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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老虎)-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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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宛如一头疯牛,几个人都拉不动,口里高喊:“卑下冤枉……冤枉……这都是兵备道副使姜大人指使,是他指使……”

第四百一十七章:非常时期行非常事

人一旦发挥了自身最大的潜力是很难用常理来度之的。

按理说他一个指挥,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看上去魁梧,实则却是酒囊饭袋。怎么挣得开几个孔武有力的武英殿校尉。

不过事实证明,洪宽的潜力是无限的,他使出了浑身的气力,龇牙咧嘴的挣脱开校尉的拉扯,好在他并没有行凶,而是重新噗通一下,狠狠跪在地上,朝徐谦猛地磕头,道:“大人明鉴,确实是兵备道指使,大人垂怜小人,小人上有七十老母,下有……”

后头的话掺杂在嘶哑的嗓子里头夹杂不清,只是他的意思却很明白了,他不想做这个替罪羊,他不能死,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妾去供人取乐,也不愿自己全家死绝,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而他全家老小的性命,显然就干系在了眼前这个侍读的身上,现在不做最后努力,更待何时?

几个校尉欺身上前,要将他重新架起,徐谦眉毛一挑,伸手拦住,道:“先不忙,看他怎么说。”

徐谦坐直了身体,阴森森的看向洪宽,道:“你说是兵备道指使你做的,可要是兵备道不承认呢?兵备道不承认,就是你污蔑,是也不是?”

洪宽吓得浑身发抖,滚动了几下喉结,艰难的道:“大……大人……事实就是兵备道做的,兵备道这些年,指使了小人做了许多事……”

“比如呢……”徐谦淡淡的问。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遮掩的了,和这抄家灭族比起来,其他的事算个屁。

洪宽道:“比如每年转运这里的漕粮,都需在天津中转,按规矩,兵备道要派兵去防卫,除此之外,还要招募劳力,将漕粮搬运上岸,每年天津都要向朝廷索要脚钱七千余两,不过兵备道这边,却是将七千余两银子尽都中饱了私囊。”

徐谦不由道:“他既是中饱了私囊,拿什么来征募脚力,又如何搬运漕粮?”

洪宽道:“兵备道直接下了军令,让指挥衙门的兵丁们去做脚力。”

这个黑幕揭出来,或许寻常人不觉得什么,可是对徐谦来说,却实在是有点佩服了,其实这和空饷差不多,平白弄出了一群脚力,而这群脚力,就得花钱,于是拿了钱来,却征调官军去做苦力,这算盘倒是打得好。

徐谦皱眉:“你和本官说这些,有什么用?这种事无凭无据,他调你兵丁的时候,可曾留有什么证据?”

“这……”洪宽愣了。

徐谦又是冷笑,道:“你无凭无据,就是污蔑,你明白本官的意思吗?”

洪宽急眼了,道:“兵备道做了许多事,其中有不少,都涉及了许多勾当,大人既是天使上差,岂能官官相卫,其实大人一查便知。”

徐谦懒洋洋的道:“查,怎么个查法?他一点证据都没有留,要调令没有调令,要账本没有账本,你说怎么个查法?现在说这些,都是无益,你牵涉到了调兵,这就是抄家灭族之罪,其实说实话,本官确实同情你,可是国有国法,既然兵备道不肯承认,那么这干系,就得你承担下来……”

洪宽冷汗淋淋,道:“大人是知道的,我若是没有兵备道姜大人的首肯,又怎么敢擅自调兵,大人明鉴……”

徐谦眯着眼:“其实……本官也晓得你不过是奉命行事,这兵备道姓姜的打了徐某人的兄弟,这笔帐,按理说也确实是该和他算,只是要算账却不容易,既没把柄又无证据,少不得,只好拿你交代了。你若是想活命,那也容易,本官问你,你可敢揭发这姓姜的吗?”

洪宽看到了一丝曙光,连忙如抓住救命稻草的落水人一样小鸡啄米的点头,道:“敢,敢的。”

徐谦慢悠悠的道:“那么……你立即将这姓姜的许多罪状统统都写出来,本官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你交来给本官看,到时再签字画押,如何?”

