。

只是今日,却有个天津卫来的客人大驾光临。

来人乃是徐阶,徐阶如今是天津卫兵备道副使,这次外放出去,眼界自然开阔了不少,因为受徐谦所托,也给那天津制造局不少的便利,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受到杭州那边的托付,请他来京师一趟,和徐谦‘交流’一二。

对徐谦,徐阶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越是在天津卫做官,当他见识到制造局而引发的改变,心里就越是佩服,可是徐谦这厮实在不太靠谱,把王学上下都耍了,实在是缺德的很,身为王学门人,徐阶理应愤怒才是,只是徐阶愤怒不起来。

别人不理解徐谦,可是他却能渐渐理解,说白了,二人虽然志向不同,可是徐阶自然明白,徐谦心中所谓的道,既非理学,也非王学,而在于知制造局,外间传言,说徐谦编杂学不过是无声反抗,徐阶一点都不信,他相信的是,徐谦的真实目的就是杂学,这个家伙信奉的,也正是这不起眼的杂学。

这便是徐谦的道,也是徐谦的理念,为了徐谦自以为是的道,这厮不惜坑蒙拐骗,把别人推到火坑,各种的腹黑无耻,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人,实在是复杂。

徐阶再见徐谦时,越发觉得这个家伙看不透,这样的人,居然还是六首,一个精通四书五经之人,信奉的就是下九流的玩意,也着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徐学士好。”

徐阶打了招呼,而徐谦此时也在打量着他,二人的心思自然不同,当时在天津卫的时候,二人的身份或许还差不多,而现如今,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谦朝他颌首点头,微笑道:“怎么,此番进京,可是有什么公干?”

徐阶道:“有些账目要上呈户部,顺道过来看看徐学士。”

徐谦叹口气:“我看你不是顺道来的,拜访我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一般上呈账目公文的事,交代下头的差役和属官办就是,何必要劳动你这兵备道副使亲自进京,你我也不是外人,有话,你就直说无妨吧。”

徐阶笑了,笑的有几分尴尬,旋即道:“徐学士既然让下官直言,那么下官就直言无妨了,此次学争,徐学士是把下官人等坑苦了。”

徐谦道:“这是什么道理,王学迟早都要公诸天下,这又不是白莲教,本官不是加速了这个进程而已,其实……这不是坏事,天底下没有好事和坏事,事就是事,至于最后此事会成为王学登顶又或者是败落的时机,这就看诸公的努力了。”

徐谦的辩解倒不是没有道理,事情发生,现在论及好坏还为之过早,毕竟是事在人为,徐谦虽然带有其他目的,把王学引了出来,却未必站在王学的对立面,他虽然有私心,可是要说是故意使坏,却也未尝如此。

徐阶深吸一口气,道:“其实下官从前以为你是理学,后来又觉得你的行径颇为印证了王学,只是现在细细思量,才知道大人竟是杂学,下官许多事想不通,大人乃是理学出身,对王学也曾鼎力相助,为何偏偏……”

徐谦淡淡一笑:“你是说为何偏偏本官最后却是杂学末流,没的污了这身上清白的身份是吗?”

徐阶忙道:“大人言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口里虽这样说,心里怕就是如此想的,一个好端端的状元公,跑去琢磨工农,这不是有病吗?

徐谦倒也不恼,道:“什么是清流和浊流,又什么是下九流?徐副使能回答本官吗?”

第四百八十三章:我即是圣

徐阶愕然了一下,一时不知徐谦到底什么意思。

徐谦吁了口气,又问道:“请问,大禹、神农是清流亦或者是浊流,还是下九流呢?”

徐阶忍不住道:“这是圣贤。”

徐谦微微一笑道:“是吗?大禹可读过孔孟之道吗?神农治的又是什么经典?”

徐阶道:“这是先古圣贤,自然不曾读过孔孟,更别提是治经典了。”

徐谦不由好奇的样子,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徐阶,道:“既然如此,他们为何是圣贤?大禹治水,神农尝的是百草,又何德何能堪为圣贤?他们并未读什么书,更别提是治什么经典了,这样的人能成圣贤,岂不是怪哉?”

徐阶道:“古之圣贤悬壶济世,拯救苍生于水火,便是不治经典不去读书,亦可成圣。”

徐谦笑了,直勾勾地看着他,道:“这便是了,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答,你有你的圣,可是我有我的圣,我不想去理解的道,可是我也有自己的道,你的道在于心,而我的道却不在于心,而在于物,你是唯心,我是唯物,古代的圣贤是我的榜样,我要做的,你理解不了,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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