洪宽心里松了口气,忙道:“是,是……”

洪宽说写就写,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嘛是姓姜的完蛋,要嘛就是他全家死光,既然如此,洪宽自然没有什么疑虑,连续写了十几条出来,又觉得不够,还掺杂进了许多狗屁倒灶的事,都是有鼻子有眼,自然,还有不少和他也脱不了干系,比如他方才招供的那件贪墨脚力钱的事,其实姓姜的肯定给了他不少好处,否则他怎么会甘愿痛快指使下头官兵去做苦力?

眼下最重要的是推脱掉谋反大罪,至于其他的小罪,洪宽可就管不的了,到了这份上,还顾得上自己的前程?

只用了两柱香时间,他便将供状呈上,徐谦看了之后,也不禁咋舌,随即问他:“你若是觉得没问题,就签字画押吧。接下来,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提,老老实实在这衙门里呆着,外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和你无关,你能明白吗?你照着本官的话去做,本官不敢保你的乌纱,可是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却敢担保。”

洪宽一副感激的样子道:“是,是,下官明白。”

这时邓健在徐谦耳边耳语几句,徐谦点点头,随即又道:“洪大人,听说你们营里有个百户叫徐岩是吗?”

洪宽下头百户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倒是没有什么印象,道:“大人怎么提起……”

徐谦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这兄弟突然想起来了而已,无妨,今日的事,就到这里,其他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收了供状,带着一批人马扬长而去。

洪宽目瞪口呆,呆呆的坐在地上回想了发生的事,觉得自己像是过山车一样,随即,他打了个冷战,拍拍屁股站起来,外头的官兵见徐谦等人走了,立即冲进来,几个千户全部到了,纷纷朝洪宽行礼:“大人……”

这些千户,俱都是洪宽的心腹,洪宽压压手:“你们不要一惊一乍,本官没有什么事,只是来了上差,所以和上差说了一些话而已,是了,传令下去,立即将咱们捉来的那些水贼……不,那写钦差随员,全部都放了,要恭送出去,不可造次。再有,去把百户徐岩请来。”

千户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那些不速之客的来头必定不小,既然指挥大人不说,谁也不敢多问,于是立即有人前去传命,叫了这百户徐岩来。

徐岩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以往指挥大人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如今却是亲自点名请他去,他心里有些不安,又有些振奋,飞快到了这里,拜倒在地:“卑下见过大人。”

洪宽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是平淡的看了一眼徐岩,道:“徐百户,老夫听说你立了大功?”

“啊……”徐岩呆了一下,道:“卑下……不知……”他说到这里,陡然想起上次平叛的事,是他亲自捉了‘邓健’,心里不由想,莫不是拿了匪首,所以指挥大人……

他连忙露出喜色,改口道:“卑下不过是尺寸之功,哪里当得起大功二字,那贼首当时嘴还硬着很,卑下……”

洪宽笑了,道:“是啊,这次,本官一定要上书兵部,为你报功,你就等着朝廷的嘉奖吧。”

他说话的功夫,已是到了徐岩身前,徐岩忙笑呵呵的道:“大人再造之恩,卑下一定肝脑涂……”

说到涂字的时候,他瞳孔突然张大,不可置信的看向满是狞笑的洪宽,洪宽已不知什么时候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窝里,洪宽狰狞的对他道:“这个恩,就不必报了,你我互不相欠!”说罢拔出了长刀,徐岩已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两侧的几个千户吓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向洪宽。

洪宽慢悠悠的道:“百户徐岩,与倭寇私通,欲图行刺本官,现已被本官杀死,诸位将来可要为本官做个见证。”

千户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都连忙点头,道:“是,是,卑下看见了,这徐岩好大的胆子。”

洪宽脸色缓和下来,道:“将这乱党拖出去,割了他的首级,立即送去锦衣卫百户所。还有……”他的目光在千户们身上环顾一圈,道:“诸位,从今日起,天津卫全城戒备,所有官兵不得松懈,却也不能滋事,所有人不得本官允许,不得轻易擅离职守,各衙门送来的文牒,暂时也不必理会。本官能告诉你们的,就只有这些,诸位都是洪某人的老兄弟,说句难听的话,这脑袋明天长不长在自己头上,还是未知之数,这段日子,小心一些才好。”

千户们吓得脸色惨白,怎么突然之间,脑袋就不晓得会不会长在身上了,这是危言耸听,还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只是连指挥大人都如此凝重,他们自然不敢质疑什么,连忙道:“是,是……”

第四百一十八章:动摇国本

锦衣卫衙门和指挥衙门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兵备道衙门。

所谓道员的姜昕,此时也嗅到了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意味。京师来了个大人物,他倒是和指挥洪宽不同,在京师里头,已经有人提前给他修书传报。

所以姜昕连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那姓徐的来了。

姓徐的是个争议性人物,官职不高,胜在身负圣眷,现在他为一个小小九品官出头,先是到了锦衣卫百户所,接着又是指挥衙门,雷厉风行,立即把邓健和他的随员统统营救出来。

如果只是这些,倒也罢了,问题在于,他侍读到了天津,不先来拜访兵备道衙门,反而直接采取这种过激手段去救人,那么显然,姓徐的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或者说对他怀有很深的恶意。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姓徐的若是来和自己摊牌,自己给他几分面子,一个条子下去,肯定会把邓健这些人统统放出来,毕竟人家是侍读,将来前程远大,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九品武官,而得罪徐谦这样的人物。

可是人家引而不发,既不来拜访,反而亲自出面摆平这件事,言外之意,是根本就没有将他这兵备道副使放在眼里,这里头的意味就不同了。

官场上的敌友之分,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可能有人在你面前说再多漂亮的话,这个人偏偏却是要将你置之死地的政敌,有人和你见面只是点头之交,到了关键时刻却会拉你一把,说穿了,这不是看你说了什么,而在于你做了什么。至少在姜昕看来,徐谦的种种举动,就抱有很大的敌意,锦衣卫服软了,指挥衙门也放了人,姓徐的确实展现出了他的实力,那么下一步呢?下一步会不会来寻衅滋事,又或者干脆寻他姜昕的麻烦。

天津卫,可是姜昕的地头,姜昕眯着眼,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原以为徐谦从指挥衙门出来之后,或许会到兵备道来,可是谁知,人家却是回了锦衣卫百户所,在百户所里下榻。

枯坐在花厅里,姜昕喝了一口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件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既然人放了出来,这不是告诉别人,邓健等人没有罪?他姜昕冤枉了好人?接下来,姓徐的怕是要来寻自己算账了吧。

可是要算账,哪里有这样容易,姜昕冷笑一声,厉声道:“进来!”

外头的主事碎步进来,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姜昕慢悠悠的道:“大沽、北塘那边来人了吧?”

大沽、北塘合称塘沽,隶属天津卫之下,不过那里都是移民,朝廷也没有设置县治,而是由天津卫直辖。

主事忙道:“已经来了几个乡老,都是要向大人禀告。”

姜昕冷冷一笑:“叫一个进来就成了。”

主事颌首点头,连忙去了,过不多时,便有一个富态的中旬商贾进来,此人来自北塘,一般地方,乡老都是老者或者是士绅担任,不过因为那边主要是移民,龙蛇混杂,反倒是商贾居多,所以所谓的乡老,自然也就成了商贩。

这人进来,连忙拜倒,道:“请大人为小民们做主。”

姜昕的脸色温和起来,和颜悦色的道:“快快请起,你叫什么名字,有何冤屈?”

这人道:“小人程芳,蒙邻舍不弃,举为北塘乡老,协助官府办公,前几日,一伙海贼突然出现,在北塘肆虐,奸杀掳掠,无所不为,北塘百姓深受其害,事后小人带人记录,海贼所杀良善百姓七十余人,奸淫妇女三十有余,烧毁房屋四十余栋,只有抢掠财货更是不计其数。北塘如此,大沽亦不能幸免,据说那里受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塘沽那边,从未听说过海贼之事,这些海贼俱都操着外乡口音,行暴之后远遁而去……”

听到这样耸人听闻的事,姜昕自然震怒,道:“朗朗乾坤,是什么人如此大胆,事发时是什么日子?”

程芳答道:“十一月初九……”

“十一月初九?”姜昕冷笑,对主事道:“去请知府来。”

天津知府周青是个老实人,既然是老实人,自然不敢得罪上官,听到了吩咐,立即坐轿来了,道了一声大人,刚刚屁股坐下,得知了此事,也是面如土色,道:“光天化日,是谁这样大胆,海贼人数几何?”

程芳答道:“这个却是不知,有的说上千,有的是数百。”

周青倒吸口凉气,脸色很不好看,身为知府,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然是难辞其咎,可是接下来,他却是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对姜昕道:“大人,十一月初九,那一日不是恰巧一伙人自称是朝廷官差,奉旨出海的人强行上岸的日子吗?天津卫这边一向太平无事,更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穷寇,况且苦主又说这些人虽是外地口音,可是有许多人官话说的很是准确,莫非……”

姜昕一时恍然大悟:“你不提醒,本官竟是差点漏了这件事,必定是他们强行登录,打退了水路巡检的官兵,放纵人劫掠,残害百姓,随即又至天津卫城下。好……好的很哪,穷凶极恶到这个地步,本官真是闻所未闻,可惜……真是可惜……”

周青忙道:“不知大人可惜什么?”

姜昕道:“本官早就察觉不对劲,将他们都拿了,谁晓得节外生枝,京师有人来,却是四处活动,将他们统统放了出去,将这些穷寇放出来,不是正好引狼入室,本官便是要拿人,只怕也难了。”

周青顿时大怒,他不怒是不成的,这伙人在自己治下闹出这种事,他这知府的仕途怕是多半要毁了,事到如今,若是不能给朝廷一个交代,怕是乌纱都保不住,既然要有交代,至少也得告诉朝廷行凶的人是谁,否则这黑锅迟早要他来背,周青霍然而起,怒气冲冲的道:“无论他们是官军也有,有什么人保他们也好,现在闹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天津卫岂可姑息?此事干系重大,大人何故自艾自怨,事到如今,只有立即上书弹劾,另委要员、兵将,将这些人统统拿下。”

姜昕却是摇头:“你可知道,人就是锦衣卫和指挥衙门那边放的,让他们重新去拿人,怕是难了。”

周青冷笑:“这便如此,大人说的事,下官倒是也听闻一些,不就是京师来了个侍读罢了,我等占住了理,管他是不是侍读,是从哪里来的,又怕什么?大人可敢和下官一起据实陈奏此事吗?”

姜昕精神一振:“有何不敢?”

那乡老程芳听了,感动的老泪纵横,道:“若是二位大人不肯做主,塘沽数百受害百姓,俱都要求告无门了,大人既然肯做主,小民们感激不尽。”

姜昕将他扶起,安慰道:“所受损失,本官定会要朝廷下拨钱粮尽量弥补,你回去之后,切告百姓人等,让他们稍安勿躁,朝廷迟早还他们个公道。”

程芳千恩万谢,方才告辞出去。

周青老眼湿润,道:“百姓淳朴,却是受恶贼诛戮,我等父母官员,若不能讨个公道,要这乌纱何用,大人,事不宜迟,应早拟奏书为宜。”

这句话正中姜昕下怀,便让周青起头去拟,周青倒也不含糊,能中进士的人,水平自然不差,片刻功夫,一篇振聋发聩的奏书便做成了,言辞自然是激烈无比,周青拿给姜昕来看,姜昕感叹道:“本官虽为副使,却不如你。”说罢提笔具名,周青亦是在后尾衔了个名字上去。

接着立即命人用快马送去京师不提。

却说在京师里头,内阁如今只有两位大臣办公,人数虽少,不过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及任命新阁臣的事,毕竟这内阁已连续去职了两个学士,现在再提,有点儿晦气,杨廷和和王鳌二人近来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许多朝廷大事到了他们手里,二人虽有各自的主见,却都默契的守住自己分寸,不至于为这种事闹得不可开交。

内阁的气氛,实在有点异样,不过倒还算风平浪静。

只是这时,却有文吏急匆匆的进来,道:“大人……不好了,天津的急报,有海贼袭击天津卫。”

听到这句话,坐在值房里的王鳌大吃一惊,便是坐在里头值房办公的杨廷和也连忙赶出来。

天津卫可不是江南,江南受了海贼袭击倒也罢了,那儿虽然重要,可是和天津卫比起来,却也不过如此。天津卫乃是京师的门户,海贼胆大到袭击天津,那么假以时日,莫非要袭京师不成,天津这种要害之地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说是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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